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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璎-银翼守护神




  


  第一章
  伸长笔直的双腿,钟潜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交给空中小姐。从意大利的罗马到美国凤凰城,航程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头等舱固然舒服,但老穿着笔挺西装也嫌别扭,况且西装一向不是他的所爱,于是就更加没有穿着的必要了。
  “钟先生,您的矿泉水。”华裔美籍的空姐林娟把水杯递给老板,露出一记甜美的笑容。
  “日焰航空”向来只用华人,这是全球皆知的惯例,纵然有许多优异的白种人想挤身“日焰航空”之林,却一直被排拒门外,因此钟潜此项作风颇受有心人士垢病,他却依然我行我素,不改其风。
  “快起飞了吧?”他一边翻开报纸,一边问林娟。
  抢劫、掳人、杀人、火灾、强奸、撞车、豪雨、暴动…海天的新闻都差不多,全球皆无大事,根本没所谓的头条可言,如果哪天报纸的头条是外星人登陆地球喽,那才能叫头条新闻嘛。
  发行报纸的人还真无聊,人人家里都有电视,要知道新闻的话不会看电视呀,况且还有彩色画面可看哩!看什么报纸,字小得像蚂蚁,真是有损视力,多少国家未来的主人翁就是被这小字给害得近视……一版翻过一版,钟潜断断续续地呼咕着。他今天是没来由得心烦,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偏偏又被困在这机舱之中,哪里也去不了。
  “钟先生。”递完水杯,林娟又笑盈盈地叫了他一声,没有走开的意思,那笑容虽是职业性质居多,不过也有一份对老板的仰慕。
  谁都知道“日焰航空”的老板是全球最有价值的单身汉,才二十六岁而已,成就已经如此卓越,再过几年定然更加耀眼,看来钟宅的门槛要被名门淑女求爱的高跟鞋给踏破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钟潜抬头看了林娟一眼道:“什么事?”这些漂亮得不像话的空姐应该都知道他讨厌和女人交谈的不成文习惯才对,她们从来不会不识相的来招惹他,今天怎么搞的,难道真如方雅浦那家伙的臭嘴所言,他今年交上了那见鬼的桃花?
  “有件事……呢——”林娟笑容停在脸上,话却打住,不知该怎么向老板说明才好。
  钟潜皱起眉宇,“到底什么事?有人劫机?”女人还真麻烦,讲句话也吞吞吐吐,不沾惹她们是对的,他就觉得很奇怪方雅浦和楚克这两个小子怎么可以和女人相处的那么好,似乎还很享受女人带给他们的乐趣,这对他钟潜来说不啻是天方夜谭。
  林娟笑了,也松了一口气,老板会开她玩笑,表示他心情不算恶劣,她乘机说道:“是这样的,因为订票员的疏失,有一位旅客预定搭这班飞机却没有座位,所以…”“所以你想让那个无辜的人坐我旁边?让我做那个要和人挤位子的倒霉鬼?”钟潜替她接话。
  林娟忍住笑意,“是的。”她知道老板搭机不喜欢与人同坐,尤其是女人,那会使他浑身都不舒服,男人也不行,因为他有洁癖,所以他旁边的座位永远保持空着。
  “男的还是女的?”他问了重点。
  “呃——”林娟保持笑容,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是位女性旅客。”
  “妈的!带她来吧。”钟潜咒骂一声,还是答应了,谁教这是他开的航空公司,自己造的孽有什么办法?
  领命的林娟喜孜孜地走后,钟潜立即把座椅放平,把报纸盖在脸上,存心与那名女性旅客来个眼不见为净,以图将他这趟旅途的不愉快降到最低。
  娉婷的高跟鞋足音由远而近,蓦地,盖在他头上的英文报纸被掀了开来,女子惊喜的声音清脆的扬起。
  “钟潜!”
  钟潜措手不及,只能十分不悦的拢着眉头,瞪着眼前那个正在侵犯他人身自由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是我?”天杀的!盖着头都能被她认出来。他还真是倒霉,谁不好遇,偏偏遇上赌王卫这个自以为很精明又很美丽的女秘书——曾呈赫。
  “凭这条西装裤呀!”曾呈赫扬起弯弯翘翘的睫毛,勾勒出一抹笑意,觉得自己冰雪聪明极了,“这件西装裤是我亲自去买的,虽然已经事隔两年,不过我的记忆力是一等一的好,还是被我一眼就给认出来了。”两年前钟潜到澳门的‘雅浦酒店”游玩,与卫天颐参加一个商业巨子的酒会,钟潜行囊中没带西装,卫天颐就命身为秘书的她去选购了一套,事到如今她还记得。
  闻言,钟潜连忙拉她坐下,阳刚的俊容摆满了不悦,“你小声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怎么会没有关系?”曾呈赫优雅的调整坐姿,交叠起匀称的白肤双腿,笑盈盈地说:“我是卫先生最信任又最欣赏的秘书,你是卫先生情同手足的兄弟,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没事别乱攀关系,我姓钟,你姓曾,谁跟你是一家人?”钟潜毫不留情的泼她一盆冷水。
  他最讨厌这种三八兮兮的女人,自恃有几分美貌就想占尽天下男人的便宜,他钟潜偏不吃她那一套。
  “听说卫先生结婚了耶。”放好随身行李,向空姐要了杯苹果汁,曾呈赫开始兴致勃勃地与他攀谈起来。
  来了,他就知道曾呈赫不会放过他。“嗯。”钟潜爱理不理的哼应。
  他在心中亮起红色警戒灯,不要和她谈太多,这种女人嘴巴最大了,往往会将听来的消息抹黑扩大,然后再去宣传,属于高危险传播媒体类。
  “告诉你,听说卫先生的新娘子才十二岁。”曾呈赫根本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依旧眉飞色舞地讲起另一项她听来的马路消息。
  皱起眉,他忍不住纠正曾呈赫,“不对,是十八岁。”说罗宁宁只有十二岁就太离谱了,“黑子”又没有恋童癖,找个十二岁的儿童来干什么?况且十二岁的儿童又能干什么了?
  “是吗?”她扬扬眉毛,没与他多加狡辩,接着又说道:“你知道吗?那个女孩在澳门欠了卫先生的钱,还不出赌债来,所以被送到拉斯维加斯卖身还债,却很好运的被卫先生给看上,就这样赖上了卫先生。”在她心目中,主人是无人可及的神,如今却被一介小小的烟花女给征服,教她怎能服气?
  “她没有欠钱。”钟潜再一次开口纠正,罗宁宁的故事他早就听得烂熟,知道她是为了她那位殿下小姐,找寻方雅浦身上的古坠而到赌城去,根本和欠债卖身八竿子打不着半点关系。
  “哦?”她也不追究,挑了挑眉说,“其实那个女孩爱的根本不是卫先生,她爱的人是方先生,她之所以踉着卫先生,全都是因为想亲近方先生的缘故,只有卫先生还被蒙在鼓里。”
  钟潜不可思议的瞪着他身边的这名女子,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嘛!原本打定主义不理曾呈赫的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纠正从她口中逸出来的天方夜谭,只因她颠倒是非的功力实在太高强了,令他想保持沉默也难。
  所以他说女人沾惹不得的嘛!暗,像曾呈赫这种女入,简直比天花还可怕,他宁愿养一只狗也不愿养一个女人,狗还会乖乖让他顺毛,而女人呢,往往只会反咬男人一口。
  钟潜,你二十六年来拒女人于千里之外是对的。他再一次在心中很坚定的赞扬自己。
  机身平顺的前进,窗外棉絮般的云如天堂梦境般可爱,然而程劲雨的面容却一如寒冰。从接到她父亲亡故的消息至今,她虽没有掉过半滴眼泪,但也没有任何表情。
  “劲雨,多少吃点东西。”萧仰山仔细地替她把盘中的鸡肉分块切好了,无奈她却半口都没动。
  “萧伯伯,接到吴律师之后,就直接回香港吗?”她仍然望着窗外,心思不知落在何方。
  吴律师是她的私人律师。而从小看她长大的萧伯伯表示,刚满二十岁的她,在香港有大笔遗产要转到她名下,她父亲指名必须要有吴律师的见证才能生效,所以他们要先到美国凤凰城接吴律师,再一同返回香港。
  “机位我已经订好了,接到吴律师后我们立刻起程,你不必担心。”萧仰山很快地告诉她,心中的得意也乍然扬起。傻瓜,亏她还是欧洲一流学府的大学生,连这丁点小小的判断力都没有。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遗产非要吴律师的见证不可,他只不过要她消失,只要不是直飞香港,在飞往世界各地任何一处的飞机上消失都可以。
  劲雨敛起眉,“帮里现在……”
  “程帮”是她父亲程昆泉纵横黑道四十年所创立下来的帮派,现已被尊为港澳第一大帮。其父一死,群龙元首,恐怕动乱夺权。
  萧仰山拍拍她冰冷的手背道:“这点你放心,帮里有你何叔管着,不会出大乱子。”这丫头也真奇怪,从听到她父亲骤然病故的消息后,就没看过她掉一滴眼泪。莫非她天性冷血,才会对她世上唯一亲人的死亡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看着透明窗子,露出长久以来难得的笑容,“有何叔在,我就放心了。”
  何益人是她从小最佩服也最崇拜的人,他身为“程帮”副帮主,与她父亲义结金兰二十年,他沉稳潇洒。风度翩翩,一直待她像亲生女儿般疼爱,是她心中永恒的绅士。
  二十年前,程劲雨的母亲因生她难产而死,父亲对她非常严厉,从小她就被训练成一个不在人前示弱掉泪的人。多少个夜里,她也期盼有母爱的关怀,却要在父亲面前佯装独立坚强,因为她知道父亲对她的期望,她是“程帮”唯一的继承人,偌大的“程帮”往后都要交给她,所以她只有训练、训练,不停地训练,没有怠惰。
  她对父亲又敬又怕,因此,在漫长的成长岁月中,只有何孟人的关爱是她唯一的暖流。何孟人对她嘘寒问暖、爱护备至,就跟一个做父亲的没有两样。童年时,他甚至会陪她做功课,代替她父亲出席她学校的家长会。假日时,他也会和太太带着她和他自己的儿子到郊外踏青,让她享受到她梦寐以求的家庭温暖。
  所以当她听到她挚爱的父亲亡故后,第一个冲进脑海的念头就是,幸好她还有一位何叔可以倚靠,这是她心灵上多么重要的支柱呀。
  “喝杯热奶茶,看你手心冷的,快暖暖身子。”萧仰山把奶茶递给她,兴奋的情绪陡然涨高。他心想:快成功了,就差这一步。
  “谢谢你,萧伯伯。”她接过奶茶,转动杯身温手,心绪有丝激动起来。她父亲这些老战友,每一个都如此情深义重,这是她最大的幸运。否则凭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又有哪一个帮中长者会信服她呢?
  萧仰山年轻时是她父亲的保镖,很有一点武打底子。中年以后,转为她父亲的左右手,他思绪分明,处理帮务井井有条,很得她父亲的信赖,也很得帮中弟兄的推崇。
  “傻孩子,跟萧伯伯还说什么客气话。”萧仰山关心地看着她,“你一直这么瘦,要吃胖一点才好。”
  恐怕日后知道真相她就更胖不起来了,天真幼稚的她怎会料到她所信赖的世伯是只披着羊皮的豺狼呢?
  “可能是机上的东西不合胃口。”她勉强打起精神说。
  萧仰山慈爱地微笑,“回香港后,让李嫂帮你炖些补品补身子,保管你一两个月就胖回来。”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着,不经意瞥到萧仰山两鬓少许的白发,想到了她父亲的容貌。
  算算,他们父女俩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见了吧,自从高中毕业那年,她执意到意大利留学后,他们似乎就一直聚少离多。
  帮中事务繁忙,她父亲身为帮主当然走不开。而她呢,每到假期就和同学到欧洲各国旅行,游历她心目中的美丽新世界,像只蜜蜂一样在吸收着新知识,根本无心回去香港。
  就这样,在世界的两端,他们各忙各的。她总以为以后多得是时间与父亲相处,没想到父亲会走得那么仓卒、那么突然、那么令她措手不及。
  “劲雨,我让空姐再准备一份餐点给你,回香港后你会更忙,一定要记得保持体力才行。”萧仰山说着,不露痕迹地观察她的脸色。药性似乎还没发作,飞机还有一小时就要降落凤凰城了,或者要再让她服一帖药,在这节骨眼上绝不能功败垂成。
  “不必了,萧伯伯,我很好,真的。”现在的她什么都吃不下,只想赶快回去看一眼她父亲的遗体,以尽她最后的孝心。
  “那么睡一下。”萧仰山替她将椅背放平,“听萧伯伯的话,养足精神,待会儿我再叫你。”据开这药的巫医说,睡眠与酒精更能催化效果,如果能让她睡着,想必清醒后不失忆也难。
  她点点头,顺从地闭上疲惫的眼睛。她决定暂时让心灵休息一下,这几天也够折腾的了。·合上眼后她才发现自己还真的有点想睡,也许是无聊的飞行时间令人懒洋洋吧,脑子似乎越来越混浊不清。她像踩在云端上,前面一片白茫茫,她父亲的面容飘远了,悲痛的感觉一点一滴消失。双腿不是她的,走到何处她也不知道,云端上的岔路太多,顷刻间,她已分不清身在何方!
  终于可以摆脱这只聒噪的黄莺了。
  钟潜伸了伸懒腰,双手固定住颈部,扭动脖子活络筋脉,这才稍微感到舒服一点。看来回去得找个按摩师来按摩按摩。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习惯长途飞行所带来的不舒适,纵然他每年都要搭无数趟的飞机。
  “哇,到了耶!”看着机身缓缓降落,曾呈赫一脸的兴奋难当,“卫先生答应让我到黑子大饭店一游,他还答应我可以从凤凰城坐专车过去,沿途欣赏各大国家公园和大峡谷的壮丽景色,从前我不知道卫先生在拉斯维加斯的身份就算了,还好被我聪明地在暗地里发现了,这下他非招待我这个不可或缺的美丽得力秘书不可……”滔滔不绝的话语从曾呈赫口中逸出。
  钟潜看了她一眼,赌王卫这回真是做了不智之举。邀请这多话的女人来,不如买只九官鸟回去还比较划算,反正九官鸟也一样聒噪。而且至少九宫鸟自己就会飞,若哪一天逼不得已要招待它来赌城玩时,也不必替它花这种昂贵的机票钱,叫它自己飞来就可以了,哪像曾呈赫连飞都不会飞。
  “嗯,祝你旅途愉快。”他懒洋洋、敷衍地说道。
  不在乎钟潜的敷衍,曾呈赫忽地眼睛一亮,对他笑嘻嘻地端详起来,“咦,钟潜,你不是住在凤凰城吗?听说你的房子又大又宽敞,比白金汉宫还要豪华,里头有几千个仆人……”“你想干么?”他防备地看着她,立即决定胡说一番,“我搬家了,现在不住凤凰城。”
  “那你现在住哪?”她一副盘问到底的语气。
  “非洲!我住在非洲。”他答得很快,找贫穷一点的国家准没错,这种没化妆品就活不下去的都会时髦女,一定没兴趣到那种就算一天睡十个小时也白不回来的地方一游。
  曾呈赫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你住在非洲?那你为什么又飞来凤凰城?”钟潜分明在睁眼说瞎话。
  “我念旧不行呀?”他顶回去,她还真够罗唆耶。
  “好吧!”她扬扬眉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又很精明地问:“那你告诉我,非洲有什么名胜古迹?还是有什么名产?”
  他蓦地惊跳起来,连非洲也不放过,她太狠了吧。
  “拜托!你到底有没有在看新闻呀?非洲是个落后国家,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吃不饱的小孩和恶心的传染病,你想去吗?”
  “传染病?!”曾呈赫立即与他保持距离,活像他就是某一项传染病的带原者似的。“那你、你、你有没有打预防针?”完了,天要亡她也,打从一上飞机她就不停地跟他讲话,口沫横飞当中,没直接传染也间接传染了,可怎么办才好?
  钟潜稀奇地看着她,这是她从开口以来的第一次口吃,太好玩了,想不到他也有办法令曾呈赫闭嘴,真有成就感!他的戏渡之心突起。
  “我没有打预防针。”他朝她座椅移近,正色地说,“根据非洲专家表示,身上的传染病太多,以毒攻毒,一时之间还不会发作。”
  她放心地吁出一口气来,“喔,还好,还好!”没想到钟潜有这种恶疾,还好她没被他俊挺的外表给蒙骗,随便就爱上他。
  “可是,”他的鼻尖对上了她的鼻尖,放低声音说,“只要我把这些病传染给某一个人,我就会痊愈,而那个人就会拥有很多种恶心的传染玻”“那、那要怎么样才会传染给某一个人?”她捏紧了椅子把手,手心直冒汗,紧张地问。
  他陡然贴近她的脸,“就像这样。”
  “哇!”她吓得叫出来。
  “对不起,钟先生,有状况。”林娟走过来,表情有点凝重。
  曾呈赫如释重负,立即起身取下随身行李,慌慌张张地跟在最后一名下机旅客的身后,头也不回地说:“你有事要处理,我不打扰你,先走了!”
  他犹不放过她,津津有味地追问:“你不是想到非洲玩吗?那里的风景真的很不错,我非洲的家也很大,可以免费招待你!”
  “不必了。”
  春曾呈赫恐惧到脚步都斜了,钟潜这才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所有旅客都步下机舱,机上只余空服人员、机长。机师和他。
  “什么事?”钟潜问站在一旁的林娟。
  ‘有位旅客不舒服。”
  他皱起眉头,这算什么状况?还需要他亲自处吗?
  他坐在椅中抬头扫了林娟一眼,不耐烦地说:“送下飞机,通知离机场最近的医院派救护车来接走。”
  林娟似乎有点为难,“可是她——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查她的护照!”连这点常识也没有,看来“日焰航空”的在职训练做得很差,必须重新要求他们才行。人呀,总是这么被动,这是人类的惰性和惯性,没有人会例外。
  林娟看着发毛的大老板,硬着头皮说:“护照不在她身上,也没有随身行李和托运行李。”
  钟潜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那你们是怎么让她上飞机的?没有护照?名正言顺地坐飞机偷渡?”这是什么乌龙事!
  “当然不是这样,钟先生。”林娟刻意放轻声调,“我们从旅客名单对照座位表的英文拼音,得知她的中文姓名叫程劲雨,为她订票的是意大利一家旅行社,订票者则无从查知。”
  “单人票?”他挑起眉。
  "是的。”林娟非常恭敬地回答。
  “带我去看她!”钟潜蓦地起身,匀称挺拔的身材足足比一百六十八公分的林娟高出两个头。他心想,这些办事不牢的票务人员,他发誓解决这个麻烦后一定要全部开除他们!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沉睡了很久,又像从迷途中返来,眼前的人都是她所不认识的,而环境更是陌生,她怎么会在这里?而她……又是谁?
  劲雨揉接着太阳穴,头好痛,像有几千辆大卡车辗过似的,恼人的头疼使她蹩紧了双眉。
  “你叫程劲雨?”钟潜的表情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口气更是粗鲁不佳。本来嘛,飞这么久已经够累的了,恨不得可以马上回家去洗个热水澡,泡泡按摩浴缸,哪知杀出个程咬金。
  她抬头看了一眼向她问话的男子,长得帅是帅,但一头冲冠怒发看起来很不友善。她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谁会知道?”钟潜一脸找碴的模样。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谁知道她是不是假装失忆来博取同情?
  她咬了咬下唇,迎视他探照灯似的目光,“你刚刚说我叫……”每个人都有名字,而她为什么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为何?
  他索性写给她看,把便条纸丢给她,“程劲雨,想起来了吗?”再想不起来,他可没闲工夫陪她耗。
  她盯着那个名字,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没有,”我想不起来。”她姓程?那么,她是从哪里来的?
  她脸上的迷们今他有不好的预感,她的失忆不像装的,“再想想,或许等一下你就想起来了。”仁慈点,钟潜,给她个机会。他如此告诉自己。
  她还是摇头,“我想不起来,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记忆都没有。”她连自己为什么坐在飞机上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盯着她,问得一点要解决的诚意都没有。
  “我不知道。”
  钟潜挑挑眉,“那我只好把你送到孤儿院喽。”想想自己用词似乎有点不妥,她这么大个人了,送去孤儿院会不会太鹤立鸡群了点?况且她明明发育成熟得很,也不能称之为儿童。
  “钟先生!”站在旁边观看局势的林娟和一大票美丽的空姐齐呼,为他这不仁道的决定感到不忍。
  他撇撇唇,“干什么?难道你们肯收养她?”这些人呀,就是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们不要这个程劲雨,那他也不想要。可是这样就偏偏不行,她们还会嫌他残忍,女人就是喜欢来这套双重标准。
  “或许她过几天就会想起来她是谁,钟先生,再给她一点时间吧。”林娟被大伙推派出来做代表。
  钟潜一眼望去,很不甘愿地发现一张张都是替这个失忆人求情的脸,他不答应好像很没人性。他有点恼怒,“算我倒霉,养了你们这堆吃里扒外的员工!”
  “谢谢钟先生。”空姐们甜甜地朝她们老板鞠躬。
  不谢还好,一谢,钟潜眉头皱得更拧,谁让他是被强迫中奖的。好吧,既然当年他义父葛罗素博士可以好心地收养他们孤苦无依的十一人,那他现在就应该大方点,收留这个失亿人。
  所谓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末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他义父的好心肠要他还报到这素昧平生的女孩身上来,她还真是好运呀!而他,把一个女人弄到自己家里头去,从现在开始,注定就是惹了个大麻烦!
  第二章
  “日焰”是比光块更壮观的现象,以一种强烈的闪光形式突然激射而出,也可以看作是太阳大发脾气的一种现象。小日焰一天有百来次,大日焰一年也有几次,发生时一定伴随着大量太阳粒子。
  “日焰”指的是钟潜。人如其号,常以爆发的宣泄方式纵容自己的坏脾气,脾气一起,往往向四面八方射升,也不管别人是否会被扫到。
  “日焰”是全球航空界巨子,二十六年前,他生长于亚洲,一个叫福尔摩沙岛的中部山林里,当时的他根本连什么叫飞机都没见过。而二十六年后,他已张狂地纵横于全球的领空之上,无人可阻挡。
  钟潜在航空界的成就所向披靡,短短数年间,他的版图一再扩大,拥有数万名为他效命的员工,航线遍布世界各地,随时可见机尾有着火焰图腾的银色机身翱翔天际。
  “日焰”——钟潜同时也是全球赫赫有名的“十方烈焰”之一,他定居凤凰城,拥有豪邸华厦,但却不喜与人接触,同是“十方烈焰”的“虹霓”方雅浦,就老爱调侃他喜欢死气沉沉的感觉。
  钟潜讨厌女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对漂亮女人过敏,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钟宅上至女管家,下至女仆,都很识趣地不把自己当女人看,日常举止力求不流露出女态。甚至更狠一点的干脆作男装打扮,以免哪天主人疯狂发机乱吠时,会裁员裁到自己上来。日焰发脾气是不需要理由的,高兴发就发,天皇老子也没他大。
  所以这回钟宅里的仆佣们都睁大了眼睛在看,主人带女人回家耶!这不止是新闻,还是条大新闻,况且主人带回来的又是个那么漂亮的女人,到底内情如何?更加引人遐思。
  “你就暂时住在这里,直到你恢复记忆为止。”钟潜告诉跟他一起走进大厅的程劲雨。他心想,既然把人带回来了,他就索性大方点,帮人帮到底,改天碰到林娟那群烦人的家伙时也好交代。
  “这是你家?”程劲雨眯起眼睛,眼中很有股批评的味道。
  钟潜也高傲地回望她,“嗯。”他故作冷淡,实则等她赞美。
  到访过钟宅的人莫不为它的华丽所深深折服——占地一百英亩,驻守森严,恍若一个小型王国。
  除去偌大奇花争艳的花园不说,宅内厅堂处处都是巴洛克时期的家具风格,拥有美丽繁复的雕刻之美。纹饰气派,极尽威吓绚烂之能事,比路易十四王朝的宫廷更像座贵族城堡。精致、优雅、考究的宅邸,室内同样非常的整洁,窗明几净,连片小纸屑都没有,突显出它的主人有高度洁癖的倾向。
  “俗气。”程劲雨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喜欢住在这种用一堆老古董家具堆起来的房子。
  钟潜竖起耳朵,“你说这房子俗气?”见鬼!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耶,她居然敢批评他?
  程劲雨点点头,“不只房子,连人也是。”
  钟潜那身打扮真是笑死人的落伍,全套黑色亚曼尼,从西装、衬杉、领带到长裤,完全的毫无自我风格可言。他不知道现在街头的黑社会混混也都穿黑色亚曼尼吗?名牌是品质的保证没错,但也要懂得搭配才能穿出自己的品味呀,可不是一味地盲从就可以。
  钟潜瞪着她,“你是说我?”他不服气地想,哪里俗气了?二十六年来从来就没有人说他俗气过,而这个被他好心收留的失忆小女人居然说他俗气?
  唉,钟潜没想到的是——没人说他俗气,是因为“日焰”脾气欠佳,没人敢说,而不是没人想说,意思差很多耶。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程劲雨答得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他。
  “你最好闭上你的嘴。”他齿牙咧嘴地迸出话来。再说,他可是没风度的,信不信他会把她给丢到孤儿院或养老院去!
