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国华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7期　　

　　高中毕业后，我没能考上大学，只好在县城跟一个小老板当起了装潢工。

　　搞装潢看起来简单，其实有很多门道。就说装潢材料吧，很多外表上看起来一样，质量和价格差异却很大。有一次，户主选中的是一种高档木地板，老板却让我们用外表看上去一样的劣质材料给人家，外行根本看不出来，这样光是地板就可以为老板省下上万元钱。谁知户主很有心计，装潢结束时，他请来一位姓宫的内行，人家伸出手来在地板上敲了敲，就说出了地板的质地。老板哑口无言，只得红着脸让我们返工。

　　我觉得这个姓宫的有点儿牛皮，于是拜他做了师傅。后来才知道———原来人家是一家装潢材料商场的老板，怪不得有些牛皮哩！

　　为了能学到真正的技术，我一边在宫老板的装潢材料商场打工，一边跟在他后面偷偷学技术。半年以后，我也有了几手绝活，只要伸手在木板上敲敲，就能准确无误地说出它的质地。我还买来很多有关家居装饰的书苦读，又学会了用电脑设计装饰方案。

　　再后来，宫老板的独生女儿小雯看上了我，跟我谈起了恋爱。宫老板得知后，死活不同意，说我一无文凭二无钞票，不能让他的宝贝女儿跟我受苦！我苦恼极了。听说同学在南方打工混得不错，就跟小雯说想到南方去闯闯，等有钱了，马上回来娶她。

　　小雯虽然舍不得我离开，但也没办法，流着泪说：“我有个姑父在南方，听说还开了个公司，干得不错，要不你找他去吧。”

　　我说：“我不想靠关系走路子，要凭自己的本领打天下，凭咱有一手搞装潢的绝活，不信就杀不开一条血路。”

　　小雯依依不舍地一直把我送上车。

　　可没想到，在深圳的大街上转了一个多月，到过几十家公司应聘，也没找到工作。不管什么单位，你去找工作，人家首先要问你的学历，最少得要本科以上，而我只有高中学历，人家一看就让我回去“等候通知”，结果自然是石沉大海。我也曾想过花钱买一个假学历，但听说现在高校毕业生资料都上了网，人家一查就知道，再说假的就是假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说到底还得亮出真功夫才行。我几次想打电话给小雯，让她介绍我到她姑父那儿去干，但拿起电话我就放下了，我是个大男人，说话不能不算数，再说，我不能一辈子靠别人吃饭。

　　这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家木地板厂招聘装潢工，待遇不错，我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赶去了。到那儿一看，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再一看报名序号，自己已经排到了五十多名了。一问，人家要求应聘者学历最少在大专以上，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按硬件，自己肯定不行，这可怎么办？想了想，我干脆从长长的队伍上退出来，随手买了张报纸，一边看一边等着。

　　那些应聘的哥们儿都用不屑的眼光看着我，他们可能觉得我也太无所谓了，这种时候大家心里都猫抓似的，我还在看报纸。快到中午，考试的队伍只剩两个人，我这才不紧不慢地过去。

　　还没等招聘者说话，我开口道：“请你们先不要看我的表格可以吗？”

　　招聘者中有位三十多岁的汉子，看样子是个头儿，他一直没说话。听了我的话，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问：“为什么？”

　　我说：“你们不是要招聘装潢工吗？我做过几年装潢，有点儿技术，现在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我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说，“这个桌面不是实木的，而是一种中密度压缩板。”

　　那人马上来了兴趣，他盯着我看了一眼，说：“你再试试别的。”

　　我抬头朝天花板上看了看，说：“天花板边线不规格，不符合‘黄金分割’比例，如果再宽那么两厘米就好了，另外颜色也浅了些，是家装风格，与现在的办公场所不协调。”

　　那人点了点头：“说得不错，这里原本是住房，是人家抵账给我们公司的，天花板是他们留下的。”

　　我又弯下腰在木地板上敲了敲，说：“这块地板是榆木的。”敲了另一块，说，“这一块是橡木的。”又敲了第三块，说，“这一块是桉木的。这里的地板用材怎么这么杂？这样将各种木质拼在一起，虽然暂时没什么，可时间一长，遇天气干燥会开裂的。”

　　那人惊奇地睁大眼睛说：“你还真有点儿牛皮，这地上全是本公司用剩余的边角余料加工成的木地板，什么材料都有，将就着用的。”

　　这时，另一位招聘者说：“年轻人，光会认材料不行啊，你还有别的绝活吗？”

　　我坐在电脑前，说：“请你们给我一套样板房图纸，我只要15分钟就给你们做个设计方案。”

　　那人马上拿来一套图纸，我15分钟做出了设计方案，他们看了很满意。那人说：“小伙子，祝贺你击败竞争对手，你被录取了。”

　　我连声称谢。那人不解地问：“既然你有这样的绝活儿，为什么不早早排队参加考试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们看一下那张表就知道了，我只有高中文化，不符合你们的学历要求。再说，如果我排在队伍里，你们能给我这么长时间做演示吗？我没有大专以上学历，你们看了表就会让我回去‘等候通知’，我还有机会吗？其实，学历只是件外衣，你们要的是真功夫啊。”

　　那人愣了一下，站起身说：“小伙子，今天，你的做法不光为你自己赢得了机会，也为我们上了一课，以后如果我们再招人的话，一定不再过分强调学历了，只要有真功夫就行。”后来我才知道，那人原来是公司老总，据说也很牛皮。

　　正式上岗后，我做了几单业务，客户和老板非常满意。时间不长，竟有不少人指名要我为他们设计和装潢，我很快成为公司的业务骨干。

　　但万万没想到，我的新老总就是小雯的姑父。当他得知我和小雯的关系后，多次打电话给小雯的爸爸，说我不错，年纪轻轻就有些牛皮，小雯跟着我以后不会吃亏，还说他料定我将来能成大器。

　　在他的周旋下，小雯的爸爸终于同意了我们的婚事。现在，小雯也来到南方，跟我一起打工，我们正准备自己成立一个装潢公司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