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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璎-喜红妆




  

  第一章
  民风保守的时代,寻常闺女的日子本来就平淡无奇至极,除非嫁人才有机会走出府邸,否则一整天都在家里消磨最是普通不过,一点都不足以为奇。
  但是在宅深院大的护城将军府里,却上演着这么一幕——霍嬉游怒瞪着眼前的小丫环,清丽的容颜越见愠色。
  “风青青!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让不让我出去?”
  风青青深吸了一口气,双臂展得平直,很勇敢的摇了摇头。
  “不……不让……”
  可怜哦,她的声音在发抖,牙齿在打颤。
  自从爆发了“楚家堡”事件,弄得将军休了将军夫人,将军府阖府鸡飞狗跳,待将军复又知道小姐爱慕楚家堡小姐的荒唐事之后,小姐就形同被禁足了。
  小姐现在是将军府上下最不自由的人,而她青青呢,则是第二个不自由的人。
  因为将军派她监视着小姐,被监视与监视人者,同时失去了人身自由。
  “你当真不让?”
  霍嬉游美眸迸出凶光,大有硬闯之势。
  青青怯懦的倒退了一步,可还是努力维持双臂的平直。
  “小姐……你就饶了青青吧,要是我放你出去,将军肯定不会放过我。”青青一脸的苦瓜。
  霍嬉游蹙起柳眉开始数落,“没用的丫环!亏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居然那么听我兄长的话,甘心当他的走狗,也不想想你是谁的贴身丫发……好啦,既然你万事都以将军的口谕是从,改明儿个我就将你送给将军做侍妾,好让你和将军不离不弃,永不分开!”
  她自小养在深闺,原本就极少出门,也不喜与人交际,并不是一个待不住闺中的姑娘。
  可是这回她大哥实在太过分了,居然连她上茶馆喝个茶也要禁止,还不准她与楚凝歌来往,她此番争取自由举止全为抗议之故,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如愿出府后,能上哪里去。
  “不要呀,小姐。”青青双手乱摇,十分惶恐。
  谁都知道将军与夫人恩爱异常,自从他们的爱情结晶出生后,两人更是如胶似漆,一刻也分不开,小姐怎么可以陷她于不义,要她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呢?
  霍嬉游抬起下巴,“那么给你两条路,一是放我出府,二是嫁给将军当侍妾。”
  “小姐……”青青吸了吸鼻子,心一横。“两条路青青都不想选,你干脆杀了我吧。”
  “我不杀你。”她姣美的瓜子脸变得狰狞,浮起恶作剧的笑意。“你我主仆从此恩断义绝!”
  青青眼见威胁不成反被威胁,哭丧着脸,“没有那么严重啊,小姐,青青不要和你恩断义绝……”她从小就待在将军府里,带她入府的大娘早已死了,自幼时四岁起,她便陪着小姐一起读书、写字、作画,两人虽为主仆,但情同姐妹,她怎么舍得恩情断绝?
  “好吧,只要你现在站开些,放我出府,我就既往不究,以后还是会对你一样好。”
  “也不能那么容易吧,小姐……”青青愁苦的推托着,她快要招架不住了,不管谁都好,快来救救她吧。
  霍嬉游勃然大怒。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到底要如……”她忽地住了口,视线随花园里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而转移了注意力。“咦,嫂子?她要去哪里?”
  “小姐,不要去!”青青奋力阻挠。
  她撇撇嘴,“青青,我现在又没出府,只是去看看我嫂子在做什么而已,你何必紧张?”
  “你跟上夫人,就跟出府没两样了。”
  三人成虎,她知道能言善道的将军夫人,两三下就可以将她唬得一愣一愣,让她最后怎么放了人都不知道。
  “大胆!”霍嬉游斥责一声,趁她怔愣住时,提起裙摆,矫捷的朝花弄晚奔去。
  “小姐蔼—”
  青青无奈,只得含着两泡泪水追上。
  霍嬉游仗着内力不错,瞬间便追上花弄晚。
  花弄晚手里还抱着她未满六个月的儿子霍立宇,小男娃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着,一副聪明机灵样,与他的娘如出一辙。
  “嫂子!”霍嬉游轻轻一拍花弄晚的肩背,怕吓着可爱的小侄子。
  “是你埃”花弄晚鬼祟的回过头来,看见是与她相亲相爱的小姑,才放下心来。
  “宇儿,乖,叫姑姑。”霍嬉游忍不住凑过去亲亲小家伙柔嫩的脸颊。“大嫂,你抱着宇儿要去哪里?大哥知道你们要出府吗?”
  看她嫂子清亮的眸子闪着迫不及待的兴奋光芒,一定有古怪,花晚弄是她今生见过最不安于室的女子。
  “他当然不知道。”她得意的笑了笑,“关将军从边疆回来,他们在宫里相聚,与皇上一同谈古论今,肯定通宵,他今天不会回府了。”
  “原来大嫂你早有预谋。”听到严厉的兄长不在府中,霍嬉游也不自觉地噙着笑容,眉眼都舒展开来。
  “嬉游妹子,如今京城里沸沸扬扬地都在传着一件大事,你我要是没有亲眼所见,再眼见为凭就太枉为人了。”
  “什么事这么隆重?”她挑挑眉。
  她向来对小道消息没什么兴趣,再说自从将军府迎娶了花弄晚进门后,各种大、小道消息就会源源不绝的传入她耳中,根本不必她费力去打听。
  “那个被皇上驱离皇城已经有两年时间的二王爷回来了!”花弄晚简直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关于二王爷她是慕名已久。
  霍嬉游不感兴趣,所以微感失望。“原来是这件事。”
  这件轰动京城的大消息她也听说了,只不过她觉得不关她的事,她的心还在为早夭的初恋伤神呢,哪有心思去注意别的男子。
  她现在最大的乐趣是逗胖嘟嘟的霍立宇,一心期待着他早日开口喊她姑姑,除了这个小男人,她对别的男人都没兴趣。
  花弄晚兴致勃勃地道:“二王爷风流倜傥、英俊不凡,近日他又在大兴土木,将王爷府邸修整得美轮美奂,还广召家仆歌姬,准备夜夜笙歌。邻近王府的店面生意突然兴隆起来,一家家的店铺都沾了王府的光,十分热闹。走,咱们一同去瞧瞧吧。”
  “大嫂,你似乎把二王爷给美化了。”霍嬉游不以为然。“二王爷明明骄奢淫乱,这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两年前他得罪了皇上,让皇上给赶出京师,现在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如此招摇,我看他迟早会遭大殃。”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花弄晚对那位声名狼藉的王爷还是充满了兴趣。“再说皇上与二王爷之间的过节只是谣传,谣言应当止于智者,像我们这种智者就万万不能轻信谣言。”
  霍嬉游想了想,“那好吧,把宇儿交给青青照顾,我们走。”
  反正她也要出府,有了她嫂子当护身符,就算被她大哥逮到了,也可以减刑。
  “好办法!”花弄晚十分称许。
  “小姐……”
  气喘吁吁赶来的青青只来得及听到最后两句话,以及接住小宇儿胖胖的身躯,接着便开始了她命苦的下午。
  春日黄昏的上林围苑里,红霞布满天际,三匹分别为雪白、墨黑、枣红的高大骏马在山林间相追逐着,没有簇拥的侍卫,寂静的风在山林间流窜拂动。
  白马上的男子有张惊人的俊颜,萧洒不羁,浑身充满一股迫人的威严和不可一世的傲然气势。黑马上的俊挺容貌无比性格,唇角似笑非笑,神情亦正亦邪,一举一动十分张狂放肆。
  红马上的男子则得天独厚的有张未语先笑的好看面庞,白皙俊朗,举手投足尽是慵懒闲散,那双眼,像是时时刻刻都盈满了笑意。
  三人五官轮廓十分相似,身材也都挺拔而高大,生在帝皇之家的男儿果然不同凡响,那股内蕴的贵气,绝非凡夫俗子可以比拟。
  为首的俊颜男子是龙天浪,当今天子,九五之尊,他今天的穿着十分随兴,脸上的表情更是比平时放松了三分。
  “二弟,看来那只梅花鹿已是你囊中物了,朕甘败下风,今天要让你拔得头筹了。”龙天浪高兴地说,一点也没有普通帝皇被人捷足先登的不悦。
  和自己兄弟打猎远比跟那些臣子打猎有趣得多,臣子们总是一味地恭维他,不敢与他竞猎。普天之下,胆敢随兴且不卑不亢的与他这个天子争猎的,大概只有他二弟龙天曳了。
  “它逃不掉!”
  龙天曳爽朗大笑,他高卷着袖子,看来豪迈而粗犷。
  梅花鹿惊惶失措地窜逃,龙天曳瞄准目标,手持弓箭,弓弦拉满,射中一只拼命奔逃的梅花鹿。好看的唇角在猎物中箭后扬高,一双黑亮的炯灿瞳眸傲慢又精光逼人,任何一个与他四目交投的人,都会被他眸中迸射的威势所震慑。
  “二弟好箭法!”龙天浪赞扬一声,“两年没射猎,龙天曳,你的箭法一点也没退步。”
  同时间,龙天浪也射中一只羚羊。
  龙天阔啧声摇头,“上天有好生之德,两位兄长太残忍了。”
  他对打猎没兴趣,如果他出现在围苑的话,那纯粹是来凑热闹的。
  龙天曳调侃道:“三王爷,阁下经常辣手摧花,难道就不残忍?”
  龙天阔不疾不徐地说:“二王爷,你对普天之下的女子都不屑一顾,那才真是残忍。”
  龙天曳诡谲地扬起眉,“谁都知道本王有断袖之癖,不是吗?”
  说完,他仰天哈哈大笑,纵马入林去追猎麂鹿,英姿利落而剽悍。
  “他是我们龙氏的骄傲!”龙天浪毫不假饰他的激赏。“曳弟的剑术和骑术,在京城向来无人能出其右,此番回京,他又精进许多。”
  “太不公平了。”龙天阔嘴上抱怨,眼角却透着笑意。“自从两年前二哥替皇兄挡了刺客那一剑后,皇兄的心里就全都是二哥了。臣弟对皇兄同样也是忠心耿耿,一片忠心托明月,只是没机会表现,一任那明月照沟渠哪……”“大丈夫还这么小心眼,你到现在还嫉妒我?”
  龙天曳笑声传来,顷刻间策马而日,道劲有力的手提着一头麂鹿,羽箭正中其背心。
  “谁叫皇兄到现在还大小眼?”龙天阔咳声叹气,“皇兄对你伤势念念不忘,两年来恨不得插翅飞到你身边去陪你养伤,要不是碍于皇帝这位子上的责任太多,哼哼,他真会去哦。”
  龙天曳露出惯有的笑容,“猎物也有了,别说这么多,两年不见咱们的小龙女,我最想念的女人就是她。”
  “那丫头最想念的人也是你,经常仰头问朕,二皇兄什么时候回来?”龙天浪脸上含着微笑,“说起来,宠她归宠她,也只有你肯不厌其烦地回答她一百个怪问题,永不死心替她寻找养身的秘方。”龙天曳挑起浓眉,“她还是那般瘦瘦小小的吗?”
  如果是的话,嗯,那他……很不满意。
  “朕已经细细密密地将她捧在掌心里照顾了哪!”龙天浪相当无辜道。
  他们兄弟三人宠溺幼妹镇宁公主已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连他们母后都看不太下去,常调侃他们有恋妹情结。
  自小体弱多病的镇宁公主,他们心疼她,向来对她有求必应,有朝一日她若要天上的月亮,怕他们三人也会合力摘给她,要天上的太阳,他们三人也会合力射下来给她。
  “不行,我得快去瞧瞧她。”龙天曳心急,一马当先,连猎物都不管了,反正回头再吩咐侍卫来取也不迟。
  龙天浪轻扬起剑眉。
  这家伙这么在意自己的妹妹可不行,都二十四岁了,身边却连个侍妾都没有。
  二王爷有断袖之癖的流言在京城越传越过火,他们母后已经在头疼该如何平息这荒谬的谣言,偏偏龙天曳自己又不否认,一任人们暧昧以对。
  虽然说龙天曳此番奉他的圣召回京是另有要务在身,但为了报答龙天曳替他受的那穿心一剑,他这个皇帝似乎该有点作为才对。
  在间谍游戏里穿插朵小花蕊,那会更精采有趣,而戏点鸳鸯谱,也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
  掌灯时分,霍东潜神态凝重地步入皇帝的寝宫承清殿,森严的宫城自有一股威仪。
  他不解,都已经近晚了,皇上突然秘召他入宫,不知是为了什么大事?
  近年边关有威武勇猛的关将军戍守,北蛮早已不敢来犯,朝中又有智赛诸葛的慕容宰相辅佐,照理说日子正太平,不是吗?
  难道是他这个护城大将军没把京城守护好,出了什么乱子吗?
  “臣参见皇上。”霍东潜行礼。
  “霍将军请起。”龙天浪一反常态,俊容一丝笑意也无。“你们都下去,把宫门关上,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是!”承清殿外的宫娥和太监们动作迅速的关门退下。
  “皇上召臣来,不知有何要事?”
  “东潜,你与朕情同兄弟,朕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龙天浪蹙着眉心,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也知道二王爷已经回京。”
  霍东潜撇撇唇,“臣听说了。”
  那天他从轻骑将军府回来,当场在大街上凑热闹的人群里,看到他妻子和他妹子,两人兴高采烈的和众人一起对着高大壮观的王爷府邸指指点点加膜拜赞叹,当场将他气炸。
  那二王爷是什么人物?值得大家这样瞻仰?说穿了,还不就是一个奢淫无比的皇家子弟罢了。龙天浪头疼地说:“两年前二王爷勾结民间乱党行刺朕,被朕驱离皇城,没想到他仗着太后宠爱,厚颜回来了。”
  霍东潜一直在边关,两年前他尚未回京,对京里的事并不清楚,而那夜乱党的行刺,代他受剑之人是龙天曳,也只有他们兄弟三人和他们的母后知晓。
  “皇上希望微臣怎么做?”霍东潜对皇室的恩怨情仇向来没兴趣,皇上找他吐苦水怕是找错人了。
  “朕想将霍嬉游许配给二王爷,以便朝夕代朕监视二王爷有无造反之心。”
  霍东潜一愣,脸色铁青,不明白皇上是什么居心。
  “微臣认为此举不妥。”
  他就算再没常识,也听说过二王爷有断袖之癖,龙天曳只喜欢俊美的少年郎,这已经不是新闻了,他怎么可以把自己妹妹终身的幸福,断送在这样的人手里?
  “再妥不过了,将军。”龙天浪自有他的想法。“惟有枕边人,才能与二王爷同床共枕,监视周密。”
  “舍妹年纪尚小,行为幼稚、鲁莽,不足以担此重任,请皇上另觅人眩”他死也要替嬉游将这吃力不讨好的婚盟推掉。
  “将军不必太过谦虚,朕知道,霍嬉游拥有一身非凡本领,没有哪家千金比她更适合的了。”
  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
  他这个皇帝知人善任,自有各路眼线替他打听,身为天子,手下要是没有八百、一千个眼线,那就太逊了。
  “霍将军,难道你想弃朕于不顾?”龙天浪哀伤地看着他,“自朕登基后,皇叔西陵王日日觊觎朕的皇位,他的两名儿子绍王、怀王在京城的行为更是嚣张乖违,毫不将朕放在眼里。如今传出二王爷勾结西陵王一家,叫朕怎么能不忧心难安哪?”
  霍东潜蹙着眉心沉吟。
  好吧!就算他勉强同意皇上所言,嬉游也未必肯乖乖嫁给二王爷埃只是为人臣者,自当鞠躬尽瘁,对朝廷效命无怨无悔,牺牲个人的小幸小福、小情小爱,又算得了什么?
  他长年镇守边疆报效国家,求的就是龙朝千秋万世,以及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如果天下真被西陵王那奸险小人得手了,苍生岂不又要处于动荡不安?
  思绪辗转间,他胸口涌上一股热血。
  “好!微臣答应皇上,将舍妹嫁给二王爷!”
  龙天浪诡计得逞地露出一抹笑。“那好,你过来,朕与你详议。”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计策形成。
  “要我嫁给二王爷?”
  霍嬉游惊疑不定,整个人瞬间像被打入地狱。
  那原本遥远的、与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突然一下子拉近到了眼前,和她息息相关了起来。
  “这是皇上的秘旨,也是你的荣耀。”霍东潜说着自己也心虚的话,如果不是基于安天下的理由,他怎么也不会答允皇上。
  “荣耀?”她的声音大了起来。
  “皇上是看重你,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委任你,你应当感谢皇上对你的信任才是。”
  “大哥真这么想吗?”她清澈的大眼涌出泪水。“那个二王爷,他……他有断袖之癖,只爱男人,而且侈淫无比,不是好人……”她才不要嫁给那种不懂人间疾苦的皇家子弟。
  她心目中的夫婿人选要是玉树临风、潇洒俊逸的人物才行,就像当初替她打退恶棍、星眸含笑扶起她的翩翩少侠……虽然那个人到最后证实是女扮男装的楚凝歌,不过她理想中的夫君就是那模样。
  “为兄也知道,你先别哭。”他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皇上就是基于此,才有把握二王爷不会碰你一根寒毛,只要抓到二王爷谋反的证据,皇上就会将他治罪,到时你就可以自由了,皇上承诺届时会对天下人说明,你的出嫁只是幌子,你与二王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嬉游妹子,这是个大好机会啊!”花弄晚眼睛雪亮地帮起腔来,“你不是一直遗憾没有机会展露你的好本领吗?既然皇上派你当他的间谍,这正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事成之后,搞不好你会成为我朝第一个女将军!”
