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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原来，基地那边值班员小许听见枪声，奔出来一看，大惊之下马上派人去叫还在宿舍休息的盛小牛、石啸漪。盛小牛一来，先怀疑的就是两个原日本军犬养训基地的中国杂役汪二、解宝山，命令把两人唤来，让几名警卫假装聊天其实是看住他们。这时，石啸漪已经仔细察看过现场，说从绳索上留下的牙痕看来，可能这是军犬所为。盛小牛不知军犬受过解系绳索的训练，说小石你这样说打死我也不相信，再说，军犬都关在笼舍里，是怎么出来怎么回去后不留下任何痕迹的？难道它们像孙悟空那样会变苍蝇飞进飞出？石啸漪也不跟盛小牛多说，也不管汪二、解宝山是否有行动自由，唤上两人就去犬舍逐间检查了。

　　这一查，就查出了足清健笼舍里的地洞。这条雌性军犬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把降下的那面红旗叼回笼舍，这就更可以证明是它制造了这起被薛兆钧主任称为是“严重的政治案件”的事件。

　　肖叟侯接到报告，连说想不到，他妈的这日本军犬怎么这么反动啊？简直是顽固的军国主义分子。小牛，传本局长令：即刻将足清健禁闭，没有老子的命令，不准释放！

　　薛兆钧看了肖叟侯让秘书写的《关于军犬驯化基地“升旗事件”情况调查报告》后，让秘书丁正琛给公安局打来电话，指示：①将军犬驯化小组党支书盛小牛就地免职；业务负责人石啸漪予以警告处分。②肇事军犬就地处决。

　　当时肖叟侯外出不在，电话是沈皆儒接听的。肖叟侯回来后听沈皆儒一传达，顿时跳了起来：“他妈的！秋田军犬一共才20条，现在出了钱都买不到，怎么能处决？不行，老子要去找薛主任！”

　　沈皆儒说肖叟侯同志你这种情绪不对头，有话好好说，不能用这种态度，再说……话说到这里，电话铃响了，肖叟侯一接听，是丁正琛传达薛兆钧的新指示：如果肇事军犬还没有处决，就不必执行了。肖叟侯大喜，放下电话说，看来这个老薛还是知道秋田军犬的价值的，这就好办了。不过，关于处理盛小牛的问题，我还是有不同看法的，这件事我要找薛主任说话的，不过我先得去跟盛小牛这狗日的谈一谈。

　　第十章

　　水明州公安局的会议室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在肖叟侯的记忆中，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正规地、像是上级跟下级谈话那副样子地跟盛小牛进行谈话。

　　盛小牛最初还以为局长找他是表扬迅速查清了升旗事件，所以表现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坐下后就递上了香烟：“局长，抽我的烟！”

　　肖叟侯看了看说，你小子还抽着日本纸烟，又是从汪二或者解宝山那里受的贿吧？哼哼，不简单啊，当了个小小的支书就玩这一套了，若是老子这位置让给你，只怕连人家老婆都得借给你了！你别分辩，咱们言归正传，就从汪二、解宝山说起吧。我记得这二位早已列入公安局的人员编制了，还领着一份薪水，是不是？哦，那他们就是我们的革命同志了。那老子问你，为什么基地一出事儿你就把他们给看起来了？这不是看着他俩是“补过的碗盏——总有痕儿”！嗯！——

　　盛小牛没有想到一上来就会让肖叟侯连枪带棒劈头夹脑一顿训，心里有点不服，便要张嘴分辩，但肖叟侯不给他这个机会，又跟他说了当年苏区肃反错杀大批自己人的例子。见盛小牛犹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指着他道，我知道你狗日的自己觉得还有道理，不说不服？好，那你就说，老子听着。盛小牛于是就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谁也不是诸葛亮或者外国那个叫福什么斯的大侦探，哪会先去怀疑军犬呢，肯定把注意力集中在基地的人身上的，而汪二、解宝山是日本鬼子手里留下的人，我当然先要留神他们啰！如果你当局长的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也会这样做的，是不是？局长。

