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　恺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2期　　

　　那年，西夏兵犯中原，狄青奉命率军前往抗敌，两军在甘肃平凉山一带发生激战，由于敌众我寡，宋军损兵折将无数。特别使狄青大伤脑筋的是，这场激战，宋军战马伤亡很多，要想与敌军相抗衡，眼下迫在眉睫的是要迅速补充一批能征善战的战马。

　　几天后，狄青筹集一批军饷，派副将王怀带人火速到后方买回一千匹马。看着那些马都长得膘肥体壮，雄健威武，狄青不由得喜出望外。不料在训练时，那些马一点儿也不听指挥，它们发疯似的狂嘶不已，竟跟约好了似的同时绝食，而且不让人靠近它们身边。狄青征战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听驯服的马。

　　这天一早，马夫按狄青的吩咐，想办法又弄了一批上好的草料去喂马，不料来到马厩一看，“啊”的一声，掉头就跑。原来，那一千匹马不见了，马厩里，到处蠕动着数不清的大白蛇。

　　狄青得到禀报，大吃一惊，连忙跑来察看，哪里还有什么蛇的影子？只见地上到处都是毛鬃。再看马厩周围的木栅栏却是完好无损，进出门也是用铁链锁得好好的，那些马怎么会一夜间消失呢？

　　世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但这件事实在古怪。狄青心里隐隐预感到什么，他嘱咐身边的人，千万不要把这事儿给张扬出去，以免在非常时期动摇军心。暗地里，狄青把王怀传到营帐，问他是从哪儿弄来的马。王怀说是他花一大笔银子，从一个名叫卓矮子的马贩子手里买的，至于那些马的来历，他一点儿都不知道。狄青略一沉吟，对王怀说：“我看，这事很可能与那个卓矮子有关，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那个卓矮子找来！”王怀不敢怠慢，立即奉命前往。没过多少天，士兵们在一个叫葫芦镇的地方，发现了卓矮子的踪迹。王怀迅速领人赶去，在一家客栈后院内，发现了那一千匹失踪的马。

　　王怀一步抢上前去，抓住低头喂马的卓矮子，怒声喝问：“你干的好事，我买你的这一千匹马，你怎么又弄回来了？”那卓矮子名如其人，长得尖嘴猴腮，个子矮得从地上蹦起来不足三尺高，被王怀拎离地面，两腿乱蹬，就像被擒的猴子似的。他一眼认出王怀，吓得面如土色，颤声道：“军爷饶命，我……”王怀一声令下：“带走！”

　　见到狄青，卓矮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扑通”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将事情经过做了交代……那王怀在一旁听得一字不漏，早气得一张紫脸变得像抹了一层白霜，他突然大怒道：“姓卓的，原来你是一个江湖大骗子，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在老虎嘴上捋胡须，骗到我头上来了，看老子不宰了你！”一言未了，他手中的大砍刀就兜头劈了下来。眼看卓矮子的人头快要落地，只听狄青大喝一声：“住手！”“元帅，你……”王怀又惊又疑，说不出话来。狄青道：“王将军，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姓卓的也只是一时糊涂，你千万不要随便杀人！”说着，转身将卓矮子从地上扶起，说：“本帅我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知你愿不愿意？”卓矮子刚从鬼门关那儿打了一个转回来，忙不迭地答道：“狄元帅，小人该死，小人一切都听狄元帅的吩咐，愿意戴罪立功！”“好！”狄青拍一下卓矮子的肩膀道，“只要你能戴罪立功，事后本帅一定上奏朝廷，给予嘉奖！”接着，他如此这般地对卓矮子耳语一番，卓矮子听后连连点头。随后，狄青让人摆酒设宴，给卓矮子压惊，又叫人把最好的床铺腾出来让他歇息。

　　谁知，就在这天半夜，从宋军的军营里传来一阵人喊马嘶声，原来那卓矮子竟然带着那一千匹马溜了。他是朝西夏军营驻扎的地方跑去的，狄青亲自带人去追赶，可一直追了几十里路，也没有见到卓矮子的踪影，他只好下令手下人打道回营。

　　却说那卓矮子带了那一千匹马，在天亮时分逃到了西夏军的势力范围内。西夏的几十名巡逻兵发现了，把他押到主帅耶律木儿面前。还没等耶律木儿开口，那卓矮子慌忙跪在地上向他讨好地笑了笑，说他到西夏军营，专为献马来的。耶律木儿问他那些马是从哪儿弄来的，他又回答是从宋军的军营里偷盗来的。耶律木儿听后皱了皱眉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西夏这次出兵大宋，沿途烧杀抢掠，干了不少坏事，那些汉人对他们恨得要死，这会儿怎么有汉人从宋军那儿偷马白送给他们？