  “弄晚!”霍东潜斥责一声。
  他虽然希望嬉游遵皇上之意嫁给二王爷,但弄晚给嬉游画的这张大饼未免也太大了,皇上再怎么赏赐,也不可能封嬉游当个女将军的。
  “我只是比喻。”花弄晚耸耸肩,她这个丈夫什么都好,很宠她、很疼她,就是太严肃了一点。
  霍嬉游咬着下唇,不发一语。
  “嬉游,大哥希望你明白,我们霍家三代对朝廷一向忠贞不二,如今皇上有求于你,为兄希望你答应。”
  “京城里能与二王爷匹配的名门千金何其多,皇上何必要为难我?”霍嬉游开口,心头充满郁结之气。“要说机智,我想慕容宰相的千金比我更加合适,她能言善道、心思谨细,肯定更能帮上皇上的忙。”
  “皇上说,惟有咱们霍家的儿女才有资格担此重任。”霍东潜骄傲的说。
  “哈。”花弄晚嗤一声笑出声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连堂堂圣上也来这一招。
  “弄晚!”他再次警告他的娇妻。
  花弄晚笑道:“嬉游妹子,其实你就当去探险好了,反正你也没当过王妃,过过王妃的瘾,享受那种万人簇拥的感觉也不错。既然皇上承诺,事成之后会放你自由,你一点儿损失也没有。”
  霍嬉游的泪水已经止住了。“我怕自己会惨死在二王爷的魔掌之下……”这任务被她大嫂讲得如此富挑战性,她真有点心动了。
  如果能毫发无伤地替朝廷建功,她霍嬉游的闺名就能名扬天下,也不枉她苦苦习武。
  “大哥保你周全!”霍东潜慷慨允诺。
  霍嬉游轻轻点了下头,答应了。
  与其说她无法拒绝皇上和她兄长的请求,不如说她的好胜心打败了她的理智吧!
  第二章
  洞房花烛夜的喜悦一点儿也没有感染给霍嬉游,她忐忑不安,自己掀开红头巾偷看,已经不下数十次了。
  “小姐,别再偷看了啦,王爷还没有来。”青青连忙将红头巾拉好,来到个陌生的地方,她心中也紧张得很。
  “他究竟什么时候会来?”霍嬉游揉捶着发酸的腿,皇室礼仪又臭又长,她快累翻了。
  “嗯……我想要很晚吧。”她想了想,“外头贺客很多,王爷每一桌都要敬酒,敬完,大概也三更半夜了。”
  “你看到他长什么样了吗?”她感到十分好奇。
  素闻二王爷行为狂放,亦正亦邪,和许多江湖侠客交情匪浅,他该不会有张蓄满落腮胡、张牙舞爪的野兽脸吧?
  “小姐,我不敢看。”
  青青生性胆小如鼠,连在府里看到霍东潜都胆战心惊不已,更别说要直视一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了。
  霍嬉游对她的答案一点都不意外。“唉,我想也是。”
  她老早料到青青没那个胆,看来这个间谍的工作,日后只能靠她自己了,别妄想青青能助她一臂之力,她不扯她后腿就不错了。
  青青润了润唇,“小姐,你饿不饿?”
  “有一点。”
  “你只是有一点,我……好饿。”她的肚子忽地发出一声不小的腹鸣。
  霍嬉游撇撇唇,这个笨丫头。“桌上不是有酒菜吗?你饿就随便吃好了。”
  “这怎么行?”她双手乱遥“这是小姐和王爷的新房,你们还要喝合卺酒,酒菜也是为你们而准备的,我怎么可以随便吃?”
  霍嬉游再次掀掉红头巾,而且还站起身来。
  “我说行就行,别拘泥那些无聊的礼节,反正那个邪王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难道要饿死我们俩吗?”
  “小姐,你坐好啊!”青青赶忙又过去阻止霍嬉游的胡乱走动。
  “让我走一走。”她索性把凤冠拿下来,扭动僵硬的颈子。“我已经坐了很久了,你不晓得吗?坐久了也是会累的。”
  “奴婢没听过这种道理,小姐还是快点把凤冠戴回去吧,万一王爷来了……”青青慌张得很。
  霍嬉游直接在桌旁坐下,斟了一杯酒自己喝,香醇的酒非常顺口,她又连喝了两杯。
  “小姐,你不要喝酒啊!”青青连忙去把酒壶抢下来。“这酒喝光了不得了,待会你要怎么跟王爷喝合卺酒?”
  “青青,你别那么怕事,那邪王爷娶我不过是为了掩饰他有断袖之癖,还好我对他也没有感情,我嫁给他也是另有目的……呃……”她打了个酒嗝。
  咦,奇怪,她才喝了两杯怎么就有点醉了?
  “霍嬉游,你嫁给本王另有什么目的?”
  调侃询问的低沉男音传来,龙天曳推开红喜字门,笔直走进红烛高点的富丽新房。
  霍嬉游吓得打翻了酒杯,青青更加没用,她膝盖一软,居然跪了下去,手还扯着红桌巾。
  龙天曳盯着目瞪口呆的霍嬉游,心里喝了一声采。
  皇兄为他选的新娘子果然有国色天香的姿色,只是年纪似乎稍嫌稚嫩了些,红扑扑的脸颊十分逗人。
  “霍嬉游,本王在问你话,为何不回答?”龙天曳再问一次,眼睛直逼到她面前。
  霍嬉游仍然呆愣愣的,被面前那张俊容吸引住了。
  怎么没人告诉她,二王爷长得如此俊挺?
  那一身贵气和威仪,以及天生的王者气慨直撞入她心底,让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他邪气吗?确实有一点,他微扬的唇角看起来坏坏的,可是却很有魅力。
  结论呢?他的邪气助长了他的魅力……哦,不不,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可是她想的是什么呢?她现在也弄不明白了。
  “霍嬉游,你在想什么?为何一直盯着本王看?”龙天曳俯下身凑近她,认真的数她又浓又密的长睫毛。
  “小姐……小姐……”青青用发抖的手拉拉主子的衣袖。
  她真是被高大威武的王爷给吓得腿软,可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环就算了,但是老天爷,小姐在搞什么,怎么呆若木鸡的这么失常?
  龙天曳索性对着他娘子的美丽面孔吹了口气,她登时惊骇的瞪大了眼睛,本能地伸手捂住了口鼻。
  他则满意的笑了。
  “原来你还醒着,本王还以为你睁着眼也能睡着呢。”他手一带,把浑身无劲的青青扶起来。“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青青。”青青连头也不敢抬。
  “青青?”他挑挑眉,吩咐道:“替王妃更衣,她穿着一身嫁衣太束缚了。”
  青青眨了眨眼,她没听错吧?!他们可是初次相见呢!却吩咐她替小姐更衣?
  哇,这怎么成?
  “我不必更衣。”霍嬉游俏脸嫣红,要她在他面前更衣,她是万万不从的。
  龙天曳觉得莞尔,“我已经是你夫君了,你还害羞不敢让我看你更衣吗?还有,你是我的王妃,要自称臣妾,懂吗?”
  “我……臣妾不更衣。”她抵死不从。
  “你还真倔强哪。”他挑起眉,又把面孔凑至她面前,清楚地说:“我把头转过去,你换好衣服再叫我,没得商量,再不从,本王就亲自替你更衣!”
  霍嬉游瞪大了眼。
  他恐吓她!
  他居然这样威胁她?简直没有一点王爷的风范嘛。
  她素闻二王爷的狂放不羁和不遵礼俗,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他举止狂野的不像皇室中人。
  “小姐……你还是听听……听王爷的话,快点更衣吧……”青青语不成调,声音抖得不像话。
  为了怕龙天曳真实现他的威胁替她更衣,霍嬉游只得乖乖让青青替她换上便装。
  “王爷,臣妾换好衣服了。”她深吸了口气,因为将再次面对他。
  龙天曳转过身,她一身月牙白的纱衣罗裙,比大红的嫁裳更能衬托她赛雪的柔嫩肌肤。
  他走近她,趁她不备及不防,邪气地挑起她的下巴。“霍嬉游,你很美。”
  她的心怦怦乱跳,他这么赞美她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不爱女人吗?难道这个莫测高深的邪王爷转性了?
  “你的脸好红。”他笑着,修长的手指轻拂过她光滑的面颊,然后挑起她一绺乌丝。“你的发好香。”
  “王爷,请你自重!”她瞪着他,这个登徒……“我是你的夫君,娘子如此秀丽窈窕,待会我们就要圆房了,叫本王如何自重的起来呢?”
  他露出邪狎的笑容,一副“你奈我何”的闲适模样。
  她倒抽了口气,圆房……
  大哥不是说,他对女人没有兴趣,万万不会碰她吗?
  可现在,他说他要和她圆房哪,她该如何是好?
  “不必惊慌,本王和你开玩笑的。”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青铜匕首交到她手中。“王府处处危机,你留着防身。”
  她接过匕首,感到又意外又震惊。
  有哪一对新婚夫妇像他们这样的?他居然送一把匕首给她当见面礼?!她不懂,他指的危机是什么?这里不是他的府邸吗?会有什么样的危机?
  “王爷,该走了。”
  冷峻的声音传进屋内,门被无礼但轻巧的推开,一名俊美的年轻男子站在门边,他薄唇紧抿,一身孤介气质,英气逼人。
  “好英凯…”青青的心怦然乱跳,好像被电到了。
  “王妃,这是本王的贴身侍卫慕容无瑕。”
  引荐完,龙天曳忽然亲热的搂住慕容无瑕的肩膀,对霍嬉游眨眨他那双漂亮过份的眼瞳。
  “本王今夜和无瑕睡,你也早点歇息吧。”
  他们几乎是相拥离去的,偌大的新房只剩下还在失神状态的两主仆。
  半晌之后,青青开口了,“小姐,我感觉这个王爷和传闻中不太一样耶,他……好像不坏,而那个慕容无瑕他……唉,看来他跟王爷是一对的。”
  像满足像欢喜又像惆怅,青青不明白慕容无瑕牵动了她心里的哪一根弦,她只知道,自己好想再见他一面。
  霍嬉游没有回答,她双手紧紧拢握着匕首,看着房门口,目光痴迷了。
  而青青的目光……也痴迷了,只是两人痴迷的对象不同。
  隔日,霍嬉游换上端庄的宫服,随龙天曳进宫觐见皇太后,也就是她的婆婆。
  “霍嬉游,本王警告你,不得在皇太后面前乱嚼舌根,知道吗?”龙天曳在马车里告戒她。
  霍嬉游一本正经地说:“王爷,我是你的王妃,请你不要再连名带姓的叫我。还有,臣妾与皇太后素不相识,今天头一回见面,只怕没有话题,又能嚼什么舌根呢?”
  他闻言挑起眉,唇角渐扩,笑了。
  “王妃,你穿宫服别有一番韵味。”他突然拉过她柔细的小手,在掌心里揉捏着。
  她耳根子涨红了,不习惯与他有亲密动作。
  他,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啊,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王妃,你的手相很不错,旺夫旺族,看来本王是娶对人了。”他兴致盎然地研究起她的手相。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
  错矣错矣,她是皇上派来的间谍,他是娶错人了,她更不相信自己会旺他,她的任务可是要将他绳之以法的哪。
  “王妃不开口是以为本王在恭维讨好你吗?”龙天曳有趣地望着她深思的神情,还皱着眉哩。
  他不明白他皇兄为何突然为他指婚,对于浪荡成性的他,有个妻子根本只是多个牵绊,他还没有安定下来的心。
  想来是他母后心急,渴望看到他成家立室。近年来母后身体不太安康,也因此,他便不忍拂她的意,同意了这门来如急风的婚事。
  再说,这出自将族之后的霍嬉游也没有让他失望,她比他过去结识的那些女子有趣多了,在满城女子都闻他之名色变之际,她还胆敢嫁给他,算是有胆识!
  “不是,我……臣妾手心痒。”她忍得好辛苦呀。
  他大概都是这么挑逗他的男宠吧,真不知道他和男人打情骂俏会是什么模样!
  他笑着放开了她的手,“好,本王不玩你的手了。”
  她松了口气,感觉到掌心还温温热热的,有他的体温。
  “王爷,皇太后很严肃吗?”
  据她所知,先帝已经驾崩了十五年,龙天浪登基不过两、三年,整整有十年的时间,都由三位顾命大臣及皇太后掌理朝政,这样的太后想必威仪十足。
  龙天曳笑意盎然,“别担心,她一点也不严肃,而且你要改口叫她母后了。”
  他英挺的笑容霎时又勾了她的魂,让她胸口涌起晕热之意。
  大家都说他邪气、狂妄、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可是相处两天以来,她发觉他还挺爱笑的嘛,对她也很随和,一点都不如外传的那般怪异。
  “王妃,你经常失神盯着本王看,这是何用意?”他打趣地问她,她那嫣红如霞的粉嫩双颊,让他想一亲芳泽。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转过头去,幸而皇宫正好到了,否则她就尴尬了。她怎么能让他知道,她一直盯着他看,是因为他长得很英俊的原故。
  “让宫娥陪你去见母后吧,你们婆媳好好聊聊。”
  一入深宫,龙天曳随即不见人影,把她留给两名年长的宫女。
  “王妃,请。”
  她们领着她来到皇太后居住的永乐宫,带刀侍卫在宫门前守卫着,宫门宁静,殿内摆设富丽中不失雅致,没她想象中的奢华。
  寝宫里,藏青色的鼎中正燃着一炉好香,宫女在茶炉上蒸温着上等新茶,皇太后倚着百凤越绣的软垫正在品茗,举止很是优雅。
  “臣妾参见母后。”她行了宫礼,感到紧张不已,眼前的贵妇人可是连皇上也要敬重三分的太后埃“果然品貌端正,皇儿没有选错人。”
  皇太后赐了坐,还亲热的执起她的手,命宫娥给王妃斟茶,对新媳妇左看右看,十分满意的模样。
  “王妃,你已是我龙家的儿媳了,日后要和曳儿和睦相处,早点生下子嗣,莫让曳儿像过去那般放荡不羁了。”
  “是的,母后。”
  霍嬉游同情的看了皇太后一眼。
  可怜的老妇人,她还不知道自己那相貌堂堂的王爷儿子有断袖之癖吗?王爷连新婚之夜都和男宠在一起,她是不可能生下龙家子嗣的。
  皇太后继续说:“王妃,本宫的四名儿女,皇上专心朝政,不愿封妃册后;曳儿生性放浪,五湖四海随处游荡;阔儿则游戏人间,没个定性;惟一的女儿镇宁公主,偏偏自小体弱多病,无法常陪本宫左右。深宫度日漫漫,有时本官也感到十分寂寞。”
  “臣妾以后可以常来陪母后。”霍嬉游得体答道。
  “你有这分孝心,本宫很高兴。”皇太后叹了口气,“他们兄妹四人小时候,本宫将心力都放在天浪身上,对他督促严格,忽略了曳儿,尔后更宠溺阔儿和镇宁,老实说,本宫心里对曳儿十分过意不去。”
  霍嬉游安慰道:“母后放心,这点小事王爷不会放在心上的。”
  皇太后挥去阴霾,欢喜的又执起她的手。
  “他现在娶了你,本宫就真正放心了。”皇太后微笑道:“宫里好久没有婴孩笑声了,王妃,生了孩儿之后,可要常常抱进宫来让本宫瞧瞧,知道吗?”
  “……是。”除了这个字,她真是无语了。
  她觉得一股沉重的压力压上心头,她不忍心对皇太后吐露实情,要是太后知道她是皇上派在自己亲弟弟身边的间谍,他们兄弟间根本是尔虞我诈,一点兄弟情份都没有,太后一定承受不了的。
  接下来,除了催促她生子,皇太后又赏赐了许多珠宝首饰给她,才依依不舍的让她出宫。
  回程途中,霍嬉游更加发呆失神,满脑子都是皇太后对她不切实际的期望。
  “唉。”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希望自己老来不要这么苦命,虽然尽享荣华富贵,儿女却这般勾心斗角。
  “王妃为何闷闷不乐?”龙天曳轻捏了她粉颊一下,有趣地望着她。
  “哎哟!”她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脸上又吃痛,不禁开口抱怨道:“请王爷不要随便惊吓臣妾,臣妾的胆子很小的。”
  “是吗?本王觉得你很大胆哩。”他挑挑眉,直截了当地问:“太后对你说了什么,让你从出宫一直发呆到现在?”
  “没……没什么啦。”她脸一热,别别扭扭地说:“太后要我们……我们生孩子啦。”
  他了然地扬起嘴角。“我也猜到了。”
  他母后年纪越大,越想抱孙,皇上不愿册后生子,她就把希望全寄托到他身上了。
  见他不言不语,她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你……生气了吗?”
  他只爱男人,当然对生孩子这档子事相当排斥,要他和她生孩子,恐怕是在污辱他和男宠的爱嘛。
  “没有。”他突然邪佞的一笑,“莫非王妃想和本王生孩子?”
  “没……没的事。”她被他的话吓得瑟缩了一下,连忙往旁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
  不行!她无法想象和他亲热是什么感觉,一想到他曾和男宠卿卿我我……她就觉得恶心。
  “哈哈!”