  “好吧。”她并没有坚持她的批评,接着看着他道,“我饿了。”她觉得胃里好空,像是许久没有进食,难道她的身份是名绝食抗议者?导致她精神失调而失忆?
  “跟我来吧。”钟潜脚步往餐厅拐去,他发现自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这家伙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高兴说什么就说什么,要什么就开口,想吃就讨,脸皮还真厚!他在心里暗忖。
  一到餐厅,程劲雨立即自动自发地坐下,她坐姿优雅,神韵颇似饰演“罗马假期”中的公主——奥黛丽赫本,只是赫本美得俏皮,她则微带了一点孤傲,除却这个小小的缺点,她十足是个道道地地的美人儿。
  瞄着她,钟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那是我的位子。”妈的!任何一个普通人都知道,长桌前方的位子是属于主人的,而她居然大摇大摆地占据了那里。
  程劲雨扬起她弯翘的睫毛,“你的位子?”她只是用本能挑选座位,怎知触犯了他的雷池。
  唉,她让位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程劲雨往旁边移到下一个座位,看了他一眼,“我坐这里可以吧?吩咐上莱。”
  钟潜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花来,“什么?你叫我……”他陡然收了高八度的尖锐指控,心想,算了,某子讲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麻烦既然是他带回来的,他就奉陪到底,程劲雨给他的精神损失和迫害,他就连本带利从林娟她们一大伙人的薪水里头扣。
  “上菜!”他没好气地扬声,掌管餐厅的管家立即传令下去,让厨房大兴炉灶。
  “这是什么?”翻搅白色瓷盘中的食物,程劲雨一脸难懂样。
  钟潜抬高下巴,以君临天下之姿看着她,“鹅肝酱片。”哈,够有诚意了吧,用取材不易的法国鹅肝,搭配爽口的生菜,香甜鲜美的滋味,想必她会感动地痛哭流涕。
  程劲雨皱皱眉头,“这么老的鹅肝?”钟宅的厨子是怎么烹调的?他不知道正统的法国鹅肝要先去筋,放入盐水,加冰块冰十五分钟才会道地吗?
  钟潜的脸色瞬间垮下来,冷冷地说:“这只鹅大概有肝硬化,它自己不知道。”见鬼!她是哪一号的落难公主?这么挑剔!
  “这些东西不合我的胃口。”她不容置豫地全盘否决了钟潜眼中的美食佳肴。
  “那你想吃什么?”他忍着气问。失亿人第一天来钟家,不喂抱她不行。否则,人家还以为他钟某人有多刻薄哩,饭都没给她吃一顿。
  “听好。”她如数家珍地娓娓道出,“我要法国田螺酥皮,用黄奶油和红葱头炒香,加入田螺,再用香菇盯洋菇丁和鲜奶油一起浓缩,然后包上酥皮,包好之后抹上鸡蛋,放入温度四百的烤箱烤十五分钟。”
  “好——”他咬牙切齿地听她说完,忍气吞声地答应。可恶的家伙,等她恢复记忆之后,他非要她为她自己的恶行恶状向他忏海道歉、求饶不可!
  “另外,我要用玻璃器皿盛装鱼子酱,别忘记在器皿下放置碎冰块保鲜,用鱼骨头场匙让我食用,这样才不会破坏鱼子酱的风味和口感。”她想了想又道:“别给我乱七八糟的鱼子酱,我要最贵的鱼卵,鱼卵会呈淡灰色到黑色,口感滑润,不是普通的鱼子酱可以混淆的。”
  钟潜据傲地斜脱着她,“可以让厨房去张罗你大小姐的美食了吧?”
  听完她那一大堆形容词,他还真想把她的头给砍下来,用慢火细细地熬,熬三个小时,然后再搭配什么龙虾碎末、干贝碎末去快炒,再放进温度一千度的烤箱里去烤个三天三夜,看看滋味如何,那一定很合她的食用标准!
  劲雨轻描淡写地说:“还有。”
  “还有?!”钟潜声音陡然又拔尖了起来。她真以为她自己是皇室公主吗?现在是他可怜她,收留她几天,她当作在五星级饭店度假呀?
  劲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我不需要餐后甜点吧?”那是用餐基本的程序而已,可见这个男人平日对吃食很随便,大概一块半生不熟的牛排就可以打发他了。
  ‘好吧,你说。”他要自己稍安勿躁,送佛送上天。既然前面那什么复杂的法国田螺酥皮、昂贵的鱼子酱都答应她了,也不在乎这区区的小甜点。简单!要甜点,随便用块蛋糕打发她即可。
  “让厨房烤一个覆盆子千层棒。”她如常地解说道,“用面粉、燕麦、胡桃、肉桂粉作材料,用温度三百五十度的烤箱烤四十五分钟,呈浅金黄色后,移至网架,挤压细条纹的覆盆子果酱,待完全冷却后切成小方块,撒些特级细砂糖。此外,最好再给我一杯浓缩咖啡,就这些了,叫厨房着手准备吧。”
  忍无可忍,火舌从钟潜嘴里喷出,“他——”看到她那一脸坦然自若的表情,他硬生生地吞下“妈的”两字。
  程劲雨偏头看向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大声回答,非常怀疑她是真的失去记忆吗?有谁失忆还会要求这么高的?唬人嘛!
  “程帮”,香港第一大帮派。
  穿过一大片随风摇摆的樱花园,沿着步道往里走,园内蓊蓊郁郁的古木,别有一番幽远静溢的味道。尽头处是一座古老的宅院,腹地广大,隐含着尊贵的气势,宅院布置得干净利落,颇有豪迈不羁之气。
  “你确定劲雨已经失忆?“何孟人抽着雪茄。年过五十的他,虽有一点微白鬓发,却无损他英挺潇洒的形貌,笔挺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成熟男人的魁力非毛头小子可以比拟。
  “千真万确。”萧仰山很为自己办成这件事而得意,“我亲自在她的饮料里下药,那丫头只顾着发呆,根本没注意我动了什么手脚。”
  何孟人邪恶的一笑,“没被她发觉就好,日后她恢复记忆,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程劲雨是程昆泉的独生女,若他何孟人想继任“程帮”帮主之位,势必得透过程劲雨。依帮规,必须由她签署一份文件,宣布他是“程帮”下任帮主,他才能成为“程帮”帮主,也才得以服众。
  而现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等到他掌管了帮中大权,再把那丫头给找回来。她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丫头而已,根本就没有能耐管理这么大的帮派。如果,她肯乖乖做他何某人的傀儡也就算了,否则的话,嘿!他只好让她永远的失去记忆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要怪他心狠手辣,活在世上,谁不为名、为利争得头破血流,既然眼前这么好的机会来了,程昆泉爆血管而亡,他当然不能错过坐拥帝座的滋味。
  “副帮主,事成之后,可不要忘了您给我的承诺。”萧仰山踉着提醒。事关自己的权益,马虎不得。
  何益人微微一笑,“难道你信不过我?”这个萧仰山也太天真了,在程昆泉生前他只不过是名小小的专务,帮程昆泉打打杂罢了。程昆泉一死,他还真以为他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当上“程帮”的副帮主哩。
  ‘当然不是。”萧仰山连忙打着笑脸否认,现在整个“程帮”都在何孟人的掌控之下,他想跃登副帮主之位,非借助何益人的力量不可,大家同坐一条船,此时不是扯破脸的时候。
  何益人亲昵地拍拍萧仰山肩膀,笑意加深地说:“萧兄,从现在开始,‘程帮’就是我们两个的了,你应得的那份,我不会亏待你。”何孟人心想,事成之后,“程帮”哪还有萧仰山立足的地方?他会一脚把萧仰山踢得远远的,必要的话,香港这块弹丸之地将永远再也看不到萧仰山这号人物。
  “谢谢副帮主!”萧仰山满意地退下了。
  “出来吧,温芙,你也偷听得够久了。”何孟人坐回桧木椅中,头也不回地说。
  在何孟人的命令下,一名艳丽无畴的女人从里头走了出来。那女人精致的五官有柔媚的气质,她不高,但依纤合度的身段恰如其分,高耸的胸部和细细柳腰,行走间婀娜多姿、风韵绝佳。
  “孟人,你当真要让那姓萧的老家伙当副帮主?”温芙不悦地蹩着秀眉,萧仰山算什么?他也配当“程帮”的副帮主吗?
  “过来。”何孟人朝他的情妇勾勾手,女人是需要哄的,这个初当风流小寡妇的骚货也不例外。
  “干么呀?”温芙吸着红唇,不情愿但还是柔顺地走过去。
  何孟人一把揽住她腰身,把她圈在怀中,轻易地将她的娇躯抱上大腿,就着唇吻了她一下。
  “你不怕被人看见?”温芙不依地理理发鬓。为夫守丧的她一身紊黑,但一头性感的卷发却令她更形艳丽,搭配剪裁合身的黑色及膝旗袍,完全没有寡妇该有的槁木死灰之色。
  何孟人继续亲吻她柔嫩的颈子,唯我独尊地说:“这里是帮主大殿,现在没有我的吩咐,谁敢胡闯?”
  温芙攀着他的肩膀呻吟着,激情难当,“孟人……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何孟人把她拥得更紧,“我非但要程昆泉的帮主之位,连他老婆我也一并要了。”有温芙这位现任帮主夫人的支持,他将更容易得到“程帮”,况且温芙也确实有她动人之处,在床上更是淫荡。
  “你真是坏呀。”念头一转,温芙娇嗅地问,“劲雨那丫头呢?你也要她?”
  何孟人板起脸孔,不悦地说:“你扯到哪里去了7’温芙哼了哼,“不是吗?那丫头崇拜你是众所皆知的事,你要把她弄到手还不简单,有了她,你想做什么都容易。”
  何孟人挑起一道眉,“这种话你在这里胡说可以,千万别被阿昕给听到,否则后果你自己负责。”
  温芙笑得轻挑,“谁不知道你那个像书呆子的宝贝儿子喜欢劲雨。放心,我不会疏忽到那种地步。”
  何孟人这才恢复笑容,他一把抱起她,邪恶地摸索到她内衣的扣环,她肌肤的滑腻令他兴奋起来。
  “你……你要干么?”她脸颊一片嫣红,明知故问。
  “到你房里去。”他在她耳旁吹气,淫秽地说,“让我们好好快乐一下,小妖精,我会满足你……”“给我一杯冰酿葡萄酒,它是葡萄酒中的新品,简称冰酒,是用留在葡萄藤上已结冰的葡萄制成,在加拿大享有钻石之誉。”窝在起居室的沙发中观赏经典名片的程劲雨忽然道出此话。说完之后她也感到讶异,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讲出这些话,好像在记忆的深处,她在家里看影片时就是要搭配一杯冰酿葡萄酒似的。
  “冰酿葡萄酒!”站在沙发后待命的女仆扬声传令。
  “冰酿葡萄酒——”外头的人接着传令。
  三天来,程劲雨的出现已经让向来平静无波的钟宅人仰马翻,常为了她顺口的一句话,管家。佣仆们就要翻箱倒柜,极尽可能地去满足她的要求。
  夜色沉沉,钟潜一踏进家门,看到的又是这副众人为服侍那个失亿人而忙得鸡飞狗跳的情景。
  “她又要什么了?”在办公室里忙累了一天的钟潜扯下领带,高大的身材堵住一名行色匆匆的小仆人。
  “冰酿葡萄酒!”小仆人回答,但显然她没空理会主人,要为寻找冰酿葡萄酒而策马入林去。
  钟潜瞪着眼珠子,“那是什么东西?”他知道葡萄酒,却压根儿没听过什么冰酿葡萄酒,失亿人的花样可真多呵。
  “我也不知道,小姐要喝的,我们正要想办法去打听。”小仆人虽然恭敬地回答,但模样却是一迳地想走。
  钟潜不爽的拳头落在一旁粉白的墙壁上,“妈的!你们怎么就没有对我这么好?”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吃醋,但显然程劲雨的人缘比他好多了。
  “钟——钟先生——”小仆人吓看了。
  他逼近小仆人,咬牙切齿地问:“说!你们干么对她这么好?”真不是滋味,亏他每天做牛做马去上班养活这一大家子的仆人管家,而他们却反过来去拥戴别人,该死的欠扁!
  被逼到墙角的小仆人怯怯地道:“小姐她失忆了,很可怜,而且……”小仆人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小姐会帮我们画画,画得好逼真耶,跟相片一模一样,我们从来就没有看过这么会画画的人!”
  钟潜不满地吭了一声,“为了几张烂画你们就这样吃里扒外?”这算什么不成理由的理由?喜欢被画不会去找画家呀。好!明天他就找他个十几二十个专业画家回来,让这些仆人们被画个够,看失忆人怎么再用这招在他家里头招摇撞骗下去。
  小仆人慢慢慌慌,“也不是啦,只是小姐……”她心想,主人这么凶干么?小姐不是他带回来的吗?他们大伙尽心尽力招待他带回来的贵客难道错了?何况家里头一向死气沉沉的,自从有了小姐以后,他们忙得起劲、忙得快活,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这不是很好吗?
  “什么小姐?她是白吃白喝又没人要的孤儿!”钟潜暴跳如雷。
  他不理那个气死他的小仆人了,直接冲到起居室里头去。
  “程劲雨!”他必须好好教训她才行。
  她的头颅优雅地、不疾不徐地从电视荧幕转到他脸上,淡淡地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厂“你也知道这么晚了?”他一屁股坐下去,沙发顿时沉沦大半,“这么晚了你还叫我的人去替你找什么见鬼的冰葡萄酒,你有没有人性呀?你不怕她在半路被奸淫掳掠吗?”
  “不是冰葡萄酒,是冰酿葡萄酒。”她缓缓地说。
  “好,冰酿葡萄酒!”见鬼,他干么被她纠正,“那不是重点,总之,不准你在我家里对我的仆人呼来喝去,听到没有?”
  “我没有对他们呼来喝去,我只是自然而然说出口,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来。”
  钟潜开始念念有辞,“自然而然,自然而然?哼,你也太自然了。”他心想,骗谁啊?如果她说的那样自然,那表示她以前过的生活也太好了点吧,非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谁会像她“自然”成那样。
  “钟潜,我只是失忆,并没有失去日常生活的本能。”她知道他在怀疑她,但她说的都是事实。
  “陶叫本能?”他嗤之以鼻。
  她那简直是娇生惯养——非名牌不用。非名牌不穿,不吃烹调不合她胃口的食物。处处挑剔,连沐浴时水的温度她都要规定,哪有人像她这么难伺候的?
  说到这个他就有气,他都收留她三天了,她也不知感恩图报。她身上连一块钱都没有,都是吃他的、用他的,却连个谢字都没说过。
  看来他明天得带她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了,不然她若要赖他一辈子的话怎么得了,这么“自然”的人,他可消受不起哟。
  第三章
  坐在英式长方餐桌上,戴白高帽的厨子送上一盘香味四溢的早餐,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程劲雨。
  拿起刀叉品尝了一口,程劲雨称许道:“今天的荷包蛋煎得不错,果汁的味道也很对。”
  ”真的?”厨子喜上眉梢,不禁有丝得意。四天来他已经摸熟了小姐喜欢吃一面蛋黄朝上、半生不熟的煎蛋,早上她习惯要喝一杯用二分之一个苦瓜,以及二十西西的蜂蜜,以调酒棒调均而成的果汁,大概是可以养颜美容吧。不过在他眼里看来,小姐实在不需要怎么去养颜美容,她皮肤光滑、天生丽质,就算不施脂粉也艳光照人,保养是多此一举。
  “培根如果再多加一点点胡椒盐,味道会更好。”程劲雨尝了一口培根后说。
  “是的,明天我会改进。”厨子喜孜孜地退下了。
  斜斜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地瞟着这一切的钟潜灌下一大口浓浓的黑咖啡。算了,他懒得再理会这种不公平待遇,反正他也弄不懂这些下人,怎么老是这么甘之如饴地让程劲雨摆布,既然他们愿意,那就随他们高兴吧。
  哈哈,失忆人再嚣张也没有多久了,今天他就要带她去看医生,结果出来之后,他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她逐出家门,想到这里他就高兴,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程劲雨奇怪地看了他~眼。这个人平常是不笑的,他老是怒火冲天,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气可生。
  钟潜挑挑眉,“我笑不行?”怪了,管到他头上来了,她是钟家的女主人呀?咦,不对。女主人,那不就是他老婆?钟潜,别诅咒自己了。
  “你经常这样喝咖啡?”她盯着他。
  他示威似的又灌了一口,“有什么不对吗?”她总不会连这个也要管吧。
  她淡淡地说:“咖啡里含有咖啡因,你应该知道咖啡因不是好东西。”
  “嗯哼。”钟潜哼着,在心里头加上一句——就跟你一样,你也不是好东西,待久了很麻烦的。
  结束这顿话不投机的早餐之后,钟潜立即表示要陪她去医院做检查。
  “不必担心医药费,我会全权负责。”他很大方又很热心地说。心想,只要能摆脱这个麻烦,花再多医药费都无所谓,不然他怕哪一天他回家时,仆佣都不认他了,家已被失忆人给鸠占雀巢喽。
  “医院?”她想了想,“也好。”或许现在医学发达,可以为她找寻失忆的原因,或许有药物可以治疗。而且她也看得出来钟潜并不欢迎她,他是个小器的男人,这点无庸置疑,在他那群佣仆的眼中,他更是个不好亲近又坏脾气的主人。
  坐上钟潜的漂亮房车,他们直驱医院。
  这是亚历桑那州境内最大的私人医院,拥有一流的仪器设备和一流的医护人员。最重要的是,钟潜自认跟这里的人熟得很,程劲雨若想与医护人员联手瞒骗他病情的话,是绝无可能的事。
  事实上,他想的也太多了。当然,这点他照例不会承认。
  钟潜安排了副院长给程劲雨做检查,副院长——Dr·庄是这家医院院长的儿子,年轻有为,同时也是褚全真研究所的同学。
  诸全真,十万烈焰的“昼夜”。全球医界的佼佼者,手术从未失败过。可惜他不喜欢见人,经常神龙见尾不见首。听说目前他正待在爱琴海附近的某个优闲小岛上,一年半载之内不会出现了。
  “庄,告诉我,她只是在装模作样对不对?”副院长室内,钟潜满怀希望地问,程劲雨则还留在诊察室中。
  Dr·庄翻了翻检查报告,摇摇头,“不,她是真的失忆了。”
  “该死!”他想都没想,低咒立即冲口而出。
  “这种病例很少见,她是药物引起的失化症。”Dr·庄继续说:“不过这种失忆顶多只能维持三个月,换句话说,三个月后她自然会恢复记忆。”
  钟潜挑挑眉,“那么,下药的人不是想让她永远失忆喽?”还好那个人有良心,否则他岂不是要被她给赖一辈子?
  “或许。”Dr·住笑了笑,“不过也可能是下药的人拿捏不准药物的分量,以致她只会失忆三个月。”
  “这种什么见鬼的失忆,不会让她失去生活的本能?事关地往后三个月生活的幸福,不问清楚不行。
  “当然!”Dr·庄回答得很肯定,“她仍旧会依循她从前生活的旧习惯,只不过想不起来有关她自己的回忆罢了。”
  “不会有攻击行为?”
  Dr·庄似笑非笑地道:“潜,你想太多了。”
  因褚全真的关系,认识钟潜都几年了,他从没看过钟潜和哪个女人一道出现过,这回倒很新鲜。
  “有没有药可以让她立即恢复记忆?”钟潜沉吟道。既然找得出病因,就一定有办法可医,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有。”Dr·庄在程劲雨的病历上写下一串专业术语,“只要找到全真,程小姐就能立即恢复记忆。”
  钟潜一听,遂挑挑眉,“算了,还是别打扰他了,听说那家伙正沉醉在爱河中,我带来的这个失亿人不知感恩图报,没必要为了她让全真不爽,你也知道那家伙的个性,爱情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其实他说得还不够正确,应该说是陆茉优对褚全真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才对,但这也没什么差了啦!熟知褚全真的人都晓得,在“昼夜”的清海里,爱情两字就等于茉优两字,两者画上等号,难舍难分哟。
  Dr·庄了解地一笑,陆茉代在他们医学院里可是人尽皆知的人物,他惬意地用笔尖点点病历表问:“那么你打算…··”“收留她喽。”钟潜大方地说:“反正我钟潜不差她那张嘴,况且只有短短三个月,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的。”奇怪,怎么说这话时,他心里猛跳,一阵一阵不好的预感隐隐传来,好像真会出什么乱子似的。
  “既然如此,潜,对她多包容点,失忆的人是很脆弱,也很没有安全感的。”Dr·庄由衷地说。
  他看得出来钟潜与这个女孩似乎有点水火不容,但站在医生的立场,他还是必须奉劝钟潜。
  “脆弱?”他重哼一声,“看不出来。”他反倒觉得她在他家里如鱼得水,简直当自己是主人。
  “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基本上就像踩在云端似的,不知道何时会摔下来,你看不出来她脆弱,或许是她原本个性使然,有很多失忆的人都在半夜哭泣,因为他们不知该何去何从。”
  “是这样吗?”他很怀疑。
  好吧,就当作积点德,对她好一点也无妨,不过话说回来,他对她还不够好吗?这“好”的定义实在很模糊呀。
  在医院待了一早上,一回家钟潜就忙不迭地喊热,管家毕恭毕敬地送上一杯主人最喜欢的矿泉水,缓缓报告道:“钟先生,丁先生来了。”
  钟潜眉挑一挑,“丁先生?”世上他认识姓丁的人只有一个,莫非……“潜!”浑厚嗓音传来,一名身穿罂粟红毛料西装的高大男子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他朗朗的笑容豪迈不羁,眼光有种灼灼逼人的威力,浓密的毛发,微微有些落腮胡的感觉,光是看他的体型,就可以判断他的肌肉很结实。
  “妈的,维岩!真的是你。”钟潜乱吼乱叫。
  “是我。”丁维岩笑了笑,他知道钟潜习惯用粗话来表达他的开心与不开心。“别来无恙?”
  跟在钟潜身后进门的程劲雨打住脚步,她看着这名令钟潜欣喜的陌生男子,一边欣赏他的穿着——剪裁合身的罂粟红西装,里头一件骆驼黄翻领薄毛衣,不打折的长裤熨得笔挺,搭配一双深咖啡色小牛皮鞋,既有绅士的优雅,又不失落拓滞洒之气,伟岸英挺。这个人比钟潜会穿衣服多了。
  “死不了。”钟潜拥着他伙伴坐下,“倒是你怎么舍得飞来这里?”
