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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第二篇 解放乌克兰的战斗

  ◎北顿涅茨河

  §1

  当我去思考斯大林格勒会战之后接连发生的事件的意义时,进军柏林已成定局。我的思绪一再回到那些令人难以忘怀的往事。它们使我确信,苏联军人思想上的转折——决不能再往后退!正是在伏尔加河的接近地上最明显的地表现出来。

  希特勒的将军们和军官们不会感觉不到苏军心理上的这种无形的转折。

  我作为原第62集团军的司令员。也曾郑重地宣布过: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即在最后一名城市保卫者被打死的情况下,敌人才有可能占领斯大林格勒。我们向党、向人民发过誓言:“宁死不屈!”只有牺牲了才能使我们的解除誓言。这一信念的产生,不仅仅是由于对战略形势的认识,而且也是出于对扼守城市的必要性的理解。这是神圣的使命。它反映了我集团军将士们思想上的转折。

  《红星报》在1942年12月1日在社论中写到:“第62集团军的震惊世界的顽强精神,使我统帅部有可能集结兵力,转入进攻,重创庞大的德国法西斯部队。”

  ……

  “第62集团军的光荣将与世永存。几年后,在炮弹翻耕过的战场上,将长出嫩绿的青草;在自由的斯大林格勒,将耸立起一座座崭新明亮的大楼。那时,我们老战士将会自豪地说:‘是的,当年我曾在英勇的第62集团军的旗帜下战斗过!’”

  我那时的激动心情是容易理解的。理所当然的自豪从来不会使人有思想负担,但它也不会让你高枕无忧,否则,你要受到良心的谴责。如果考虑到:当时消灭敌被围集团的战斗还在进行,敌编成内有22个师、160个独立部队,共计33万人;随着合围圈的缩小,他们被紧迫到遭到破坏了的城市的墙角里,但他们还相信,“顿河”集团军群的强大的坦克兵团一定会接应他们。那么,那些天我心情激动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我那时毫不怀疑,这场规模宏大的交战,必将以敌人的全部覆灭而告终。然而,如果曼施泰因的部队突破合围圈,并与保卢斯部会合的话,那么,第62集团军还要付出多大的努力,还要经受多少次考验呢?

  这个问题不能不使我焦虑不安。其实,对于这个问题,不仅在当时,就是很久以后,在各级领导人中,也有不同的见解。例如,在斯大林格勒会战结束后差不多过了10年,即1952年夏天,我有幸同斯大林就这些事件交换了意见。

  事情是这样的:

  我那时正在索契疗养,午饭后,响起了电话铃。

  “您是崔可夫同志?”

  “是我。我有幸同谁讲话?”

  “我是波斯克列贝金夫。斯大林同志要同您讲话。”

  由于太突然,我有点慌张。很快传来了低沉、平稳、人人都熟悉的、带有格鲁吉亚口音的声音。斯大林问:“崔可夫同志,休息得怎样?感觉如何?”

  “休息得很好,感觉也极好。”我回答说。

  “您能到我这儿来一下吗?”斯大林问。

  “遵照您的吩咐,斯大林同志,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去!”

  “现在就派车去接您。来吧!只是不要把这看作是命令!”

  我收拾准备不到10分钟。汽车来了。我们走了不长时间。

  斯大林在门口迎接我。我下了车走到斯大林跟前,报告:“斯大林同志,我遵照您的命令来了!”

  他轻轻地把我的手从帽檐上拿开。说:“为什么这么正规!认我们随便点吧!”

  “是,斯大林同志。但这是我的习惯。”

  斯大林微微一笑说:“如果是习惯,那就与我不相干了。”我们走进一个作台球房用的大房间。斯大林开始问我有关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情况。当时我任驻德苏军总司令和苏联对德管制委员会主席。

  晚餐安排在露天阳台上。饭桌旁毫不拘束的气氛,有助于开诚布公地交谈。我沉着地回答了斯大林提出的所有问题。

  他想起了斯大林格勒会战,突然问道:“您说说看,崔可夫同志,您是怎样想的,1942年12月我们能否将曼施泰因集团放进斯大林格勒,在那儿把它同保卢斯一起收拾掉?”

  当时,在斯大林格勒交战中,我就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因为我们不能不考虑到曼施泰因的部队突向保卢斯部的可能性,也就是解救被围部队的可能性。坦率地说,当时我们对阻止霍特的坦克突破我合围的外围廓正面是没有充分的信心的。敌“顿河”集团军群也有可能晚些时候突至斯大林格勒。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就是敌人解救出保卢斯集团军后,就不再会给我们机会把们们关起来了。

  我们当时清楚地知道的一点,就是就合围本身来说,天衣无缝的合围在军事史上并不多见,更不会一再重复。我们非常明白,我们决不能冒这个险,即把德军从斯大林格勒放出去。

  会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即曼施泰因的部队突入斯大林格勒之后,给被围部队补充兵力,给他们带来得救的希望,并鼓动他们与解围部队一起冲出合围圈呢?如果这样的话,我斯大林格勒地区的兵力将会长久地被牵制住。而消灭这样一个庞大而凶猛的集团,不但很不容易,而且也要拖延时间。

  我把心里的这些想法都告诉了斯大林。

  斯大林叹了口气,沉思起来。他低声地说:“这是非常冒险的。而冒险是不行的!人民渴望胜利!”

  他站起身来,在凉台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抽着烟斗,突然问道:“您说说,崔可夫同志,什么是被围之敌?”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我思索着问题的后面有什么含义。但不等我回答,斯大林自己回答起来,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如果被合围的是惊慌失措的胆小鬼,那么,他会立刻放下武器,甚至不去查实一下是否有突围的出路;如果被合围的是凶狠的敌人,那么,他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战争史上很少有敌人被合围得水泄不通的例子。许多统帅都曾试图把敌人合围得天衣无缝。但为什么没有成功呢?他们未能取得成功的原因,同库图佐夫未能合围拿破仑一样。沙皇亚历山大曾要求库图佐夫合围并分割法国军队。库图佐夫未能做到这一点,仅仅是因为法国人的逃跑比库图佐夫的追击快得多。

  斯大林格勒会战结束后的战争期间,人们不止一次地向我提出合围德军的方案。当我拒绝这些方案时,他们可能对我都有些抱怨。拟定合围敌人战役计划的同志们往往忽略了这样几个因素。第一,斯大林格勒战役后,德国统帅部不会等着我们去对他们的无论哪一个集团的侧翼实施突击或封上合围圈,在这之前它已急急忙忙地使部队摆脱被合围的危险,同时退出我们的领土。第二,德国士兵对斯大林格勒战役记忆犹新,不愿再陷入合围。如果士兵不想陷入合围,那不管什么样的合围,他总是能突破出去,或者及时地撤退。刚一发现合围,德国士兵就放弃阵地撤退,再次让出我们的领土。这与我们的主要任务——将敌人从我们的领土上赶出去是相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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