  他又张狂大笑了,她皱起眉头,自己老是被他捉弄,弄不清楚他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王爷,绍王府到了。”侍卫的声音传进了马车来。
  霍嬉游心下一凛。
  他居然光明正大的带着她来绍王府作客,皇上的担忧果然不是杞人忧天,二王爷确实和西陵王一家有勾结。
  “王爷和王妃大驾光临,真是让绍王府蓬壁生辉、蓬壁生辉啊!”绍王亲自出门相迎,语气充满讨好之意。
  龙天曳朗声道:“本王才刚偕同新婚妻子进宫见过皇太后,现在就马上到你绍王府来作客,你今天可要好好的招待我们不可!”
  绍王的笑容堆满了圆圆的脸,“这个自然、自然!”
  他爹西陵王是先皇的胞弟,才干凌驾先皇之上,却因为晚出生了一年而没有当天子的命,他一直认为非常不公平。
  先帝驾崩之后,稚嫩的太子龙天浪登基,这更令西陵王不服,他联合两个儿子绍王、怀王,誓言一定要将皇位抢到手!
  霍嬉游嫌恶的别开脸,瞧这个绍王如此痴肥的模样,真不像个可以做大事的人,她实在怀疑西陵王有这样的儿子还能有什么作为!
  环顾绍王府,宝光耀眼,处处都是名贵的摆饰,家仆婢奴众多,排场比皇宫还盛大,极尽奢华之能事,要是真让西陵王篡得了王位,那天下肯定民不聊生!
  她蓦然握紧了拳头。
  不行!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一定要好好的监视二王爷,找出他们申谋的罪证,让皇上将他们一并治罪。
  “王爷、王妃请上坐!”
  绍王将贵客请至上位之后,一拍掌心,随即从纱缦帘后,鱼贯的走出十几名佳丽,个个身着薄纱兜衣,若隐若现的纱裙里,大胆地裸露着大腿,小小的兜衣则围不住丰盈饱满的上围,一时间,厅里春光无限。
  “美!太美了!”
  龙天曳执着酒杯,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停的盯着那些衣衫暴露的舞姬,姿态狂放无比。
  绍王笑道:“王爷稍安勿躁,待会还有更精采的。”
  霍嬉游皱着眉头,浑身的不自在。
  他们要狎玩女人,也等她不在场的时候吧!叫她欣赏那些狐媚女子勾引她夫君的舞姿,她实在无法苟同。
  “王爷要是喜欢的话,这班舞姬就全送给王爷。”绍王大献殷勤地说,还亲自动手替龙天曳斟酒。
  “绍王的美意本王心领了,本王的储粮不多,恐怕养不起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儿,还是将她们留在绍王府吧,本王想念她们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看一看,还可以与绍王你把酒同欢哪!”
  “王爷言之有理。”绍王忽地压低了声音,“说到储粮,光是皇上给王爷的那份当然不够,要是日后……那般这般……王爷明白吧,那就大大不同了。”
  说完,他纵声而笑,龙天曳也跟着笑了,但他嘴角浮起的却是一抹诡笑。
  霍嬉游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
  真是会做人,现在就算龙天曳放了个屁,那个绍王都会说是香的吧?
  舞姬表演完毕,又连上了几道珍表佳肴,龙天曳和绍王也喝得差不多了,两人脸颊都有些泛红。
  “本王要走了,绍王,今日喝得十分痛快,改日换本王好好招待你……”龙天曳醉意醺然,英挺的脸上满是畅意。
  “王爷,留步。”绍王连忙扬声喊,“微如,还不出来见过二王爷!”
  珠帘后,一名极为清秀阴柔的少年款款走出来,他明亮如月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修长的身段十分纤细,穿着一袭淡粉色衣饰,像少年又像少女,美得令人惊艳。
  绍王得意地说:“这是家奴龚微如,手脚伶利机灵,颇懂诗书风雅,要是王爷不嫌弃的话,就送给王爷当奴才吧。”
  龙天曳醉眼端详了龚微如半晌,俊美的唇角突然扬开一抹动心的笑意。“好、好!长得好极了。日后你就跟在本王身边,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谢王爷!”龚微如娇媚地说。
  霍嬉游惊诧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绍王实在狗腿,舞姬也就罢了,居然投其所好,找来这么美艳无双的男宠要奉承龙天曳,看来他们真的往来很密切,她得好生留意才行。
  夜已深,绍王亲自相送,凉风吹拂龙天曳的面颊,他一任左右将他搀扶进马车,步履踉跄不稳,几次都险险绊倒。
  “不会喝就不要喝,何必打肿脸充胖子,真是无聊……”霍嬉游不禁嘀咕。
  想到他不顾她这个王妃的颜面和感受,居然当她的面收了个男宠回王府,她心头一阵不是滋味,在马车里坐得离他远远的。
  “不要扶我,本王没有醉,本王还要再喝……”龙天曳挥开左右的手,一个劲的胡言乱语。
  她见状撇撇唇,骂道:“笨王爷、臭王爷!变态的色情狂,喝死你活该。”趁他意识不清,她好骂个爽快。
  马车离开了绍王府的视线范围,龙天曳却突然像换了个人,刚才的醉眼没有了,只残余一身的酒气。
  霍嬉游吓一跳,纳闷地看着他,“王爷,你不是醉了吗?”
  “有这么可爱的王妃,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确实醉了。”他笑嘻嘻地答,突然将她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王妃,刚才本王听见你在骂本王。”
  “哪……哪有。”她在他怀里忐忑不安,分不清楚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可是看他神采奕奕的眼神,他应该是清醒的才对。
  他微微一笑,“本王明明听见了。”
  他说话的热气呵在她耳旁,使她痒得受不了。“王爷,请……请别在臣妾耳边说话,也别把臣妾抱这么紧。”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抱你抱谁?”他享受着她的体温,十分自得其乐。
  “王爷不是收了个沉鱼落雁的男宠吗?王爷可以召他进马车里来,抱个痛快埃”她讽刺地献计。
  “王妃,你在吃醋吗?”他笑了,她吃醋的样子真是可爱。
  她脸一红。
  这龙天曳虽是她的夫君,可他们两人不过才相处了两天而已,她怎么就对他的一举一动在意起来?
  难道她……她爱上了他吗?
  第三章
  窗外百花争艳,彩蝶纷飞,霍嬉游坐在镜台前让青青替她梳头。
  虽然贵为王妃,派在她身边伺候她的婢女有七、八人,但她还是习惯让青青服侍。
  “小姐,皇宫是不是很大、很气派豪华?那些嫔妃是不是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争奇斗艳?”青青对皇宫内院充满无尽的幻想。
  “还好啦。”她哼了一声,“我觉得绍王府比皇宫更气派、更淫靡,绍王的宠姬肯定比皇上的妃子还要多。”
  青青如梦初醒,“对呵!我听说昨儿个夜里,王爷带了一名俊美无俦的男宠回来,还安排他住在环境最幽美的紫竹院里,看来王爷对他很宠爱呢。”
  她有点替慕容无瑕担心,王爷有了新欢,该不会就冷落旧爱了吧?
  “恶心!”霍嬉游孩子气的吐吐舌头。
  昨晚回府后,龙天曳就消失不见了,又留她一个独守空闺,他大概在紫竹院里和他的男宠圆房了吧。
  “小姐!你现在贵为王妃,别再有这些不雅的动作了。”青青紧张的看看窗外,生怕有人经过瞧见。
  她倒是毫不在意。“反正我再怎么优雅或不雅,都无法引起王爷对我的兴趣,我怕什么?”
  “说的也是。”青青叹了口气,“将军也真残忍,安排小姐你来这里守活寡。”
  她翻了个白眼,“青青,你说话也真难听。”
  她没回答,蓦然间整个人呆掉,灵魂出窍了。“无……无……慕容无瑕……”霍嬉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慕容无瑕正一脸冷峻的经过窗外。
  “人都走远了,还看?”她敲了青青脑袋一记。“你还是想想咱们主仆吧,我们在王府地位快不保了。”
  她明白青青在暗恋“王爷的女人”慕容无瑕,可是青青与慕容无瑕是不可能的,别说俊美的慕容无瑕不会注意青青这么一个小丫环,就算他会注意,王爷那厢也不会放人啊,所以他们注定是无缘。
  “什么意思啊?小姐。”青青不明白。
  她家小姐现在贵为王妃,地位还不崇高吗?除了王爷,王府里谁比她大?为何还会地位不保?“哎,你不懂的。”霍嬉游心烦意乱地摇摇头,看着镜中淡扫蛾眉的自己。
  皇上希望借由她与龙天曳同处一室来打探谋反的情报,可是现在似乎下错了棋,他根本不睡这里,她要如何探得消息?
  昨天他光明正大的带着她上绍王府作客,似乎一点也不怕别人知道他与绍王府过从甚密,他这么大方磊落,她反而棘手了。
  他当真一点也不喜欢女人吗?
  如果他对女人没感觉,为何昨晚在马车里一直紧搂着她?
  可是若有感觉,仅有搂抱怎么满足一个男人的欲念?
  唉,她颓丧的想,看来她这个女人还是无法赢过男人带给王爷的欢愉。
  先是有个慕容无瑕,现在又来个龚微如,王爷的男宠就和侍妾一样,也要求新求变,他不可能把爱只给一个男宠,更加不可能爱她这个女人。
  昨夜的她怎么会那么傻,怎么会怀疑自己爱上了那个又奸邪又阴晴难测的怪王爷?
  她真是笨,笨极了!
  嫁到王府都半个月了,这日黄昏,霍嬉游命青青在书房外把风,自己溜进去搜查,希望能找到龙天曳与西陵王往来的书信文件,以免他大哥三天两头就派人来问她有无消息时,她都让人空手而回。
  “小姐,你为什么要趁王爷不在时去他书房里看书?”
  青青不明白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学了,以前在将军府时,她最懒得看书了。
  “你别管这么多,好好在这里守门就行了。”霍嬉游再三叮咛,“专心点守着,别满脑子都是你的慕容无瑕,知不知道?”
  她嘀起唇,“知道了。”
  可是慕容无瑕真的很可怜嘛,自从那个龚微如“进门”后,大家就盛传慕容无瑕已经失宠了,王爷一有空就往紫竹院里跑,把那龚微如宠得无法无天。
  “我进去了,青青,记住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要是有什么差错,我惟你是问!”
  再次叮嘱之后,霍嬉游撩起裙角,偷偷摸摸进入书房。
  书房大得吓人,她真怀疑夜夜笙歌的龙天曳有这么好学吗?这些藏书大概是摆来唬人的吧。
  她敏捷的拉开各个抽屉搜查,又不厌其烦把桌面上各种文件都抖开来瞧一瞧,可忙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那些信件单据都是很普通的东西,信都是龙天曳在五湖四海的朋友写来的,邀他去游山玩水。单据则是王府帐房呈上来的开支说明,记录着每院仆奴的花费,以及戏班、送礼等等支出,并无特别。
  接下来她开始努力翻箱倒柜,发现书柜里居然有不少淫书,也不遮掩,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搁在架上,更不愧为邪王爷的作风。
  最后什么都找不到,她居然松了口气。
  虽然她是奉皇上之命来找谋反罪证的,但她却暗自希望龙天曳是清白的,没有和西陵王勾结。她的心好像渐渐偏了,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没和龙天曳朝夕相处,但他对她倒也颇为关心。
  他和他那些男宠相好之余,还懂得时时差人选购新鲜水果送到她房里,每晚临睡之前的补汤更没有少,婢女们说,这些都是王爷命她们做的。
  为什么他要对她好?
  如果他完全不在乎她就好了,她就可以狠下心来查他的罪证,但他对她好,这就让她觉得自己吃里扒外,她吃他的、住他的,身为他的妻子,还在背地里查他的罪,这似乎太过分了。
  要是真查到了罪证,这叛君之罪,他可是要被杀头的啊!
  她突然心头一牛
  “不!”她不想他被杀头!
  “什么人?”低沉的斥喝声由内间传出来。
  她吓得差点由木梯上跌下来,眼睛找向声音来源处,那分明是龙天曳的声音。
  原来书房里还隔着另一间房间,她怎么那么粗心大意,居然都没发现。
  “是……是臣妾。”她硬着头皮走到门口,瞬间吓得瞪大了眼,还阖不拢嘴。
  房里有一张床,而龙天曳和慕容无瑕正搂搂抱抱着,样子好不亲热。
  她一心替他着想,可他……他却在这里和男宠亲热,一点王爷该有的样子都没有,成何体统?
  见到她,龙天曳浓眉一挑,用他那磁性的嗓音,慢条斯理地问:“王妃,你到本王的书房来做什么?”
  霍嬉游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回答,“臣妾……臣妾来……来向王爷借本书。”
  龙天曳要笑不笑的看着她,“原来我的王妃如此好学。”
  “王爷过……过奖了。”她尽量把眸光移开,可是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忽略龙天曳搁在慕容无瑕腰上的那只大手。
  “那么,你要的书找到了吗?”他懒洋洋地问。
  她深吸了口气,镇定,要镇定哪!
  “找到了,喏,就是臣妾手上这一本。”她手中刚好还拎了本来不及放回架上的书,现在正好理直气壮拿出来给他瞧。
  他点点头,黑眸不怀好意地绽出笑意。
  “原来王妃也是同好中人呀,本王还有很多这方面的书,要是王妃喜欢的话,尽量借走没关系。”
  奇怪他的表情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邪恶,她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书皮,脸蛋儿蓦然间红透了。
  原来她好死不死,正拿了本《媚狐情勾俏书生》!
  是淫书!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该死!又被他给捉弄了。
  “王妃要是没什么事,可以回去读你的书了,别打扰本王和无瑕谈心。”龙天曳慵懒地说。
  “臣妾告退!”她咬牙切齿走了,压根儿不想再待在这里被他取笑。
  霍嬉游一走,慕容无瑕就迅速起身,皱着剑眉抱怨,“王爷何必找我演这种戏,这样捉弄王妃好玩吗?”
  “好玩。”龙天曳黑亮的眼瞳闪着笑意。
  他与慕容无瑕自小一起长大,不找无瑕配合他突发奇想的怪点子找谁?
  不过,他好像真的把那个小妮子给气炸了。
  经过了两天,书房的“奇遇”还在霍嬉游脑中挥之不去。
  原本她还可以安慰自己!王爷总有一天会喜欢女人的,可是现在眼见为凭,呜呜,她再也不能自己骗自己了,王爷根本就不会爱女人嘛。
  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居然会被那个邪气无比又性向怪异的王爷弄得心烦气躁,一想到他在床榻上和慕容无瑕缠绵的画面,她就无法定下心来。
  难道她真的爱上了邪王爷?
  可是,这不成呀,她的任务是来找他的罪证,不是来寻觅真爱,况且他也不会将真爱给她……“王妃!”
  有个没礼貌的人突然在她神魂出窍之际,大剌剌的推门而入,嘴角还噙着一抹意兴飞扬的笑。她真会被龙天曳三不五时的怪招给吓得少活几年。“王爷,请你敲门再进来好吗?”
  她在刺绣耶,害她针扎到手指头了。
  “你手指流血了!”他眼尖发现,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就着沁着血珠的小伤口吸吮,还暧昧的用湿热的舌尖轻抵她的指头。
  “王爷!”她心跳得好急,连忙抽回自己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可以这么轻薄她?
  再说他前天被她撞见他与慕容无瑕正在相好,他以为现在他对她这样亲密,她会高兴吗?
  “本王是一番好意。”他无辜的看着她,没一会儿又笑嘻嘻地问:“王妃,本王今天俊帅吗?”
  她看了他一眼,“王爷今日为何如此不修边幅?”
  他挑起眉,“是吗?”
  他还以为自己今日很潇洒倜傥哩,这是他江湖上的朋友送他的衣饰,应该十分不羁才对,怎么,她不欣赏吗?
  她低不可闻的哼了哼,“臣妾的意见不重要,无瑕喜欢就好。”
  “王妃,你在吃醋吗?”他的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
  “臣妾不敢。”语气仍然是酸得很。
  “那么,那本《媚狐情勾俏书生》,王妃你看完了吗?”他戏谑地问。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的脸顿时扭曲了一下,恨得牙痒痒地说:“臣妾不明白王爷说什么。”
  “啧——”他摇摇头,一脸的同情。“可怜,这么年轻就这么健忘,王妃这样如何陪本王白头到老呢?”
  她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真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牙尖嘴利之人,难怪他可以与同是奸险小人的西陵王如此友好了。
  “王妃,本王不与你多废话了,你换上男装随本王出去吧。”
  她这才发现他刚才就拎着个小包袱进来,没想到里头是装了套男装。
  “王爷要带臣妾去哪里?”她想不通是去什么地方那么神秘,还专程要她换上男装?
  虽然过去她在将军府也常女扮男装和她嫂子混出去,但现在她已经贵为王妃,还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不太好吧?
  他对她愉快的眨眨眼,“约会。”
  “讨厌啦,王爷,你又摸人家大腿了,人家不依,你快干了这杯酒,飘飘陪你。”
  酥胸半露的艳女整个人在龙天曳身上磨蹭着,还不安份的对他上下其手。
  “你叫飘飘?”龙天曳轻佻的捏捏女子的下巴,笑道:“果然人如其名,长得飘逸出群、艳冠群芳!”
  “多谢王爷夸奖!”
  飘飘快乐的斟酒、陪酒,在座还有五名和她一样的陪酒姑娘,另有丫环三人在旁伺候,排场极大。
  霍嬉游瞪着面前的这堆人。
  说得好听,什么约会嘛,谁知道他居然带她逛妓院,真是下流!