  “这位小姐是——”丁维岩友善地看着程劲雨,冷落人向来不是他的习惯。
  丁维岩,十方烈焰的“磁潮。二十八岁的他排行第二,长久以来一直居住在德国的柏林,他所有拥有的厂房之大,是全球工业之首。
  “她不重要”钟潜撇撇唇,连介绍的意愿都没有,“还是谈谈你吧,你的股票去年又是独占鳖头……”他心想,开玩笑,仆佣已经被程劲雨收买了人心,不能连他十万烈焰的兄弟也让她给抢去。
  “丁维岩。”虽然钟潜要他别理她,他仍站起来客气地对程劲雨伸出手。
  “程劲雨。”她有丝迷惆地看着丁维岩,这种亦父亦兄的感觉好熟悉,似乎在她生命中也有一个这样的人。但,是谁呢?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喂,维岩,你保证不把看见这女人的事给传播出去。”钟潜未雨绸缎地警告着,他可不想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拷问给疲劳轰炸。
  丁维岩坐下,拿出一只雪茄来,“我又不是雅浦。”
  十方烈焰中最喜欢和大伙交流消息的就是“虹霓”——方雅浦,不管有什么资料到他手上,准会弄得人尽皆知,而且“虹霓”一定第一个禀告给他们远在埃及的义父知晓。
  雪茄——程劲雨鳖起眉心。
  “有什么不对吗?劲雨。”了维岩敏锐地察觉到她异样的神情。
  她摇摇头,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
  钟潜挑挑眉,“你别理她,她失忆了,现在是一问三不知,你跟她聊天也是白搭。”
  丁维岩点点头,没再多追究理由,径自点上雪茄,与钟潜攀谈起来。
  短短问谈间,程劲雨对丁维岩的好感又加重了一分。一个成熟的人不会随便挖人疮疤,也不会随便交浅言深,丁维岩显然就是这种懂得拿捏分寸、进退得宜的人。
  “什么?你要住饭店?”钟潜道。这个“磁潮太不够意思了,难得来凤凰城一趟,他居然说要住饭店。
  丁维岩不慌不忙地说:“别误会,我不是不想住这里,住饭店是因为洽公方便,公事结束之后,我就搬来你这里,到时你想赶我都赶不走。”
  “这还差不多。”’钟潜嗯哼道。
  程劲雨发现钟潜火爆虽火爆,但对事业却一点都不马虎,他每天早上准时七点出门,在办公室一待十几个小时,不到天黑不进门。因此白天在钟宅的时间几乎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两人不见面就不会有摩擦,这样反倒好。
  “小姐,你的布丁蛋糕。”厨子端出刚烤好的点心极品。他也不退下,就站在椅背后等着听程劲雨的评价。
  大厨已经视为程劲雨打理三餐为无上的乐趣了,就像在自我挑战一样,每一餐他都想烹调得比前一餐更好。这种乐趣在他们的主人钟潜身上是完全找不到的,因为他们主人对吃根本不挑食,所以他们当厨子的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成就感可言。
  “甜度很适中,这道点心做得很好。”程劲雨称许点头。
  用完甜点,又是一个下午的百无聊赖。从钟潜口中,她得知自己只会失亿三个月,时间不算长,她想她可以用耐心度过这段日子。她究竟是谁?这尚是个谜。
  在大大的钟宅里闲逛着,每一个仆人都安静地在做自己的事。据说这是钟潜规定的,他不喜欢热闹,对热闹过敏,因此这么大的豪邸才会一直以来都死气沉沉。
  钟潜真是个怪人,但这怪人却收留了她。虽然他的态度不算好,但对于他,她有由衷的感激,现代的人都怕惹麻烦,而他还愿意让她住进他家来,这证明他的心肠还是很好的,只不过嘴巴刻薄了点罢了。
  她推开一间偌大房间的门,钟宅的房间都没有上锁,不知道是不想去预防内贼、外贼,还是钟潜根本不在乎宅子里的东西被偷。总之,她可以在每一处自由进出,没有人会阻止。
  这显然是间书房,大概属于钟潜私人的吧,厚实的原木书架上有许多大本的航空书籍,更有许多涉及航空法的相关法令规定,全都整理得一目了然。程劲雨笑了笑,看不出来这么粗鲁的男人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不过倒看得出来他相当用功呵,成就果非一蹴即成的。
  她刻览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接着,她在那张豪华无比的桃花心木书桌上发现一个相框,她随手拿起相框来。
  相框的照片里一共有四个人,一名英挺浓眉的年轻男人,一个秀气斯文的年轻女人,还有两个咧着嘴笑的小男孩,两个男孩的眉眼都非常神似,一样的浓眉,也一样的神似身旁的年轻男人。相片的左下角有明显燃烧过的痕迹,照片本身也不太清楚,年代似乎已经很久远了,里头的人穿着也都很古老保守。背景是一大片葱绿山林,他们的表情却都笑得好开心。
  程劲雨心想,钟潜也有一样的浓眉,这些人是……蓦地,推门声惊动了她。她抬眼,接触到钟潜冒火的眼光。
  “你干么?当这里是观光区呀。”他气急败坏地走近她,没好气地夺回她手中的相框。这女人有没有礼貌?居然擅闯他的禁地。
  ”那是你的家人?”他紧张的神情让她看出端倪。
  “要你管!”他为什么要告诉她,她只不过是个失亿人,三个月后他们就毫不相干,她无法介人他的生命,也无法了解他曾有的伤痛。
  是的,伤痛。这张照片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二十年前,在大火燃烧的那一夜,什么都灰烧殆尽,父母与双胞胎弟弟均亡,他死命地抢救出这张照片,那年,他只有六岁。他瘦小的身影跪在山林里,哭哑了声音也无法唤回他挚爱的家人,这是他仅有的纪念。
  程劲雨看着他,“对不起,我无意侵犯你的隐私。”这张照片似乎对钟潜很重要。
  “你已经侵犯了。”他不快的瞪着她。
  “嗯咳!”咳嗽声传来,一脸笑意的楚克乍然出现在书房门口,“潜,又在气什么?我大老远就听到你在跳脚的声音了。”
  精致的玻璃花房里,藤椅中,钟潜板着脸孔在喝茶,他还在生气,并没有因为楚克的来到而给程劲雨面子原谅她。
  楚克,十万烈焰的“真火”。他是南美洲的军火大王,生性喜欢游戏人间。现定居南美,但在美国境内各大城市均有他的豪华居所。
  “潜,她不是有心的。”楚克知道来龙去脉后,为钟潜的小题大作感到啼笑皆非。
  看来“日焰”此生离婚姻是遥遥无期的了,这样的一个美人儿住在他家里,他都可以无动于衷,甚至动不动就对人家大发脾气。试问,世上还有什么女人可以令他动心的了?
  楚克不由得打量着钟潜口中的失忆人看。她是个相当美丽的女孩,轮廓清晰而美好,眉毛黑而修长,黑白分明的眼睛,睫毛向上微翘,光滑洁皙的肌肤。唯一不协调的是她眉眼间的刚毅之色,以及缺少笑意的表情。
  “聊她干么?”钟潜要笑不笑地讽刺道,“你要说什么就说,不必顾忌她,反正她都已经失忆了,把她当成透明人即可。”
  程劲雨没有反驳钟潜的刻薄,她静静地喝着花茶,聆听他们两人谈话,偶尔抬头望望玻璃窗外的蓝天白云。
  “知不知道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楚克正色地问。
  他们的义父葛罗紊傅立拥有一份权机密的资料,这份资料可以创造出足以控制全球的强悍武器,是美国政府及俄罗斯政府都急欲取得的。另外,美方也相当不满十方烈焰在全球辉煌的成就,他们认为经济命脉操控在东方人手中太危险了,因此除掉十万烈焰也是当务之急。
  “大概是永那个小子吧,谁让他跟义父住在一起,不过别担心,永向来机警,不会有事的。”钟潜回答。
  代号“日珥”的辜永奇,目前与葛罗素博士及他们的义妹康奏儿定居在埃及首都开罗。
  楚克笑了笑,“不对,是你。”
  “我?”钟潜挑起眉,“我哪一点值得他们青睐了?”
  楚克姿态闲适地点了根烟,笑道:“老美认为你的飞机大嚣张,老是肆无忌惮的在他们白种人的天空飞来窜去,所以决定给你一点教训。”
  “笑话,他们自己的飞机不争气,怎能怪到我头上月美国人也真奇怪,自恃人种第一、科技第一。既然如此,又何必惧怕他这个小小的东方人?
  楚克扬起嘴角,“潜,你要知道,无能的人总是喜欢迁怒。”
  钟潜也笑了,“这点我不否认。”哈,能这样大摇大摇的骂白种人真是太愉快了,人生难得几回骂,得骂且骂。
  “还有一件新鲜事。”楚克眯起眼睛,“俄罗斯政府想比美国政府早一步得到义父的资料,近半年来大肆结合亚洲黑帮的力量,要来对付十万烈焰。”
  “哦?”钟潜挪榆道,“亚洲有哪个帮派这么自找死路?”
  “黑子”——卫无顾在澳门呼风唤雨、位高权重,亚洲一带的黑帮莫不敬他为首,绝没有人敢在天子脚下玩花样。
  “香港的‘程帮’。”楚克轻吐出几个字。
  蓦地,程劲雨茶杯一斜,差点泼洒出热茶来。“程帮”——为什么她对这两个字特别敏感?
  “‘程帮’?”钟潜皱起眉宇,“‘程帮’向来以义理治帮,帮风一直很好,怎么会去和俄国人合作?”
  “不得而知。”楚克也在沉吟。
  以义理治帮的程帮……程劲雨在脑海里回荡着钟潜的话。此刻,好像有个飘忽的影子掠过她心头,但又完全捉不到头绪,“程帮”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吗?她的头愈来愈疼了。
  在凤凰城“日焰机潮附设的过境旅馆餐厅中,钟潜设席请客,出席者为丁维岩、楚克,以及自己要求跟来的程劲雨。
  程劲雨知道她当他的跟班今钟潜不悦,但昨天在玻璃花房中,乍听楚克提到“程帮”之名时,那种奇异的感觉她无法解释,她想进一步了解他们口中的这个帮派,而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跟着他们。
  从不悦到妥协,钟潜也无所谓地让她跟来了啦,他的想法比较阿Q,认为就算她听到他们在讲什么也没关系,反正三个月后她就会恢复记忆,到时自然也会忘了这段记忆。再说,失忆人连她自己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有害呢?
  “最近道上风波不断,先是泰国私烟大王离奇死于三温暖,后有‘程帮’帮主死于血管爆发,两人都是道上深具名望的人物,意外变故已经引起外界诸多揣测。”楚克道。
  一直举止优雅。默默吃饭的程劲雨忽地一震,碗碰撞到盘子,发出声响。
  钟潜扫她一眼,“你安静点好不好?吃个饭也会呛到。”
  “抱歉。”她禁不住微微颤抖着。是冷气太强了吗?她怎么觉得好冷。
  “克,你所说的‘程帮’,是香港第一黑帮?”丁维岩虽少涉足黑道中事,但许多事仍略有耳闻。
  “嗯。”楚克习惯性地燃起一根烟,“‘程帮’帮主程昆泉亡故不到两个星期,但目前已传出‘程帮’要与俄罗斯政府合作的消息,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程昆泉……程劲雨揉着太阳穴,不明确的影子又闪过了,她想弄清楚,却是力不从心。
  “没关系,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钟潜冷哼道。
  “潜,你要当心,‘程帮’不是省油的灯。”楚克提醒他,“更何况这次美国联邦调查局针对你,俄罗斯政府想一别苗头,也一定会将目标镇定在你身上。”
  “克的话很有道理。”丁维岩也赞同。
  “难道十方烈焰是让人好玩的吗?”钟潜眯紧他犀利的双眸,语音宏亮地道,“不如我先去香港探探‘程帮’,给他们重重一击,让俄国人知道他们的合作对象有多螫脚。”
  “这倒有趣。”楚克知道钟潜对冒险有极高的兴趣,上回“黑子”直捣美国五角大厦的事也是钟潜提议的。
  “我也正好要转往香港谈生意,不如我们香港再见。”了维岩说。
  钟潜望向楚克,“你也去吗?”
  楚克微微一笑,“反正我也好久没到东方之珠了,挺想念那里软稠的广东粥和避风塘的海鲜。”
  “好,一言为定!”钟潜兴致高昂,转念又道:“千万不要告诉雅浦那个小子,否则他肯定要跟。”
  “他恐怕没有时间吧。”楚克笑得很暧昧,“男爵”袁熙上就像牛皮糖一样的载着方雅浦,两人恩爱的连片刻都不愿分离。
  “那最好。”钟潜轻哼道,“你们知道他那个人,一向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凑热闹。”但久不见方雅浦却又会满想他的,当然,这种想法钟潜才不会透露给别人知道哩。
  程劲雨未插一言,静静地拿起茶杯喝茶。香港,这个地名像是与她有极深厚的感情,如果她能到香港去,或许失忆的迷团就能解开。
  她眼角余光瞄向钟潜,几天来均现她为大麻烦的钟潜是不会愿意带她去香港的,然而在世界上除了他,她已无人可以信赖。是的,即使尊严扫地,她也要求他带她去,绝对!
  第四章
  把批好的公文“咻”地往旁边一丢,很精准地搭上桌角那一大叠公文之上,钟潜拿起咖啡杯匆匆地灌了口黑咖啡,继续批阅下一份公文。
  “钟潜,要什么条件你才愿意带我去?”她黑眸凝视着他。
  “给我一万块美金。”明知她身无分文,他故意很无赖地说。
  他要自己忽略程劲雨眼中透出来的美丽,再一次告诉自己,他不喜欢女人,这个女人是无法打动他的!
  “只要你带我去香港,我会设法筹一万块美金给你。”
  “你会有什么办法?街头卖艺?”难不成除了画画,她还会吞剑。跳火圈的杂技?
  “我可以卖身。”
  他哼了哼别过头去,手里签着文件,有点火大地说:“少故意让我有内疚感。”
  “你答应了?”她似乎看到一线生机。
  “说说看你的理由,也许我会考虑在我的飞机里给你一个位子坐。”逮到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能不尽情拿乔哩。
  “我对香港有特别的感觉。”
  “呵。”钟潜轻笑一声,“失忆人的通病,你们失忆的人最喜欢说这句话,对哪里都有特别的感觉。”
  她直言道:“我没骗你,那天听你和你的朋友谈起香港时,我突然感到熟悉,所以我才想到香港去看看。”
  钟潜对她的“感觉”不以为然,“何必这么心急?医生说你只会失亿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就可以知道你自己是谁了,不差这一两个月。”
  程劲雨摇摇头,微微地蹩起眉心,“钟潜,你不是我,你不会了解我的痛苦和无措。”
  “好啦,带你去就带你去,何必把你自己讲得那么可怜。”钟潜撇撇唇,“可是你没护照,这你总不会忘了吧?”
  当他们发现她时,她的护照早已不翼而飞,虽然在警局有备案,但至今仍未找回。
  “我没有护照,你却有一家航空公司。”这也是她一定要跟着钟潜的理由之一,只有他可以保证她的安全,“日焰航空”总裁身边的人,相信无人敢多言过问,她要出关入境也绝不成问题。
  “你要我帮你偷渡?”他倏然提高了声音。见鬼!她这是什么歪理?如果开航空公司有这等好处,那他干脆当人蛇算了。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她知道这个要求是过分了点,但她已别无他法。
  “我一生也只会倒霉的碰到你一次,相信不会再有下次了。”钟潜不满地前咕着,“我下午三点的飞机,你的行李…·”“我带了,寄放在柜台。”她很快地接口。
  钟潜撇撇唇,“原来你早有预谋。”好奸诈的女人,她就这么肯定他一定会带她同行。
  程劲雨含笑凝绨睇“我只是想解开失忆之谜。”
  那突然绽露的笑脸太耀眼了,钟潜不自在地把视线移回公文上,“你这么有把握去香港就会有收获?”
  她微扯嘴角,“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他不悦地皱起眉,她那是什么形容词,好像他把她囚禁在黑牢里似的。
  至于她对香港的直觉,他是半信半疑啦,也不认为到那里就一定会发现她的身世之谜,但他还是会遵守诺言把她带去。不过若她再惹出什么麻烦,就恕他要与她撇清关系了,他的时间不是用来照顾一个女人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经过长时间的飞行,钟潜与程劲雨终于抵达香港了。在混乱又狭隘的启德机场取到行李后,他们登上机场外的大型巴土,直驱半岛酒店。
  他们之所以会和大部分的观光客一样搭乘巴士,那是因为钟潜个人认为,既然他们是来砸“程帮”招牌。给俄国人痛击的,那么这趟出门就不该讲究什么排场,以免太快被人识穿他的身份。
  对于这点,程劲雨无异议地配合,用什么交通工具和住什么地方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只想快点知道自己是谁。
  在酒店的柜台,钟潜向订房小姐要了两间单人房。
  “对不起,因为您没有事先预订,本酒店今晚都客满了,只剩一间双人房。”服务人员很客气地说。
  “喂,程劲雨,只有一间房间,你介意吗?”钟潜转头问道。基本上他对这种事没太大感觉,同住一间房就同住一间房,男子汉大丈夫要不拘小节才对。
  程劲雨摇摇头,她信得过钟潜。
  于是他们住进了那间可以看到维多利亚港的双人房。
  半岛酒店不愧是香港最豪华的饭店之一,建筑物独树一格,高雅的气质和风格宛若贵妇,服务品质也都在水准之上,昂贵的房价相当值得。
  “你先洗吧!”长途飞行两个人都累了,不过钟潜还是颇有风度地把使用浴室的机会先让给程劲雨。
  “谢谢。”她也不客气,拿了简便的衣物就进了浴间。
  没错!这就是香港了。刚才一步出机场,她就隐隐感觉到每一样建筑都很熟悉,甚至这家酒店,她也觉得自己曾经入宿过。初来乍到,虽然现在千头万绪无从着手,不过至少确定这块土地是她熟悉的,她的内心笃定许多。
  程劲雨步出浴间,看到钟潜正大刺刺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在看电视。
  “对不起,我用太久了,换你洗。”她朝床上的钟潜笑了笑。
  “算了,你们女人呀……”他没继续说下去,不过那意思很明显,意指女人都是喜欢蘑菇的动物,尤其是梳妆、沐浴这回事,时间用得更是离谱。
  于是钟潜拿了换洗衣物,进浴室盥洗去了。
  程劲雨开始整理衣物,她东西不多,其实这些衣服都是到钟宅后,钟潜叫管家去买来给她的,严格说起来,她唯一自己的物件也只有失忆那天身上所穿的衣服罢了。究竟是谁想置她于如此落魄的境地?连一块钱。一件行李都不留给她,就这样孤孤单单地把她给扔在开往陌生国界的飞机上…··。
  浴间的门打开了,钟潜着一条休闲棉裤走了出来,白色浴巾搭在他古铜色结实的肩膀上,另有一股勃发的肌肉之美。
  “饿死了。”他咕吨一句,拿起电话就要叫客房服务。
  程劲雨连忙按掉通话键,“别叫客房服务,我们出去逛逛。”困在饭店里是找不出线索的,她必须走出这里才能发掘更多。
  钟潜耸耸肩,不置可否地道:“也好。”出去就出去,反正他也要探探“程帮”的虚实。再说,来到这块明媚的东方之珠,就这样在房里消磨也太逊了。
  两人步出半岛酒店,在路上看到一家高级西餐厅,钟潜二话不说就要进去,程劲雨拉住他,朝他微微一笑。
  “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你?”他怀疑地瞪着她。
  程劲雨迈开步伐往弥敦道走,她走得很快,左拐右拐的,没多久钟潜看到“格兰酒店”的招牌,他以为他们要进去那里吃,但却不是。只见程劲雨往左手边走去,带他到一家名叫‘大三元”的店。
  “这里?”他扬扬眉梢,奇貌不扬嘛。
  “你找位子坐。”说完程劲雨径自与伙计攀谈,那一口标准的广东话听得钟潜一愣一愣的。
  店里的动作很快,没多久点的东西就端来了。
  “这是捞面,才十七块,不过很好吃。”她把免洗筷递给他,指着另一盘道,“这是油面,配上蚝油叉烧肉,滋味一流。这一碗是店里自制鱼蛋面的场头,保证你喝了会上瘾。”
  钟潜压根儿不认为这些不起眼的东西会有多好吃,尤其都是面,这怎么吃得饱?他可是个大男人耶。然而很快的,钟潜的叨念都随着一口又一口的面食下肚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太好吃了。”他立即觉得过去几年来钟宅厨子煮给他吃的食物简直是垃圾。
  步出“大三元”,晚风阵阵吹拂,他们随意散步着。蓦地,绿意盎然的柏丽购物大道令程劲雨停下了脚步。
  “干么?想买衣服?”钟潜也随她停下脚步,香港是女人的购物天堂,她会被花枝招展的橱窗给吸引也是人之常情。
  程劲雨迷惘地看着这一大排的名牌专售店,“我……好像来过这里。”就在其中的某一家,她觉得自己曾在里头一件又一件地试穿衣物,身边还跟着类似仆人或司机的人,而她则刷卡刷得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么说来,她极有可能在未失忆之前过着很富裕的生活?
  钟潜瞟了她一眼,根本不信,“你来过这里?”这女人的“感觉”症似乎又发作了。
  钟潜拉走她,如果不快拉她走,不知道这位大小姐会站在那里发呆发多久哩。
  回到饭店才十点多,香港的天气闷热,钟潜又洗了个澡。洗完后也不避讳程劲雨,直接就穿了条短裤出来,他把床的位置用棉被叠着分成两半。
  “你睡左边,我睡右边。”钟潜把灯光关掉,只留一盏壁灯,而且还很干脆地躺下去。
  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外繁星点点,躺在床上,程劲雨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一直想着香港的大街小巷,她穿梭自如,这里就像是她的家一样,但她却无从得知她对香港的印象究竟是怎么来的。
  “喂,小姐,你一直动来动去,我怎么睡呀?”躺着躺着,钟潜终于忍不住扬声抗议了。
  “抱歉,我睡不着。”她无意打扰他的睡眠,但叫一个睡不着的人不动是不可能的事,那样肌肉肯定会麻痹。
  钟潜翻了个白眼,“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责任好不好。”无聊耶,睡不着不会吃安眠药呀,像条虫似的扭来扭去干么。
  “我”
  “我知道你失去记忆很可怜,不过世界上可怜的人不只你一个。”他突然截断她未出口的话,忿然不平地说,“你还有机会找到你的亲人,而我呢?我却是个道道地地的孤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火气突然很大,忍不住训了她几句。
  她怔了怔,“你是孤儿?”孤儿不都是自卑谦逊的吗?可是他却很盛气凌人呵。
  “不行吗?”他隔着叠起的棉被旺她,“不止我,楚克和维岩也都是孤儿!”
  于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他把属于十方烈焰童年时那段残酷的记忆一古脑儿地全告诉了她——那场森林大火,那永唤不回的亲人,以及那位好心收养他们的葛罗素博士。
  “明白了吧!”他口气很差,“不幸的事天天都在发生,你已经够幸运的了,被人丢在飞机里,至少还有我收留你。”,他的故事竟令生性淡漠的她微微感伤起来,“你——想念你的亲人吗?”
  原来那天程劲雨在他书房中看到的照片是他的亲人——他的爸爸、他的妈妈,还有他的双胞胎弟弟。命运原来是这么残酷的事,可以让骨肉在一瞬间分离,也让他们永远无法再叙天伦之乐。
  “废话!”他骂道。这家伙怎么搞的,净问些无聊的话。
  “就这样你们长大成人之后,分别离开葛罗素博士,选择各行各业去发展。那么,你为什么选择航空呢?”她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自由呀。”他答得理所当然。
  “你为何讨厌女人?”她有点好奇,世上恐怕没有女人人得了他的眼。
  “因为女人就像你一样麻烦!”他很乐地答道。为自己给她的答案拍案叫绝。
  一问一答,直到深夜他们才沉沉睡去,这一晚两人之间似乎靠近了一点,不再那么生疏了。而钟潜也有点觉得,女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抽着雪茄,何孟人仔细聆听着属下的报告,不时给予提点,他虽然是“程帮”的副帮主,不过现在完全是一派帮主的架式。
  “大上海夜总会的事就这么定案,有谁不服,让他来找我。”何孟人微微撇唇,现在是他当家作主,没有他决定不了的事情。
  “是!副帮主。”
  何益人沉吟了会儿,又道:“下个月日本山口组的高级头子来港,我们‘程帮’一定要设法接到他们,别让别的帮派捷足先登了去。”
  属下接口道:“山口组的高级头子来港,许多帮派都虎视眈眈,不过副帮主放心,没有哪个不要命的小帮敢来捣咱们的黄龙……”“爸!”一名斯文干净的年轻男子大踏步走了进来,他双眼发光,神情异常兴奋。
  “何少爷。”属下恭敬地问候。
  察觉到儿子的不寻常,何孟人对属下挥挥手,“你先退下。”这孩子很少这么兴奋,该不会是……等那名属下告退之后,何昕立即走向前去,语音激动地说:“爸,有人在启德机场看到劲雨,她回来了。”
  “哦?”何益人暗自讶异在心中。脸上不动声色,他故作惊喜地问:“确定是劲雨吗?这两年来她都很少在香港露面,会不会是看错了?”
  该死!老萧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说让程劲雨喝了失忆药吗,她怎么会出现在香港?
  “不会错的!”何昕笑容满面地说:“我有一个学妹是劲雨的高中同学,她昨天告诉我,她去机场接朋友时与劲雨擦身而过,由于当时人太多,她来不及叫劲雨,劲雨也没看到她。”
  何昕目前就读港大,是个优异的高材生,平时甚少理会帮中之事,何孟人对他的期望也不在黑帮,他希望儿子将来能打入上流社会,到时横跨政商两界,更可以呼风唤雨。
  “这样呀……”何孟人微拢起双眉。
  疏忽,太疏忽了!居然会给一个防都防不到的人发现程劲雨的行踪,还去告诉他的宝贝儿子。
  儿子从小就喜欢程劲雨,他心知肚明,他也并非要反对他们,只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等他就任帮主之位时,就算儿子想娶那丫头,他也不会反对,到时变成一家人,怎么样都好说话。嘿,让他们下一代去自由发展,届时他这位准公公篡谋帮主之位一事,就可以一笔勾消,那丫头总不能杀了自己的公公报仇吧。
  “爸,您不是说萧伯伯去意大利接劲雨时,和她走散了吗?”何昕心急地催促道,“现在既然劲雨回来了,您快派人去找她,程伯伯过两天就要出殡了,如果劲雨不在身边,那会是他们父女俩最大的遗憾!”
  “我知道,我会派人去找的,你不用担心。”何孟人顿了顿,不痛不痒地又说:“不过,阿昕,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依我看,你朋友在机场遇到的那个人,是劲雨的机会不大。”
  “爸,您为什么这么说?”何昕蹙起眉心。
  何孟人扬起嘴角,“你想想看,如果劲雨真的回来香港了,她怎么不回来‘程帮’?难道她认不得回家的路吗?这太奇怪了。”
  何昕并没反驳父亲的话,“这点我也想过,不过,或者有意外或是其他的原因。总之,爸,您先派人去找找再说,‘程帮’人多势众,香港不大,要找一个人并不困难。”
  “嗯,你先出去吧,我还有帮务要处理。”他要快点派人去调查,连护照都没有的人,又怎么能入境呢?
  何昕关心地道:“爸,您要保重身体,程伯伯过世之后,您一直都没休息,我担心您的身体撑不祝”何孟人朗朗一笑,“放心吧,老爸的身体还很健康,有儿子的关心,我就更有活力了,为你程伯伯辛苦一点,算不了什么。”
  何昕眼中流露出满满的钦佩来,“爸,我以您为荣!”
  何孟人用慈爱的笑容目送儿子挺拔的背影离去。蓦地,奚落的掌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好孝顺的宝贝儿子!你说,如果他知道他敬爱的爸爸的真面目,不知会做何感想?”
  何孟人敛起笑容,扫了一眼走出来的女人,“温芙,你又偷听我谈话了,这不是个好习惯。”
  她妖娆地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当然要防着点,否则哪天你把我卖了,还帮你数钞票呢。”
  何孟人看着她,他得当心这个女人了。
  “怎么?这样瞪我,我说错了吗?”温芙娇嗔地问。
  何孟人缓缓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在她绝艳的红唇一点,笑道:“我舍得吗?”