　　“帅爷，你千万别误会，”卓矮子好像看出了耶律木儿的心思，连忙解释道，“我虽然是中原人，可我的父亲因交不起皇粮，死在贪官的手里。而大宋皇帝又昏庸无能，只顾个人享受，从不顾及老百姓的死活，只要是明眼人，谁都可以看出大宋的气数已尽，我这次投靠你们，希望你们能一举夺得大宋江山，日后我也能得个一官半职啊！”他的一番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耶律木儿听罢信以为真，得意地仰天狂笑道：“好，好啊，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待我西夏夺得大宋江山，一定满足你的愿望！”卓矮子又趁机表功，说他从小得异人传授，学得一手神奇的驯马术，他不仅能让那一千匹马随意听自己指挥，而且还能让它们跳舞，表演各种各样精彩的节目。耶律木儿听了有点儿半信半疑，但还是好奇地问道：“嘿嘿，你真有这种能耐？”卓矮子指天发誓地回答：“小人如果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征战的生活，本来就枯燥乏味，那些西夏大将得知卓矮子有这种本事，都求他们的主帅，让卓矮子带马表演几个节目。当西夏兵都集合到齐后，在那个山谷洼里近百亩面积的草坪上，卓矮子将那一千匹大白马缓缓赶过来，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管竹笛，横在唇边，抿嘴一吹，吐出一阵行云流水般悦耳的曲声。和着曲声，那一千匹马竟然自动排列成几行纵队。笛声一转，那些马又迅速竖起前蹄，像人一样直立起身子，左旋右转，跳起舞来。西夏兵何时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直了。此时，卓矮子从嘴边移开笛子，从腰间摘下一面小铜锣，用笛子在锣上一敲，那些马忽然排列成两队，好像两军对垒似的。每当他敲一声锣，那些马就变化一种阵势，或三匹一队，或五匹一伙，随着锣声穿杂而行，进退有序，或聚或散，简直连军队的配合协调能力都无法与它们相比。“妙，妙呀！”耶律木儿看得眼花缭乱，不停地大声叫好。那些西夏大将和士兵们听他们的主帅叫好，也跟着起哄，鼓掌的、跺脚的、拍屁股的，喝彩声一片，山呼雷动：“好呀，妙呀！”这当口，只见卓矮子仰天一声长啸，啸声之激越，几可穿云裂石。

　　刹那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马听到啸声，蓦地就地一滚，全脱下了身上的皮毛，化成了数不清的大白蛇，利箭一样腾空而起，向西夏兵扑了过去。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些大白蛇突然又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白虫，呼啸着如同狂风暴雨一般，飞落在西夏兵的脸上、胳膊上、腿上……张口就咬。被咬的士兵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哭爹叫娘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耶律木儿大惊失色，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忽听得从前面传来一声炮响，狄青率成千上万的兵马，卷起漫天尘埃，冲杀过来。这一战，耶律木儿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原来，卓矮子是一个跑江湖耍蛇卖艺的流浪汉。有一次，他来到鄂西，在神农架的深山密林里捕捉到一种大白蛇，奇怪的是，这种大白蛇看上去是完整的一条，用手在它身上一拍，它竟会化作无数白色的小飞虫。这些小飞虫飞散开去不一会儿，就又聚集到一块，凝结成一条大蛇来。更为神奇的是，这种蛇遇到天敌时，能随意改变体形和身上的颜色，变化成与天敌一模一样的形状，发出一模一样的声音，以逃避眼前的灾难。这一意外的发现，使卓矮子欣喜若狂。他捕捉了无数的这类蛇，对它们进行驯服训练，让它们根据自己发出的各种指令，变幻各种动物形状，或排兵布阵，或表演舞蹈等。

　　打这以后，卓矮子带着这些蛇四处卖艺，倒也挣了不少钱，无奈他吃喝嫖赌，挣多少钱都不够花，还欠了一屁股债。就在这时，卓矮子流落到了甘肃一带，恰巧听说狄青派王怀四处买马，他一时财迷心窍，居然把主意打到宋军的头上，企图发一笔横财。他将那些蛇变成马的模样，又给它们披上马的皮毛，竟然以假充真，轻易地从王怀手里得到了一大笔银子。看着到手的银子，卓矮子乐得几乎要疯了。不久，他竟潜到宋军的军营，又设计带走了那一千匹“马”，想再到西夏的军营骗上一笔钱，然后收手躲起来，去过安稳日子。谁知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这时王怀发现了他的行踪，将他抓到了军营。

　　本来，卓矮子当初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死罪，但狄青听了他的招供后，得知他的绝技，且那些蛇又含有剧毒，顿时灵机一动，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随后设计派他去西夏，并让王怀假装追赶了一阵，以迷惑敌方的探子，继而使耶律木儿上当，成全宋军歼灭了西夏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