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身性概念




  参与者的思维和所参与的情境之间的联系可以分解成两个函数关系,我将参与者理解情境的努力称为认识的或被动的函数,把他们的思维对现实世界的影响称为参与的或主动的函数。在认识函数中,参与者的认识依赖于情境;在参与函数中,情境受参与者认知的影响。可见,这两个函数从相反的方向发挥其功能,在认识函数中自变量是情境,而在参与函数中自变量是参与者的思维。

  两个函数分别发挥作用的例子很多,但有时这二者也会协同作用。认识函数的明显例证是从经验中学习,在经济学教科书中则可以找到参与函数的例证,参与者将一组给定的选择倾向应用于一组给定的条件,并在这一程序中确定价格。

  两个函数同时发挥作用时,它们相互干扰。函数以自变量为前提产生确定的结果,但在这种情境下,一个函数的自变量是另一个函数的因变量。确定的结果不再出现,我们所看到的是一种相互作用,其中情境和参与者的观点两者均为因变量,以致一个初始变化会突然同时引起情境和参与者观点的进一步变化,我称这种相互作用为“反身性”,就像法国人在描述一个主词和宾词相同的动词时那样。运用简单的数学,反身性可以表述成一对递归函数:

  y=f(x) 认识函数

  x=Φ(y) 参与函数

  所以

  y=f[Φ(y)]

  x=Φ[f(x)]

  这就是我的方法的理论基础。两个递归函数不会产生均衡的结果,只有一个永无止期的变化过程。这个过程从根本上区别于自然科学研究的过程,在那里,一组事件跟随另一组事件,不受思维或认知的干扰(尽管在量子物理学中,观察引入了不确定性)。当一个情境包含思维参与者时,事件的因果联系不再是由一组事件直接导向下一组事件,相反,它以一种类似鞋袢的模式将事实联结于认知,认知复联结于事实,由此,反身性概念产生了一种历史的“鞋袢”理论。

  必须承认,“鞋袢理论”就是一种辩证法,它可以解释为黑格尔辩证法和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的综合。绝不是要么思维要么物质各自独立地以辩证方式进化,与此相反,只有此二者之间相互作用才产生出一种辩证的过程。我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使用这个词,惟一原因是不愿承受与之俱来的沉重负担,黑格尔太晦涩,马克思的历史决定论又同我的观念完全相反。

  我认为,历史的进程是开放的。历史的主要驱动力是参与者的偏向,的确,它不是起作用的惟一力量,但它是历史进程中所独有的力量,并因此而使历史进程同自然科学研究的自然过程区分开来。生物进化归因于基因的变异,我坚信,历史的进程则是由参与者的错觉塑造的。我甚至走得更远,塑造了历史面貌的思想无非是一些内涵丰富的谬论。一套富于衍生性的谬论往往最初被人们视为真知灼见,只有在它被解译为现实之后,它的缺陷才开始暴露出来,然后将会出现另一套同样内涵丰富的但与之正相反的新谬论,并且这一过程仍将不断地进行下去。每一套谬论都提供了一种新的经验,如果人们能够从经验中多少学到一点东西,则这种更替就被称为是进步。谬论当然是一个有些过分的称谓,但它无疑有助于把注意力引向正确的方向:参与者的偏向。

  在此,我不打算更加深入地讨论这个主题。但是,有关反身性的探讨表明,这一概念的意义远远超出了本书的研究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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