  “咳!”她极不自然的重咳了声。“王爷,下官想回去了。”
  去他的!明明是他的妻子,她还得扮成他的手下,真是岂有此理。
  一位名叫如雁的姑娘掩嘴笑了起来。“王爷,大家都在传说你有断袖之癖,现在看来好像是大伙儿误会了,有断袖之癖的应该是这位霍大人才对呵,瞧他对我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一点兴趣都没有,真是不给面子。”
  龙天曳邪气地笑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位大人他呀,还未晓人事呢,怎么是你们这些姐姐的对手?”
  “真的吗!”姑娘们纷纷惊呼,这年头的少年公子哪个不爱逛娼门,还保有童贞的男子真是太少了。
  如雁一双脉脉含情的星眼儿落在霍嬉游身上。“霍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今夜就让如雁伺候您吧。”
  这位郎君年轻俊俏,又在二王爷手下做事,前途肯定无可限量,自己得好好把握才行,说不定一夜温存之后,能有幸得良人垂青而赎身。
  “如雁丫头,你的功夫有我好吗?”飘飘轻嗤一声,随即娇媚的对霍嬉游道:“霍大人,今晚飘飘保证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欲仙欲死,你就留下来吧。”
  传说中有断袖之癖的二王爷虽然常带人来逛她们天香阁,但一次也没留宿过,与其把从良的希望寄托在性向不明的二王爷身上,还不如押押新筹码,况且这位小官模样儿清秀,很讨她的欢喜。
  霍嬉游轻轻皱着眉头,压抑着摇头的冲动。这样不知羞耻的话,她怎么讲得出口?娼门中的女子果然大胆恐怖。
  “哟,霍大人怎么不开口说话呢?”年纪较长的春凤笑道:“莫非是要她们两个一起伺候吗?”
  闻言,霍嬉游嘴角更加抿得死紧,俏脸一片苍白。
  “你们喜欢的话,可以一起伺候她啊,本王并不反对。”龙天曳笑得很愉快,想到她们脱了她的衣服,发现她是一名标致少女之后的惊讶混乱,他笑得更畅意了。
  “龙、天、曳!”霍嬉游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真的动怒了。
  她对眼前的场面感到极不耐烦,另一方面心中也害怕他会真的把自己留给她们,自己一走了之。
  她一点都不怀疑他会这么做,虽然成亲不久,但她已经看透了他,他就是那种凡事不在乎、不理会任何人的眼光,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
  姑娘们瞪大了眼,均替“他”捏了把冷汗。
  这个霍大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王爷名姓,不怕惹来杀头大罪吗?
  “好好,本王不开你的玩笑了,喝酒吧。”他挑挑眉。“不要告诉本王,你连喝酒也不会。”
  “喝就唱!”
  她赌气的端起酒杯一干而荆
  “霍大人真是好酒量。”如雁一心想伺候他,柔声地劝酒道,温柔的又替霍嬉游添了一杯酒。
  龙天曳好整以暇地笑着,“本王也输人不输阵,再干一杯!”
  “王爷好酒量!”飘飘在旁摇旗助阵,连忙替金主添酒。
  “我再喝一杯!”霍嬉游豁出去了,辛辣的酒气后劲十足,轰地让她脑门一片空白。
  龙天曳眼里闪着诡笑,扬声赞叹道:“霍大人果然英雄出少年,如此千杯不醉的好酒量,本王自叹弗如。”
  霍嬉游已有些醉态了,豪气干云的吩咐,“如雁,倒酒!”
  你一杯、我一杯,一杯来、一杯去,一杯又去,一杯又来……最后,霍嬉游终于咚地一声趴在桌上,醉昏了过去。
  “放开我!”
  霍嬉游用力格开环抱住她的那双手臂,眼前天摇地晃,不知今夕是何夕。
  龙天曳不自觉地笑了,“我若放开你,你就得睡在这冰冷的走廊上了。”
  他将软绵绵的她给抱进房里,平时看她娇小玲珑,没想到她挣扎起来,力量还挺大的。
  “我不管,我要睡在走廊!”
  他笑了。“孩子气。”
  一沾上枕头,她突然安静下来。
  “我好难过……”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只感觉头晕。
  “你喝多了。”
  凝视她嫣红火烫的脸蛋,他忍不住轻轻抚摸她柔嫩的脸颊,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呵,自己不该为了好玩就灌她那么多酒的。
  看来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他动手替她脱掉衣服,没想到她却突然睁开眼睛。
  “你……你要做什么?不……不要乘人之危啊!”她想移动身子,却身不由己,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见她惊慌,他刻意柔声道:“为你更衣,你穿这一身男装不好睡。”
  “没……没关系,这样就好……这样很舒适。”她想叫救命,又觉不妥,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了。
  穿这样睡会舒适?他完全不信。
  “王妃怕我吗?”他戏谑的看着她,“反正本王只爱男人,对你的胴体不会感兴趣的,你大可放心。”
  对呵,急中有错,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况且屋里没有点烛,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她怕什么呢?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让他脱了自己的外罩长衫,顿时觉得舒适多了,但也随即打了个寒颤,身子哆嗦起来。
  “是不是觉得冷?”他的声音又传到她耳际。“本王陪你睡。”
  原本安心要睡了,她蓦然间又清醒了过来,努力地睁着一双醉眼,惶恐他的提议。
  可他已利落迅速翻爬上床,大手一伸,紧紧由身后扣搂住她,呼呼的热气吹向她耳际,“老话一句,放心,本王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懒得走回房。”
  一阵男子的干爽体味向她袭来,他宽厚的胸膛正紧紧贴着她的背,她又觉得晕眩了。
  成亲以来,她和他第一次同榻而眠,却是这种情况,但她渴睡欲死,已无暇理会那么多了,只要他不侵犯她就成了……可是仔细想想,就算他真侵犯她,她也无话可说,他是她的夫君不是吗?夫妻同睡一床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她若硬叫他走才不合常理。
  但话说回来,他们本来就是对假夫妻,她是奉皇上之命来王府卧底的,而他则是拥有两名男宠的怪异王爷。
  再说前天还让她撞见了他与慕容无瑕亲热的画面,都有铁的证明了,她实在毋需担心他会侵犯她,而且她的身材也没妖艳到会令王爷起色心的地步,这点她非常有自知之明。
  哦,不行了,不行再想了,她真的累极了,她要睡了。
  “王爷,为什么你要爱男子……”她模糊的呓语,声音渐渐小了。
  他温暖的身子舒适无比,她进入了梦乡。
  “本王没有。”他呢喃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回答她,万籁俱寂。
  第四章
  “小姐!小姐!”
  急切的呼唤声和连绵不绝的拍门声将霍嬉游从睡梦中叫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身在何处。
  然后,她发现自己身前多了一只手臂,一抬眼,接触到龙天曳黑墨带笑的眸子。
  “早,我的王妃。”龙天曳早就被外头那嘈杂的叫嚷声给吵醒了,他好整以暇地撑着头,等待霍嬉游转醒。
  “你、你——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大眼睛眨了眨,她被他吓得魂不附体,语无伦次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吓一跳。”他愉快的绽出笑容,有着三分宠溺的味道。“没忘记你昨夜在天香阁喝醉的事吧?”
  昨夜的事一古脑的回到脑中,但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和他同睡在一块儿的。
  “小姐!你究竟在不在里头?真是急死人了,我要进去喽……”“是青青!”她慌了,自己衣衫不整和他躺在床上,要是被人给看见了……“别慌,我锁上了门,那丫头无法进来。”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打发她走。”
  “小姐,你在里头吗?我真的要进去了!”青青的声音又传进来。
  真是急死她了,昨儿个小姐和王爷出去,直到三更半夜也不见他们回府,她最后等到睡着了。
  “我在里头!你……你去帮我准备早饭,我饿死了。”说完,想想不妥,她连忙又扬声补充道:“青青,我要吃你亲手煎的葱花酥饼,还要吃你亲手熬的小米粥和你亲手包的花饺子,要香菇盯冬笋盯萝卜丁和干贝丁混在一起做馅料,知道了吗?”
  “小姐你在里头就早点出声嘛,免得急死人……奇怪了,小姐今天胃口怎么这么好?”门外的青青奇怪的嘀咕道:“平时都嫌我手艺差,今儿个却这么看得起我,吃什么都要我亲手弄的,还指定材料如此慎重其事,想来小姐终于也发现我风青青有煮食的天才了吧。”
  想着想着青青不疑有他,喜孜孜放心地去展现她的厨艺了。
  “那花饺子听起来很是可口,待会我也要吃。”龙天曳一等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才开口道。
  “那是我……臣妾胡诌的,青青大概包不出来。”讨厌,都早上了,这王爷怎么还不放开她,将她搂得那么紧干么?
  虽然她有点喜欢他,可是想到他的手搂过男人和天香阁里的那些女人,她就浑身不自在。
  “好吧,那我就喝那小米粥和吃葱花酥饼好了。”他退而求其次,反正就是想与她共进早饭。
  “青青的厨艺不怎么样,王爷还是别抱太大希望,臣妾这就吩咐下人为王爷准备丰盛的早饭,王爷可以在饭厅享用。”
  她谦卑地说,其实是不想与他共处一室,他举止无常又常做些令人出其不意的事,这令她感到紧张。
  他挑起眉毛,有点不悦。“王妃,你似乎不怎么欢迎本王留在这里。”
  她立即垂下长长的羽睫,“臣妾没有那个意思。”
  “那好!本王就留下来和你一起吃花饺子、葱饼、喝小米粥!”他不容置喙地说。
  “王爷,那个、那个慕容无瑕或者龚微如可能都在等王爷一起吃早饭,你还是去陪他们吧。”她结结巴巴地说。
  他突然将她搂至身前,懒洋洋地笑着,“你是在吃醋?”
  “没有!”她说得很大声。
  “为本王而吃醋很丢脸吗?何必喊得这么大声。”他不甚满意的撇撇唇,俊脸罩上不悦之色。
  她胡乱的摇着手,“不不,臣妾绝没有那个意思,王爷想太多了……”他那张俊挺的容貌忽然间凑到了她面前,强健有力的四肢压得她无法动弹,热热的气息吹拂到她脸上,令她心跳急速加快。
  “你你你……王爷要……要做什么?”她咽了口口水,双颊绯红。
  他没说话,手指使劲扣住她下巴,张口吻住了她的檀香小口。
  “王爷……”她浑身酥软无力,快昏了。
  他更放肆地探进舌尖,在她口中恣意翻搅、交缠吸吮,柔腻地吻她。
  长吻甜蜜如醉,她快融化在他怀里了,一颗心疯狂的跳动,她被他吻得快不能呼吸,早已忘了去介意他爱男人这回事。
  他终于在吻够了之后放开她,还扯开一抹懒洋洋的微笑。
  趁他松开唇,她赶忙大口呼吸,但却绯红了脸,菱唇红肿,星眸半醉,不敢张开眼瞧他。
  “糟糕,本王好像开始有一点喜欢女人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困扰。
  他那略显遗憾的语气令她气愤的张开了眼,自己要强吻她却又说这种话,太过份了。
  “王爷觉得委屈吗?”她没好气的问。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王妃你太吸引人了。”他动手捏捏她柔嫩的小脸,“不过如果你这张漂亮的脸蛋长在男子身上就更完美了。”
  她握紧了拳头,“王爷是在埋怨臣妾不是男儿身?”
  真是荒谬!
  “我没有那样说。”他坏坏地一笑,很不负责任的回答。
  “王爷!属下有事要报。”一名侍卫在门外叫唤。
  他皱起眉头,真杀风景。“什么事?”
  听到回应,侍卫反而吓一跳,他是听巡夜的侍卫说,王爷昨夜进了王妃房间就一直没有出来,他原本还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王爷真不得了,男女通吃哪!
  随即赶紧整了整心绪,他恭敬地禀道:“王爷和龚公子约好今日要去打猎,龚公子已着装完毕在前厅候着了。”
  “本王知道了,叫他等着。”该完,龙天曳翻身下床,奖着床上犹自发愣的霍嬉游笑道:“顺你的意了,本王要走了。”
  她突然感到很失望,虽然她一直在赶他走,可是他为了龚微如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下床下得那么快,她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王妃,替本王着装。”
  “啊?”她一脸茫然。
  “替本王着装。”他再说一遍,一副很理所当然的神态,其实心中暗自感到有趣,她那纯真的模样就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般。
  她粉颊一红,替自己夫君着装当然再寻常不遇了,可是他们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耶,她怎么……怎么好意思替他穿衣服!
  “王妃?”他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好……”她声音低了下去,无奈地爬下床,笨拙地为他穿衣。
  终于笨手笨脚的替他穿好了衣服,原期待他说些体己话再走,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扬着笑容打开门,很愉快的走了。
  唉,王爷他……又投入男人的怀抱了。
  看来他还是喜欢男人多一点,枉费他们昨夜同榻而眠也算有点进展,他刚刚还夺走了她的初吻,他却还是——搂着她睡了一夜却什么事都没发生,表示他对女人真的没办法有感觉,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事,她还是认了吧。
  “小姐!”青青端着托盘而来,大惊小怪地嚷着,“我刚刚好像看到王爷从你房间走了出去!”
  霍嬉游叹了口气,“青青,你眼花了。”
  夏日午后的花府,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云,茶花散发着幽香,华丽的亭子里有两名少妇在闲话家常,不时传来婴孩咯咯笑的声音。
  “大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霍嬉游苦恼的问。
  她原是来向花弄晚说明监视龙天曳的情况,却变成谈心时间。
  不挑在霍将军府说明监视情况是她大哥霍东潜的意思,因为将军府人多嘴杂,不时有霍东潜朝中的友人出入,为免情报外泄,还是小心点好。
  花府就不同了,他们只是寻常生意人家,人口单纯,这座繁花似锦的院落虽大,但只有她们姑嫂二人,很可以放心交谈。
  “宇儿,不可以!”
  花弄晚轻喝顽皮的儿子,他胖胖的小手正乐此不疲地抓起一把瓜果乱洒一通,可爱的胖小脸笑得呼喳喳的,全然不觉自己在捣蛋。
  “不管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最终都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她高举起儿子到小姑面前幸福的笑道:“替自个心爱的人养儿育女,虽然十分辛苦,但却甘之如饴。”
  霍嬉游傻眼了,如此不浪漫啊?这不是她预期中满是酸甜苦辣的答案,可是她不死心,继续追问,“那大嫂,你刚嫁给大哥时是什么感觉?”
  她耸耸肩,抓起一块甜糕吃。“没什么感觉,反正他早出晚归,对我不理不睬,冷淡得很,我就自得其乐,自己玩自己的。”
  霍嬉游不可置信的扬起眉毛,这么乐天派?
  “难道,你都不会想知道大哥不在府里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她只要一想到昨天龙天曳和那个龚微如去打猎,竟然直到午夜才回府,她就不能自己……至于不能自己什么,一时之间她也说不明白。
  只是,他们竟可以在外头待那么久的时间,想必两人有说不完的缠绵话和做不完的缠绵事,才会花费那么多的时间。
  “不会埃”花弄晚笑盈盈的说:“你也知道,你哥不在府里的时候,我也不在府里,他要是比我早回府,就是我遭殃的时候,我巴不得他天天早出晚归,让我在外头玩个痛快!”
  她闻言轻叹一口气,看来她是无法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少女情怀了,她嫂子是个乐观的奇女子,自口然没有为情所苦这回事,她是问错人了。
  而她呢,再这样下去,别说达成皇上交付她的使命了,她都快自顾不暇,变成一个妒妇、怨妇和弃妇。
  都怪那个对她忽冷忽热的怪王爷,如果他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来撩拨她,又为什么要吻她,弄得她心神不宁,一颗芳心意乱情迷,他却没事人般的和男宠去约会,让她厮人独憔悴。
  “嬉游妹子,你到底想说什么?”花弄晚盯着她,她那愁眉不展的俏脸色看起来似乎很忧烦哪,这小妮子是怎么了?
  “没什么。”霍嬉游再度叹气,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她扬起眉梢,“我知道,你——爱上王爷了。”
  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那微妙的心情转折,当初她与霍东潜也是从冤家变亲家,莫非她这奉密旨而嫁的小姑也……“别胡说!”霍嬉游脸一热,反倒泄露了心事。
  这下花弄晚更加肯定了,她微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还是从实招来吧,你若不说,纵有千条妙计也没有人可以帮你哟。”
  霍嬉游扭捏地道:“没……没有全部的喜欢,只是有一点。”
  她立即推翻了这种模拟两可的说法。“爱上就是爱上了,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喜欢,那也是喜欢,你说是不?”
  “也……也不是。”她还在挣扎,不肯正面承认。
  花弄晚突然语带玄机地说:“其实你爱上了王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上“怎么说?”霍嬉游忍不住地问。
  她微笑道:“你们本来就是夫妻了,如果你真爱上了他,就可以用你的爱心、耐心、诚心感动他,让他对皇上不再有谋反之心。”
  霍嬉游轻蹙着眉心,原来是这样。
  她还以为她嫂子有什么好伎俩哩,这样只不过爽到皇上罢了,龙天曳喜欢的还不是男人,又不会是她。
  花弄晚继续说:“接下来,你同样可以用你的爱心、耐心、诚心来打动他,让他改掉断袖之癖,爱上你这个真正的女人,为你改邪归正,两人生儿育女、开花结果、百子千孙、永不分离……”“大嫂!你讲到哪里去了!”霍嬉游脸红地眸了一口,不过暗地里倒是颇为认同花弄晚所言。
  “大家都是女人,别害臊了。”花弄晚似笑非笑地说,很有母性地喂小家伙吃糕饼。
  霍嬉游沉默不语。
  或许这方法真的可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再说他不是亲口说他好像有点开始喜欢女人了吗?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她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才是。
  想到太后对她的期望,还有太后所言,幼时对龙天曳的忽略,她心头就一热。
  他的童年已经过得那么悲惨了,长大后又喜欢上男人,现在还被自己的亲哥哥给怀疑谋反,随时有可能被捉拿定罪而杀头。
  不行!她不能让他的一生过得如此潦草可怜!