　　肖叟侯听着便恼了，说小牛你狗日的当了三天支部书记，比芝麻还小的官儿，就敢这样对老子说话了？我他妈的现在受党教育年头长了，又有老沈那狗日的老是盯着，脾气算是好的，倘若在以前独立大队那阵，你小子是知道的，这会儿早就让你满地找牙了！算了，老子也不跟你多说了，你小子听着：回头去给人家赔个礼，也显出咱共产党人对于改正错误的诚恳。听见没有？盛小牛只好点头，但还是嘀咕，说这工作真没法干了，连这点小事都要赔礼。

　　肖叟侯摆摆手：“小事？好，咱跟你狗日的说大的——军管会关于这起事件的处理决定已经下达了，让撤了你的支书哩。”

　　盛小牛一跃而起：“他妈的！这是哪个狗日的出的主意？老子找他去！”

　　肖叟侯冷笑：“我听说主意是薛兆钧薛主任亲自拿的，你敢去找他，我肖叟侯服了你！”

　　盛小牛也是枪林弹雨过来的主儿，有着阎王耳朵也敢揪的胆量：“老子就去找他！”说着真要往外走，却被肖叟侯的话绊住了脚，“你小子别以为那是个唬得住的主儿哦，告诉你，薛主任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共产党员，没见他额头上那道刀疤，那是跟敌人打肉搏战受的伤。你小子敢捋这种主儿的胡须？唔！”

　　盛小牛一脸的委屈，说局长您还不知道我，咱革命意志一向坚决，立过多少战功您都清楚，从来没有犯过错误，这回难道组织上就一棍子把我砸扁了？记得我在武当山时，师父说过，古人有语：无心作恶，虽恶不罚。再说也不是我的错，我是在替那狗日的足清健背黑锅嘛！肖叟侯知道他在意的并非是撤职，而是正处在追石啸漪的当儿被整治一下，好没面子，担心石啸漪看不起他，寻思得敲打他几句，谁让你生出了花花肠子的？于是一脸严肃地说，盛小牛同志你这话我听上去是在鸣冤叫屈对组织处分心怀不满，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情绪。你说你委屈？那老子问你，事情发生之前，有人发现了下水道不对头，小石同志让你查一查，你查了没有？基地的警卫是你分工负责的，你是如何布置夜间值勤的？你自己为什么不按照八路军的老传统晚上起来查岗？光凭这两点，我看军管会处分你就是有必要的！

　　盛小牛挠挠脑袋，说局长我才看出来，你他妈的倒还是挺会当官的嘛，才兼任党委书记说话就换了口吻，哪天如果再让你上一级，你是不是要对老弟我手枪顶着后脑勺说话了？我就怀疑这处分就是你小子向军管会提出建议的。唉，我怎么没看出你是个重官轻友的主儿哪！

　　肖叟侯被盛小牛的突然变脸闹了个激灵，稍停回过神来笑道：“你小子也真是太浅了点，看看情况无法挽转了，就干脆来一招‘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跟你说，跟我玩这一手你真还太嫩哩，你打听打听去，当年我以讨债鬼名义跟着陈赓首长时，就经常玩这一手，包括胡祖毅在内的那些敢揪阎王爷耳朵的主儿，哪个见到我不头痛的？实话对你说啊，小牛，我已经向上级提出要求撤销给你的处分了，把这处分转到老子的名下，我可以不当局长、党委书记！”

　　盛小牛大出意外：“啊！局长，你……你这是为什么？”

　　肖叟侯说你问为什么，我告诉你是因为怕别人怀疑老子公报私怨，姓肖的一向行得正坐得稳，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从来不搞背后小动作。盛小牛惊愕道，我跟您有什么私怨啊？肖叟侯说原来是没有，现在已经有了。你小子还倒真是肚皮里戴眼镜——看不出来，背着老子追求起了小石。告诉你，我也看中了小石同志，也正准备发动进攻呢，我要跟你打一起特殊的争夺战呐！所以，这回说什么也不能给你处分，否则，人家会以为我是故意所为，这就无法体现公正二字了。

　　盛小牛震惊得一蹦而起：“什么？局长您……您也看中了小石？”

　　“我为什么不能看中？”

　　盛小牛回过神来，走到肖叟侯跟前，上下打量着：“老哥啊，恕兄弟冒犯您虎威，就凭您老这副模样，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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