  “你当然舍得。”温芙板起俏脸,“昨天你和谁共度春宵?美丽华大酒家的苏丽玲对不对?”
  “那只是逢场作戏。”何孟人忽然把舌头窜入她口中,火热地吻了她一记,“我爱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温芙媚眼含笑地睨着他,“别在这里油嘴滑舌,还是想想怎么找到那丫头吧,你的宝贝儿子急都快急死了喽。”
  “程昆泉两天后就要出殡,绝不能让劲雨在这时候出现。”他阴侧侧地说,“只要三个月,我的篡帮大计就能成功,任何人都破坏不了我的好事。”
  “别忘了你想做帮主,还得劲雨签文件呢。”温芙提醒他。
  “等三个月后,我大权在握,帮里都是我的人。木已成舟,她不乖乖签文件都不行。”何孟人胜券在握地笑了笑,“更何况劲雨一向很听我的话,她才二十岁,既不可能管理整个帮派,又怎么会不听我这个世伯的话呢?她绝不会怀疑我就是谋夺‘程帮’的主谋。”
  “如意算盘打得可真精。”温芙搂住他颈子,笑得极其妩媚,“如果程昆泉在世,你和俄罗斯政府合作对付十万烈焰这件事,说什么他也不会答应的。”
  何孟人冷然地笑,“那老头子就是脑筋太死,俄罗斯政府早和他谈过,他偏偏说黄种人不该残害黄种人,真是迂腐的想法。哼,‘程帮’如果继续在他带领之下,迟早会瓦解的。”
  “对呀,只有像你这么有商业头脑的人才有资格带领‘程帮’。”温芙不介意给情夫再戴一顶高帽。
  “我早就看老头子的作风不顺眼了,什么重情重义,黑道哪来的义理可言?”何孟人狠话不知不觉地撂下,“这次和俄罗斯政府合作的利益很大,只有傻瓜才会拒绝,十方烈焰是黄种人又如何?没有什么是金钱取代不了的。”
  温芙吻着他的脖子,喃喃道:“五年前我嫁给程昆泉时,就看出你有雄心壮志,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何孟人开始摸索着她美好的胸线,冲动勃然而起,“原来你那时候就对我有意思了,怪不得两年前会勾引我上床。”
  语毕,免不了又是一场男欢女爱的交战,无边春色染上“程帮”大堂,他们肆无忌惮地呻吟了起来。
  第五章
  半岛酒店真是名副其实的优雅酒店,即使是住惯了富丽堂皇钟宅的钟潜,一觉醒来,也还微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晨光微微透过窗帘折射进来,想必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旁边的程劲雨睡得正熟,她手臂放在枕头之下,身体睡得歪歪的,睡衣下摆卷到小腿肚,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腿和脚裸来。
  钟潜好奇地看着,他发觉她的睡相还满可爱的。挺俏的鼻梁、长长的睫毛翘着,小小的唇瓣好像很柔软,肌肤粉嫩、长发披散,颇有凌乱美感。
  奇怪,他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她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大概是因为他都忙着挑剔她和不满她,所以根本无暇发掘吧。
  昨晚他们聊得很晚,聊累了才各自闭眼睡觉。不知道她怎么有那么多问题要问他,他说的无聊事,她还听得津津有味……咦——他眉头一皱,她该不会爱上他了吧?
  越想越不对劲,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日久生情,近水楼台,何况他又对她这么好,收留她、带她来香港、照顾她的衣食住行……像他这么温柔体贴又大方的男人,任何女人都会被感动,何况是一个孤孤单单的失忆人。他之于她,一定就像溺水的人捉住浮木,由敬生爱,由爱生慕,对他崇拜得不得了,恨不得永远追随在他身边,就算只能替他提鞋也甘心。他挑挑眉,好吧!如果程劲雨这么爱慕他,那么他也不排斥娶她当老婆的可能,反正失忆人既找不到父母,也找不到兄弟姊妹,人口一定单纯,不会带给他太多困扰,娶她连聘金都省了,每天只要叫厨房多煮几碗饭即可。
  “钟潜,你在看什么?”程劲雨奇怪地打量钟潜,她醒来有好几分钟了,一睁眼就接触到钟潜古怪地盯着她看。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好像有点神智不清。
  “我在看什么?”他愣愣地问。奇怪,她是什么时候偷偷醒的,他怎么都不知道?好狡猾的家伙。
  程劲雨扬扬眉梢,“是呀,你为什么盯着我看?”她不至于认为钟潜想对她做什么,只是他的样子太奇怪了,不由得她生疑。
  “我盯着你看——”他自问着,瞬间乍然回神,耳根子连带微微烧红起来。妈的!他刚刚心猿意马在想什么?娶她当老婆?你神经病呀,钟潜!
  于是他恶人先告状的说:“我在看你这只懒猪要睡到什么时候,我和楚克他们约好九点大厅见,你不要害我迟到了。”
  程劲雨看看表,“现在才七点。”离他的约会时间还有两个钟头,他会不会太紧张了一点?
  “我知道。”钟潜抬高下巴,明明理亏的他还嘴硬地说,“你们女人打扮最耗时间了,你想骗我不知道呀。”
  “放心吧,我动作很快,不会害你迟到的。”她翻身而起,掠掠长发,微微一笑水眸灿然生辉,“我洗个脸,换件衣服就可以了。”
  她那拂动长发的动作让钟潜又是一呆,简直可媲美各大洗发精的广告,没星探发掘她真是太可惜了。“那你快点!”他粗声粗气地说,掩饰他抨然心动的情绪。
  等到程劲雨一走进浴室,他这才扭开音响,让满天价响的音乐充斥整个房间,他开始骂起自己来。
  见鬼!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呀?她又不是特别漂亮,奏儿都比她刚柔并济多了,茉优也比她温柔婉约一千倍,宵宵可爱纯真,方雅浦的“男爵”更是比她活泼潇洒,男爵的姊姊“殿下”也落落大方胜过她,连曾呈赫那只聒噪的黄驾都比她来得明媚照人。他边念边着装,这人把他今生认识的女人全抬出来比较了。
  浴室门一开,程劲雨走了出来,她换了件优美轻柔的柠檬黄亚麻洋装,中腰剪裁,裙摆在膝上三寸处,活泼中不失端庄。
  “我们现在要下去了吗?”她问。
  这件洋装把她的好身材全凸显出来了,他瞪着她,赶走心中那乱七八糟的绮念,“你哪来的这件洋装?”他没发现自己在答非所问。
  “这不是你让管家买给我的吗?”程劲雨奇怪他有此一问,她穿这样很奇怪吗?或许是吧,因为在这之前她都穿裤装较多。
  “买得这么合身?”他真是怀疑这是管家买的,现在的女孩子都很虚荣,身材稍微好一点就一定不会放过秀一秀的机会,没事就喜欢去选什么某某小姐,回答一些白痴级的机智问题,再穿着暴露的衣物在台上走来走去,让一些色迷迷的男人品头论足。
  他重重一哼,这个程劲雨一定也不例外,一回到东方人的社会,她就迫不及待想展露自己的本钱,怪不得她说她可以卖身还他钱,原来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有他才会以为她是什么纯洁无瑕的女孩子。
  “我和管家一道去买的,我试穿过。”她不懂钟潜那轻视的眼光从何而来,她既没露肩,也没露背,他为什么这么看她?
  “走吧!还蘑菇?”他没好气地说,率先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程劲雨看着钟潜头也不回地走,连等都不等她,可见他怒火炽得很,聪明的还是少惹他为妙。
  半岛酒店的大厅咖啡座,高耸的梁柱和美丽的浮雕,显出雍雅的格调,地面上乳白色的大理石与蓝色椅子相互辉映,调出柔和色调。
  座上三名出色挺拔的男子正在闲聊,他们看起来非常愉快,一点都没有等人的不耐神色。
  钟潜老远就看到他三名伙伴了,楚克和丁维岩是约定好要见面的,在这里看到他们两人并不奇怪,但另一名男子就出现的太突兀了。
  他扬眉瞪着,莫东署那家伙来干什么?难不成他在香港也有投资拍片?
  “晦!潜,你好吗?”留着三分手头的男子向钟潜打招呼,他恣意地让笑叼上唇沿,炯亮的眼神英气迫人。
  钟潜径自拉了张椅子坐下,“你不是回好莱坞了吗?这么闲来这里,你比佛利山庄家里的床上没躺着裸女等你回去欢合?”
  莫东署不以为忤地笑了笑,“老弟,你总是这么刻薄,这位大美人怎么忍受得了你的脾气呢?”他把眼光转到刚刚坐好的程劲雨身上,感兴趣地打量着。
  “你又想干么?”钟潜防备性的问。
  莫东署就是死性不改,走到哪里都想找人拍片,上回找“男爵”,踢到的铁板还不够吗,这次还敢找个失亿人?
  莫东署耸耸肩,“没干么,只是想问问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拍片而已。”他彬彬有礼地自金色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来,递给程劲雨,眼睛紧盯着她不放,“你一定就是劲雨了,我是莫东署,十分幸会。”
  “很高兴认识你。”程劲雨淡淡地道,她收下名片点点头,也对楚克、丁维岩颔首招呼。
  钟潜撇撇唇,找碴地说:“你不必对她大献殷勤,她现在失忆,你找她拍片,她也一定背不起台词,你会损失很惨重。”
  莫东署、丁维岩、楚克三人对看一眼,都对钟潜这种似是而非的理论感到有点啼笑皆非。
  “潜,劲雨是丧失过去的记忆,不是丧失记忆的能力。”楚克不由得提醒他的好伙伴,就算不是医生,这点基本常识也该有的。
  “还不是差不多。”钟潜轻哼,叉起松饼入口。
  “差多了。”莫东署接口,“我找她拍片是为她好,一旦跃登大荧幕,好莱坞的电影全球皆会放映,到时劲雨的家人自然会来找她,这不是比她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找人要快得多吗?”
  “谁不知道你们好莱坞筹拍一部片的时间要一年半载,开拍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杀青,杀青了还要排期上映,上映也要她的亲人会去看才行,你想害她孤儿当一辈子啊?”一连串的大道理逸自钟潜口中,总之,就是反驳莫东署就对了。
  “我像是这么坏心眼的人吗?”莫东署捏捏自己脸颊,又把焦点放回在座惟一的淑女身上,“这样好了,劲雨,你没有拍片的意愿,我不会勉强你,不过我想邀请你陪同我一起出席这届香港金像奖颁奖典礼,不知你意下如何?”
  “她不愿意!”钟潜答得比当事人还快。
  莫东署瞄他一眼,嚷声摇头,“监护人,你也太霸道了吧。”
  “日冕”——莫东署在心里微笑起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回“日焰”像是有点不同了。
  钟潜也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太反常,他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清了清喉咙,淡淡地道:“我不让她去也是为她着想,她现在身世不明,很危险,不能随便抛头露面。”
  莫东署故作遗憾地说:“好吧,那我只好独自赴约了,真可惜!大会这次邀请我做最佳影片的颁奖人。”
  “我和维岩可以陪你去。”楚克笑言。
  莫东署立即敬谢不敏,“不必了,有你们两个在,我猎艳的机会会大大减少一半,我还是自己去吧。”
  楚克没有异议地说:“也好,反正我们还有‘程帮’的事要忙,那种太华丽的大场面不适合我们小人物,祝你好运,多结识几个漂亮的香港女明星。”
  “希望承你美言。”莫东署很爽朗地笑了,他搓着下巴,颇有兴致地说,“虽然金像奖晚会很迷人,不过会会‘程帮’的游戏也挺不错,你们几个小心了,俄罗斯政府合作的对象,一定不会是省油的灯。”
  “省不省油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只无耻之灯。”钟潜鄙视地说,“会和外国人联手残害自己同胞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程帮’不配称为香港第一大帮,顶多是群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罢了。”
  “或许,是你误会他们了呢?”一直默不作声的程劲雨突然开口。
  奇怪,她为什么要替“程帮”辩解?不是素昧平生吗,她没理由替那种沦丧义理的帮派说话呀。“误会?哼。”钟潜嗤之以鼻,“我从来不信什么误会,我只相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程帮’会和俄国人合作,铁定拿了不少好处。”
  程劲雨因钟潜对“程帮”严厉的指责而皱起秀眉,“钟潜,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都没有资格定谁的罪。”听他骂着“程帮”,就好像在骂自己一样,这种感觉好奇怪。
  “‘程帮’若没和俄国人合作,又怎么会空穴来风?”钟潜继续说下去,“素闻‘程帮’向来以义理洽帮,现在也不过尔尔罢了,禁不起一点点利益的诱惑,那种帮主该受万人唾弃……”“我不准你这么说‘程帮’帮主!”她忍不住冲口而出。
  在座四名男土不约而同,都对她抱以不解眼光。
  钟潜挑着眉瞪现她,“奇怪了,你为什么老替那个‘程帮’讲话?你真让我怀疑你是他们派来卧底的内奸。”
  程劲雨的头痛了起来,她心乱如麻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反常?“程帮”与她有何关系吗?不可能,她怎么会和黑道帮派有牵连?
  “潜,劲雨的话也有道理,事情没弄清楚,确实不宜对‘程帮’太早下定论。”丁维岩稳重地说。
  程劲雨抬头看丁维岩,眼中有着感激,他就像她记忆中模模糊糊的那个人一样,总是能适时地给她温暖。
  钟潜不是滋味地看着这一幕,冷冷地道:“‘程帮’与俄罗斯勾结之事,就算没有十成,也有九成,走着瞧吧!”
  显然他是把心中那不明确的微微醋意都转嫁到“程帮”头上了,“程帮”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无辜呀。
  早餐之后,初来乍到的三个大男人都对香港充满了探险之心。反正才刚来,闲闲也是没事做,楚克微微一笑提议:“素闻海洋公园是亚洲最大的游乐场,不如我们到海洋公园一游吧、”钟潜拉长着脸,他还在为程劲雨为“程帮”辩解之事不爽,“那是没童年的人才去的地方。”
  “我们本来就没童年呀。”莫东署、丁维岩、楚克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十人自幼就丧亲,被葛罗素博士收养后,巨大的伤痛一直无法平复,直到日渐长大才慢慢好转,可惜已错过最纯真的童年时光,直接就跳脱到少年时期,这一直是他们的遗憾之一。
  “见鬼!”钟潜没好气地咒诅一声,这就算他同意了。
  五人步行至天星码头,准备先搭渡轮到香港岛的中环。
  “听说天星小轮十分浪漫,维多利亚港风光怡人,夜晚更是美丽,是最富诗情画意的海上航程。”在排队买票时,楚克很有情调地说。
  钟潜看他一眼,“卓乐免费请你坐了那么多次世界级的豪华邮轮,也没见你这么感动过。”
  “极光”——卓乐是世界级邮轮的主人,不喜欢陆地的他,一年中有大半时光都在豪华邮轮上消磨着。
  “那不同,天星小轮航程虽短,但别有一番乐趣。”楚克笑道。
  买好票,五人鱼贯入船舱,俊男美女的组合,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在天星小轮里自不例外。
  小轮未开启,但摇晃得很厉害,他们各自就定位后,程劲雨看着波光粼粼的港湾海水,忽然有种强烈的感受,她坐过这小轮!但是,是和谁一起坐的,…头好痛,她想不起来。
  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她蹩着眉心从小轮望出去,隔着维多利亚港是香港岛的中环和九龙的尖沙咀,坐在小轮里可以看到中环林比鳞次的大厦,那里有许多精明干练的企业精英,也是香港经济的枢钮……她的头再度发疼,也感觉有点昏。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些?
  “‘程帮’帮主今天出殡。”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人程劲雨耳中,她猛然一悸,本能地寻向声音来源处。
  说话的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他旁边还有三名与他同样年纪的男子。
  “程帮主死得真是意外。”有人接口道。
  “这么快就出殡,也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另一名男子不解地说。
  程劲雨想专心的听他们说些什么,不过那几名男子似乎对这个话题很保守,只略谈了几句就没有下文。当她正惊疑不定,自己那惶惶然、恍若无巢之鸟的感觉从何而来时,两名妇人的对谈又传人了她耳里。
  “喂,你知不知道‘程帮’帮主今天要出殡了?听说场面好大哦,准十二点要下葬。”妇人兴奋地说。
  “场面大有什么用?我听说他女儿还没赶回来。”较胖的妇人哼了一声,“真是不孝女!”
  程劲雨一听,顿时胸口像被重重一击,不安的感觉渐渐扩大。
  “你干么?晕船呀?”钟潜发现她的异样,但却是一点都不温柔地问。在他的想法里,女人嘛,谁不会扮娇弱,就算是喜欢也千万别对她们太好,否则她们是会骄傲的。
  她摇摇头,默默地望着海水出神。
  “唉,女人。”钟潜以极简单的一句话为她的行为作了结论。
  从尖沙咀搭天星小轮到中环的航程不到十分钟,下船后,他们在地铁站附近找到直达海洋公园的巴士,巴土票加上园内入场票,十分廉价又方便。
  上了巴士,莫东署、丁维岩、楚克坐在最后一排,钟潜则和程劲雨坐在他们一面的双人座位。
  “待会儿别忘了买个即可拍相机。”莫东署提醒,他这位大制片家喜欢处处留影,为旅途留下美好的回忆。
  “也可以打个电话给雅浦,告诉他,我们正在畅游海洋公园。”楚克笑盈盈地说,他知道他那位雅谑成性的伙伴有多么喜欢凑热闹。
  “哈,好主意!”钟潜立刻赞成。他最爱看方雅浦那副抱憾不已的样子了,那会让他觉得人生还是挺美好的。
  “不过我们的小美人儿好像有点不开心。”莫东署关切地探向程劲雨。
  “我没事。”程劲雨勉强笑了笑,那笑容显得有些落落寡欢。
  “哇!好盛大的送葬仪式!”巴土车厢里突然有人喊。
  确实,那是个盛大至极的送葬队伍,巴土里的每个人都被那气势吸引住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锣鼓喧天的人马。
  程劲雨凝视窗外,那棺木、那灵枢、浩浩荡荡的队伍,无数穿着黑衣的男子跟着灵车而走。而灵车中央,一张放大的中年男子照片置于其上,程劲雨倏然一震,睁大了双眼,说不出任何理由就怔怔地落下泪来。
  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那照片中的人和她有什么关系?看见照片的刹那,她的心恍如刀割,剧烈地抽痛着,好痛!好痛……钟潜不看窗外了,他挑了挑眉毛,稀奇地看着她,“想不到你感情这么丰富,别人家死人你也哭成这样?”女人真是水做的,一点都没错。
  巴士开动了,程劲雨的泪仍然不止,她双手撑着玻璃窗,哭得两眼模糊,双眸留恋地望向窗外灵车,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喂,擦擦眼泪吧。”钟潜粗里粗气地把面纸塞到她手里,“你这样哭法真是丑死了。”
  哎哎,这种安慰人的拙劣方法还是不要安慰的好,被他安慰的人准会更加伤心。坐在后座的三人交换一个眼神,都感到事情不简单,也只有粗心如钟潜会以为那只是女人的善感心作祟罢了,这个“日焰”真是没药可救了。
  海洋公园
  这里以亚洲最大的海洋公园著称,园内占地相当广大,也集合了许多常见的游乐设施,但或许是开园的年代已久远,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精彩好玩,游乐设施也显得不够刺激。说到海洋公园的特别之处,也只有令人咋舌的超长电扶梯值得一提,它是世界最长的室外电扶梯,本身也是一个美丽的景观,除此之外就没什么惊喜。
  “到这里来散散步倒是不错。”楚克的结论很含蓄,他刚刚才坐了海盗船,那速度只能用“摇得很客气”来形容。
  “去坐缆车吧,或许会有趣点。”莫东署提议,他想在缆车里拍张照片,看看在空间小的地方拍照,头会不会变得很大。
  于是他们登上了可爱的圆形缆车,程劲雨满脑子想的都是灵车上的照片,一路上心不在焉地任钟潜拉着走。
  缆车缓缓移动,从车里头望出去,地形险峭,景观十分漂亮,还可以看到中国南海的景色。
  “不错,不错!”莫东署频频点头,优闲地点了根烟抽。
  “劲雨,你还好吗?”丁维岩关切地问,他一直在留心她的神色。
  钟潜瞄了她一眼,口无遮拦地说:“大概被灵车冲到,回去带她去收收惊准没事。”
  楚克笑了,“你怎么也知道收惊这种事?”他们在异国长大,中国老祖宗的古老东西对他们来说,全都是一知半解。
  “听我家那个从厦门来的华佣讲的。”钟潜兴致勃勃地说,“只要在额上腾空写几个字,人就会不药而愈莫东署挑起眉,打断钟潜的发表,“那还要全真这种人来做什么?”
  钟潜给他一个白眼,“那是两码子事好不好,老大!”真搞不懂这种人耶,这样断章取义的,谁受得了?
  “我懂潜的意思。”楚克接口,“收惊就像是西方的巫师,有时候医学治不了的现象,就要靠这种超自然力量来帮助。”
  “答对了!嗯,还是克比较有知识。”钟潜赞许道。
  莫东署咧嘴一笑,“那还等什么,快带劲雨去收收惊呀,或许她会想起她是谁,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怕是她想起了自己是谁后,会更痛苦。”楚克若有所思地说。
  一迳出神的程劲雨对他们四人的谈话几乎是充耳不闻,心中那股凄凄然、无所适从的感觉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逐渐扩大。
  她心神不宁地跟着他们下了缆车,走进一家餐厅。
  “你吃什么?”钟潜把Men递到她面前,平常她对吃最挑剔了,希望今天不会例外,否则就反常得太彻底了。
  “我吃不下。”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多少吃点东西,吃了东西你会好一点。”丁维岩作主,帮她点了清淡的食物和咖啡。
  餐点来了,对着盘子里的食物,程劲雨连举箸的力气也没有,痛楚的感觉依然漫天漫地的向她袭来。
  “吃吧!”钟潜把刀叉分别放到她左右手,现在她归他收养中,他可不许她饿着。
  她拿起刀叉,困难地润了润唇,眼眸不经意地扫过手表,时针指着十二。
  “别发呆了。”钟潜又催她,居然还难得地帮她在咖啡里放好糖和奶精,表现“日焰”少有的男土风度。
  钟潜把咖啡杯放到她桌面,无意间碰了她一下。蓦地,程劲雨手中的餐刀竟划过她自己手背,留下一道血痕。
  “老天!”钟潜为自己的粗鲁而懊恼。
  程劲雨看着血痕,心里一痛,泪水奔流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餐刀划下去的刹那,其实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内心深处,却有一阵尖锐的、像撕裂般的痛楚狂猛地侵略着她每一根神经,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咬得嘴角都沁出了血珠。
  “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钟潜急急想安慰她,但对女人凶惯了的人,一时之间是很难温柔转性的。
  “劲雨,只是小伤,不要紧。”丁维岩沉着地说,一边细心招来传者拿医药箱。
  “没这么痛吧?”莫东署左看右看,都不认为那道浅浅的血痕有痛哭流涕的必要。
  “她是心里痛。”楚克缓缓地说。
  第六章
  经过一天的沉默,回到酒店后的程劲雨更是像个哑巴似的。洗完澡,她便独自站在帷幕玻璃窗前望着大片星光,让沐浴出来的钟潜吓了一大跳。
  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臂,皱起眉头,“喂,你该不会想自杀吧?”她本来就是个笑容不多的女孩,时常见到她出神凝思,到香港后她的忧郁症似乎益形严重,尤其是以今天泛滥得最为离谱。
  她挣脱他的大手,垂下睫毛,一双漂亮的眼睛黯然无采,“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没那么脆弱。”
  钟潜笔直地站在她面前,强迫她面对他,“一道浅浅的刀痕就能让你流泪,这样还不够脆弱?”
  她迎视他的目光,坦荡荡地说:“最起码在找出我的身份之前,我不会轻易做出傻事。”
  他紧盯着她,犹不打算放过她,“但你今天很反常。”
  她别过头去,中午那尖锐的痛楚还在心脏处,“别问我,我也弄不懂是怎么回事。”
  “希望找到你的身份之后,一切都会有个合理的解释。”他可不想再看她那么伤心了,这不是个好经验。
  “那也是我希望的。”她的眉头比他还紧。
  钟潜瞪视着程劲雨,蓦地,他又拉起她的手,直直往门口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经过一天的折腾,她已经累了,现在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吹吹海风,清醒清醒脑子!”钟潜拖着她出门,也不管沿路多少双异样的眼睛。
  过了大马路,她先是看见红砖搭建而成的钟塔,走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所在之地即是维多利亚港旁。
  星月下,海风吹拂,舒爽恰人,而成双成对的情侣更说明了这是个谈情说爱的圣地,还有大方的外国人在海风的伴随下拥吻亲热着。
  靠着栏杆,程劲雨吁出一口气,钟潜实在走得太快了,她几乎无法跟上他的脚步,这是她第一次发现他身材的挺拔之处,腿长步大,一步等于是她的两步。
  “吹点风,不要再胡思乱想。”钟潜望着海面,故作轻描淡写地道。
  她苦笑,“可惜我的胡思乱想都是凭空而来,毫无根据,就因为这样,我才感到痛苦。”每当她对一件事物反应敏感,她就怀疑她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尤其是今天,当她泪流不止地哭泣时,她完全无法得知原因,凌乱、不明确,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无从解释的事往往最教人痛苦,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
  他忽而转头面对她,“如果你一辈子无法恢复记忆呢?”那就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好了,他不会介意多养一个人,就算她对食衣住行很挑剔,他也认了……不对!钟潜倏然一惊,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接着,他对心中那冒出的声音,很感冒、很感冒地摇了摇头,很心虚、很心虚地否决了掉。
  “不!”程劲雨恐惧地瞪着他。
  他烦躁的撇撇唇,“我只是说如果。”紧张什么?就算她想不起来她自己是谁,他也不会把她扔在维多利亚港里,她是他的人,他会守护她的……咦?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程劲雨归人自己人之列?上个上拜他在飞机里捡到她时,他还对于“携带”她这回事感到倒霉不已,怎么现在……“不能有如果!”那对她来说绝对是种凌迟。
  “你就这么不愿意住在钟家?”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程劲雨微愣,“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为什么他会这么问她?他不是巴不得将她这个大麻烦送出门吗?但听他的意思却又不像这样。
  她扪心自问,在钟家,虽然钟潜老是对她摆着脸色,可是他的下人们均对她很好,那股真诚的热情是她可以感受得到的,丝毫没有因为她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而嫌弃她。她喜欢钟家,真的!