  “小姐,我觉得最近你越来越美了,可惜王爷爱的是男人,否则他一定会被你的美色所迷。”
  青青仔细地替霍嬉游梳头,将她浓密乌亮的长发仔细绾起,在她发髻插上一支名贵的玉簪。
  “青青!”霍嬉游翻了个白眼,很无奈的说:“你的遣词用字越来越粗俗了。”
  自从来到王府之后,她们主仆两个都变了。
  她变得在意王爷,而青青则一心暗恋着不可能爱她的慕容无瑕。
  可悲啊,她们所爱的男人竟是一对,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事情,但却又是事实。
  青青从小金匣里取出两颗斗大的明珠装饰在霍嬉游发上,嘴里不停地道:“我是说真的,小姐,王爷有眼无珠,不懂得欣赏你,偏去喜欢那个娘娘腔的龚微如,连无瑕也给冷落了。”
  可怜的慕容无瑕,呜呜!
  “你是在为慕容无瑕抱不平吧?”她才不相信青青会对她那么好哩。
  “被你发现了,小姐。”青青很不好意思。
  “王妃!”
  龙天曳出其不意的推门而入,他神态愉悦地欣赏她们主仆俩一致的花容失色。
  青青深吸了一口气,木梳差点滑下手,声音有点颤抖。“王爷你……你又吓人了。”
  跟着小姐进王府许久,她最不习惯的就是这一点,不与小姐同房的王爷常神出鬼没地出现,像个幽魂一样。
  “臣妾参见王爷。”霍嬉游起身。
  “王妃不必多礼,坐。”龙天曳将她小小的肩头压下,笑嘻嘻地直盯着青青,“本王刚才在廊外好像隐约听到,有人在骂本王有眼无珠,是吗?”
  “没……没的事,王爷听错了。”青青讪讪地说。
  他挑眉点头,“说的也是,本王喜怒无常,常严惩暗地里批评本王的下属,动不动就斩他们首级以示警告,怎么还会有人胆敢在背后批评本王呢?”
  青青闻言顿时手脚发软,眼里浮起两泡眼泪,她伸手摸摸还顶着头颅的脖子,生怕明天首级就不见了。
  “王爷,你就别吓青青了。”霍嬉游赶忙转移话题,“王爷来找臣妾有什么事?”
  “本王要和无瑕、微如去打猎,你也来吧。”说完,他弯起指节敲敲青青还吓呆在原地的脑袋。“你也来。”
  他若不趁机替无瑕制造点机会,无瑕纵然对青青有好感,也不会随便流露出真感情,那家伙就是那么别扭。
  主仆俩同时一愣,脸上均流露出茫然的神情。“我?”
  霍嬉游非常讶然他的提议,他从来不带着她打猎的,怎么今天突然要她随行?再说慕容无瑕和龚微如也有去,闭着眼睛也知道他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搞不好她被野兽追着跑,他都还不知道哩!叫她去,他是想让她玩得不开心吗?
  “小姐……”青青也是无比惶恐,心头忐忑难安。
  王爷为什么要叫她一起去打猎?这不是一个奴婢份内该做的事呀。
  莫非想趁追捕猎物的时候,在乱中假意射猎物却射她一箭,以报她出言不逊之仇?
  传说王爷性情阴晴难测,他自己也说了,他喜怒无常,难保他不会这样做。
  青青苦着一张俏脸,天哪!她不要做箭下亡魂啦!
  “小姐!等等我啊!”青青独骑一马被吓得半死,山林一望无际,她已经看不见霍嬉游的马跑到哪里去了。
  “坐稳了!”
  慕容无瑕驾着白马潇洒而来,大手一搂,将青青从马背抱起,将她安安稳稳的置于自己身前。
  青青惊魂未定,又乍然看到心上人来相救,险些断了呼吸,她愣愣的看着慕容无瑕俊逸无俦的面庞,丝毫没感觉他正拿着手帕替她拭去一额的冷汗。
  这个画面令龙天曳微微一笑,他果然没猜错,无瑕喜欢青青那丫头。
  “王爷,你在看什么?”龚微如顺着龙天曳的目光看去,是慕容无瑕在替女人擦汗。
  咦,莫非王爷在吃醋?
  虽然王爷现在为了他已经冷落慕容无瑕了,可那慕容无瑕毕竟是他的旧爱,难保他不会对旧爱再起怜惜之心。
  可奇怪了,如果他在吃醋,为什么要笑?
  哎,算了,这位王爷行事向来诡异,就算气极生笑也不奇怪,他那大概是冷笑吧?!“王爷,我们去打猎吧,今天王爷非打一只野兔给微如当礼物不可。”龚微如柔声地说。
  “没问题,驾!”龙天曳策马转头往山林奔去,身前坐着猛对他依偎撒娇的龚微如,那刺鼻的蔷薇水香气,他闻得快昏倒了。
  唉,堂堂的王爷却要假装爱男人,他皇兄真是害人不浅,要他以断袖之癖来掩人耳目。
  “王爷,王妃在那里,不过她看起来好像摇摇欲坠……”龚微如手一指,龙天曳顺势追过去。
  “王妃,看来这匹马似乎不怎么听你的话,要不要本王也载载你啊?”他戏谑地问,心中实则替她担心不已。
  “不要!”霍嬉游答得很大声,情愿自己手忙脚乱地控制马儿。
  要她和那个恶心兮兮的龚微如一起坐在龙天曳的马上,她才不要。
  虽然她的骑术不算太好,不过也不算坏,总算有下过几年工夫,不至于掉落马就是。
  再说她也不想防碍他们谈情说爱,她很有自知之明,在这里,她才是多余的第三者。
  “真的不要本王载你?”
  早知她不擅骑术,他就不叫她同行了,天有点阴,似乎要下雨了,她自己一个骑着马不会有事吧?
  “不要!”
  她怕他真会叫她与他们同骑,那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于是一拉缰绳,让马儿像箭般飞出去。
  “王爷,王妃的骑术很好啊!”龚微如惊叹。
  霍嬉游强忍着心中恐惧,马儿越奔越远,奔过一个山坡又一个山坡,四周天色阴暗,林郁苍苍,几只小野兽窜来跑去,差点被马蹄给踏过,险状万分,她终于忍受不了惧意的放声大叫,“哇!不要再跑了!”
  这马大概发疯了,无论她怎么使劲拉缰绳,它就是停下来,反而越跑越快。
  轰隆一声闪电划过天际,豆大的雨点瞬间落下。
  马儿依然狂奔,瞬间她浑身都湿透了。她拼命拍打马头,希望马儿赶快回头是岸,不要再往林野深处跑了。
  “王妃!王妃!你在哪里?”焦急的呼唤声忽然从另一头传来。
  那呼唤一声声的传进她耳中,她挥去满脸的雨水和泪水,呜咽回答:“王爷!王爷!我在这里啊!”
  她急着想控制马停下,可却反而激怒了马儿,它嘶叫一声,忽然硬生生止住前蹄,将背上的她摔出去,在烂泥里跌了个四脚朝天。
  “好痛……”
  她痛得掉泪,整个屁股好像快裂开了,手腕、手掌也满是擦伤,手肘更不用说了,她根本没勇气掀起袖子来看,一定皮开肉绽了。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扶着一旁的树干站起来,不意却与一团黑黑脏脏的庞然大物对上。
  她愕然地张大了嘴,这是、是——
  老天!山猪!
  她身子又软绵绵的滑下,重新跌回烂泥里,山猪却逼近她。
  “救命啊!”她大叫,恐惧揪住了她的心,她再慢慢的摸索着树干往后移退,却发现无路可退。
  她不想变成猪下亡魂,可是……可是,谁来救救她啊?
  山猪摆动着笨重的身体逼近她,仿佛在告诉她,她死定了!
  她吞了口口水,脑袋一阵晕眩。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警告你,我……我是当朝的二王妃,来头不、不小,你若吃了我,你你……也不会好过的……”她的威胁加警告一点用处都没有,山猪照常逼近她。
  “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没看过猪进天牢吗?我……我可以叫我夫君把你捉去关,那时候你就会后悔现在没听我的话快快离开了,你知道我……我的意思了吧?我我……叫你走碍…”讲完,她两眼一闭,昏倒了。
  第五章
  龙天曳快马加鞭将霍嬉游送回府里,他已顾不得龚微如了,毫不留情将哀怨不已的他给赶下马。
  “王爷,人家不依,你不能丢下微如碍…”龚微如紧紧拉住龙天曳的左脚不放,雷声隆隆,大雨不歇,他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啦。
  “住口!”龙天曳大怒,恨不得将碍事的他给踹开。
  “王爷……”他愣住了,王爷从没对他这么疾言厉色过。
  看见龚如微居然拉着他的腿发呆,龙天曳火冒三丈。“没瞧见王妃已经昏迷了吗?识相的话就快滚开,不要延误本王救王妃的时间!”
  龚微如一张俊脸变幻万千,思绪百转千回。
  难道龙天曳在意王妃?那他平时在外的荒唐行为是何用意?他这个男宠此刻的重要性似乎比不上王妃哪。
  他是绍王派来王府监视龙天曳是否真有合作谋反之心的内探,对龙天曳的一言一行自然都要研究清楚,好回去复命。
  龙天曳本想一脚踢开龚微如,但想到这小子是绍王送给他的礼物,一定是来监视他的,遂转口不耐烦地道:“你乖乖在这里待着,本王会派侍卫来接你回去。”
  当然,万一龚微如有个什么意外,自行负责喽。
  “可是万一有野兽……”龚微如假意害怕,锁着眉头。
  其实他内心兴奋不已,龙天曳在意王妃,这是天大的秘密,他明天一定要偷偷地回去向绍王密告……想到绍王,他就一阵甜蜜。
  其实绍王才是他的亲密爱人,他与绍王早已有了肌肤之亲,而龙天曳呢,虽然摆明了宠爱他,却迟迟不肯碰他,他早就怀疑他了。
  闻言,龙天曳扬起一抹冷笑,他真是巴不得龚微如被野兽街走。
  “王妃闺名叫霍嬉游,是护城第一将军霍东潜之妹,同时也是皇上指的婚,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说,要本王如何向握有兵权的霍东潜交代?本王正打算笼络霍将军来成就西陵王的好事呢!”龚微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真是差一点就自作聪明坏了大事。
  “王爷恕罪,微如……微如愚昧。”
  “不知者无罪!”龙天曳不耐烦的撤撇嘴,“快松开本王的腿,以免误伤了你。”
  “是,微如明白。”他要做个识大体的男宠。
  呜……可是这风大雨大,他真的好怕哦!
  那慕容无瑕和唤青青的丫头也不知道上哪去了,太没良心了,全都扔下他一个不管,绍王……呜……绍王……龚微如终于不再纠缠龙天曳,他一路以风驰电掣之势回到王府,一跃下马背,立即大踏步抱着霍嬉游奔进府。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大总管紧张的迎上来,看到王爷和王妃狼狈的样子,惶恐询问。
  “快找大夫!”
  龙天曳脚步未停,他早已浑身湿透,怀里的嬉游更是冷颤连连,她紧紧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还沾着雨珠,看起来痛苦不已。
  她一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早已被山猪吓昏了,马儿失心疯的重重一摔,更让她伤势不轻。
  “王爷,还是让我来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之中,霍嬉游听到青青不安的声音。
  “我来!”
  一个粗嗄的嗓子在她耳畔响起,她四周飘浮着男子的气息,那是——没多久,有人把她扶了起来,苦苦的药液强灌进她嘴里,那苦汁难以入口,她呛到了,脆弱的连咳了几声。
  “小姐!”青青惊呼。
  一只温厚的大掌在她背脊顺了又顺,她可以感觉到那不是青青的手。
  大手温柔的替她顺气,平顺的节奏感令她感觉安心,她又昏睡过去了。
  “王爷,小姐已经睡着了,这里让我来服侍,你去歇着吧。”青青惶恐,服侍小姐原是她的工作,可是现在王爷却巴着不放,一身湿衣也不回房换,任它自行风干。
  “我来,你去歇着。”龙天曳头也不回,声音闷闷的。
  青青傻眼了,哪有丫环去休息,让主子忙的道理?
  何况他是堂堂的王爷哪,平时也不了与小姐如何恩爱,怎么今天小姐一病,他却像魂都掉了似的,连那被侍卫送回来的龚微如也没去理会,整个晚上就守在这个房间里,真是反常。
  “王爷,你晚饭也没吃,不如先回房休息吧,要是小姐醒了,我再派人通知你。”青青苦口婆心地劝着。
  奇怪,平时她胆小如鼠,更是畏惧威仪并重的王爷,可是今儿个她却没那种感觉,居然还敢对着他说这么多话。
  龙天曳没有回答,始终蹙着浓眉,一副苦恼而怜惜的样子,眼里更是有许多自责懊恼。
  眼看王爷在床边紧紧握着小姐的手不放,夜也深了,青青没辙,只好叹息一声,替他们掩上门,退了出去。
  霍嬉游在夜半幽幽转醒,其实她只是被吓昏而已,早该醒来,但那些苦菜汁让她昏昏欲睡,一睡竟睡到了大半夜。
  看到守在她床前的龙天曳,她吓一跳。“你你……你怎么了?”
  平时他最爱漂亮的,出门总是穿着光鲜亮丽,可是现在,他一点王爷的威仪也没有,反而像个草莽江湖客。
  他的双眼通红,刺刺的胡碴令他看起来有点落拓不羁,衣着肮脏,衣上沾满污泥还绉巴巴地,他这样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伤口还痛不痛?”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径自问道。
  “伤口?”她莫名其妙,可是身子稍稍一动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感到浑身都痛。
  “你身上有许多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我都帮你清理过了,也上了药,明天我进宫去替你拿退疤膏,身上不会留下难看的伤痕。”
  她睁大眼睛,“你替我清理?”
  她隐隐感觉大腿也很痛,难道他也看她那里吗?
  她脸一热,真是的,青青那丫头跑哪去了,居然让王爷做这种事,明天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我是你夫君,有什么不妥吗?我可不想让大夫吃王妃你的豆腐哪。”他疲累的黑眸突然涌起笑意,“王妃,你的大腿很美,然而小腿就……”他语气保留,没说下去。
  “就如何?”她紧张的问。
  莫非他觉得她小腿太粗?
  唉,她就知道姑娘家练功会把身子给弄粗的,他一定不喜欢女孩子有一副坚实硬朗的身躯吧,她知道男人都喜欢水蛇腰。
  他先是无声的咧开嘴,然后勾起笑容。“更美!”
  她松一口气,这才像她认识的他,见她一醒来就调戏兼调侃她,不愧为二王爷的作风。
  他忽然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王爷,你累了?”
  呵欠打得那么大,他的倦意可真不假掩饰埃“本王确实累了。”
  见她醒来,重重的困意忽然向他袭来,撑了一整晚,他现在想好好睡一觉。
  想罢,他动手脱起衣服来。
  “王爷,你你你——”她猛眨眼睛,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他无视于她的反应,继续脱。“这衣裳又脏又臭,你总不能指望我穿着它睡吧?”
  她眼睛瞪得更大。“王爷要睡睡睡……睡这里?”
  “本王睡在这里有何奇怪?”他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还有,我可不希望我的王妃养成口吃的坏习惯,难登大雅之堂。”
  “不不,臣妾是一时情急,臣妾……”
  臣妾如何呢?
  她干瞪眼,说不上来。
  这原是他的房间,自他们成亲之后,他只有一次睡在这房中,现在他要睡,她有什么理由反对?“王爷不必去陪龚微如吗?”半晌,她才笨拙的想出这句话来应对。
  他不以为然的一扬眉,“龚微如只是绍王送给我的一个奴才,本王为什么要去陪他?王妃这话实也好笑。”
  她点点头,嗯,言之有理。
  然后她就完全想不出话来答他了,只能一任他熄灯上床,睡在自己身侧,害她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
  “王妃,你的伤处很痛吗?怎么你的身体像块木头一样僵硬?”
  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还夹带着一股热气,听不出是戏谑还是关心。
  “不……不是,我……臣妾紧张……”她已经语无伦次了。
  “因为本王?”
  “除了臣妾喝醉的那夜,王爷没跟臣妾同床过,所以臣妾才会份外紧张。”她鼓起勇气说完,更加不敢随便乱动,怕一动就会在黑暗里碰着了他。
  “你是我的王妃,难道你以为我一辈子不会碰你吗?”他突然丢出这么一句话。
  “臣妾以为王爷你爱……爱男人……”她舔舔干涩的唇,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自己这么说会激怒了他。
  他突然纵声大笑。
  “你有伤,我不便搂你,把头枕在我肩上。”
  她困惑的蹙着眉心,他实在难以捉摸啊,自己直指他有断袖之癖,他不生气吗?
