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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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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汝信心想,反正左右是个死字,不如为国捐躯,死也死得光荣。他心一横,抖擞起精神,带着全营奋力拼杀,这股不要命的劲头果然厉害,一阵旋风般地猛冲把日军赶出了阵地。趁着这股势头,陈子宽率着两个营反扑过去,把一连的阵地也夺了回来。 夺回了阵地,官兵们开始收拾尸体,把他们抬出战壕。阵地上到处横陈着中国官兵的遗体,除了少数血迹为黑褐色,表明死于敌人枪炮之下,大部分脸色乌青,嘴唇发黑,表情痛苦不堪,一看就是中毒身亡。这种毒气让人死得很难受,许多死者前胸的军装被撕烂,胸口用手抓出了一道道血痕,有些深得连肉都挖掉了。 见到这样的惨景,一个士兵大骂:"小鬼子真他妈的毒啊!" 悲愤中,官兵们纷纷向空鸣枪,既是向死者致哀,也是向他们明志:弟兄们,走好!仇,我们活着的给你们报! 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日军折腾了一天,寸土未得,只得暂停攻击。 硝烟慢慢散了,一些舍不得离开故土家园的小鸟陆续飞回了自己的巢穴,山岭上渐渐有了鸣啭之音。不知是谁吹起了笛子,悠扬的笛声如行云流水般飘摇在山间树丛。张一鸣坐在一块山石上,就着水壶喝水,经过一整天的血战之后,看着远处林幽竹碧、轻纱薄雾环绕着的秀丽山峰,听着悠悠的笛声,他竟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喝完水,他站起身,循着笛声的方向走过去。顺着依傍山势而行的小路往前走,拐了一个弯后,他看到峭壁前,一个身穿军装、手臂上配着红十字标志的女兵正站在一棵卷曲的老树下,手里拿着一支竹笛在吹。张一鸣觉得她的笛声虽然美,在流水一般的流韵里,却含着一种急切,一种过分费力的生涩,似乎竭力要把声音升到最高的高度,传到更远的地方。听到他和赵义伟及另外几个警卫的皮靴和马刺声,她转过了头,见是师长来了,赶紧放下笛子,举手行礼。张一鸣看了她一眼,心里突地一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倒不是因为她长得特别美,她虽然五官清秀,但皮肤不够细白,人也过于瘦削,算不上美人,引起他注意的是她的眉眼,他觉得有几分像白曼琳。 因为这个缘故,他的表情虽然严肃,但并不像平时那样声色俱厉:"你是谁?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报告师长,我叫谭佩瑶,是师部卫生所的护士,我在吹笛子给我哥听。" "你哥哥是谁,为什么要吹笛子来联系?"见她的眼神羞涩、胆怯,而不是白曼琳的飘逸、灵动,他觉得有些失望。他忘了自己是师长,又一向不苟言笑,一个普通女兵见了他,当然望而生畏。 "他叫谭佩昕,在513团二营当连长,他让我有空的时候吹吹笛子,他听到笛声就知道我一切平安。" 听见是这个原因,而不是他担心的向敌人通报方位,他的态度更和缓了:"你的'姑苏行'吹得不错嘛,战前是学音乐的吗?" "是的,"见他懂音乐,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是音专的学生。" "怎么到前线来了?" 她的神色黯淡下来:"我是苏州人,本来和爸爸妈妈一起逃难到了南昌的姑妈家。今年5月,日本飞机轰炸南昌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和我姑妈一家全给炸死了,我因为不在家,才躲过了这一劫。我没有其他的亲人,也没地方可去了,只有到部队来找我哥,我哥介绍我到卫生所当了护士。" 出乎她的意料,他对她说道:"你要不想让你哥哥替你担心,以后就不要一个人躲在这种僻静的地方吹了,这太危险了,碰到敌人偷袭怎么办?" 她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眼神没有先前那么凌厉了,目光柔和了许多,还带着一点怜惜、一点关切,她突然觉得他不再可怕,而变得有些可亲了。她不敢再看他,低下了头,说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单独出来了。" 他点点头,迈步走开了。 他来到了516团的一处阵地,只见官兵们有的背靠着战壕,有的坐在地上抱着枪,有的干脆躺在地上,都在闭目养神,一些甚至睡着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他一连巡视了好几处阵地,情况基本如此。而在513团的一处阵地上,官兵们正坐在地上吃饭,见他来了,纷纷放下饭碗想站起身。他双手往下一压:"别起来,你们继续吃。" 他看了看官兵们吃的东西,菜是红烧肉和竹笋汤,主食只有馒头。他向来喜欢下基层,常和官兵们一起吃饭,大家早就习惯了。一个军官笑道:"师长,我们今天吃红烧肉,你也吃一点?" "好啊。" 那个军官赶紧找了个碗,舀了满满一碗红烧肉,又拿了个搪瓷缸子舀了些竹笋汤捧到他面前。张一鸣也学着士兵们坐在地上,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馒头已经冷了,吃到嘴里又干又硬,很难咽下去,他赶紧喝了口汤。汤是温热的,有点苦,但很鲜,显然这些竹笋是就地取材。正吃着,他听到如雷般的鼾声,扭头一看,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一个士兵靠在一块石头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没有吃完的馒头。另外一个走过去,突然大叫一声:"鬼子上来了!" 那个士兵被惊醒了,一下跳了起来:"在哪里?" 官兵们哄笑起来。他明白上了当,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咋的就睡着了。" 张一鸣明白官兵们实在疲惫了,经过七十多公里的急行军,然后夜袭敌人,再经过一天的血战,就是铁打的也支持不住了。联想起在其他阵地见到的情景,他突然想到:敌人会不会趁我们疲惫半夜偷袭?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他安不下心了,脑子里开始判断敌人可能突袭的目标。很快,一个方案在他胸中产生了。 那天晚上是一个没有星星、月色朦胧的夜晚,群山黑黝黝的,峭壁悬崖已经看不清楚,只能辨别出一点峰峦轮廓。四周万籁无声,只有当微风吹过树林的时候,才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夜里两点钟,一队黑糊糊的人影趁着灰暗的夜色,悄悄地迂回到了凌云峰后面,顺着陡峭的山坡爬了上来。这是日军的一个大队,试图从中国守军防守的薄弱地方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拿下主峰。 他们爬上到半山的时候,中国哨兵发现了他们,大声喝问:"口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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