  “那么你是怎么想?”钟潜拉住她手腕,眼神炯炯地逼视她,“你愿意留在钟家吗?”换言之,愿意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吗?
  程劲雨微微低头,他的眼神让人不安。“我只想知道自己是谁。”她避重就轻。
  钟潜横眼盯着她的侧脸,“就这样?”语气中有隐约的火气。在她眼里看到的事就仅止于此?她只想知道她自己是谁?
  然而事实上他没有理由生气,他早就知道她跟来香港的目的,既然如此,他不明白此刻自己心头涌上来的怒气是为什么。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瞳,戒慎地想与他保持距离,“是的。”
  她简单又毫不迟疑的回答让他着火。他敛起表情,也不管人来人往的,突然把她拉进怀中。
  “钟潜!”她想挣脱他。现在的她不适合拥有爱情,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去爱人,那太冒险了。
  一会儿,她又想到,爱人?爱?莫名其妙呵,程劲雨!钟潜说过爱你吗?这倒是你自己一相情愿的可笑想法。
  他紧盯着她,浑身散发着不悦,“你怕我?”
  她正想摇头,然而他火热的嘴唇已堵住了她的,很挑逗地轻舔她的唇瓣,阳刚的唇肆扫着她唇舌,不留一点余地。
  海风轻拂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搁到了他腰际上,这一刻她忘了身份之谜,也忘了日间难以承受的痛,只一心一意地感受他的吻。
  她的回应令钟潜心头一阵火热。不行,再这样下去他可难保待会回到饭店他会对她做些什么。
  于是他放开她,尴尬同时涌上两人面颊。
  “对不起。”他卒先开口,没想到自己会对她那么冲动。
  理智迅速游回程劲雨的躯壳,她润着唇,止不住心跳狂猛的节奏,“我……我想回饭店休息。”
  他刚毅的脸部线条又紧绷了起来。妈的,难道是他的吻太没魅力了?他刚吻完她,她想到的就只有回去休息?
  见鬼,钟潜,你比张床还不如!昂茫厝ィ 彼敛谎谑味运牟宦蟛降敉范小?
  程劲雨跟上去,不由得微拢起眉心,看来这一趟的吹风之行,是吹得她更头疼了。
  一早,钟潜丢下沉睡中的程劲雨,独自到对面的喜来登酒店的咖啡厅去赴约,约他的是丁维岩、莫东署和楚克。至于为什么要神秘兮兮地叫他独自赴约,这点等他到了再问那三个无聊的人。
  “先生,请问几位?”侍者很专业地迎过来。
  “找人。”他左右张望。
  “是找三位先生吗?”侍者忽而露出暧昧不清的眼光。
  钟潜潦草地点点头。
  “请说暗号。”侍者对他使眼色。
  钟潜眉头一皱,“暗号?”妈的,他们三个在搞什么鬼?吃个早餐还要暗号?他要回答‘北京烤鸭”、“反清复明”,还是“长江一号”?
  传者古怪地露出“您了解的”的笑容,“是呀,那三位先生交代过,您必须说出暗号才能与他们三位见面。”
  被弄得耐性尽失的钟潜,很不耐地的瞪着侍传者,“十方烈焰?”他只是蒙蒙看,如果这个穿制服的家伙要再叫他猜,他掉头就走。
  “正确答案!”传者眼中闪着兴奋。
  他看了那无聊的侍者一眼,这人准有侦探狂热,“可以带我去找他们了吧?”
  “请跟我来。”侍者将他导引到一处较隐密的角落,那三个皮皮的男人赫然在座,他们正啜饮着香醇咖啡,一派优闲模样。
  “请四位慢慢谈,不打扰各位了。”
  侍者一退下,钟潜立即兴师问罪,“你们在玩什么游戏,那家伙无聊透顶!”
  “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先喝口咖啡清清嗓吧。”莫东署很殷勤地替他倒了杯咖啡。
  楚克笑盈盈地说:“我告诉那个服务生,我们是联合国调查局的人,在香港进行一宗外星人入侵地球的庞大案件。”
  丁维岩接口道:“我们的卧底身份是帝国夜总会的舞男,正在逮捕一名化身为女客的外星人。”
  莫东署挑挑眉,露出一口笑意说:“然而不幸我们的伙伴,也就是你,与外星人女客产生了感情,我们为免你误入歧途,特地在这里与你会商,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
  钟潜瞪大眼睛听着他们三人口中的鬼话连篇,这就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吗?说他是舞男?还和什么外星人变的女人产生感情?
  “他居然相信?”钟潜的脸冻着一层寒霜。
  “他相信。”三人异头同点。
  钟潜吟了哼,“那小子大概是个倪匡迷。”这是唯一的解释,否则谁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要不然就是智能不足。”莫东署过河拆桥,很坏地帮腔。
  “总之,他不正常。”楚克也下了个“倒戈”的结论。
  钟潜两道俊眉排得高高的,“别以为这样就有免费头等船可坐。”他早看透他们三个了,先戏耍他,再投靠到他这边来,无非是为了混机位。
  那三个男人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劲雨呢?还在睡?”莫东署叉起培根入口,闲适地问。
  钟潜瞟了他一眼,“你那么关心她干么?”他早就怀疑莫东署对程劲雨有企图,没事邀请她去参加什么金像奖颁奖典礼,就是喜欢凑热闹嘛,他又没有得奖,去什么去?无聊,活生生地霸占人家一个座位……“我是爱屋及乌。”莫东署煞有介事地说。
  “你什么意思?”钟潜很警觉地扫向楚克,完全没有想到莫东署口中那个“屋”指的是他钟某人。
  他心想,莫非对程劲雨有好感的是楚克?嗯,很有可能,楚克风流惆搅,他对女人温柔体贴又阔绰,少有女人能逃离他撤下的漫天情网。喏,那个“殿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看她对楚克一副着迷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的爱情魔力有多厉害。
  楚克不疾不徐的微笑,“别看我,不关我的事。”沉醉于爱河中的男人果然是多疑又敏感的,“日焰”的这一天让他们十万烈焰都等得好辛苦呀。不过为了看处男破身,再辛苦也值得。
  钟潜又要怀疑丁维岩,不过这回他倒是立即就放弃了,程劲雨不是丁维岩喜欢的那一型女人。
  丁维岩瞅着钟潜缓缓而笑,“还好你没有说我爱上劲雨。”
  钟潜自知离谱,他喝了口咖啡掩饰不自在,清了清喉咙,又挑了挑眉毛,这才问:“这么早找我出来干么?”
  莫东置点了根烟,笑得不怀好意,“当然有事才会找你出来,否则谁忍心破坏你的春宵好梦。”
  楚克吸了口咖啡,兴味地看着钟潜,“我们知道劲雨的身份了。”那是他们三人昨夜研究的成绩。
  钟潜瞪大眼睛,一口咖啡差点没呛出来,“你们知道?”日夜与程劲雨在一起的是他,他都不知道了,他们怎么会知道?
  丁维岩缓声道:“劲雨是香港‘程帮’帮主,程昆泉的独生女儿。”
  “‘程帮’……”钟潜拧起眉。
  丁维岩再度点头,昨晚初闻这个消息时,他们也感到惊讶,但仔细推敲,又有其真实之处,只不过尚有些谜团待解而已。比如,她为何会失去记忆,为何被人刻意摒弃于她父亲的葬礼之外,又比如,为何不见程帮出动人马找她。
  钟潜的眉毛挑得半天高,“她是‘程帮’的人?”他不相信地又问了一次,无疑的,这消息是项震撼。
  “正确无误。”楚克知道钟潜的怀疑,“我们透过士廉的电脑情报追踪到这项消息。”
  靳士廉,十方烈焰的“光速”。不苟言笑的高科技领导人,拥有最精良的全球电脑情报网,什么资料都逃不过他的追踪。
  莫东署喷出一口烟雾,开始赞美他那冷漠但优秀的伙伴,“你该知道士廉的网路情报有多么神奇,当初‘男爵’的真实身份就是士廉查到的。”
  钟潜难掩翻腾的怒气,“该死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潜入十万烈焰对付我们?”
  丁维岩莞尔一笑,“你想太多了,潜,她确实丧失记忆。”即使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们倒从没怀疑过她出现在钟潜身边的理由、动机,都不约而同选择相信她失忆的事实。
  “你们又怎知她不是‘程帮’派来对付我们的人?”钟潜一古脑地倾泄怒气,连同昨晚维多利亚港那个尴尬之吻的份,一同气上了。
  楚克不疾不徐道:“据资料显示,劲雨十八岁到意大利留学,其间甚少回港,‘程帮’之事她也未曾过问,上礼拜她准备回港奔丧,然而却在意大利与前去接她的‘程帮’长者失去联络,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意大利?”钟潜嗤之以鼻,“我明明就是在飞往凤凰城的班机上捡到她的。”
  楚克沉吟,“至于她为什么要飞到凤凰城去,理由无从得知,只知道她原本的目的地应是香港。”
  “理由还不简单。”钟潜哼了哼,“这是一出戏,一出引我上勾的好戏,故意在我的飞机上假扮失亿,混到我家里去,趁我们对她没有防备之时,看看如何能将我们一网打荆”丁维岩凝重地摇头,“潜,劲雨没必要为了引你上勾,连自己亲生父亲的葬礼都不参加。”
  钟潜不语了,丁维岩点中红心,他无话反驳。确实,程昆泉的死不是造假的,他们也亲眼看到“程帮”为他举行的浩大丧礼,身为独生女儿的她,若明知父亲下葬而未到,也枉为人子女。
  “潜,现在我们的困难是,该如何把真相告诉她,才不至于今她太难承受。”丁维岩正色道。
  “三个月后她自会恢复记忆。”钟潜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她不是内奸,什么都好说。他最恨伪善的人,那会令他想到幼年时,在大火旁袖手旁观却又连连感叹的人们。
  “太晚了。”丁维岩严肃地摇头,“既然有人希望劲雨在这三个月内失去记忆,那么三个月内必有重大阴谋在酝酿,劲雨已经错过她父亲的葬礼,我们不能再让她有所遗憾。”
  钟潜很快地想起Dr庄的话,他说:“要让她很快恢复记忆只有一个办法,除非全真……”莫东署扬扬眉,“你想那家伙有空来理这种小事吗?香港岛的魅力可不及茉优的千万分之一呀。”
  钟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点不用你说。”他也知道错全真不可能丢下陆茉优跑来医治程劲雨。在“昼夜”——褚全真的眼中,全世界垂危的病人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你说他没人性也好,说他见死不救也罢,总之他就是这种作风,旁人也无可奈何。”
  “但是我们有这个。”楚克笑盈盈的从西装上衣里拿出一个小纸袋来。
  “什么东西?”钟游完全弄不懂他们葫芦里在卖什么药,程劲雨的新身份已经够让他难以消化的了,他们别又搞什么名堂出来才好。
  “全真开的药方。”楚克露出笑容,“只要让劲雨吃一包,明天就能见效。”
  这是他们昨晚联络上褚全真,他连夜寄出的国际快捷,十方烈焰在国际间扩张的版图,确实没有做不到的事。
  “你们动作也太快了吧。”钟潜抢过药包,真不相信这一包小小的东西就能让人恢复记忆。
  莫东署的戏谑在牌中打转,“至于怎么说服她吃下去,就看你的了,潜。”
  “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要落到我的头上?”钟潜嘀咕着。他把药包翻来翻去的看,怎么看都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
  莫东署笑意更深,“你们夜夜同床共枕,不派你要派谁?”
  钟潜惊跳起来,“你怎么知道?”他瞪着这个既无聊又可恶的家伙!
  莫东署笑盈盈地道:“很简单呀,我收买了替你们整理房务的欧巴桑,让她每天提供情报给我,只要港币十块钱,想不到香港的侦探费还满便宜的嘛。”
  “妈的!”钟潜不由得骂出脏话。
  钟潜回到房间之时,程劲雨也起床了,他正思索着该怎么把她身份的事实告诉她,但两人一打照面,又是几秒钟的尴尬。
  “这么早出去?”她知道自己在没话找话,但此刻的她讲什么都不对,昨夜残留的别扭还在空气中,恐怕要给他们多点时间才能去除。
  “嗯。”他点了点头,走向她,“我有话要告诉你。”
  婉转一点,钟潜!别太刺激她,她失去记忆已经够惨的了,就连她父亲的葬礼都来不及参加,你要多体谅她。他拼命地提醒自己。
  “对不起,我想去吃早餐。”她本能逃避地走向门口,刻意不看他的表情。糟糕,他一定是要提起昨夜的吻,但是现在的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身份未卜,又怎么有心清接触情爱?
  “你先坐下,我有事要跟你说。”他必须选择一个好一点的时机,别搞砸了,别弄巧成拙。
  “不!”程劲雨如惊弓之鸟跳起来。
  ‘你在怕什么?”他靠近她,怒火染上俊容,眼里有些狼狈和苦恼,“放心,我不会再对你怎么样,昨晚是我被气氛冲昏了头,也不管怀里是你就冲动起来,我保证绝不会有第二次,这样可以了吧?”昨天吻了她,她今天居然对他怕成这个样子。钟潜,你是个罪大恶极的混蛋,你乘人之危,你不是君子!
  她摇头,“我没放在心上。”一阵失落同时酸酸的涌上程劲雨的心头,原来他只是一时冲动,原来他根本不管怀里的女人是谁,原来他是这样随便就可以吻~个女人的。
  “没放在心上就好,我们扯平。”他哼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那么,你是不是可以好好听我说几句话?”哈,他的吻根本没人在乎,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本来嘛,那个吻对她来说可能不算什么,谁知道她过去有几个男人,又是在意大利那么热情的地方留学,没有男人教她接吻还真奇怪。不过话说回来,她都有经验了还能反应得那么驴,她倒是有装青嫩的本事呵。
  程劲雨转动门把,不想再看他,“不必说了,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就当作没这回事。”
  “喂!”他扣住她手腕,强行将她拉回。
  “你放开我!”恐惧在她眼中增加,刚才的只是场面话,他该不会恼羞成怒想硬来吧。
  钟潜瞪着她,她防他的模样令他火大,“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你是‘程帮’的千金小姐,程昆泉的独生女儿,你父亲昨天下葬了,就是你在巴土上看到的那一位!”他一古脑地全说了出来,也不管修辞、不管时机了,谁教她一副怕他吃了她的模样。
  程劲雨睁大着眼睛,无法消化这个事实。她是“程帮”的小姐?她是程昆泉的女儿?不,不可能!
  她拼命地摇着头,“程帮”不就是钟潜这次来港最主要对付的敌人吗?在钟潜的口中,“程帮”是个沦丧义理的黑道帮派,为了金钱,可以连同是黄种人的十方烈焰都要杀害,而她……她怎么会出身在“程帮”之中?
  “别再摇了,再摇你脖子要断了。”他索性扶住她肩膀,把她钳制在怀中。
  ‘你在骗我?”她抬眼瞪着他。他一直看她不顺眼,答应让她跟来香港,就为了找一个时机好好打击她,而这个时机就是揭露她不明的身份。现在他得逞了,她确实被他的言语给击倒了。
  “我骗你干么?你姓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真搞不懂这女人在想些什么,拼命想追查身世,现在查到了,她却又不开心。
  “全香港姓程的不止我一个。”理智回来了,她不可以轻易相信钟潜的话,他只是在捉弄她,报复她昨晚对于那个吻的反应。
  “全香港姓程、叫程劲雨、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却只有你一个,你只要去‘程帮’晃一晃,现个身,包管你马上真相大白!”钟潜没好气的说。
  她定起眉心,到“程帮”去?她凭什么到“程帮”去,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任何人都可以将她排拒在门外,如果她真是“程帮”的小姐,她更不可以这么鲁莽。
  “哪,吃下去。”他拿出褚氏秘方来。
  程劲雨抬眼看他,疑问全写在眼中。
  “放心,不是毒药。”怪了,这小妮子对他总是处处疑心“你想查明真相,就乖乖把药吃了,这是恢复记忆的药。”他胡乱把药塞进她手中,居然又细心地倒了杯开水给她。
  她看着药包,吃完这包药真的就能恢复记忆?医学已昌明到这个地步,太不可思议了。
  罢了,如果钟潜要骗她,早在飞机上就可以对她不理不睬,不必到这时候才来要她,更何况她身无分文,也没什么好骗的,不管这是毒药还是灵药,她不如放手一搏。于是,她终于吞了那包药。
  第七章
  何孟人品尝着道地的一级乌龙茶,对他忠心耿耿的属下正—一报告各堂口的情况,他们毕恭毕敬地将他的话奉若神逾,这等光景是他期盼了许久的。
  没错,“程帮”是属于他的了。如今程昆泉已下葬,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用不着多久,他的势力就会深入整个“程帮”,到时就算程劲雨回来又如何?“程帮”早已斗转星移,整个纳人他的羽翼之中。
  “副帮主,属下有重要的事要单独向您报告。”展兴堂的堂主——郭天豪在一千人等全都报告完了之后,忽然说道。
  何孟人微微皱起眉头,“除了郭堂主,你们都先下去。”现在‘副帮主”这个称谓对他来说特别刺耳,要想将帮主头衔名正言顺地挂在身上,还需要一点时间。
  各堂主都退下了,何孟人盯着郭天豪,这个属下不是他最信任的,且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郭天豪一脸得意地道:‘副帮主,属下查到一项天大的秘密。”
  “哦?”何孟人缓缓喝了口茶。他不愧为老谋深算的狐狸,一点声色都不动。
  “到帮主,属下得知劲雨小姐的下落,原来小姐人在香港,而且已回港多日。”别人找不到的人,偏偏让他无意中撞到了,郭天豪自认这是大功劳一件。
  何孟人眼瞳开始凝聚冷光,“有这种事?”看来程劲雨在香港之事有九成真实,他得快点行动,不能让他的丰功伟业功亏一篑。
  郭天豪露出神秘的神色来,“而且小姐还和一个副帮主您意想不到的人在一起。”
  何孟人开始对郭天豪沾沾自喜的模样感到厌恶,“什么人?”只要不是跟他的宝贝儿子,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
  “十万烈焰的‘日焰’钟潜。”郭天豪清清楚楚地说。
  何孟人饶是再富心机,此时也不免惊诧,“劲雨和钟潜在一起?”难道她洞悉了他的阴谋,所以联合十方烈焰想对付他?但,她不是已经失忆了吗?一个失忆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要对付他?除非她没有失忆,她的失忆只是假装。该死的老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妄想当“程帮”的副帮主,就凭这种人,也配吗?
  “他们住在半岛酒店。”郭天豪又透露一个情报,并渴望顶头领袖的夸奖。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他心烦气躁地说。
  打发走郭天豪,何孟人抽着雪茄,不悦地来回踱步,思索新对策。
  ‘麻烦回来啦。”温芙娇慵地出现,昨夜她和何孟人缠绵了一夜,天将明才入睡,此刻显得有丝精神不济。
  “你都听见了。”何孟人语气不佳,“劲雨居然和十方烈焰的人在一起,这件事我绝不容发生!”
  “完全破坏了你的好事,对不对?”温芙露齿~笑,“枉费你费尽心机让她失忆,还让萧仰山把她一个人抛在飞机里,取走她所有物件,要她自生自灭,可惜她福大命大,无法从你愿了。”
  “我不会让她阻挡我的路。”何孟人阴狠地道,温芙的每一句话都像把刀般,刺得他很不舒服。
  “孟人,你现在的当务之急除了夺犬程帮’帮主之位外,还要取得俄罗斯政府的信任,将十方烈焰手到擒来,那丫头是你名副其实的绊脚石。”过瘾极了,能这样挑拨何孟人和程劲雨的感情,是她最痛快的事。
  “凭她?”何孟人哼了哼,“她还没有那份能耐跟我温芙依向情郎,“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事成之后,你最好让那丫头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她不喜欢程劲雨,一直不喜欢。程劲雨冷然的个性让她这个继母难以讨好,自从嫁给程昆泉以来,她和这个继女就一直维持着客客气气的关系,井水不犯河水。虽是如此,她心中还是觉得不舒服,尤其是在程昆泉死后,她就更不想看到他的女儿了。
  “让她消失?”何孟人抬起温芙下巴,半眯起眼睛,“劲雨得罪过你吗?你似乎很不满她的存在。”
  “你心里清楚!”温芙娇嗔道。粉拳槌打他胸膛一下,“那丫头崇拜你,又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小姐了,谁知道她对你存着什么心。”她不得不防着这点,程劲雨花样年华、皮肤娇嫩。而她,年过三十虽然依旧艳光动人,但毕竟比小女生多长了十多岁,男人是喜新厌旧的,难保何孟人不会对那小妖精动心。
  他笑着磨蹭她光滑的脸颊,“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他要温芙协助的地方还很多,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更何况他们在床上配合得很好,他一时之间也舍不得不要这个女人。
  “记住你自己讲的话。”她搂住他颈子,浓情蜜意地开启樱唇,伸出灵活的舌尖,献上炽热的长吻。
  “你们——”难以置信的声音陡然发出,何昕出现在大堂口,他紧蹩着英挺的双眉,神色痛苦难当。
  何孟人见状立即与温芙分开,他不知道儿子站在那里已经多久了,更不知道儿子听见了什么,但这回势必要折损一点父子情了。
  ‘是谁教你这么不懂礼貌的?”何孟人板起脸孔,端出他做父亲的威严。
  “爸,你告诉我,我听见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何昕沉痛地看着他父亲。太意外了,当他日夜不眠地寻找程劲雨时,他父亲竟是加害她无法回“程帮”的主凶,他所崇敬的父亲为什么一夕之间走了样?
  “别幼稚了,何昕,你听见的都是真的。”温芙媚媚一笑,“还有我,我是你爸爸的情人,他早就不爱你妈了。”优柔寡断,只要稍加拐骗,定能使其回心转意,只要他不承认自己是俄罗斯的走狗,一切都有商榷的余地。
  “我……”何昕迷茫的双眼透着无措,父亲的无奈是真的吗?但是自己明明听到父亲那狡诈的阴谋,转眼间他怎么能轻易推得一干二净?
  “阿昕,我们父子俩,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商量。”何孟人对他伸出手去,“爸爸可以跟你慢慢解释。”
  何昕退后一步,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他父亲一眼,乍然掩面狂奔而去。
  “你别担心他。”温芙抱住他腰际,把面颊贴在他健硕的背上,“让他好好想想,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学会什么叫现实。”
  “如果他是你儿子,你就不会这么说。”何孟人非常不满身后这个女人的表现。养虎为患,他要好好考虑他与温芙未来的关系。
  “要儿子还不简单吗?”她柔情万千地倚着他,“我可以帮你生一个,保证又听话又孝顺,还有你的雄风和霸气,你说好不好?”
  “再说吧。”他不耐烦地推开温芙,现在不是温存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没有空跟她在这里胡搞厮磨。
  锗全真开出的药方真的令程劲雨恢复了记忆,但恢复记忆的她并没有比较好,反而更糟。
  “她在干么?”电话那头是莫东署的声音。
  “发呆。”钟潜答得简单。
  事实上也是如此,她服完药后立即就呈现昏睡状态。昏睡醒来后,她已经连续发呆快五个小时了,而且还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这才是厉害之处。
  “她该不会忘了你是谁吧?”莫东署突然来上这么一问。
  “不会吧!钟潜惊跳。开什么玩笑,他陪她同甘苦、共患难,她怎么可以想起从前就忘了现在,不行!太无情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自古以来多的是这种案例,想起过去记忆的人嫌脑子里空间不够,就把失忆后的东西全忘得一干二净。”莫东署在电话那头闲闲地说。
  “把全真的电话给我。”他要找全真问个清楚,看看这种病人的后遗症是否真会忘了部分记忆。
  “人就在你身边,你不会自己去印证比较快。”“喀”的一声,莫东署挂了电话。
  “妈的!”钟潜对着话筒骂了一声,他明知道对方已经听不见,还是要骂一骂才能消火。
  结束掉无聊男子的探询电话,钟潜走到程劲雨身边,用很怀疑的眼神看着她,脑海里浮起莫东署的危言耸听。
  “喂,你还记不记得我?”他眉毛打结地问。
  程劲雨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立即让他心凉了一半。毁了,八成是不记得他了。好吧,如果不记得,他也认了,就当无意中养了几天母狗,现在那只狗走丢了,他也没什么损失,真的一点损失也没有。
  “你是钟潜。”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咦?你记得我?”他可耻地发现自己竟高兴得想手舞足蹈。
  “我应该不记得你吗?”她直视着他,“你在飞机里捡到我,把我带回家住,又带我来香港,照理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钟潜潦草地点点头,“晤。”奇怪,她在感谢他,可是为什么他嗅不到一点点感激的味道,反而有点讽刺的感觉,是他多心了吗?