  不过她还是温驯地照做,把小小头颅倚在他的肩上,他肩头浑厚宽阔,确是好眠的所在。
  “睡吧,别想那么多,日后你自会知道,本王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她有点失望,如果他把“女人”两字换成“你”,或许她会好过一点。
  因为纵然日后他爱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但那个女人也未必会是她霍嬉游。
  唉,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哪,她还是听他的话,睡吧。
  尔后的日子,霍嬉游因浑身大小伤处和得了风寒的关系,整整在王府里待了一个月未曾出门,而龙天曳居然也天天在府中陪她,没有出去和那些弄臣饮酒作乐,他们朝夕相处,他连龚微如也冷落了。
  “王爷,臣妾听总管说,兵部尚书李知仪大人娶儿媳妇,李大人已经三番两次来邀请王爷,盛情难却,王爷你不去吗?”
  秋天已经到了,窗外吹拂着微微凉风,秋日的诗情画意在王府华丽的院落里展露无遗。
  房中,霍嬉游绣着一件男用外衣,龙天曳则专心的阅读一本书,两人就像寻常夫妻般消磨着闲适的时光。
  “不去。”龙天曳眼也没抬。
  她忽然停下了针线活儿,困惑地看着他,“王爷,臣妾不解。”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侦查工作有点停顿,一方面是身子还未养好,另一方面则是她不愿太快去查出他谋反的罪证,不愿他被定罪。
  为什么他们不是对平凡的百姓夫妻?为什么他们的相处要这么尔虞我诈?为什么他要勾结反臣,意图叛乱犯上?唉!
  他搁下了书卷,黑眸灼灼的盯着她。“怎么说?”
  她轻声道:“以前王爷天天往外头跑,臣妾十天也见不着你一面,现在你天天待在府中,什么应酬都不去了,和过去判若两人。”
  对于他反常的行为,她总觉得不对劲。
  “这样不好吗?”他薄唇勾起一抹魅笑。“本王天天在房中怜你、爱你,以免王妃深闺寂寞。”
  “王爷别胡说!”她闻言涨红了脸。“臣妾不知王爷现在天天留在府中是何用意?”
  其实他们虽然每夜同床共枕,但他对她除了亲吻之外再无逾矩行为,只是他老爱用言语挑逗她,今她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本王留在自己府里,还能有什么用意?”他淡淡地道,神态中有一抹慵懒。“本王过去没发现王妃的美好,现在发现了,恨不得一人变作三人,时时刻刻围绕在王妃身边,与你上天入地相随。”
  她蹙起眉心!巴跻帜贸兼嫘α恕!?
  可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喏,就拿她手里在绣的这件外衣来说好了,她原本是要绣给她爹爹当六十大寿的贺礼的,可是绣着绣着,却不知不觉绣成了龙天曳会喜欢的样式,把她爹的寿礼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越来越把他当夫君,就是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
  他可有当她是妻子吗?
  据她的观察,他和慕容无瑕的关系似乎不像外人所谣传的那般暧昧,而他和龚微如的关系则令她难以捉摸,虽说这阵子他都在陪她,可是她知道他仍派人买了许多珍贵的物品送给龚微如。
  “王妃别想那么多了,弹支曲子来给本王解闷吧。”他笑逐颜开地道。
  “臣妾不会。”她咬咬下唇,“不如臣妾耍几下大刀给王爷看吧,臣妾学过几年武艺,自认耍刀舞剑还可以。”
  他一愣,忽然大笑。“王妃,你真是有趣哪!”他笑着取下墙上的瑶琴。“既然王妃不会,那就由本王弹支曲子给王妃欣赏吧。”
  他拨动琴弦,自顾自的弹起来。
  “王爷,其实皇上处理国事,分身乏术,你可以为皇上分忧解劳,不要每天醉生梦死。”
  她趁机建言,但愿他能改邪归正,效忠朝廷。
  龙天曳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本王每天陪着王妃你,这叫醉生梦死?”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她又慌了,她还是不太了解他,每当他谈笑风生的时候,她就觉心慌意乱。
  “启禀王爷,怀王来访!”门外侍卫来报。
  是不是她看错了?!他嘴角忽然撇过一抹冷笑。
  “进来说话。”他扬声吩咐,又笑着对她说!巴蹂坪醺芯醣就醮谀闵肀叩氖奔溆械愎ぃ惩趵捶茫庀卤就跞ヒ病!?
  她瞪着他,不无怨恚
  她已经说过了,她又不是那个意思,他何必再三曲解她?
  “是!”侍卫恭谨地推门而入,躬身禀告道:“怀王造访,带来四名美艳无双的歌姬要献给王爷,另外还有……”“还有什么?”他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问。
  她轻颦着柳眉。
  他又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了,为什么他要在侍卫面前表现得荒淫无度,她真的无法理解。
  “还有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侍卫不敢看霍嬉游的表情,低首回答,怀王的这份礼,对王妃可是种污辱呀。
  “是吗?”龙天曳顿时狂放地笑了起来。“好!太好了!知本王者,莫若怀王啊!”
  他开开心心地和侍卫走了,那眼里迸射的精光,就仿佛对那少年有多期待似的。
  霍嬉游颓然坐回椅中,感到浑身无力。
  谁来告诉她,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的夫君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呀?
  秋末冬初,霍嬉游奉太后之命进宫,太后仍对她非常慈爱,听说她前阵子大病一场,对她垂怜有加。
  “嬉儿,听说你前阵子病了,本宫特命人准备了一些珍贵药材,你记得早晚服用,可强身保健,知道吗?”
  “谢母后。”
  太后对她的好,她一直铭记于心,可是她该如何回报太后呢?她连龙天曳的心都无法捉摸,真是枉为王妃。
  “你跟曳儿成亲也数个月了吧?”太后关心地问:“还没有喜讯吗?是不是曳儿冷落了你?若是曳儿对你不好,你尽管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是我自己不争气,不关王爷的事。”
  她的头垂得低低的,长睫毛盖住了眼睛,掩饰住她的心虚。
  太后哪,您有所不知,一对未曾圆房的夫妻,要怎么生孩子呢?
  回程途中,她心事重重,命车夫将马车驶到莲花观,这是她习了几年武艺的地方,自她成亲后就没来过。
  “小姐,你怎么还来道观?将军交代过,你再也不可以来这里。”青青很紧张,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瞧见堂堂的二王妃在此出现。
  “这里可以使我心情平静。”霍嬉游提着裙子拾级而上。“青青,陪我走一走。”
  “小姐心中不平静吗?”青青眼里泛着疑问,“王爷现在不是对小姐很好?连龚微如都很少理睬了,小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怀王又送了一名男宠给王爷埃”她漫不经心的回答。
  冬日萧索,道观林园的树叶都已落尽,天空阴霾,看来随时都有可能降下大雪。
  其实她烦恼的不是这个,不管王爷的男宠有多少,如果他爱的是女人,会喜欢她就会喜欢她,不会喜欢她就不会喜欢,她根本无法左右。
  龙天曳对她态度仍是不变,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可是另一方面,他却和绍王准备合建一座娱乐宫,供他们和弄臣们享乐所用,这使她忧心不已。
  她大哥向她转述,皇上对龙天曳此举十分不以为然,且西陵王近日动作频频,简直不将皇上放在眼里,这更激怒了皇上,命她加紧追查罪证的脚步,好早日将反贼一网打荆龙天曳还是执迷不悔哪,她该如何是好?
  原来小姐在烦恼这个,青青润润唇,轻声道:“其实小姐也不必过于烦恼,王爷也可能……可能和无瑕一样,不是爱男人的。”
  青青说着,耳根子越来越红。
  霍嬉游不在意的轻笑,“你怎么知道慕容无瑕不爱男人……咦?青青?”
  奇怪了,青青的脸怎么红得像晚霞?而且她是什么时候改成直呼慕容无瑕名字的?
  “其实小姐……”青青吞了口口水,眼儿不敢看她,困难地说:“我和无瑕……他、他吻过我了。”霍嬉游瞪大眼睛,“什么?”
  她实在太意外了!
  这阵子她都沉浸在龙天曳整日陪着她的一吾悦之中,青青和慕容无瑕几时进展得如此神速,她完全没发现。
  青青害羞地说:“就是小姐你打猎昏倒那天,他在马上吻了我,还说……说他喜欢我这个笨丫头,要娶我为妻。”
  霍嬉游更加惊愕。
  连青青都感化了慕容无瑕,让他变得爱女人,而她呢?
  龙天曳至今仍未对她表态,他虽然也吻过她,却连一句喜欢也未曾对她说过,更别说他们这桩婚事是皇上指婚的,根本不是出于他的自愿。
  “青青,你你……你真要嫁给慕容无瑕吗?”她无法压抑心头的震惊。“你不怕他日后又和男人死灰复燃?”
  “不会、不会。”她笑得很甜蜜,“无瑕说他从来没喜欢过男人,至于外头那些无聊的谣言,他不届理睬。”
  “可是我明明撞见过他与王爷在床上搂搂抱抱。”这慕容无瑕怎么睁眼说瞎话的欺骗青青呢?青青不以为意地笑道:“是小姐眼花了吧,无瑕和王爷只是好兄弟、好哥儿们,怎么可能在床上搂搂抱抱呢?我百分之百的相信无瑕!”
  霍嬉游无言了。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盲目的,瞧青青对慕容无瑕的忠诚样,一颗芳心已经全系在他身上了。
  虽然觉得青青单纯得有点笨,想想倒有点羡慕她,至少慕容无瑕对她表白过,而她,不知道要等到何时,龙天曳才会对她表白哪?!第六章娱乐宫建好了,现在王府里最受龙天曳宠爱的是怀王送给他的男宠尹容先,他每到娱乐宫去寻欢作乐必定带着尹容先同行,他们出双入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而且两人常在府里眉来眼去,无视霍嬉游这个王妃的存在。
  “小姐,听说怀王又在到处寻找此尹容先更俊美的少年要送给王爷,真是过份,一点也无视于你的感受。”
  青青除了每天与慕容无瑕花前月下,也不忘替她打听消息、收集情报兼打抱不平。
  霍嬉游在亭里径自观赏一株株绽放的粉嫩冬梅,有时啜一口上好的龙井茶,轻描淡写地说:“反正一个男宠和十个男宠都没差别,随便怀王要找几个来,我当王妃的,自然要有容人的雅量。”
  青青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小姐!你真是想得开又气度大,王爷娶到你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若他再不珍惜你,一定会后悔!”
  有件事她没说出去,连青青也没说。
  其实王爷每天都在她房中过夜,不管多晚,他一定会来。
  只是他来的方式很奇怪,有大门不走,偏偏要穿一身夜行劲装取下瓦顶而入,大概是他的新嗜好吧,搞神秘,这样才刺激。
  “你呢?和你的无瑕进展得如何?”她闲闲地问。
  对于青青和慕容无瑕的事,她还没对龙天曳提起,因为她根本搞不清楚他和慕容无瑕之间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所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他向来喜怒无常又行事诡谲,难保知道后不会对青青怎么样,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如果他一听之下勃然大怒,她虽身为王妃,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青青,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得宠的王妃还是被冷落的王妃,这两者可是落差很大的。
  “恋爱的感觉好甜蜜哪,小姐。”青青一脸的如梦似幻,“他都叫我风丫头,哈,我姓风嘛,这么别致的小名只有聪明绝顶的无瑕才想得出来。”
  霍嬉游看了她一眼。
  果然是少女怀春,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慕容无瑕放一个屁都是香的,更别说在热恋中的青青眼里了,慕容无瑕自是才高八斗。
  她真羡慕青青,可以这么自由自在的谈恋爱,像她就不行了,王爷才不会和她花前月下哩。
  奇怪了,她这个主子最近怎么常常在羡慕青青这个丫环?
  “王妃好雅兴呀!”
  廊里,龙天曳正笑嘻嘻地踱步而来,身后跟着一队护卫,身旁则是府里新红乍紫的尹容先,一袭月牙白的绫罗长衫在他身上更显出飘逸脱俗的美。
  “臣妾见过王爷。”她起身行礼,语音平板已极。
  这是他再三交代她的,在闺房之外的任何地方,他们是一对生份的夫妻,她必须对他恭敬而冷淡。
  龙天曳笑盈盈地扶起她,“王妃不必多礼。”
  这小妮子,天气这么冷,她居然连件斗篷也没穿,寒天里在凉亭赏梅,这样不生病才怪。
  霍嬉游没看见他眼里的责怪,她缓缓起身,眼眸飘到尹先容身上。
  这个尹先容,并没有比龚微如俊美,但胜在那冷冷的三分傲气,比龚微如的妖媚之气顺眼多了。
  听说他是怀王的小舅子,自幼便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唱曲儿,怀王为了讨好龙天曳,连自己小舅子也送来了,可谓用心良苦……不,是居心叵测才对。
  “青青,去房里取王妃的斗篷来,王妃是金枝玉叶之身,堂堂护城大将军之妹,要是有什么差池,本王如何向霍将军交代?”
  他朗声说道,就像故意说给众人听的。
  “是,奴婢这就去!”青青赶忙去取斗篷。
  霍嬉游在心中叹了口气。
  又来了,明明关心她,又要藉故撇清他的关心,为什么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对她好?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天夜里,霍嬉游早早熄灯上了床,等着等着,夜已经很深了,她猜想着龙天曳今晚应该不会来了吧?
  虽然这么想,可是她却不由自主睁着眼睛在等,白天无法亲近他,只有在夜里才可以依偎他的温暖,她这个王妃挺悲哀的。
  等着等着,她眼皮好重,她快睡着了,王爷怎么还不来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睡睡醒醒之间,终于屋顶的瓦片有动静了,一个黑衣人翻身而下,轻功了得,动作利落。
  来人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她睁开疲累的眼皮,看到龙天曳的俊脸。
  “王爷……你来啦。”
  平时她若先睡着了,他来了也不会吵醒她,总是在她身边躺下,双手环绕着她,紧紧搂着她入睡。
  “王爷……”她看他脸色不对,睡意飞走了,连忙坐直身子。“你怎么了?”
  他蹙着剑眉,神色凝重。“不要嚷嚷,我受伤了。”
  她忍不住低呼一声,瞧仔细了,果然他右肩被血染湿一片,似乎疼痛难当。
  “是谁伤了你?我去找大夫!”她冲动的就要起来。
  “不能找大夫!”他喝止了她,“无瑕出京去替我办事了,这里只有你可以帮我,你若不镇定,我就死定了。”
  他肩头的血越流越多,她急得快哭了。
  “王爷不许臣妾找大夫,臣妾又不会医理,要怎么帮王爷?”
  他不可以死啊!她还没亲口对他说我爱你三个字,他怎么可以弃她而死呢?再说她也想要问清楚,他爱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这对她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
  他在桌边坐了下来,“听我的话照做,毒箭我已经拔出来了,你帮我消毒伤口再包扎起来就行了。”
  “毒箭!”她又忍不住心头的震惊。
  究竟是谁那么大胆,居然敢对当朝的二王爷放毒箭?
  “左边抽屉最上层里有一瓶白色药散可以解百毒,你先取出来。”
  她赶忙取出药散,命令自己镇定下来,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找府里的其他人帮忙,也不知道他为何不找大夫,可是既然他选择来找她,那必定有他的道理,她只要照做就行了。
  “我的肩膀无法动弹了,替我把衣物剪开。”
  “知道了。”
  照着他的吩咐,她沉着地剪开他的衣服,手没抖,但心颤抖得厉害。
  一剪开衣服才知道他伤得那么重,她不禁倒抽了口气,那肩头的伤口此刻还源源不绝的流出血水来,四周还冒着白色泡泡,状甚恐怖。
  “别怕,这是一种剧毒,快在伤处洒上药散,约莫半个时辰就可以解毒。”
  她迅速洒下药散,希望快点解他的毒。
  药散一落在伤口,他皱起眉头咬着牙忍住痛楚。
  看见他痛苦难当的神情,她立即住了手,关切溢于言表。“很痛是不是?”
  他摇了摇头,“再多洒一点,份量不够也无法解毒。”
  她知道他在硬撑,瞧他额头都冒冷汗了,怎么会不疼呢?可是为了解他身上的剧毒,她只好忍痛下手。
  “做得很好,现在包起……伤口。”他吃力地说,感到视线开始模糊。
  她小心替他扎起伤口。
  “替我将右边抽屉里的黑色药丸取来,那是养精补神的正气丸,每日服三次可使伤口迅速愈合,还有第二层抽屉的红色药丸也拿来,那是凝血丸,可使血液通行顺畅。”
  “王爷居然在房里藏了那么多药,臣妾都不知道。”她取来两种药丸,倒了水让他服下。
  “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不就用着了吗?”他笑了笑,忽然看着她,“嬉游,过来扶我躺下。”
  她心口一跳,他居然不再叫她王妃,而喊她的名字。
  她依言扶他躺下,却不敢与他眼光相交,眼角余光好像看到他的深邃黑眸一直定在她脸上,不由的脸一热,想要逃走。
  “你真美……美得叫本王心动。”他叹了口气,“可惜本王身负重伤,不能对你怎么样。”
  这番语焉不详的话使她一愣,她突然看着他,鼓起勇气道:“平时王爷身体健康,也不见王爷对臣妾怎么样埃”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何必牵拖那么多。
  “你在抱怨本王至今未与你圆房?”他虚弱的笑道:“我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将太多感情放在我身上,不愿你在府里流露出对我的依恋,不愿有心人士对你心怀不轨,对你不利……”“臣妾不明白。”她还是认为他在找借口。
  “日后你就会明白了。”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她一夜守着他,没敢入睡,生怕他的伤口有变化。
  鸡啼破晓,他睡得很沉,直到天亮还没醒来,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想亲自为他准备早饭。
  “听说昨天夜里西陵王府闯进了刺客,刺客被保护西陵王的西夏人放了一记毒箭,伤得不轻。”两名经过回廊的丫头在谈天,霍嬉游连忙隐身在廊柱旁,不想让人瞧见。
  “是呀!”另一名丫环接口,“现在西陵王府正悬榜重赏,整个京城都在通缉那名胆大包天的刺客。”
  她闻言心下一惊,被毒箭伤了的刺客,那不就是……是王爷?
