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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敌人已经冲进了一楼,我方的机枪声顿时哑火了。但很快就响起了一阵手榴弹的爆炸声,震得我们三人直晃悠。

  "刷!"一个狙击手专用的大背包突然从那个小窗口中扔了上来,我和阿超急忙转身。

  一个穿着我方狙击手野战服的兄弟露出了上半身,全身都是血,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我们都注意到他的右胳膊下半截没了,包扎处淤血黏合着很多飞尘,我们三人急忙要去拉他上来。他却严肃地对我们说:"我来传达张队长的命令——兄弟们先走一步,请三位兄弟保重。"

  看来他是失血过多,他胸口急喘了几口气后,用剩下的那只左手向我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们三人还礼,真的,这是我第一次真心地敬礼。因为我知道,下面的兄弟恐怕都在用自己的身体绑着手雷和敌人同归于尽,才有这么大的动静。我可以想象到那需要多大的意志和决心,我真的佩服他们。

  "兄弟你快上来。"我就要上前拉他上来。

  "不!我们那队人就剩我一个了,活着也没意思。兄弟我反正是孤身一人,就先走一步了,再见!"他还是敬着礼对我们说,"这里面是剩下的弹药,三位兄弟保重。不过说实在的,你们的枪法真好,比我们队的人都厉害,我佩服。"

  下面又有几声手榴弹爆炸的声音,他努力地平衡了一下,看着我说:"能不能给我颗手雷,我想那家伙威力大点,给我垫背的人会多些。嘿!!!!"

  我急忙抓起几颗手雷给他,忙问:"兄弟叫什么名字?"

  他只拿了一颗,惨烈地一笑:"算了,整个分队的弟兄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的名字没什么意思,叫我第四小分队吧!保重!"说完用嘴咬着环对我们一敬礼就消失在小窗口中。

  我们三人急忙还礼,心中很痛,钻心的痛,眼泪也流了下来,心里默念了一声:"保重,我不知道名字的兄弟们!"我知道他那张惨烈的笑脸已经深深地印入了我脑海中,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了,我根本就不想忘记他们。

  第五十五章 淞沪会战报复(八)

  "轰!"

  "轰!"

  ……

  接连而来的手榴弹掺杂着少数手雷声,时不时响起的各种口号声,大笑声,怪叫声,由远到近由模糊到清晰。每一次爆炸都把大楼震得微微轻抖,每一下爆炸声都震撼着我的心灵:他们是那么的勇敢,那么的顽强,那么让我们骄傲。我知道每一次爆炸和口号声都代表着最少一位兄弟成仁而去,他们没留下名字,我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样子。他们就这么为了完成任务——保护我们,而牺牲了,与他们相比,我们三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杀个鬼子重要人物又有何值得骄傲自满的呢?我深深地震撼着。

  阿超和小鬼头严肃地并肩站立着,每爆炸一次,他俩就行一个标准的军礼。两人都是泪流满面,两人都是紧咬着嘴唇,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冲动着要跳下去帮忙。因为我们都知道,敌人没杀死我们,我们就算是胜利者,我们就可以利用身份去宣传去打击敌人的士气(这是张铁林队长在第一次见面时对我说的)。那样,下面还在牺牲的兄弟们,他们就可以瞑目了,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他们,就算死也没有脸面去见他们。但是我心灵的深处老有声音在问我——"这样的牺牲值得么?几十条兄弟的性命就换我们三人的命值得么?"

  "小鬼子!和你爷爷一起去阎王那转转吧!"

  "轰!"

  我侧耳听得很清楚,那是张铁林队长的声音,而那声爆炸声就代表着——死亡!

  我爬起来,拍了一下手,抹泪,拿起心爱的毛八枪,见两人还在不停地敬礼。我小声地说:"准备吧!刚才那声我估计是在二楼响的。只要我们没死,兄弟们就算不白牺牲了,我们以后多杀鬼子对他们就算是一种报答了。"

  见小鬼头刚要张嘴说什么,我能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即就带着嘶哑之声大吼:"这是命令,给我准备绳子,我们突围!"

  阿超擦了一下泪水,什么也不说就和小鬼头开始清理绳子。

  "轰!"

  下面又一次爆炸声让我们三人都愣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因为那声音感觉很近,估计在三楼了。

  "快点!要是突围失败,兄弟们牺牲就不值得了。"我拿着狙击枪对着四楼的门口。

  接连又响起了几次爆炸声,我感觉到整个房子都在晃动,敌人近了。

  阿超用力地把这头固定好的绳子往下一扔,我看了他一眼,他点点头就开始往下退去,小鬼头拿着狙击枪瞄准着下面周围。

  我急忙跑到天楼的窗口向下连喊:"有人么?有人回个话!有人么?……"

  "不用喊了,剩下的都在这,就我们几个人了。你们快突围吧,只要你们活着就算我们完成任务了。"一道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响起,我一听就知道是受重伤、流血过多而造成的结果。

  心里一激动,带着哭腔嘶哑地叫道:"上来吧!我们一起走,还能再报仇。快上来,上来啊!"

  微弱的灯光下,一个东西动了一下,我只见到一支腿,另一支没了,伤口处血红血红的,淤血流了一地。

  "不用了,兄弟保重,我们这几个看来活不成了,能在死前拉几个鬼子陪葬,值了!"

  "是啊!这辈子值了。"

  "对!日他奶奶,看鬼子还杀我大哥不?我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还能拉几个狗日的鬼子,死后也好去见祖宗,乡亲们也能出口气了。"

  ……

  好几个声音交杂地响着,声音都不大,但是他们的勇气让我没话说——好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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