  “照理说,我应该谢谢你让我这么快恢复记忆。”她的声音更冷。
  “举手之劳,你也不必太感谢我……”他忽地顿了口。钟潜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就在那“照理说”三个字上头。如果她是出于真心诚意在感谢他,就不必加上那三个字,她这么说法,分明就是还有但书。
  “我想你不是真心要感谢我。”他脸也臭了。
  “我应该感谢你吗?”她脸罩寒霜,“如果不是你耽误掉我恢复记忆的时间,我会连我爸爸的丧礼都无法参加?”
  钟潜整张脸都扭曲变形,“见鬼!这关我什么事?你简直不可理喻。”她根本就是个番婆,这种事也能赖到他头上来。
  “我是不可理喻,因为死的不是你爸爸!她痛苦地喊道。
  “废话!死的当然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早死了。”他也朝她大吼,神经病嘛,什么不好比,拿这个来比,真是无聊。
  募地,门铃响了起来,钟潜寒着脸过去开门,看到服务生推了满满一车食物等在门口。
  “是哪个白痴叫你送这些垃圾食物来的?”他先发制人,把怒气全出在无辜的侍者身上。
  侍者怯怯地说:“是是是……有一位钟先生打……打电话来订的……”自知理亏的钟潜仍傲傲地抬高下巴,朝室内扫一眼,“推进来吧。”
  服务生离去后,他把餐车推到程劲雨面前,那上面,应有尽有,中式、西式,什么餐点都不缺。
  他假装忘了刚才的针锋相对,轻描淡写地说:“就算你想把过错全栽赃到我头上,也要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嫁祸。”
  “我不想吃。”她敛起表情,没有笑容。
  “不吃是吗?他突然火起来,她这样是在折磨谁?她自己吗?“你不吃的话,我喂你!”
  说着,钟潜拿起牛奶就往她嘴里灌,强而有力的大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张开嘴,以口相传,将牛奶喂进了她口里。
  程劲雨不停地挣扎,他坐视不理,仍紧扣着她。灌完一口牛奶,不仅她狼狈,他也狼狈,弄得她衣襟都湿了。
  “你最好安分的吃点东西!”他撂下狠话。
  他逼得她不得已只好开始吃东西,但是却吃得不惜不愿。
  发完狠的钟潜也跟着坐下来吃,两人各吃各的,从头到尾没交谈半句话。吃完,他让服务生撤走餐车。
  “好了,说吧,你想做什么严地瞪着一身黑衣的她。多日来的相处,他想,他是有点了解她的。
  她的眼神寂寥地落在窗外,“我想去看我爸爸。”
  “我陪你去。”他答得干脆。
  她轻蹩着眉心,“然后,我想去一趟‘程帮’。”她有太多的疑团待解,像是为什么他们不等她就将她父亲下葬,为什么在飞机上萧伯伯会丢下她,还有为什么她会突然失去记忆……这些谜底,唯有到“程帮”才能知道。
  “我陪你去。”钟潜还是同样这四个字。
  坐在车里,一路上熟悉的景物飞逝而过,这是她成长的地方,而她竟要靠药物才想得起来关于这里的一切,这不啻是个笑话。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她偏过头去问驾驶座上的钟潜。
  为避人耳目,钟潜弄了部车开。“管你是谁,反正你是女人。”他扶着方向盘,继续让车身婉延在他不熟悉的公路上。女人总是婆婆妈妈,如果知道她是谁后,他扔下她,难保她不会哭啼上吊,所以他还是勉为其难留下来好了。
  哎、哎,“日焰”总是有一套他自己对于“女人就是这样子”的解释。
  “你是为痛击‘程帮’而来,现在知道我是‘程帮’小姐,你可以把我捉了,威胁‘程帮’。”
  钟潜板起臭脸,“拜托!就事论事,先把你的问题解决之后,我们再敌对不迟,况且‘程帮’现在要不要你都还是一个问题,绑你做人质有什么用?”
  程劲雨冷然的眼瞳扫视他,“你是说,我在飞机被人扔下是个阴谋?”不,不可能,她父亲走后,何孟人就是“程帮”最大的主事者,她的何叔不会这样对她,绝不会!
  钟潜也回扫她一眼,“事实还不够明显吗?”难道这小女人还心存幻想,以为人家是不小心扔下她的?哈,那么这个不小心也太不小心了。
  “我宁愿查明事实再做判断。”在她心里,她还是选择相信何孟人,就像丁维岩一样,总是能给她安定的感觉。从小就对她爱护有加的何孟人,像父亲般疼爱她的何孟人,她相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对不起她,以及她父亲的事。
  “我看你是只鸵鸟。”他懒得跟她争辩,反正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你不懂!”撇开她的何叔不谈,“程帮”里还有许多人,每一个都有可能是计划让她失忆的主谋,例如风火堂的堂主。展英堂的堂主、俊仪堂的堂主……总之,不管是谁,就唯独只有何孟人不可能。
  “我是不懂。”他嘲弄他撇撇唇,“在你顽固的心里找答案吧,希望你睁大你的眼睛!”
  程劲雨不语了,任车身骋驰着,她仔细地回想这半个月来的一切,但很可惜,还是无一结论。
  目的地到了,这一片墓园,是香港风水最好、也最贵的墓地,有专人打理,维护得非常清洁幽静。
  近清清怯,她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蓦地,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的肩,钟潜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沉稳的传来,“进去吧,是你该面对的时候。”
  他了解她的感觉,二十年前,当他站在双亲以及弟弟的墓前时,也曾一度颤抖的不知如何停止,那种巨大的悲伤一直吞噬着他,直至他长大成人。幸而时间治疗了一切,现在的他已经有一双坚强的羽翼了,再也不怕面对那天援的漫漫长夜,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别人——例如,她。
  程劲雨一步一维艰地走向宽广的墓园,像父女连心似的,她很快的找到她父亲的墓碑。
  立碑者是她,看到这个,她的眼泪清然落下,抽动着肩膀,痛哭失声起来。
  “爸!”她悲切地望着碑上的照片,两鬓有些花白的父亲在对她笑,像是还陪在她身边一样。
  钟潜紧紧拥着她,用体温分担她内心难以纤解的痛苦郁闷。
  “爸,我竟没有来得及为您送终……”她哽咽着,泪水不知不觉中已洒落了她满颊衣襟。
  钟潜的厚实手掌传递力量给她,“坚强点,你父亲在天上看着你呢。”他料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安慰人,而且还是他一向视为麻烦的女人,可是,这种感觉竟出乎意料的好。
  “爸,您怪我吧!都是我不好,我太疏忽、太大意了,才会没见到您最后一面……”她红着眼眶,哭得几欲肠断。
  “别这样,劲雨。”他把她密密地搂在怀中,一任她泪水扑籁籁地流,暗暗发誓要好好保护她!是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想要保护一个人,他要用他“日焰”’织起的银色天际将她牢牢圈住,看她展露笑脸,做她永远的守护神!
  程劲雨没察觉到钟潜的心意,她伤心地靠在他怀中舔伤,这样的丧亲之痛,不知要到哪一天才能平复。然而此刻钟潜的胸膛是这么温暖,她像是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在他怀中,她一任由积压的情绪宣泄,眼眶中全是泪水!
  眼前这一幕紧紧揪着何昕的心,他好看的剑眉紧蹙着,恨不得可以代心爱的人儿承受痛苦。“劲雨……”他躲在一旁无言地呐喊。
  来代父向程昆泉忏悔道歉的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程劲雨,更没想到她竟会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中,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亲密。但他不怨别人,这一切都怪他自己没用,不能好好保护她,才会让她陷入如此痛苦的深渊,才会让她在别人的怀抱之中。
  看样子,程劲雨已经知道真相了,这么说来,她恢复记忆了?他告诉自己如果他是个男子汉,就应该勇敢地出去向她说明一切才对,可是他的脚步却迟疑着,他没有勇气。他一点勇气也没有。
  何昕握紧双拳,痛苦地在正义与亲情之间挣扎,为什么他会有那样一个父亲?为什么?他知道程劲雨绝不会原谅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她自小就是那么倔强、那么淡漠,他看得出来她对他父亲更是崇拜有加,如今她最信赖的人背叛了她,这教她如何承受?
  他恨这个世界,他知道他父亲对他说的全是谎话,全是推托之词,这项密谋“程帮”的计划不知已暗中进行多久了,然而他却浑然未觉,一点都无法帮到程劲雨。为什么世界会这么丑恶,为什么人心会这么不足?为什么人们可以为了私利毫无顾忌地背叛?他不敢想象事情揭露的后果,若将真相告诉她,那么他们之间就永远不可能了。
  事到如今,他不求程劲雨还能与他有什么结果,他只希望她知晓后不要将他当成毒蛇猛兽就好。他发誓,他会暗暗地保护她,不再让他父亲伤害她一丝一毫,这也是他现在仅能对她做的最后补偿。
  第八章
  钟潜陪伴着劲雨回到“程帮”。他暗暗打量“程帮”的一切,一处一景,地点十分幽静隐密,其龙磐虎踞之势,得天独厚地耸立在山林间,不愧为香港第一大帮派。
  “小姐回来了!”
  众人乍见程劲雨的归来都十分惊讶,有人忙不迭地通报去,当然,也有人在窃窃私语,疑惑她到如今才出现的原因。
  踏进“程帮”,程劲雨感慨万千,这里原是她的家,但她父亲死后,她为何感觉这里变得如此陌生?像是已不再属于她似的。
  她与钟潜被延请入大厅,很快的,衣冠笔挺的何孟人走了出来,他脸上又惊又喜,见到程劲雨,就像重拾遗失的宝贝一样欣喜若狂。
  “劲雨,你可回来了。”何孟人立即将她拥入怀中,像个慈父似的轻拍她的背。
  “何叔!”程劲雨毫不犹豫地扑到他怀里去。一切的疑虑都打消了,她根本没理由怀疑何孟人,他依然是这么呵护她,他依然是她最亲爱的何叔,这些无需评量,光从他乍见她时的神情动作就可得知。
  “回来就好,你不知道何叔有多担心你。”这一声叫唤让何孟人确定了她已恢复记忆,他挤出一滴眼泪,将她拥得更紧。
  钟潜高高地扬起浓眉,一双锐利的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天杀的!那只不怀好意的老色狼,难道程劲雨没看到他身上披着羊皮吗?笨女人!
  “来,告诉何叔,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何孟人牵着她坐下,将关怀全摆在脸上。
  程劲雨把眼泪擦掉,打起精神道:“何叔,我先为您介绍,这位是钟潜,我在他家里暂住了好几天,这次也是他好心带我来香港。”
  “真是太谢谢你了,钟先生!”何孟人激动地说。
  他就是钟潜?何孟人的利眼,顿时因见猎物心喜而闪过一丝光芒。他曾听闻“日焰”——钟潜经常在各国飞来飞去,行踪难以掌握,今天真是太幸运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埃既然程劲雨已恢复记忆,又找上“程帮”来,他就必须给她另一套说得过去的解释才行。不过对于这点他倒是不担心,反正程劲雨向来相信他,随便他如何盖得天花乱坠,他想,她都会相信他的,谁教他是她自幼最崇拜的人呢。
  “举手之势,不必言谢。”钟潜回答得很冷淡。
  “劲雨,当时你不是和你萧伯伯在一起吗?为何会去暂住在这位钟先生家里,以至于弄到连你爸爸的葬礼都赶不回来?”问到这里,何孟人装出不悦又不谅解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何叔。”她蹙起眉心,“那天,我在机上睡着,一醒过来就已失去了记忆。”
  “哦?失去记忆?有这种事情。”何孟人沉吟道。
  “萧伯伯没有回来吗?”如果能找到萧仰山,那么谜团或许可解一半。
  何孟人凝重地摇摇头,“没有,他跟你一样,自从那天之后就一直都失去联络,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幸而他已预先聪明地叫萧仰山去甫丫岛避避风头,如今死无对证,他更可放心扯谎。
  “萧伯伯也失踪了……”她实在猜不透个中缘由。
  何孟人拍拍她手背,沉声道:“你人回来了就好,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看看究竟是谁想陷害你。”
  “有人想陷害我?”这令她更加迷们,两年来她甚少在港,根本无从树立敌人。
  “当然!”何益人忧心地说,“劲雨,你现在是‘程帮’唯一的继承人,道上有多少人在垂涎着‘程帮’,想从‘程帮’分一杯羹,这你该知道,你得当心自己的安危,知道吗?”
  “谢谢你,何叔!”她感激得无以复加。是了,这是她所可以信赖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她没理由怀疑,今后要更加相信她的何叔才对。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何孟人把宠溺的眼光落在她身上,“劲雨,虽然你爸爸过世了,但你不能跟何叔见外,否则我一定会生你的气。”
  她终于露出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怎么会呢?何叔,我现在只能依赖您了。”
  妈的!钟潜拧起眉头。左一句何叔,右一句何叔,叫得还真亲热,越听越不是滋味,这个老家伙太讨厌了。
  “劲雨。真是你回来了!”温芙婢娉袅袅地从外头走进来,一身素白衣服的她,很像个未亡人。
  “芜姨。”她礼貌地叫了声,她一直对她父亲续娶的这个女人没什么感觉,无好感也无恶感。
  “劲雨,你爸爸他……”温芙眼眶红了起来,幸好何孟人派人去通知她,否则她再像平时那样妖娆地回来,可就要穿帮了。
  “芙姨,入死不能复生,你就别难过了。”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女人,可是看她为她父亲那么难过,多少有些感动。
  温芙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一场夫妻,没想到你爸爸会走得那么突然。”她拭掉眼泪,神色非常之凄苦,论演技她可不比何孟人差。
  “劲雨,你既然回来了,就快回来住,这些日子以来麻烦钟先生了。”何孟人完全主持了大局。
  “是呀。”温芙帮腔,“你的房间都整理好了,你不知道,你失踪的这段时间,真是把我们急死了。”呵,这丫头居然回来了,看来何孟人的剧本可要改写。程劲雨身边的男人想必就是十方烈焰的钟潜吧,这场游戏是越来越刺激、越来越好玩了。
  “我现在住在半岛酒店。”说完,她下意识地看了钟潜一眼,后者正紧抿着嘴唇,但她可以从他眼中读出反对的讯息。钟潜不希望她住在“程帮”?为什么?他有什么话要告诉她吗?
  “我派人去取你的行李,今天就住下。”何孟人立即下了决定,钟潜是个危险人物,他不能再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否则他好不容易稳下的局面,一定会再动遥“何叔,我看我今天还是先住酒店,明天再回来好了。”她想听听钟潜要说什么。
  “这怎么可以?这里是你的家呀。”何孟人动之以情,“你爸爸过世了,不久之后你就要继任帮主之位,我希望你能先熟悉帮务。劲雨,不要让你爸爸在天之灵失望。”
  他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程劲雨认为自己没有反对的理由,再坚持,就是不识大体了,况且何孟人也是为了她好。
  “那好吧,我今天住下。”她想钟潜要说的话不啻就是警告她小心,然而她认为自己没什么需要小心的,何孟人她信得过,程帮是她的家,她留下来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
  钟潜板起脸孔,这个笨女人,中计了,早知道就让她永远失忆算了,难道她没看出她这个什么见鬼的何叔城府极深吗?
  “钟先生要不要一道留下来作客,让我们劲雨略尽地主之谊?”何孟人客套地问。
  “不必了,我还有事。”他生硬地答,他相信何孟人不会不知道他是谁,惺惺作态的家伙!
  何孟人尔雅地笑了笑,“既然钟先生有要事在身,那么我就不勉强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何昕穿堂而人,他眉心写满了苦恼,对满屋的人视而不儿。
  何益人紧紧盯着儿子,“阿昕,你看看是谁回来了?”事到如今只能一赌,如果儿子会出卖他,那他也认了。
  何昕看着心上人,眼眸里又热情又狼狈,“劲雨,你……你回来了。”其实他是在墓园里跟在他们之后回来的,特意在别处待了一阵才进来,他不敢听他父亲对劲雨的谎言,那会令他相当难堪痛苦。
  钟潜扫了何昕一眼,奇怪,这小子语气里既无欢喜也无惊讶,只有满满的无奈,一副有口难言的怪模样。
  “对不起,昕哥,让你担心了。”她歉然地说。
  程劲雨对何昕展额笑了笑,这一笑倒让何昕失了魂,这是他从小就钟爱的女子,而今他却在背叛着她。何昕,你不配爱她,没有资格爱她!
  “你…你没事就好。”何昕迅速地别过头去,不敢接触程劲雨纯洁无邪的眼光,他一转头瞠目看着他父亲,眼中多所怨怼的神情已流露了他的感觉。
  钟潜哼了哼,又是何叔又是昕哥的,还真多名堂。等着,他会让程劲雨知道的,不管是那个何叔还是这个昕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到熟悉的房间,程劲雨沐浴过后躺在床上,她思前想后,都认为自己回到这里是正确的,这里是她的家,她原该归来的地方,她最后该栖息的终点,只是钟潜似乎有点不高兴她的决定。
  他在生气?送走她这个大麻烦,他理应松了口气才对,怎么反倒像在怪她一走了之?道钟潜不愿意她离开吗?
  一蹩眉心,她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他不可能不愿她离开,她已为他添了太多麻烦,留着她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只会增加他的不便而已……想到这里,叩门声乍然响起。
  “请进。”想必来者不是何叔就是昕哥,他们是这个家中最关心她的人。
  果不期然,门把转动,何昕微带笑容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看到你房里灯还亮着,知道你还没睡,我让厨房煮了你最喜欢的馄饨面,趁热吃。”他关怀满溢地看着她,“劲雨,你太瘦了。”
  她从床上翻身坐起,热腾腾的面香令她一阵感动,“谢谢你,昕哥。”她由衷地说。她知道何昕疼她,没有兄长的她,把何昕当成亲哥哥一样的尊敬信赖,就如同她对何孟人的情感是一样的。
  “昕哥,我失踪的这些日子,幸亏有何叔和你帮我料理我爸爸的后事,否则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说出肺腑之言。
  何昕的心为之缩紧,他喉头一窒,感到自己罪孽深重,“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不准你说这种客气话。”这份感谢他受之有愧,劲雨是这么的信赖他们,全然的托付,一丝丝的怀疑都没有,她的无瑕更显出了他的无能和懦弱。
  老天,他多想对她吐露实情,但他不敢!是的,他没有说出真相的勇气,内幕一旦揭穿,他父亲纵然死有余辜,但劲雨受得了这个打击吗?他不想劲雨在丧父之后又要承受二度伤害,那太残忍了,她才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呀。此刻的她应该还快乐的在意大刮吸收新知识才对,世界对她是宽阔的,他不想她看到成人现实的丑陋,那会越污了她的纯洁。
  “劲雨,你放心,我会永远照顾你!”他突然激动地说。他要弥补他父亲对她的所作所为,在往后的日子里尽量让她快乐,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来伤害她,“程帮”必须还给劲雨,那本是属于她的!
  “昕哥?”她扬起眉梢。他在暗示什么吗?何昕对她的情愫,她不是没感觉,但是她对他的感情仅止于兄妹之情,不可能超过这条线。
  “劲雨,我会一辈子在你身边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他热烈地向她表白。
  程劲雨皱皱眉,“昕哥,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她看着他,坦白地说,“我已经心有所属了。”话语一出,连她自己都感到心惊。
  她心有所属吗?属给了谁?何昕心里一紧,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强忍着心痛,试探性地问:“是那个钟潜吗?”看他们在墓园里相依相偎的样子,他已猜到他们的关系不寻常,果然,劲雨已懂得爱人了,只可惜那个幸运儿不是他。
  程劲雨微愣。钟潜——经由何昕的口,这个名字在她心里飞掠而过,不过分开几个小时罢了,她却像已经开始怀念起钟潜的存在和叨念了。
  她的心属于他吗?
  “劲雨!”何昕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无奈与失落,他很君子地说:“虽然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但是我祝福你们,真的,我愿你快乐。”虽然得不到劲雨的爱会令他黯然许久,但是只要她能快乐,他此生已无求。
  “昕哥……”她实在不知道该对何听说什么好,同时间脑海中那惊鸿一瞥,对钟潜爱的感觉又让她悸动起来。
  在九龙最热闹的尖沙咀,商店林立的弥敦道上有一个明显招摇的压克力招牌,气派地用中文草书写着“楚克的军火弹药联盟”。
  此时,华灯初上,正是尖沙咀最热闹的时候,室内豪华的会议室里分别坐着四名出色的男子,各人表情不一,有的悠哉,有的烦躁,真是一种米养百种人呀。
  “那个何孟人一定不简单!”钟潜恨声道。
  从刚刚一进门开始,他就一直念个不停,先是批评何孟人狡猾得像狐狸,再来就中伤何昕是个胆小的好色鬼,最后说“程帮”里面连地都没扫干净,仆人比他家的还不如。没错,世界上就有像他这种爱怎么胡乱迁怒,就怎么胡乱迁怒的人,谁让他是“日焰”呢。
  “她本来就不简单。”莫东署点了根烟,挑了挑眉毛,事不关己地微笑,能这样子看“日焰”发怒,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潜,你该陪劲雨留下的。”丁维岩沉吟道。
  “我才住不惯那种狐狸洞。”钟潜刻薄地说,“那个惺惺作态的何孟人明着和程昆泉的老婆眉来眼去,那笨女人居然看不出来?”
  “听说程昆泉的老婆很漂亮?”风马牛不相及,莫东署问了他唯一对“程帮”感兴趣的事。他新戏还缺一个华人情妇的角色,正在物色之中,或许那位帮主夫人有兴趣在电影里轧一角。
  “马马虎虎啦。”钟潜烦躁地回答。回答完之后他才波起眉头,去他的!莫东署还真无聊耶。
  楚克笑了,“大家要不要到兰桂坊去喝一杯?经典之地,不去可惜。”
  “没心情。”钟潜烦得想砍人。
  莫东署、丁维岩和楚克三人相视一笑。接着,丁维岩敛起笑容道:“我有一位在俄罗斯政府工作的朋友秘密告诉我,何孟人非但要密谋‘程帮’,还打算和俄罗斯政府合作,入侵整个亚洲黑道,劲雨是他手中的一颗棋。”
  “妈的,我就知道!”钟潜暴跳如雷。
  莫东署又点起另一根烟,他很帅气地煽熄火,微微勾起一抹笑容盯着了维岩看,“你那位在俄罗斯政府工作的朋友是谁?”
  丁维岩一愣,没想到莫东署会问这个问题。
  “你管人家是谁!”钟潜胡乱地灌了口咖啡,在他心中,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如何让程劲雨脱离贼窟,哪来多余的时间研究提供情报的人是谁,无聊嘛。
  “我只是好奇。”莫东署挑挑眉毛,“会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维岩,那一定不是泛泛之交。”
  “谁没有几个不是泛泛之交的朋友?”钟潜又插话,他瞄了莫东署一眼,“像你,不就有一堆不是泛泛之交的女人。”
  楚克愉快地笑了,他的风流史和莫东署不相伯仲,只不过莫东署专猎有头有脸的明星,他则随遇而安,到处邂逅。
  “那么你呢?”莫东署满含戏德地看着钟潜,“你和劲雨是泛泛之交,还是不是泛泛之交?”
  “你以为你会绕口令就厉害啦?”钟潜轻描淡写地带过。怪了,才几个小时没见,他居然有点想那个笨女人,是担心她太笨了吧!对,只是担心,绝不是想念,他想念她干么?她身上又没有镶金块。
  “有人害羞了。”莫东署可不会放过调侃钟潜的机会。
  “我会害羞?”钟潜挑起眉毛。
  莫东署大乐,同时钟潜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他闷闷地又灌了口凉掉的黑咖啡,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这下又有文章可让他们作了。
  他勒住中年仆妇的颈子,沉声问:“程小姐的房间在哪里?”
  中年仆妇吓傻了,根本没思考的余地,她结结巴巴地说:“东……东翼倒数第二……第二间……”出卖小姐总比自己脑袋落地好。
  “很好。”他以迷香迷昏中年仆妇,迅速往东翼而去。
  翻着一叠叠详细的帐本,程劲雨疲倦地揉揉太阳穴,这些都是何孟人亲自交给她的,里头有“程帮”相关事业的大笔收入,他要她——一过目,并且好好地研究。
  经过这几天,她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大,何孟人希望她能尽快继任帮主之位,别让“程帮”群龙无首,她不能辜负众人对她的期望,纵使她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忙碌似乎变成她生活的代名词,几欲拿起话筒与钟潜联络,但都半途作罢。她想,这样的结果也好,钟潜是为对付“程帮”而来,虽然她不知道“程帮”有何处需要劳驾他的对付,但既是如此,钟潜现在算是她的敌人,几天都联络不到程劲雨,钟潜显得心浮气躁,打到“程帮”的电话全转不到程劲雨手上,不是不在,就是在忙。
  “看来劲雨回到程帮后逍遥自在,就忘了你这个救命恩人喽。”莫东署故意刺激他。
  “我很希罕她记得吗?”他顶得口是心非。
  “那倒好,你不希罕她记得你,她也真的不记得你,你们两忘烟水里,互不相干了。”莫东署又很坏心地加以阐述。
  越听越不是滋味,一怒之下,钟潜决定夜探“程帮”。
  是夜,他一身黑色便衣潜入“程帮”,夜晚依旧灯火通明的“程帮”警卫森严,从来来往往的部从保镖看得出他们训练有素。
  他除掉警报器,利落地翻墙而入,先以无声手枪击掉监视器的源头,继而进入大堂之内。
  “程帮”建筑之大,要找一个人恐怕一时半刻无法办到,于是他藏身于一间空和室的帝幔后,顺手捉进一名路过的中年仆妇。人,他们已没有再联络的必要。今后她最重要的事是“程帮”,其余的事都得暂时搁在一边……“在想什么?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闻声,她从偌大的办公桌抬起头,见到立于门前的挺拔男子,她惊诧无比,“钟潜!”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踩着米黄色地毯朝她走过去,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这么没有警觉性,将来怎么身为一帮之主?”