  可是,怎么会呢?
  不会的!王爷怎么可能会是刺客?再说他与西陵王如此交好,想要去西陵王府,光明正大的去就行了,何必扮成刺客夜探王府呢?
  但事情如此巧合,如果王爷不是刺客,又要如何解释他受的箭伤?
  经过几天的休养,龙天曳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从他受伤到伤愈,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有霍嬉游一人知晓。
  但她还是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他也绝口不提,那是个谜。
  至于她心中的疑问,也只能搁在心里,难不成要她大着胆子询问他,他是夜闯西陵王府的刺客吗?
  毕竟他毫无夜闯王府当刺客的动机啊,这才是重点,只要他反问她这么一句,她就无话可答了。
  或许他受的箭伤真只是巧合吧,她一个字都没有泄露出去,包括她大哥,她也只字未提。
  “王妃在想些什么?”龙天曳有趣地盯着她看。
  霍嬉游从刺客之谜回过神来,“王爷今天带臣妾进宫有什么事吗?”
  虽然这马车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但依照他订的规矩,为防隔墙有耳,她也要对他保持生疏冷淡。
  其实不必她刻意的保持冷淡,白天与夜晚的他根本是两个人,白天他纵情酒色,狂妄放肆,夜晚的他则柔情万千,像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深夜他就对她特别好,他就像传说中的狼人,到夜晚就变了……呸呸,她在想些什么,怎么可以把王爷比喻为狼人,太不敬了,他是她的夫君哪!她挚爱的夫君,可惜他一点也不知道。
  第七章
  龙天曳在明月殿上拂袖而去的隔日,绍王立刻邀他过府作客。
  又因龚微如曾向他透露,龙天曳想要招揽护城将军霍东潜加入他们谋反阵营,基于讨好的立场,他连霍嬉游也一并邀请了。
  “王爷,臣妾听说百花画坊有个绣展,我们不如去那里走一走,别去绍王府了。”霍嬉游努力劝说,希望他打消到绍王府作客的念头。
  “本王已经答应了绍王,不可爽约。”他淡淡回道。
  昨日是精心安排的局,今日又怎么可以不来验收成果呢?
  尹容先大约已一五一十地将昨天在宫里发生的事回禀给绍王兄弟,所以绍王才会迫不及待邀他来作客,希望趁他怒火当头之际,共成谋反大事。
  “王爷,俗话说,打虎捉贼亲兄弟,世间最难得者兄弟之情,王爷该当珍惜手足情深,不要让外人破坏了你与皇上的感情。”
  唉,她劝得苦口婆心,就指望他能听进去一、两句。
  “王妃,你此言差矣。”他挑眉,冷淡地道:“本王来绍王府作客,与皇上何干了?”
  她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每当出门在外,他又变得“目中无她”了。
  这时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也才明了枕边细语的含意,这句话用在他们身上最恰当,只有在寂静的夜里,两人亲密的躺在床上时,他才会好好的听她说话。
  两人下了马车,绍王自是亲自来迎,陪坐的还有怀王,两兄弟圆胖的脸上均是一脸的热忱。
  “王爷、王妃请!”
  霍嬉游跟在龙天曳身后进了气派的绍王府,这座奢华的宅邸还是让她感觉浑身不舒服,恍如芒刺在背。
  王爷这样公然的来造访绍王府,就算她不说,相信皇上也会知道,到时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如果大哥质问她,王爷到绍王府做些什么,她该怎么说呢……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压根无心享用酒菜,耳畔传来绍王得意谄媚的声音。
  “王爷,这是小妾湄姬,她学过新疆地方的水蛇舞,舞得曼妙生姿,不嫌弃的话,就由湄姬来为王爷、王妃献舞吧!”
  一名体态妖娆、柔媚似水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穿着半透明的绫锦纱裙,雪白的颈项戴着一颗大明珠,一双丹凤眼一出来就不停地朝龙天曳频送秋波,送得霍嬉游惊心动魄。
  这样摆明了勾引男人的女子,她还是第一回看到,那样有野心的一双媚眼,令她胆战心惊。
  乐官奏起了靡靡之音,湄姬开始在朱红毯上独舞了。
  她轻扬起长长的银色水袖,柔美的弧度在众人面前飘来飘去,柔亮的乌丝随着她的一舞一扬而轻转倾泄,那丹凤眼,仿佛媚得快渗出蜜来,连身为女子的霍嬉游也看傻了。
  这女子真是绍玉的小妾吗?他去哪里找来这么媚的小妾?
  像这样漂亮的小妾应该好好藏起来,又怎么会唐突地命她在访客面前献舞呢?
  她不由的看向龙天曳,发现他手里持着金樽却不饮,目不转睛地盯着湄姬看,嘴角满是兴味,眼里流露出身为男人的欲望来。
  她脑门轰地一响。
  原来他喜欢这样烟视媚行的女子啊!
  她太傻了,一心一意为他着想,虽然她是皇上派来搜查他罪证的,她却不愿他被定罪,只想劝他不要与西陵王勾结谋反,以免被皇上杀头。
  怎么她就从来没想过要打扮得娇媚一点来讨他的欢心呢?
  现在摆明了他不是对女人没兴趣,而是对她这个毫不娇媚的女人没有兴趣,所以那些个同榻而眠的夜里,他才会对她无动于衷,只亲亲她、抱抱她就算数了。
  是她太傻太笨了,如果早知道他喜欢娇媚的女子,她就……她就……她鼻头一酸,不争气的泪水盈满眼眶。
  幸好满堂的人都在看湄姬那惑人的舞姿,没人留意她这个王妃在做什么,否则她难以解释突如其来的泪水。
  湄姬恣意舞动着,水蛇一样的腰肢飞舞回旋,在如雷的掌声中结束她的独舞。
  乐官停止了奏乐,她踩着款款柳步走到龙天曳面前,纤细的腰肢盈盈在龙天曳面前一福,娇声婉转道:“湄姬献丑,叫王爷见笑了。”
  她舞后的双颊艳若桃李,且毫不避讳地望着龙天曳,媚眼里饱含情意。
  “你的舞若叫献丑,那天下间便没有女子敢跳舞了。”龙天曳下殿扶起她,举止带着恩宠的味道。
  绍王笑得阖不拢嘴。
  龚微如向他透露,龙天曳也不全然只喜欢男人,因为不管他怎么勾引,龙天曳也没在他那过夜过,因此他就聪明的猜想,龙天曳最大的嗜好可能还是在女人上头。
  男人嘛,谁不好色呢?更何况龙天曳以骄奢着名,用女人和财宝讨好他再恰当不过了。
  于是他到江南一带寻觅,终于给他找到艳冠群芳的江南名妓柳湄儿,花了千金替柳湄儿赎身,准备献给龙天曳。
  而现在,嘿嘿,看来他是做对了。
  他立即抓紧时机,趁着湄姬与龙天曳眉来眼去之际开口,“王爷,听闻皇上要将王爷派往夷州那不毛之地,皇上此举真是太过分了,毫不尊重王爷你的威仪及感受,我们都为王爷抱屈啊!”
  龙天曳这才撤下湄姬,抬眼看着绍王,眼里满是阴鸷。“皇上确实欺人太甚,绍王有什么好建议吗?”
  “这个嘛……”绍王干笑了声,眼睛瞟了霍嬉游一眼,虽然龙天曳想拉拢护城将军霍东潜,可是还未事成,也不知道向来与皇帝交好的霍东潜是否投靠他们,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妙。
  龙天曳自是了然。他撇撇唇角,识趣地说:“改日本王单独登门造访,我们再议。”
  “是、是,王爷睿智。”
  宴席散后,绍王送他们一行人到门口,那湄姬也娉婷袅娜地跟了来。
  “小妾湄姬对王爷十分仰慕,若是王爷不弃,小王就将湄姬送给王爷。”
  听到这个提议,霍嬉游立即紧张的看向龙天曳,他嘴角撇过一丝冷笑,随即恢复如常。
  他邪狎地盯着妖娇的湄姬看,笑说:“她是绍王你的宠妾,本王又怎么好占为己有呢?”
  绍王吹捧道:“自古英雄配美人,王爷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像湄姬这样的美人儿,惟有匹配你才恰当啊!”
  “说得好!”龙天曳十分愉悦,狂妄的笑了起来。“既然盛情难却,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霍嬉游直到入睡前,脑海里还不停浮现龙天曳与湄姬相处的影像,挥之不去,叫她心烦意乱。
  从绍王府一路回来,龙天曳与湄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回到王府他又立即把明珠阁赏赐给湄姬住,并派了八名丫环服侍她。
  她心酸的吸了吸满是鼻水的鼻子……呜,为什么他对湄姬那么好?
  不行,她不行嫉妒,她是王妃,王爷有男宠她都不在乎了,有个三妻四妾更是寻常的事,她爹不就有两个小妾吗?也没见她娘吃过醋埃可是她还是免不了会想着他与湄姬在房里恩爱的画面,他也会像抱她一样,把湄姬抱得紧紧的吗?
  又或者,他也会亲吻湄姬,就像他亲她时那么令人心荡神驰……有了娇媚的湄姬伺候,今晚他铁定是不会来了,她还是别乱想,快睡吧。
  她努力平静波涛汹涌的情绪,把眼皮闭得紧紧的,命令自己赶快睡觉,不准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风花雪月。
  可是越是这样就越难入眠,十二月了,外头寒风呼呼吹过,大地一片冰冷,她房里也是,一点暖意都没有……蓦然间,屋瓦起了动静,她屏息等待,心儿怦怦乱跳。
  “我的王妃,今天这么早就睡了,不等本王?咦?眼皮闭得这样紧,可是做恶梦了?”
  耳边响起龙天曳的声音,她心口一热,原想装睡的,却不由自主把眼儿给睁开。
  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自个儿看,“没有眼屎?看来你还没睡着嘛。”
  他开玩笑地说,顺手脱了他的夜行衣上了床,一下子便将她搂得紧紧的,一阵暖意向她袭来,不觉冰冷了。
  她眨着眼,感觉像在作梦。“王爷怎么会来?”
  她早就对他诡异的夜行衣视而不见,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就当成是他的癖好吧。
  “你说什么傻话,我不是每晚都会来陪你一道睡吗?”
  “可是你今天带了小妾回来……”
  “她?”他不屑一顾地道:“本王不想看她,只想看你。”
  她望着他那张温存的俊颜,不懂。
  白天时他不是对湄姬很有意思,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吗?为什么现在提到她,他却一点儿也不在乎?
  “王爷,臣妾不了解你。”她不厌其烦的道:“可是臣妾认为王爷不该随便接受绍王的馈赠,这样会落人口舌,皇上也会不高兴。”
  “你还真讲不腻耶,我皇兄到底给你多少好处,你要这样为他说话?”他笑着捏捏她漂亮的鼻子,这才看清楚了,怎么眼睛红红的,莫非她哭过?
  “皇上什么好处都没有给臣妾,臣妾只是说该说的话。”
  她说得心虚,其实她是皇上派来的间谍,可这样的实话又怎能告诉他呢?
  “好吧,不问这个。”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哭?”
  她垂下眼眸,长睫毛盖住了眼睛。“臣妾是……想到王爷今天不会来陪臣妾了,就……就哭了。”
  他拨开她耳鬓的发丝,柔声道:“别这么傻了,除非本王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每晚都会来陪你,知道了吧?”
  她柔顺的点点头,如果他白天也像夜晚一样温柔该多好,她更希望他白天不要摆出那么邪恶的面孔,也不要对她那么冷淡,当然是最好也不要再与西陵王勾结,那她就心满意足了。
  他慢慢的低下头去,温柔的吻住她水嫩红唇,她沉溺在他的吻里,忘了对他的种种抱怨,心又被他迷惑,醉了。
  “小姐,你的肌肤更是柔嫩啊,有什么秘方吗?”
  青青伺候着霍嬉游沐浴,王府的浴池足有数丈大,称为“清香池”,池的四周围着白色雕栏,梁柱还垂挂着五色纱帘,清碧的温热水池飘洒着百花,透着无比香气。
  “怎么?慕容无瑕嫌弃你的身子不柔嫩吗?”霍嬉游轻轻泼着水花,不施脂粉的脸蛋染着一层薄薄红晕,别有韵味。
  青青害躁的胡乱挥手,“哎呀,小姐,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又还没有……没有……没有啦!”
  她挑起柳眉,“可是某天早上,我好像看到慕容无瑕从你房里走出来,而且很早,很早。”
  青青连忙澄清,“那是他身子不舒服,我熬了草药叫他喝,没别的,真的没别的。”
  霍嬉游闲闲地道:“我身子也不舒服,怎么就不见你熬草药给我喝?”
  “小姐又没告诉我。”她委屈地说。
  她忽然露齿一笑,“青青,我问你,我和慕容无瑕一块儿受风寒了,你要先熬草药给谁喝?”
  奇怪,她这邪恶的语气怎么像煞一个人,当真耳濡目染,她也开始学会龙天曳整人的奸佞了。
  青青为难的想了想,最后才绞着双手,言不由衷地说:“当……当然是小姐。”
  霍嬉游大叹道:“算了,我还是早日请王爷把你许配给慕容无瑕吧,改明天我再买十个、八个丫环来伺候我,你就安心当你的慕容夫人吧。”
  青青急了。“不要啊,小姐,我就算当了慕容夫人,也还是小姐你的丫环,让青青继续服侍你。”霍嬉游微微一笑,“承认想嫁给慕容无瑕了吧?”
  “谁想嫁给无瑕?”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进来,青青吓得魂快飞了,虽然最近她已经习惯王爷的恐怖,可是他这般神出鬼没的还是很出人意表埃龙天曳掀开纱帘大步走进浴池,丝毫不觉自己的举止有何不对。
  “哇!”霍嬉游大叫一声,赶忙往下缩些,只露出脖子和头。
  龙天曳无视两女的惊慌,径自道:“王妃,将军府派人来通知,岳父母岳大人已经到了,你洗快些,本王要与你一同去将军府作客。”
  “知、知道了。”她羞得脸都红了,一双大眼死命瞪着水面瞧,不敢与他的眼神相接。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老天,连让外头的丫环通知一声都没有就闯了进来,他们虽然夜夜共枕,可是都衣衫整齐,他这样不声不响的进来,要是刚好撞见她赤裸的身子怎么办?她她……她可还是个黄花闺女啊!
  他忽然蹲下身子,俯身盯着她,又把她逼出一脸潮红,红到了颈子,像只煮熟的虾子。
  他饶富兴味的说:“王妃,想不到你们女人家花拳绣腿,身上没几两肉,洗个澡要洗这么半天,真是奇也怪哉。”
  她嫣红的双颊煞是好看,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更是动人,要不是纱帘外还有许多婢女,旁边又站着个呆若木鸡的丫头,他真想亲她。
  霍嬉游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闷声道:“王爷说完了吗?说完的话,臣妾要起身穿衣了。”
  “好,你穿衣吧,本王在前厅等你。”
  他站起来,很干脆的走了,就像来时那么毫无预警。
  “吓死我了。”青青拍着胸口,顺顺惊魂未定的气,嘴里喃喃抱怨着,“王爷行事老是这么鬼鬼祟祟,昨儿个晚上我肚子疼,跑茅房,还瞧见他把一名神智不清的高胖守卫带进明珠阁,神情诡谲,嘴里含笑,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青青,不许胡说!”霍嬉游斥责一声。
  明珠阁是湄姬住的地方,王爷怎么会把男人往里头塞,更何况王府是何等森严的地方,怎么会有神智不清的男人。
  青青睁大眸子,“小姐,我没有胡说,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霍嬉游蹙起眉心,想了一想才慎重的开口,“青青,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知不知道?”
  她用力点了下头,“我知道事关重大,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不过小姐,你也太没魅力了,王爷都看见你沐浴了,却还是无动于衷,只是催促你快穿衣,看来王爷还是比较喜欢尹容先和湄姬。”
  “这点不必你说。”霍嬉游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的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气人嘛。
  柳湄儿在王府的声势越来越大,大家都说她是现在二王爷最宠的女人,连王妃也不敢得罪她。“小姐,听见这样的流言,你不生气吗?”青青很为她抱不平。
  霍嬉游倒是气定神闲,心情丝毫未见影响,照样天天出来赏雪赏梅,兴致一来,就在雪地里起舞弄剑,练练武功,生活十分恬淡。
  “反正王府风平浪静,有件事给大家说也好,省得死气沉沉的。”她淡淡地说。
  而且不管外头流言传得满天飞,他还是她的夫君,夜里也总睡在她身边,陪伴着体寒怕冷的她,那就够了。
  现在她惟一的缺憾,便是他还没被她感化,仍然与西陵王府来往密切,如果她能劝得他弃暗投明,那就功德圆满了。
  “可是他们居然说小姐你不敢得罪湄姬耶。”青青犹是愤愤不平,“那湄姬是什么出身如今也已经瞒不住了,她是绍王花钱从江南买回来的娼妓,而小姐你是堂堂护城将军之妹,老爷更是先皇最倚重的丞相,现在大家拿你与湄姬相提并论,简直可笑至极!”