  “你怎么会来?”看见他才知道原来她是这么想他,几大来她在心中压抑着不去联络他,是否也在害怕这段感情会蔓延?
  他没好气地撇撇唇,“你大小姐贵人多忘事,我不亲自跑一趟行吗?我是来看看你被披着羊皮的狼吃掉没。”
  “你还是对‘程帮’的人有偏见?”她关掉抬灯,搁下笔与帐本,顺手将窗帘拉上,并调暗了室内灯光。钟潜铁定是硬闯进来的,最好别让人发现他的行踪。
  “那不是偏见,是事实。”地哼了哼。
  她坦然迎砚他着火的目光,“我不知道你的眼睛看见了什么事实。”
  他酸溜溜地抒着眉头,“我看到何孟人正打算慢慢宰割你,而你还一无所觉,高兴地任由他摆布。”
  她霎时沉下脸来,“我不许你这样污辱何叔。”
  “你心疼了?”他猛然捉住她手腕,炯炯眼眸逼视她,“还是你们已经上床了,所以你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她的脸色很难看,“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该死!他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他们?她与何孟人的关系就像父女一样,钟潜的思想太肮脏了,她真后海这几天来对他的想念,他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他知道她心中在骂他,但他不在乎。“让我告诉你,何孟人就是设计让你失去记忆的主谋,萧仰山并没有失踪,他在南丫岛,这点你随时可以查证,至于你那个继母,她现在是何孟人的情妇,‘程帮’有一半的大权都已落入何孟人手中,这栋房子里到处是他的心腹,你二十四小时被监视着!”
  他嘲弄地道:“你以为你为什么还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你当真天真地以为他要协助你当‘程帮’帮主吗?笑话!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何孟人要踩着你坐上帮主之位,大小姐,你该清醒了。”他一古脑地全说完,这都是连日来他与莫东署、丁维岩和楚克亲自调查的结果。
  她铁青着脸,一颗心颤抖着,“你在挑拨离间!”从他口里吐出来的言语太可怕了,她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很好,我在挑拨离间!离间你与何孟人的感情。”他涨红了脸,“你宁可相信那个大魔头也不信我半句,程劲雨,你会下地狱!”
  “我没有渴望你的援救。”她冷冷地回答,如果他的援救就是中伤她最信赖的长辈,那么她会选择割舍他。
  她摹然心凉,割舍——对于钟潜,相识还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竟用到如此深重的两个字?程劲雨,你是不是昏了头?
  钟潜傲然抬高下巴,“你喜欢送死随便你,我不会阻止!”说完,他忿恨地朝门口走。
  走到门过他顿了几秒钟,突然又回头朝她迈近,他眼里是一片复杂,既怒又怨。接着,他摔不及防地将她拉进怀里,钢铁般的手臂钳制住她,火热的唇堵住了她的,像在纤发心中熊熊怒火,这一吻,他吻得又粗鲁又野蛮。
  程劲雨被他吻得嘴唇红肿,他的鼻息浓烈地吹拂在她脸上,“你放开我!”他疯了。
  “不放!”他扯掉她胸前衣扣,露出她一大片雪白粉嫩的肌肤,盯着她美丽的乳沟,他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
  她红艳的唇像在引诱他的侵犯,他又恶狠狠地贴上了她的唇,强行将舌头窜进她口中,翻搅着她的芬芳,同时间他抱起她,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扔到床上去。
  “我要你!”他眼中的欲望非常明白。
  他不爱女人,但那并不代表他没碰过女人。在他十六岁那一年,班上有个美得狂野的美国女孩引诱了他偷尝禁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持续到那个女孩转学为止,他没有过第二个女人。他的经验可以说启蒙得非常早,但成年后他就没再碰过女人,日复一日,没有女人已成习惯,无论是多性感、多漂亮的女人都勾不起他的兴趣。
  慢慢的,他对女人的洁癖日渐增加,到现在已演变成非常挑剔的地步,他也知道他那些个亲如手足的伙伴们,私下都很缺德得怀疑他还是个处男。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鄙视他的作法,但他不在乎,他并不痛苦生理上无法获得舒解,反倒是再叫他像头野兽似的在女人身上冲刺,他实在做不到。
  少年时期的那一段荒唐,就当做是他年少无知吧,他不愿再尝试那种与女人做爱后的严重失落了。
  现在,早习惯了没有女人温床的他,却对床上半裸的人地产生了难以解释的反应,他浑身紧绷得像要断的弦,只想与她结合在一起。
  “钟潜……”程劲雨惊然一惊,他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要她!
  而她,她扪心自问,却是一点想逃开的念头都没有,她甘心在他身下变成女人,将自己献给他!
  他又吻住了她的唇,陡然将她压在身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开始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他摸索着她美丽的胴体,在晕黄灯光下是如此柔美动人,令他膜拜一辈子也不会厌倦。
  一波波的狂潮淹没着他们,当天雷地火的震动终于结束,他们在喘息中亲吻着彼此,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相爱。
  “你必须跟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他更加要带她走,将她留在此地是他无法忍受的。
  “这里不是鬼地方,这里是‘程帮’,而我是未来的帮主。”虽然她与钟潜不小心发生了关系,但她却不想跟他走。
  “去你的帮主!”他口不择言,对付这个顽固的女人只能如此了,“再不走,你等着做阶下囚!”奇怪,别的男女有了关系不都是亲密怜爱的吗?为什么他们偏跟人家不一样,火药味依然那么浓?他真怀疑她刚刚兴奋的呻吟是他的幻觉。
  “‘程帮’是我的责任。”她没理由因为一个钟潜而扔下偌大的“程帮”,她做不到,也不认为自己该这么做。
  “好大的责任!”他嘲讽道,同时迅速地起身将衣服穿回,并且把她的衣服丢给她。“穿好,跟我走。”今天他绑也要把她绑走,说什么也要!
  她理智地穿回衣服,激情红潮犹在颊上,“你无法勉强我,钟潜,我的心在这里。”她父亲走了,她必须为她父亲守装程帮”,这是她父亲辛苦的基业。
  钟潜猛然一抽,他知道她在留恋什么了,她根本就是放不开那只姓何的狐狸!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你真的不走?”他死盯着她。
  她摇了摇头,“不走。”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绝然转身离去,走前他把门弄得砰然巨响,浑然忘记他自己不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第九章
  一早,何孟人就吩咐属下备车,他要和程劲雨一同到程见泉的墓园去,这是他再次收买程劲雨的心的大好机会,他当然会好好利用。
  “这几天你对帮里的事越来越熟悉了,你确实是可造之材,你爸爸在天之灵若知道了,一定很安慰。”
  程劲雨感激地说:“如果没有何叔您帮我,我恐怕什么都做不成,帮中长老也不会服从我的命令。”
  他慈爱地拍拍她的手,“劲雨,事在人为,只要你有心,就一定能成功,放心,何叔永远站在你这边。”哈,要控制程劲雨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她对他非但丝毫未起疑心,反而还日渐地信赖有加,看来“程帮”是免不了易主的命运了,这不能怪他,只能说他的能力实在太强。
  她露出一记笑容,“有您在,我就安心了。”
  这两天来,钟潜的话不时浮现在她脑海,每当脑中一掠过钟潜说过的话,她就本能地留意着何叔的一举一动。可是如今看来,她实在多虑了,她怎么可以怀疑一个这样用心疼她、关心她。帮助她的长辈?
  她告诉自己再也不可以存着这种想法,至于钟潜的警告,只能说他对何叔的了解不够多,才会误解了何叔。
  “劲雨,你要经常笑才好,年轻女孩子就该这样,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要辜负了你的容貌。”何孟人语重心长地说,“况且你爸爸也不希望看到你整天愁眉不展。那他会不瞑目的,知道吗?”
  她点点头,心中同时充满了温情。何叔连她笑不笑这点小事都注意到了,可见他真的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的看待,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管理好“程帮”,以报答这些爱护她的人。
  “到了,下车吧。”何孟人对她鼓励地笑了笑。
  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程劲雨手捧素雅的花束,她与何孟人并肩而走,两人身后是一大队的保镖,随时保护着他们的安全。
  “劲雨,出门就要像现在这样,如果没有保镖陪同,你绝不能单独出去。”何孟人提醒她。其实他暗地里早已安排了几十个保缥在她身边监观着,就算她有翅膀,也难以飞出他的手掌心。
  “我知道何叔担心我的安全,您放心,我会注意的。”她深知自己的安全是多么重要,身为“程帮”的未来帮主,许多人都想要她的命。
  程昆泉的墓碑到了,立于碑前,何孟人两眼立即湿润,他激动地、哽咽地道:“大哥,我带劲雨来看你了。”他暗自佩服自己的演技,金马奖影帝演得都没他传神,说掉泪就掉泪,这种技巧谁能跟他比?
  程劲雨点了香,她献上鲜花,双手肃穆合十,“爸,您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好,何叔会帮找看着‘程帮’,您可以放心了。”
  何孟人诚恳地接口道:“是呀,大哥,你安息吧,劲雨和‘程帮’我都会好好保护,不会让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不会让你丢脸。”
  看何孟人真情流露的模样,劲雨幽幽地叹了口气,“何叔,我好想我爸,好想再跟他说说话……”何孟人拍拍她肩膀,轻声斥责,“傻丫头,我不等于就像你爸爸一样吗?有什么心事可以跟何叔说,不要闷在心里,嗯?”
  程劲雨点头,她再看一眼她父亲碑文上的照片,骨肉永隔的痛仍牵动着她每一个细胞。
  天空中细雨微飘,这是个充满阴霾的日子。
  “劲雨,陪何叔去喝杯咖啡。”从墓园出来后,何孟人忽然提议。
  她打起精神来,微微一笑,“难得何叔有兴致,我当然奉陪。”
  车直开上山顶,停在一处幽静雅致的咖啡厅前。雨天,客人不多,他们捡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侍者送来热腾腾的咖啡和可口的蛋塔。
  “何叔常来这里?”她不知道香港有这么清幽的地方。
  何孟人优雅地啜了口咖啡,交叠起双腿,“偶尔来,和老朋友叙旧,多半会约在这里。”
  “不会和何婶来吗?”她打趣地问。
  蓦地,她脑中又电光石火般的闪过钟潜说过的话——至于你那个继母,她现在是何孟人的情妇……她轻蹙起眉心,何叔和温芙?
  何孟人笑了笑,人到中年的他依然英俊无比,“你何婶不喜欢这种安静的地方,她还是喜欢麻将桌多一点的地方。”他不介意在劲雨面前扮演好好先生的角色,那只会更加博得她的好感。
  “真羡慕何婶,有您这么疼她。”她由衷地说。如果钟潜能有何叔一般绅士儒雅就好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总是怒火冲天,随时都像只刺猾。
  “别羡慕别人,将来你的丈夫也会一样疼你。”何孟人点起雪茄,笑问,“我家的阿昕怎么样?有没有这个资格?不是何叔称赞自己的儿子,如果你肯嫁给阿昕,他对你一定死心塌地。”劲雨嫁给阿昕同时也对他有利,到时就算他露出狐狸尾巴也无所谓了,难道她要杀自己公公不成?
  “昕哥?”她愣了愣,随即淡淡笑了,“我和昕哥是没可能的,我已经跟他表明过了,相信他听得很清楚。”
  何孟人扬扬眉,“哦?”原来他的宝贝儿子碰了钉子,失恋了,难怪最近总是无精打彩的样子。真是个傻儿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世界上比劲雨美、比她有个性的女孩多得是,何必独独单恋她?
  “何叔,昕哥就像我的哥哥一样,我和他永远无法产生爱情,希望您能谅解。”她不希望因此而坏了她与何家的感情。
  何孟人假意生气地瞪着她,“你当何叔是老古板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着解释道。
  “别紧张,何叔跟你开玩笑而已。”何孟人笑了,他不疾不徐地问道,“那么那个钟先生呢?他是那个幸运儿吗?”快步入正题了,只差一步鱼儿就要上勾了。他在心里暗忖。
  “他?”劲雨想了想之后摇头,“我们也不可能。”钟潜恐怕不会再来找她了,那天她不跟他走,伤他自尊伤得够重了,她相信他是那种什么都不希罕的性格。
  “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姓钟的小子八成是爱上劲雨了,如此一来,他的计划更可以顺利进行,一点阻碍也没有,真是老天在帮他埃“我们只是朋友。”她不能再回想那一夜的缠绵,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主动先去找他。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试探性地问。
  “是有一点。”她无奈地道。
  于是她把钟潜对何孟人的怀疑全说了,包括钟潜认为她失忆的主凶是何孟人,以及何孟人要密谋“程帮”的诡计。
  听完,何孟人不怒反笑,他连连摇头微笑,慈爱地说:“劲雨,看来这位钟先生相当担心你,所以幻想力也特别丰富。”该死!钟潜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这不是他与俄罗斯政府的秘密吗?为什么俄罗斯政府会不守信用将之泄漏出去?
  她也露出淡然一笑,“何叔,您别怪他,他没恶意。”
  何孟人了解地点点头,很有风度地说:“我知道他的出发点是为了爱你,我又怎么会介意呢?何叔替你高兴都来不及。”
  “我知道您会这么说,您总是对我这么好,如果钟潜能明白就好了。”可惜钟潜像头骡子,他是不妥协的。
  何孟人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好了,你就任帮主大典那天,邀钟先生来参加观礼,典礼完毕后,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有什么误会可以当面解开。”
  程劲雨轻蹩眉宇思索着。若邀请钟潜来,他未必肯答应,虽然她也认为没那个必要,但如果能藉此解开钟潜对何叔的误会,她倒是颇为乐意,她要向他证明何叔并非他口中的那种卑鄙小人。
  “好,我邀请他。”
  “那太好了。”何孟人暖了口咖啡,宽慰地笑。这下可以先搞到“日焰”了,如此一来,俄罗斯政府还不对他另眼相看吗?想不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何孟人扬名立万的机会就快到来了。
  程劲雨命令护送她来的黑色大房车先行离开,她一身便装在人潮汹涌的尖沙咀走着,很快地按照手中的地址找到一处名为“楚克的军火弹药联盟”的地方。
  走进玻璃门,人眼所及是气派的接待处,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对她友善地微笑。
  “请问您找哪一位?”他客气地询问。
  程劲雨顿了顿,“钟潜。”
  她一时之间无法摸清这里的底细,这地方的名称吓人,但里头却洁净明亮,一间一间的办公室排列整齐,就像个井然有序的公司,令人无法猎透个中秘密。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是程小姐吗?”
  程劲雨警戒心顿起,“你怎么知道?”
  “楚先生交代过程小姐会来。”年轻男子为她指路,“前面左转,上电梯到六楼后第二间会议室,钟先生在里头。”
  “谢谢。”程劲雨道谢后进人电梯。
  楚克早料到她会到半岛酒店找钟潜,所以预先在那里的柜台处留了地址给她,他还真是神机妙算。
  六楼,她轻叩第二间会议室的门。
  “进来!”钟潜暴躁的声音传出。
  她推门而入,眼前一片凌乱,百叶窗拉到一半,超大马蹄型会议桌上一叠叠的都是资料,五、六台电脑同时开启,钟潜的领带搁在一旁,他坐在电脑荧幕前,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领口也敞开着,一副忙碌不堪的模样。
  “不要问我进展,那家伙的犯罪证据太多了!”他头也不回敲打地键盘,顺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来灌。
  “我不是来问你进展的,我是来邀请你参加我的帮主就任典礼。”她走过去,轻轻地把请帖放在他桌面。
  他迅速的转过身,离开旋转椅站起来,双目灼灼地盯着她看,“你怎么知道这里?”
  “楚克告诉我的。”她轻皱眉宇,才几天不见,他怎么好憔悴?吃不惯香港的东西吗?
  地哼了哼,“他还真是好心。”
  楚克大概是怕他这辈子都讨不到老婆,所以费尽全力想拉拢他与程劲雨。
  她看着他,不理他的暗讽,“你瘦了。”
  “谢谢!”他又是一哼,“想不到程大帮主管理贵帮帮务之余,还有空留意我这个提供你机位的小人物胖瘦与否,真是受宠若惊!”
  “你在做什么?”她转开话题,否则钟潜发起火来是无法无天的。
  他的眼光扫向桌面和电脑,冷笑一声,“找你那位亲爱的何叔的犯罪证据。”
  他知道自己的语气够酸,但那又如何?他确实看那个姓何的老男人很不顺眼,还有他那个胆小如鼠的懦弱儿子,他们父子还真是同声一气!
  程劲雨一惊,“钟潜,你为什么总是针对他?”
  “你搞清楚,我不是针对他。”他扬扬手中的资料,“他犯罪是个事实,通过‘程帮’的企业洗钱,用大批人马来走私枪支,这些都有凭有据!”
  “何叔不是这种人。”她冷静地道。
  “那么他是哪种人?”他的声音中有隐约的火气,“你以为他真会让你当‘程帮’帮主?别作梦了,这是个陷阱,只有你才会选择往下跳。”
  她微微勾起嘴角,淡淡地说:“我后天就要继任‘程帮’帮主,何叔对我一点阴谋都没有,相反的,我能顺利继任帮主,都是他的帮忙,否则我不可能……”他忽而扣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你为什么就这么相信那家伙?”
  “因为他值得我相信。”她说得一点迟疑都没有。
  ‘妈的!”届时他倒要看看她是如何登上帮主之位。他恼火地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寻找她的嘴唇,但她却偏头闪开了,这举动更惹他七窍冒烟。
  “为什么不让我吻你?”他的脸逐渐向她靠近,那一夜的记忆鲜明无比地涌上来,他想要她,就在这里。
  “我这次来,是来邀请你到‘程帮’……”“不要跟我谈那个!”“程帮”,又是“程帮”,去他的“程帮”!
  他紧紧把她拥在怀里,不顾一切地堵住她的唇瓣,他对她的爱怒交织也随着唇舌的交缠而清晰的只剩下爱深夜,程劲雨疲惫地回到“程帮”,识趣的佣人替她放了热水,泡了杯热茶就退下,她一个人坐在房中,回想着下午与钟潜发生的事,不由得又是一阵悸动。
  两次了,他们丝毫避孕的措施都没有,她会怀孕吗?怀个小钟潜……她的思绪开始飘了老远。如果是个儿子,会有两道像钟潜的浓眉,那一定是个皮小子;如果是女儿,那么她也要送她的女儿到意大利去吸收艺术文化,她不会把“程帮”这个偌大的重任交给女儿,那太辛苦了……“劲雨,你睡了吗?”门外传来何昕的声音。
  她蓦然回神,理理飞远的思绪,“昕哥,我还没睡,进来吧。”
  何昕走了进来,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有事吗?”她指指沙发,为他倒了杯水。
  她的房间很宽敞,除了古典双人大床,还有一张美丽的桧木办公桌,另有一组造型摩登的沙发,电视、影碟、音响,形成一个小起居室。
  “劲雨,后天你就要继任帮主之位了。”握着热茶,何昕紧张不已。
  老天,他该如何开口告诉她,关于他父亲的阴谋?据他所知,他父亲将在劲雨就任帮主的那天,生擒钟潜,且要她签下同意书,让出帮主之位。他想给劲雨一个警告,但是一想到事情揭穿后,他父亲要面对的下场,他就于心不忍,毕竟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呀。
  程劲雨微笑,“昕哥,其实这些都是何叔的功劳,如果没有何叔,‘程帮’不会在我爸走后还这么井井有条。”
  “难道你……你从没想过要对周围的人小心一点……”他艰难地问。
  “昕哥,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她一凛,随即正色地说:“你放心,不管外头的谣言怎么中伤何叔,我都不会相信。”
  何昕在心中暗暗叫糟,劲雨竟如此相信他父亲。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我是说,有时谣言也有几分可信度,你应该多方观察……”“是不是何叔叫你来试探我的?”她释然地笑了笑,“昕哥,你替我告诉何叔,请他不必担心,外人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我,也无法破坏我与他的感情。”
  “劲雨……”他只能急在心中。当他父亲的事情露出马脚之后,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劲雨,他对她有无尽的抱歉。
  她缓缓一笑,“昕哥,谁对我好,我心里清楚,我不会是非不分的。”
  何昕无奈地从程劲雨房中出来,他犹在苦苦挣扎,要告诉她吗?他相信他父亲不至于对劲雨下手,但难保人的心不会变,一旦他父亲认为她的存在是个绊脚石,那么劲雨……他打了个寒颤,如果因为他的犹豫不决而令她的生命受到威胁,那么他才是真正该死。到那一天,再多的抱歉都将弥补不了他的悔恨。
  不行,他得把真相告诉劲雨,他不能再让她被蒙在鼓里,他要叫她走,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她斗不过他父亲的!
  何听匆促折回。蓦地,他的口鼻被掩了起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传入他耳中,“何少爷,麻烦你跟我们走。”
  另一个粗壮的手臂架起他,强迫他往“程帮”的另一个殿堂走。
  何听认得这两个人,他们明明就是他父亲的手下,为什么会来绑架他?难道他们准备叛帮……“副帮主,少爷带到了。”两名保镖将他带到殿堂,何听赫然看见他父亲也在里头。
  “把他的手绑起来。”何孟人盯着儿子,淡淡地下达命令。
  何听难以置信地拢起眉心,“爸!”他不敢相信派人来绑架他的是他的亲生父何孟人视若无睹儿子的惊讶和忿怒,“阿听,不要怪爸爸,等劲雨的帮主就职大典一过,爸爸马上就会放了你,你暂时忍耐两天。”
  “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他气极颤抖。
  何孟人半眯起眼睛,勾勒起微微笑容,“虽然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是我不能让你坏了我的大事。”能和俄罗斯政府合作是天大的荣幸,他说什么也要好好表现,这次如能捉到钟潜,无疑可以取得俄国人的信任。
  “你想怎么对付劲雨?”何听升起一阵恐惧。
  何孟人抽了口雪茄,露出一抹怪笑,“只要她乖乖听话,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何听的心开始绞痛,都是他,他该死!如果不是他太犹豫不决,劲雨的生命也不会备受威胁,都是他害的,他对不起她……“爸,劲雨这么相信你,你不能伤害她,她是程世伯唯一的女儿呀!”何听苦苦哀求着。
  何孟人冷淡地一哼,“就因为她相信我,所以这是我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谁都不能阻止我。”
  “爸。...”
  “不必说了。”何孟人不耐烦地撇撇唇,转而对保镖指示,“你们两个好好看着少爷,如果有半点差错,我会让你们脑袋搬家。”
  何听如困兽般地吼叫,“爸,你不能这样对我。爸,放开我,放开我!”
  “是!”保镖架着何听出去了。
  温芙笑盈盈地掀开珠帘出来,“跟儿子说这种话,你不怕老了没儿子替你送终?”
  何孟人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准备得怎么样了?”这个女人不知道,她也是他的绊脚石,只不过他们多了一层床上关系而已。
  “放心,不会坏了你的事。”温芙走过去,轻轻爱抚他的背,“人都安排好了,到时就算钟潜再会飞,也飞不出‘程帮’。”
  何孟人满意地抖出一记狂笑,“钟潜那小手势必以为是劲雨设计捉他的,如此一来,劲雨还能有什么选择,她只能乖乖听命于我,没想到让俄国人忌讳成那副德行的十方烈焰也不过尔尔。”
  “孟人,你真是足智多谋。”她继续挑逗着他的耳垂,柔软的唇瓣暧昧地吸吮,从耳垂到颈项。
  何孟人阴狠地道:“事成之后,立即派人让萧仰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想再看到那个人。”
  “那么我呢?难不成你也要杀了我灭口?”她娇嘻地问。
  “你?”他搂住她纤腰,看了她一眼,纵声大笑,“你当然是等着做我的帮主夫人噗!”
  第十章
  对着镜子愤愤不平地打上领带,钟潜的浓眉挑得半天高,嘴里断断续续地叨念着,“什么东西嘛,帮主?帮主很伟大吗?莫名其妙,什么就任大典,我看是受囚大典,不知好歹的女人……”叩门声响起,穿着白衫黑裤的佣妇捧着一只托盘进来,飘来浓浓的煎蛋香和奶茶香。
  “莫先生、丁先生、钟先生,早餐准备好了。”
  钟潜没好气地扫仆妇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吃早餐?”他的尾音高扬起来,指控的意味非常之浓。
  老实的仆妇顿时傻眼,“可是现在……现在才七点……”早上七点吃早餐不是很正常的时间吗?她并没有耽误到呀。
  “你下去吧。”丁维岩为她解围,无辜的老仆妇,她显然不了解钟潜的意思。
  “是。”仆妇唯唯喏喏,轻轻带上门退开。
  “这家伙好像很不平衡。”莫东署交叠起修长的双腿,优闲地对旁边的丁维岩呶呶嘴。
  丁维岩了然地露出微笑,“爱之深,责之切。”
  “我们的‘日焰’向来视女人为毒蝎,能这样看他为情苦恼,真是人间乐事。”莫东署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
  钟潜蓦地回过头去,瞪了那位大制片家一眼,“你就保证你永远不会有这一天!”该死的“日冕”,难道他的功用就是接补“虹霓”之位,专门说风凉话,看别人受窘的吗?
  莫东署无所谓地耸耸肩,潇洒地拿出一根烟来,“起码我看中的女人都很乐意和我一夜风流,不像你的这个大帮主这么难搞定。”
  “放心,她当不成帮主的,走吧!”丢下热腾腾的早餐,钟潜率先走出会议室,还火大地甩上那扉昂贵的玻璃门。
  莫东署和丁维岩相视笑了笑,熄了烟蒂,也跟着步出会议室。
  “这就是‘程帮’?”莫东署单看一眼气派恢弘又严谨的入口,便很快地评定“程帮”并不简单,香港第一黑帮定然名不虚传。
  “对!这就是‘程帮’,逊吧?”钟潜鄙视地哼了哼,人之常情,只要看一样东西不顺眼,就会觉得它什么都是歪的。
  被保缥领进门,他们三人在签名簿上签下名字,随即有人唱名。
  “有客到,十方烈焰莫东署先生、丁维岩先生、钟潜先生!”
  “外客并不多。”丁维岩首先发现异样之处,这宽敞的大堂虽然人来人往,但显而易见都是“程帮”自己的人。
  钟潜半眯起眼睛,冷冷地说:“那姓何的老家伙有阴谋,当然不会邀请太多外人,否则岂不教家丑外扬。”
  “那我们呢?”莫东署的眼光在自己及丁维岩、钟潜两人身上溜了一圈,带笑问道,“难道我们是‘内人’吗?”
  “去你的!”钟潜撇唇骂道。
  “三位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何孟人笑盈盈地朝他们走近,程劲雨也跟在他旁边,“在下是‘程帮’的副帮主何孟人,多谢三位对劲雨的照顾,如果没有你们,劲雨便无法回到‘程帮’,真是太感激三位了。”太好了,只邀一个,却来了三个,这下十万烈焰的三人都落在他手中,俄国人必定对他的能力刮目相看。
  “谢谢你们来。”程劲雨今天一身简单的黑色裤装,她微微带笑,最后把眼光停驻在钟潜脸上。
  “恭喜你,劲雨。”丁维岩露出笑容,“你就任帮主之位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见宾客云集?”
  程劲雨精神抖擞地一笑,“何副帮主认为这是帮内仪式,所以没有对外发帖,只邀了几个至亲好友参加,你们是其一。”
  “谁是你的至亲好友?你的至亲好友不是只有你的何叔吗?旁人算得了什么?”钟潜瞪着她,不客气地说。“看来钟先生真是对‘程帮’有点误会。”何孟人不以为忏地微笑道,“不瞒钟先生说,今天我要劲雨邀请钟先生来,就是想解开这个误会,我身为劲雨的父执辈,说什么都不会对她不轨的,钟先生大可放心。”
  “是吗?”钟潜高傲地看着何孟人,这只惺惺作态的老狐狸,还真会演戏,一副慈爱的狗样,难怪劲雨会被他耍得团团转。
  “当然是!”何孟人一派光明磊落地说,“我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待会劲雨就会就任‘程帮’的帮主之位,钟先生可以自己印证,不陪三位了。”何孟人转而去招呼别人,脸上倒是一点怒容都没有。
  “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程劲雨深深地为无辜的何孟人打抱不平。
  “他是!”钟潜拧着眉头,恨恨地说,“看着,他会置你于死地,他会踩着你过桥,他会夺取你的一切,会让你永远消失!”
  程劲雨忍耐地看着他,“好吧,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今天肯来观礼,如果你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今天将会更完美。”
  他抬高下巴,“我不是来观礼,我是来救你,顺便来看看何孟人如何露出他的真面目!”
  她也蹩起眉头,“钟潜,你……”看来找他来也没用,他对何孟人的偏见是根深蒂固,无法改变的了。
  “大典开始!”司仪扬声。
  程劲雨再看钟潜一眼,她微有怒意,转身疾步朝大堂中央走去。
  繁复的帮主就任大典开始了,程劲雨站在隆重肃穆的台前,而十万烈焰的三人则被安排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中。
  “怎么这个贵宾席这么奇怪?”莫东署挑挑眉毛,“别的贵宾都离我们那么远,惟独我们坐在中间?”
  钟潜沉下脸来,“一点都不奇怪,姓何的要搞鬼,把我们区隔开来才方便。”
  莫东署大奇,“咦?那我们为什么要乖乖坐在这里让他搞鬼?”十方烈焰一下子就消失三个,那可不是好玩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丁维岩沉稳地露出他英挺好看的笑容。
  莫东署的眉毛挑得更高,“怪了,入虎穴得到的虎子又不是我的,我干么陪你这家伙留在这里冒险?”他的电影部部卖座,他的新片即将开拍,他旗下的男女明星又多又美,他的人生还美好得很,现在就要为了“日焰”丧生……他摇摇头,喷喷,太不值得了。
  钟潜白他一眼,“以后你被FBI捉起来生不如死时,我也会拼命去救你的,行了吧。”
  “你以为我会有那么一天吗?”莫东署不悦了,想他堂堂好莱坞大制片家,保缥多如过江之鲫,普通人岂可随便近他的身?
  钟潜不耐烦地说:“你放心,只要你活着,FBI也存在,就一定会有那一天。”
  莫东署皱了皱眉毛,转向他的另一个伙伴道:“维岩,我从来没听过比这个更恶毒的诅咒。”
  丁维岩笑了,他取出金色的美丽烟盒,递了根烟给那个又皱眉毛又挤眼睛的莫东署。
  “请劲雨小姐跪接帮主印信!”司仪扬声,全场顿时鸦雀无声,观看这神圣的一幕。
  钟潜撇撇唇,“我就不信姓何的会让印信落到劲雨手上。”
  莫东署敏捷地一笑,“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人虎穴了?”他似乎嗅到戏要开锣的鼓声。
  台前的程劲雨双膝下跪,脸容凝肃,她眼角隐隐泛着泪光,似乎在追悼她乍死的挚爱父亲。
  “接印信!”司仪宣布。
  “程帮”的大长老站了出来,他手捧锦盒印信,将之交给程劲雨。
  钟潜的锐眼眯了起来,他耳听八方,眼观四方,无一人有动静,在场的人全都专注地看着台上进行的程序。
  “不可能——”他自恃判断没有错误,何孟人老奸巨猾,什么狡诈之事都敢做,他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放程劲雨一马……摹地,就在大长老要将印信交给程劲雨的刹那,天花板乍然开启,一道奇怪的铁环从上而降,恰恰困住了莫东署、丁维岩、钟潜三人。
  “哦,原来虎穴长这模样。”无法动弹之下,莫东署还有心情说笑。
  “这是怎么回事?”程劲雨惊怒交集,她本能地转头找何孟人,后者一派镇定自若,不禁令她疑心大起,“何叔——”不,不会,这不是她最信赖的何叔做的,这其中一定有所误会!
  “还喜欢我为你的朋友特制的座椅吗?”何孟人抽了口雪茄,惬意地问她。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她又忿怒又伤心。
  何孟人微微一笑,“傻孩子,这三个人是俄罗斯政府正在缉拿的要犯,我们堂堂‘程帮’怎么可以窝藏国际要犯呢?我捉住他们,是为全球的人民除害,你应该以何叔为荣才是呀。”
  何孟人嘴里的天方夜谭烧得她一颗心像要爆炸,她脸色一阵铁青,“放了他们!”
  何孟人保持微笑,“劲雨,我是很想听你的命令,可借你现在还不是‘程帮’帮主,恕何叔不能从命。”
  “我是‘程帮’帮主!”她手持印信,明眸扫向何孟人。
  ‘那是假的。”何孟人不在乎一次揭穿,反正十万烈焰其中三人已让他手到擒来,他还有何顾忌?
  ”何叔,你究竟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她手中的帮主印信是假的,那么真的呢?真的印信在何方?
  “你还不明白吗?”钟潜冷冷地看着她,连一点要挣脱铁环的意思都没有,“你是执迷不悟还是装傻?或者,你根本就知这只老狐狸要捉我们,所以助他一臂之力?”他知道这么说是硬栽赃于她,但他不甘心,谁教她先前那么相信那个何孟人,现在他偏要让她心里难受不可。
  程劲雨睁大眼睛,心头一惊,“我没有!”这是多么大的误会,她怎么可能明知何孟人要捉钟潜还邀他前来?钟潜的意思是她与何孟人狼狈为奸,要捉他们三人以献给俄罗斯政府?老天,她真的全然不知情!
  钟潜不理会她百口莫辩的模样,径自寒声问:“那么,你相信你亲爱的何叔是个伪善者了吗?”
  程劲雨看着何孟人,眼底一片复杂,“何叔,你立即放了我的朋友,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可以听你的解释,或者,你有苦衷……”钟潜冒火地一哼,“程劲雨,原来你还是相信他!”
  “很抱歉,世侄女,我想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何孟人优雅地吐了口烟雾。接着,他优雅地掏出一把枪,“钟潜,今天是你们的死期,笔墨都难以形容我此时的欢欣。”
  程劲雨深吸了一口气,“你想做什么?何叔!”
  何孟人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带过,“你看不出来吗?送他们三个上黄泉路,黄泉路上有伴,倒也不寂寞。”他的弹头率先瞄准钟潜的心脏部位,且露出阴狠的一笑。
  莫东署侧头看着钟潜,优闲地说:“好兄弟,原来我和那些红粉知己发的誓都无效,我没和她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反倒和你同年同月同日共赴黄泉哪。”
  钟潜没理会莫东署,他的眼光不经意地与程劲雨相接,霎时看到她眼底盛满着一片悲哀。突然,他像是了解了她此刻的心清,被最信赖的人背叛,这是何等难以承受的痛。
  “住手!”程劲雨也从靴子里拔出枪来,她死命奔向钟潜。
  “不要动。”何孟人比她更快一步,他的枪把顶着她的脑袋,制止了她的行动。
  “你杀了我吧。”她闭起眼睛。如果因为她而害得钟潜三人丧命,那么,就拿她的命来偿还。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何孟人邪恶的眼光投向钟潜,“你们三个最好乖乖投降,不要耍花样,否则她的脑袋就会开花。”
  钟潜恼火地瞅着罪魁祸首,“何孟人,我不准你动她一根寒毛!”
  “潜,稍安勿躁。”大敌在前,丁维岩仍保持一贯的沉稳。
  莫东署扬扬眉梢,余光在铁环上打转着,“这种东西也不怎么牢固嘛,我们道具间里多得是,一只发夹就可以解得开。”
  何孟人抖出一记狂笑,得意地说:“这只铁环产自俄罗斯政府秘密研发中心,不是随便人可以开启,就算你们来了援兵也一样无法脱身,别白费心机了。”
  “是吗?”钟潜掀了掀眉毛,如果凭这小小的铁环就可以困住他们,那么十方烈焰不如早早仰药自尽的好。
  何孟人把枪枝更近距离地抵住程劲雨脑袋,用和善无比的声音说:“劲雨,你好好听话,等制伏了这三个人,然后你再让出帮主之位,我会善待你,我还是你永远的何叔,这点不会改变。”
  “住口!”程劲雨冷冷地道,“我替我爸爸难过,他竟会相信你这个小人,现在你已经得逞,废话可以不必再说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何孟人笑得毫不保留,“你当然不想听,这我可以理解,现在整个‘程帮’都已属于我,虽然你恢复记忆的时间比我预期得早,不过也足够我招兵买马,布署一切,况且你还替代引来这三位贵客,真是天助我也!”
  莫东署弹弹烟蒂,露出一记笑容,“啧啧,我总算知道无耻之徒吹起牛皮来是什么德行了,原来是这个样子呀。”
  钟潜懒洋洋地道:“这不叫吹牛皮,这叫幻想。”
  何孟人撇撇唇,“你们死期已到,不必耍嘴皮子倏然,一道黑影穿破天花板而来,修长的身段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清明大眼和两道未经剪饰的好看眉宇。
  一阵骚动,何孟人警戒地盯着这位天外来客,一面用眼神暗示属下小心防备,不许出错。
  “墨咏!”丁维岩震愕不已。
  对方对丁维岩的喊叫恍若未闻,手中扣着薄薄的银针,在几秒钟之内已准确地发向铁环,旋即朝来时的方向,消失得无影无踪。
  “捉住这个人!”何孟人急得跳脚,此时此刻,他管不了什么绅士风度了,伪装的仪表终于溃堤而露出马脚。
  “咦——铁环解开了。”莫东署显得很高兴,早餐没吃,他现在饿死了,想到海景不错的假日酒店去享受享受美味早餐。
  “是墨咏……”了维岩失神地哺道。
  莫东署看他一眼,毛骨惊然地说:“拜托,别吓我们了,你的墨咏早已死了,她死在你怀里,还是你亲手葬了她,你忘啦?”哎哎,看来世间痴情的男人还真不少,除了“昼夜”外,还有这个“磁潮,都是一样为情所困,难以自拔。
  铁环一解,何孟人一下子乱了手脚,“来人,围住他们,一个都不许放走,否则我唯你们的脑袋是问!”
  莫东署玩味十足地搓搓下巴,“何先生,您要我们一个都不许走,嗯,我想,这可能有点难以从命哦。”
  “这种人只配动手,不必跟他动口。”钟潜不屑地说。
  须臾间,钟潜拿出特制手枪朝何孟人膝头一射,何益人急忙举枪想反击,但他终究慢了一步,钟潜的枪法准确无比,何孟人顿时痛苦地跪了下去,而他一旁的忠心属下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劲雨……救我……快叫救护车……”何孟人痛苦得在地上打滚,他的膝盖像撕裂开来似的,殊不知此枪是“光速”靳士廉的精心杰作,能伤人于无形之间。
  钟潜冷冷地瞥他一眼,“放心,这种手枪用的不是子弹,你死不了。”这家伙居然还有脸向程劲雨求情?
  “我快死了……我快死了……”何孟人依然痛的难以把持,完全失却去平时温文潇洒的形象。
  “谁快死了?”楚克声到,人也随后而到。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何听,一个是萧仰山,两个都是程劲雨认识的人。
  “萧伯伯!”程劲雨看着萧仰山,满眼都是待解的疑惑,那日在飞机上消失后,萧仰山究竟去了哪里?
  “劲雨!你没事吧?”满脸心焦的何听率先对她冲过去,“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点告诉你就好了,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你怪我!你怪我吧……”程劲雨抬头瞪着他,“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阴谋?”到底“程帮”之中有多少叛徒,而这些事又计划了多久?
  “我……我没有勇气……”他低垂下头,不敢接触她的眼光,“劲雨,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痛苦翻搅得令他无从往下解释。
  “劲雨,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被何孟人囚禁在偏房里,可见他确实想阻止这项阴谋。”楚克证实道。
  放过何昕,程劲雨转而面对萧仰山,“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故意在飞机上令我失忆?”
  ”都是何副帮主指使的,我是被逼的……”萧仰山指着何孟人,将一切错全推到别人身上。
  “那么,也是何孟人硬逼着你把一百万港币汇人你的户头喽?”钟潜嗤之以鼻地问。
  萧仰山脸色丕变,“这……这……”何孟人所汇入的,是他在瑞士银行的户头,这是世界上最隐密的银行,怎会被他们神通广大给知晓了?
  “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莫东署点起根烟笑了笑,“这位老哥,既然人家都大方地分给你一百万港币了,你现在也应该更大方地与他一起承担下场才对嘛。”
  “我……”萧仰山哑口无言,因为他根本无从解释一百万的来源。
  “捉起来。”程劲雨命令长者身边的属下,虽然“程帮”大部分的人都被何孟人收买了,但还留有几个忠心耿耿的部从。
  “是!”他们将萧仰山带了下去,照规矩要接受帮内的审讯,而何孟人仍在地上痛苦地打滚着,何昕虽于心不忍,但也束手无策。
  “各位,请大家听着!”程劲雨转而朗声道,“如果你们想继续留在‘程帮’,我非常欢迎,并代表过世的老帮主谢谢你们,如果你们不想留下,我不会勉强,至于何孟人这个帮贼,恕劲雨不能将他交出,一切都将依‘程帮’帮规处置。”
  “我们愿意留下!”人群中有人率先喊。
  大伙为这篇宣言议论纷纷起来。
  “我们要追随劲雨小姐!”又有人附和了。接着,加人声越来越大,几乎快掀开屋顶。
  看着这一幕,楚克微微而笑,对他的伙伴们道:“大功告成,且圆满结束,我们回去吧。”
  “哼,没那么容易。”钟潜冷冷地瞄了一眼正备受簇拥中的程劲雨,他不动如山。
  “你不回去呀?”莫东署挑眉看看他,“难道你也想留在这里,追随劲雨小姐?”
  “去你的!”钟潜没好气。
  “那你留下来干么?”莫东署好奇地问。
  “等她来向我道歉。”抬高下巴,钟潜回答得理所当然。
  闻言,莫东署和丁维岩、楚克不约而同地耸肩而笑,且笑得挺诡异。
  莫东署边往门边走,边道:“那么你就慢慢等吧,我们先回去了。”他要回去喝热腾腾的咖啡,吃香喷喷的煎蛋,才没精神在这里等这个自大狂哩。
  况且,他也认为程劲雨根本就不会来跟钟潜道歉,他们两个都同样的高傲,也同样的固执和不信邪。所以了,“日焰”根本就是在一相情愿嘛,帮了这个大忙,他还以为人家一定会感激他哩。
  说完,他们三个真的步出“程帮”大门,而程劲雨还站在台前应她的属下们要求,对他们精神讲话,看来一时半刻之间无法分身。
  他拖了把椅子,钟潜信心满满、斗志昂扬地坐在那里,开始等了起来。
  他可以慢慢等,为了等她向他道歉,花多少时间都值得,最主要的是她肯认输就好。那么,他也一定会很大方的原谅她,女人嘛,对这种弱小动物不能要求得太严格,知错能改就好,他早就对她说过何孟人不是好人了,她还不信他,哈,这下没话讲了吧,看她再怎么自圆其说……钟潜继续作着他大男人主义的白日梦,而台上的程劲雨却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道歉两字压根儿没飞进她脑海里过,看来,这场拉锯战还有得演喽。
  尾声
  一上飞机,钟潜照例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交给空中小姐。这趟航程从香港到意大利,飞行时间漫长,他只要求最舒适的穿着,反正他一向不喜欢西装。
  “钟先生,您的矿泉水。”美丽的空姐林娟为大老板送上他惯饮的冰水,继续保持她美丽的笑容,把视线往右移,说道:“程小姐,您要的果汁,用二分之一个苦瓜,二十西西蜂蜜,以调酒棒调匀而成。”
  程劲雨接过高脚杯,回应林娟一个笑容,“谢谢。”
  “祝两位旅途愉快!”林娟甜甜一笑便退下。
  钟潜扯扯领带,扫了他座位旁的小女子一眼,“喂,你确定你的饮食起居,走到哪里都要有这种派头?”
  这小女人太挑了,可是离谱的是,她一上他的飞机就马上得到一干空姐和机师对她的特别待遇,又是特制果汁又是毛毯的,连他这个老板都没这么被礼遇过,弄得他十分不平衡。
  “有什么问题吗?”她轻描淡写地问。
  钟潜挑挑眉毛,“没有。”算了,反正他家的佣人。厨子全都那么乐于被她调教,她当钟宅的女主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让她们烤了一个派,待会儿你可以尝尝。”她一边翻阅时尚杂志,一边优闲地说。
  “烤派?”钟潜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曾几何时他的飞机兼具糕饼店的功能啦?更何况他知道她对于别人烤派的标准吹毛求疵,简直就是到达匪夷所思的地步,这么说来,岂不是连烤箱都要搬上飞机来?
  “有什么不对吗?”再吸了口果汁,程劲雨问得更加稀松手常。
  他瞪着她,五秒钟之后,他扬眉,“没有。”
  算了,既然半夜都可以叫仆人去替她找什么冰酿葡萄酒了,现在在飞机上烤个派又算得了什么?他告诉自己,别大惊小怪。钟潜,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程劲雨,快点习惯她的陋习吧,否则你怎么跟她相处一辈子……“咦?钟潜!”伴随着响亮的高跟鞋足音,一个惊喜元比的女子声音清脆地扬起,“咦?这个女人是谁?”
  “澳,麻烦来了。”钟潜拍额,光听曾呈赫语气里的跃跃欲试,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妈的,这个月“日焰”霉运当头,月初遇见这胳噪的黄莺,月底又遇见,看来他回去之后最好去烧支香!
  “我是曾呈赫,钟潜好友——卫先生最得力的秘书,请问你是……”曾呈赫的明眸大眼感兴趣地在程劲雨身上直打转。
  “程劲雨,钟潜的朋友。”程劲雨微笑,她看得出来钟潜对眼前这位艳丽的女郎似乎十分感冒。
  ‘哦,朋友——”曾呈赫拖长声音,接着,她神秘兮兮地贴近程劲雨说,“你们是朋友,那你知不知道钟潜他浑身都是传染病?而且他没有打预防针。喏,像这样,如果你们像我们现在这样子讲话,他身上那些恐怖又恶心的传染病就会全部传染给你,你要当心哪!而且只要他把那些传染病传染给你,那他自己就会痊愈“住嘴!曾呈赫!”钟潜射过去的目光几乎可以杀人。
  曾呈赫睁大眼睛,一脸无辜,“我又没有说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钟潜,你想把人家骗去非洲是行不通的,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吃不饱的小孩和恶心的传染箔…”“滚!”他忍不住对她吼。见鬼!这女人把他讲过的话记那么清楚干么?他发誓曾呈赫将是“日焰航空”第一个拒载的华人,绝对是!
  曾呈赫委屈地去找自己的座位了,程劲雨微微一笑,“卫天颐的秘书?‘黑手’卫天颐——拉斯维加斯的赌王,他刚新婚不久,新娘叫罗宁宁,与‘虹霓’方雅浦的女朋友的双胞胎姊姊是主仆关系。”这些日子以来,从钟潜的口中,她已对十万烈焰的成员了若指掌,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嗯。”他有点不是滋味地哼了哼。曾呈赫刚刚跟他那副熟得很的模样,怎么她连点吃醋的迹象都没有,她究竟在不在乎他?爱不爱他?
  程劲雨继续说道:“‘虹霓’方雅浦的女朋友是顶级神愉‘男爵’,两人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正享受单身热恋的乐趣……”“你是不是一定要回意大利去完成学业?”他忽而打断她的话,正色地问。
  她点点头,“当然,我的决定不会改变。”她知道钟潜根本不乐意她回到意大利,但是她非常坚持,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继续完成学业,将来必会后悔,她宁愿暂时忍受相思之苦,也不愿放弃梦想。
  “程帮”目前交由何昕掌管,她命何昕为“程帮”的副帮主,至于何孟人,他已被逐出“程帮”,她并没有对何孟人太绝情,之所以留下后路给他,全是看在无辜又善良的何昕份上。她知道何昕并不果决,也大优柔寡断,但“程帮”在他的管理下,不致杀机横流,相信这才是她爸爸在天之灵乐意看到的。
  “既然阻止不了你,我有一个条件。”他非常、非常之严肃地看着她。
  “好,我答应你,你说。”想必一定是对她有很重要的要求,否则钟潜不会一反常态的凝重。
  “不难见方雅浦。”经过莫东署的宣传,他知道那家伙一定会千方百计想看看程劲雨长什么模样。同住意大利,近水楼台,若被他看到了,难保那雅痞不会弃“男爵”而要“帮主”,痞子追起女人来根本就是没有道理兼不择手段,他不能让心爱的女人投入那样邪恶的一个男人怀中。
  程劲雨啼笑皆非地看着他,“就这样?”唉,她该说钟潜太低估他自己的勉力了,还是说他太高估方雅浦的吸引力?
  “对!”他扳过她的肩,更加严肃地说,“还有,你一放假就要飞来凤凰城。喏,这是你明后两年每一次假期的机票。”他不由分说地把一叠机票全塞入她手中,嘴里继续叨念着,“不准你回香港,香港太危险了,姓何的也不可靠,什么帮你管理‘程帮’,我看他分明另有所图,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暗恋你……”“我一放假,一定马上到凤凰城找你。”是该给承诺的时候了,钟潜对她的好,她全知道,也全温柔地搁置在心中。
  “嗯哼,最好是这样!”他轻哼着,“其实我也不怕你不来,我已经踉全真要了失忆症的药,如果你敢不来,我就再让你失忆一次,一辈子只能待在我身边!”
  程劲雨笑了。虽然有点霸道,有点粗鲁,也有点不讲理,但钟潜是她的守护神,从第一次在这架银色飞机上见面时就注定了。
  他将一直看护着她,展露温暖羽翼在她左右,做她永恒的银翼守护神!
  全文完
  

创建时间:2008-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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