  “我道是谁有这等雪中赏梅的好兴致呢,原来是深闺寂寞的王妃埃”一个清脆娇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说给左右听,偏偏音量之大,方圆百里大概都听得到。
  霍嬉游抬起眼,一群丫环簇拥着湄姬而来。
  她笑意盈盈,走到霍嬉游面前福了福身,“湄姬见过王妃。”
  “湄姬请起。”霍嬉游以礼相待,但神色淡漠。
  “王妃夜里不必伺候王爷,莫怪气色如此之好,还可以在这里赏梅弄剑了。”湄姬假意叹了口气,“可惜巨妾就不同了,王爷精力旺盛,一夜要臣妾好几回,弄得臣妾三更半夜无法睡觉,害人家不过中午都无法起身呢。”
  王爷虽然体强力健,每夜让她欲仙欲死,可卸了衣衫之后的腰腹,似乎有点圆硕肥胖,和她想象中劲瘦结实的男子身躯大不相同,而且夜里的王爷有点粗手笨脚的,这些从外表都看不出来。
  还有,每回王爷来时必先吹熄腊烛,也一定在天未亮前离去,种种行为,透着古怪,外传二王爷行事诡谲,她觉得一点也没错。
  “那真是偏劳湄姬了。”霍嬉游神色更淡然了。
  她不知道湄姬为什么要在她面前公然说大话,王爷明明每夜都伴在她身边,哪有可能三更半夜还分身乏术的与她共赴云雨之乐,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臣妾尚可以承担,王妃不必担心。”湄姬掩嘴笑道:“照这样下去,过不久臣妾就可以替王爷添子嗣了,王妃应该不介意我比你先生下王府世子吧?”
  一想到她即将生下龙氏这一代的第一个孩儿,她就兴奋难耐。
  绍王给她的保证没有错,只要抓住龙天曳的心,她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搞不好还可以取不受宠的王妃而代之,她就发达了。
  “我一点也不介意,你请自便。”
  说完,霍嬉游没什么风度的拿起桌上长剑便离去,留下错愕的湄姬,眼底打上个大大的问号。
  王妃不是出身名门世家,很高傲又很高贵,且喜怒不形于色吗?怎么会这样?看来传言还是不可信的。
  “小姐!”青青追上去,走前又狠狠瞪了湄姬一眼。
  霍嬉游提着长剑,面上有着淡淡的疲倦。“我没事,要回房休息一会,你找去慕容无瑕约会吧。”“谢小姐!”青青大喜过望,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她轻快去也。
  看着青青快乐远去的背影,她十分丧气。“没良心的小丫头,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就当真扔下我一人,唉……”她独自回到房中,想想还是郁结无比,索性从床底捧出一坛弄晚送给她的自酿桂花酒,独饮了起来。
  她不是气湄姬,而是气自己,为什么到如今她还无法了解龙天曳?总不能参透他行事背后的用意。
  他白天对她冷漠,夜晚对她温柔,人前他与西陵王府的人笑脸相迎、同声一气,人后绝口不提西陵王等人。
  他既可以将湄姬安抚得服服帖帖,又可以同时出现在她房中陪伴她,平时对尹容先、龚微如更是丝毫没有冷落。
  他的心究竟属于谁?他怎么可以一心四用?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夜深了,她喝得迷迷糊糊,一脸泪水,最后体力不支,头晕目眩的爬上床,蒙着被子倒头就睡。
  夜半,有人在摇她。
  “嬉游、醒醒,嬉游……你怎么把被子盖得这么紧?”
  龙天曳拿掉她头上的棉被,她这样盖法会把自已给闷死的。
  “王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呓语着。
  她的呓语让他胸口一震,他叹息一声,“我在这里。”
  桌上那瓮酒竟涓滴不剩,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把自己给喝得这么醉!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半坐起来,梦境与现实合而为一,她分不清楚此刻是梦境还是真实,挣扎地问:“王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和湄姬很要好……要好到……她快……快帮你生孩子了?”
  她醉了,醉言醉语。他在床沿坐下,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哄着,“一派胡言,我说过,我只喜欢看你一人。”
  她像个小女孩般撒娇起来,“可是你从不碰我……”借酒壮胆,若没有喝酒,这些话她永远不敢说,只能长埋心中,他是她的夫君,她却不能光明正大的爱他,这太痛苦了。
  他轻轻顺抚她的长发,温言道:“我是为了你好。”
  他苦苦压抑自己,用心良苦,就怕奸人把目标放在她身上,会对她不利,所以在人前,他总是对她很冷淡,让众人以为她是个不受宠的王妃。
  她突然推开他,呼吸急促。
  “我、我不要你为我好,我只要你爱我!”
  她鼓起勇气告诉他,那些酒精,烧得她双颊酡红似火,她痴痴的看着他,眼神迷蒙。
  “嬉游……”他动容了。
  两人眸光交缠就再也分不开,他心中的情火迅速的燃烧起来。
  他再度把她拉进怀里,吮吻着她的唇瓣,伸手放下纱帐,将她推倒在床上,解开她的衣襟。
  他的吻缓缓地落在她的颈项、胸口,她轻轻闭上眼睛,眼皮微微颤动。
  红烛被窗隙吹进来的风弄熄了,屋里登时漆黑一片,窗外大雪纷落,纱帐里却暖意无限。
  第八章
  元宵已过,春天的脚步慢慢近了,霍立宇已经会走路了,霍嬉游有事没事就日娘家串门子,逗逗可爱的侄子。
  “你这么疼爱宇儿,干脆自己生个小王爷来玩玩吧,凭你和王爷如此郎才女貌,你们的孩子肯定相貌堂堂。”花弄晚笑嘻嘻地说。
  “谈何容易。”霍嬉游泄气的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虽然夜夜恩爱,可是她一直都没有怀孕的迹象。
  不只她,连那个夸口将为王爷生子嗣的湄姬也是毫无动静,所以气焰收敛许多,只不过她仍喜欢大肆渲染她和王爷的夜夜春宵,叫她实在不解。
  龙天曳明明每夜都在她房中,湄姬却偏偏说他夜夜都与她共度,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花弄晚奇怪地扬起眉梢。“王爷不是早和你做了有名有实的夫妻了吗?为何讲这种丧气话?”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算了,王爷在皇上心目中还是待罪之身,我与他没有孩子也好,省得日后麻烦。”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是查不到王爷的罪证,会不会是皇上误会他了?”花弄晚推敲着。
  “事情没这么乐观。”霍嬉游的眼眸里有着隐忧。“他还是和绍王、怀王来往很密切,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在皇上心中始终是个结。”
  她挑挑眉,“我老是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奇怪。”
  “怎么说?”她也觉得事情有古怪,但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皇上不是没有魄力的人,却老在查罪证这件事上打转,若他疑心王爷和朝臣勾结,只要将他召来审问一番即可,或派他的密探从中调查也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把你嫁给王爷,要你替他监视王爷呢?”
  “可是当初你不也赞成我替皇上效劳,帮朝廷出力吗?”她多希望当初自己只是单纯的嫁给他,而没有任何目的啊!
  如果他知道她是皇上派来的间谍,他还会爱她吗?
  花弄晚微微一笑,“我怎么知道你会爱上龙天曳?如此一来,要你揭发他的罪证岂不是太残忍了?”
  其实她很高兴嬉游心有所属,若她一直沉迷在当初救她的那个不存在的“楚踏鸿”里,那才糟哩。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他。”提到夫君,她的声音变得十分柔软。“他一点也不像外传的那么邪恶和恐怖,我怕大哥,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怕他。”
  花弄晚取笑地道:“你爱他,当然不怕他,就算他真变成乱党,你也只好陪他一起乱下去了。”
  “大嫂,乱党可是要杀头的!”她眉梢沉重,徐缓地道:“每当我劝他悬崖勒马、效忠皇上时,他总是四两拨千斤的淡淡带过,既不多加评论,也不为自己解释,我真怕他一时糊涂,真和西陵王犯下滔天大罪,到时恐怕连太后也保不住他。”
  花弄晚同情地看着她。“你真是爱惨了他,对吧?!”霍嬉游只是执着地道:“他是我的夫君。”
  既然有幸修得共枕眠,又怎能不珍惜呢?更何况她已经把身心都给了他,又怎能置他的生死于度外?
  “如果他真是反贼,你要如何?”她好奇的问。
  “我?”她淡淡一笑,清澄的眸光从容而坚定。“我只能陪他一齐死。”
  她知道自己必定会这么做,为他而殉情。
  “嬉游……”花弄晚心上受到很大的震荡。
  她这位高傲冷漠的小姑好像在这半年之中长大了,变得有点忧郁,有点哀愁,可是那韵味却更加迷人,神采也益发清雅。
  “娘娘……咕……咕……”牙牙学语的霍立宇摇头晃脑地走过来,榴红紧张地跟在小主人后头,亦步亦趋。
  “乖,姑姑香一个。”
  看到小家伙,霍嬉游立即一扫阴霾地笑逐颜开,抱起他猛香个不停。
  “爹爹……”霍立宇短胖的指头指向从回廊匆匆经过的霍东潜,他一身将服,十分威武。
  “奇怪了,他去哪里,走得这么急?还穿得这么正式……”花弄晚从凉亭石凳起身,朝丈夫大喊,“将军,留步!”
  霍东潜望了妻子一眼,原想不理就走,可眼角瞥到小妹也在,他立即掉头,大步朝凉亭走来。
  “大哥。”
  “你在这里正好!”霍东潜盯着妹妹,“你进王府这么久了,查出什么线索没有?”
  “大哥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心头一紧,有不好的预感。
  “皇上召我入宫。”他蹙着浓眉,“他探得二王爷与西陵王府正密议一件阴谋,要我立即兵,巩固京师重地。
  “大哥,他虽与西陵王府交往甚密,可从未有……”“你不必再替那个逆贼讲话了,他勾结西陵王谋反,罪证若定,皇上不会轻饶他。至于你——”他想了想。“反正你与龙天曳只是假夫妻,我会请皇上做主,让你回将军府。”
  “我不回来!”她坚定的说:“我已经怀了王爷的骨肉,要是他死了,我就成了寡妇,我的孩子就成没爹的孤儿,我生是龙家人,死是龙家鬼,一生一世都是!”
  花弄晚惊讶得瞪大眼睛,旋即佩服得五体投地。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嬉游向来最怕她大哥的,当初她肯嫁给龙天曳,有一半原因也是不敢违逆她大哥的意思,而现在为了龙天曳的性命,她竟脸不红、气不喘的在霍东潜面前撒谎,当真勇气十足。
  “什么?怀了他的孩子!你——”霍东潜气急败坏。“该死!他不是不碰女人的吗?怎么会碰了你?说!”
  “大哥,你别管这么多了,总之,我爱他,若他死了,我也活不了。”
  “混帐!”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难道你忘了世上还有你父母兄长在吗?那个不忠之人不值得你为他一死!”
  “他不忠,可是他是我的丈夫。”她固执地说。
  “笨蛋!”霍东潜已又气又急、口不择言。“你可以再嫁,要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你要是执着于龙天曳,只有跟他一起被杀头的份!”
  “我情愿被杀头……”
  “闭嘴!我是为你好……”
  “哇……”霍立宇突然哭了起来,想来是被他爹的恶形恶状、恶声恶气给吓哭的。
  “好了,你们兄妹俩冷静点,不要再争了。”花弄晚忍不住出声了。“你,先去见皇上,听听皇上怎么说。至于嬉游,你先回府探探王爷的口风,顺道查查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再劝劝王爷,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她从小姑手中把儿子抱过来哄,可怜喔,要收惊了。
  自从知道皇上对龙天曳的疑心加重之后,霍嬉游就焦虑得夜不成眠,日间也毫无胃口,整个人瘦了一圈。
  她日思夜想,就是想不出用什么方法可以使龙天曳改邪归正,她想进宫见太后,又怕吓着完全不知情的太后,而她大哥一点也不肯帮龙天曳求情,她真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希望自己不是王妃,龙天曳不是王爷,如果他们是平凡的百姓夫妻,就不会有这么恼人的问题了。
  想到烦处,她突地干呕了一声。
  “小姐,你又要吐了吗?”青青担忧的看着她。
  最近小姐呕吐的次数越来越多,是夏天的脚步近了吗?小姐老是在中暑,她得熬些退火的青草茶给她喝才行。
  “青青,倒杯茶给我。”她脾胃翻搅,脸色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这半个月以来,她呕吐的次数多得出奇,有时她疑心自己是不是患了什么不治重症了?
  如果她死了,王爷该怎么办?他若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他们就只能在阴曹地府见了。
  想到悲伤处,她又干呕了起来。
  “小姐!”青青放下倒了一半的水,连忙替她顺背。
  霍嬉游一张清丽的俏脸惨白兮兮,龙天曳正巧推门而入。
  “怎么回事?身子又不舒服了吗?”他走过去抱起她,将她平放在床上。“你该找个大夫来看看了,再瘦下去,连风都可以吹跑你。”
  他三番两次要她看大夫,她总说自己没事,是天热了才没胃口,可是她越来越瘦,这下连他都觉得不对劲了。
  她挣扎着要起来,“我真的没事。”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这应该是心病,她是太过担忧他才会心病成疾,如果他打消谋反的念头,她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不许起来。”他将她按日床上,扬声对青青吩咐,“青青,让无瑕去请大夫,记住,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是,王爷。”
  王爷行事神秘诡异,她早已经习惯了,而且只要事情牵上她家小姐,王爷就更神秘了,她有个感觉,好像除了无瑕和她,王府里其他人都被王爷当成外人似的在防着。
  慕容无瑕很快请来大夫,门外的守卫早已被他支开。大夫十分朴拙老实,像是城郊请来的,直到进了房门,慕容无瑕才解开大夫的蒙眼巾。
  “这是我家夫人,你快替她瞧瞧。”
  “是、是!”大夫诚惶诚恐,他刚领了这位神秘大爷的一锭金元宝,自当尽心效力。
  大夫把过脉,立即笑容满面的对立于床旁的龙天曳道:“恭喜大爷,尊夫人有喜了,不过夫人太过瘦弱,要好好补补身子才行。”
  龙天曳一愣,立即看向霍嬉游,后者也是一愣,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夫妻俩居然就呆在那里。
  青青第一个反应过来,欢天喜地的嚷道:“恭喜小姐、恭喜王……王老爷。”她吐吐舌头,差点说溜了嘴,还好及时改了口。
  “请大夫开些进补的药方。无瑕,送大夫回去。”龙天曳恢复过来,利落的分派道:“青青,你随无瑕一道去,取了药方回来炖补。”
  一时间,房里的人都走光了,龙天曳谨慎的关门落栓,走回床边,伸手握住仍处于震惊中的小妻子的手。
  “嬉游,你有了我的骨肉了。”
  他深深凝视着她,语气像欢喜又有丝忧愁,听得她份外胆战心惊。
  “王爷,你……你不开心吗?”
  他是不是不喜欢她有了孩子?是不是怕尹容先或湄姬不高兴?还是,他根本就无意与她孕育骨肉?
  他可知道,这消息带给她多大的喜悦,她一直期盼着可以生他的孩子,现在美梦成真了,如果他不开心,她的喜悦将会大打折扣。
  “我怎么会不开心,我是担心你。”
  他怜惜地伸手轻触她柔嫩的脸蛋,年纪还小呢,就要做娘了,她可以胜任吗?
  他的话使她振奋许多,她依恋地拉住他的手在颊上来回轻抚。“我很好,大夫不是说了吗?我只要补一补就行了,你不必担心。”
  他苦笑一记,他不是担心她的身子,他是担心她的安危。
  为了让她可以平安生产,他必须进宫和皇上商量,他们的事得加快脚步才行,否则夜长梦多,恐怕那些人发现真相后,会对他最重要的人不利。
  “龙天曳,你接受皇上的安排,我们到夷州生活好不好?”她有时叫他王爷,亲昵时便唤他名字。他笑了笑,并不予正面答覆,反问她道:“京城不好吗?”
  她望着他,眸里有着恳求。“这里是非太多了,我们离开这里,让孩子无忧无虑的长大,你不做王爷,我也不做王妃,我们做对平凡夫妻。”
  如果他肯答应,她就再也没有忧虑,她会是世上最快乐的孕妇。
  想到十月怀胎后就可以有个象字儿那般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只是不知是男是女,该叫什么名字好呢?龙氏一族该有族谱吧,太后若知道一定很快慰……这些事情光想就使她兴奋。
  “平凡夫妻也有平凡夫妻的烦恼,我是命定的王爷,你既是我的妻子,就是逃不掉的王妃,这些头衔就算避到夷州也依然存在。”
  她眸光一黯。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愿遁世隐居。
  他安慰地轻轻捏了捏她掌心,“答应我,暂时不要将你怀有身孕之事公开,除了无瑕、青青,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包括你娘家兄嫂也不可多言一字半语。”
  他知道自成亲后,他的所作所为常令她提心吊胆,可是她却仍以一片真心待他,等着他“浪子回头”、“改邪归正”,这分大无畏的真心真情,他怎么可能不感动?
  所以他必须好好的保护她,保护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不能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否则他不会原谅自己。
  “为什么!”她很惊讶,她正打算待会差青青回将军府去告诉他们这个喜讯呢,没想到他却先提出这个要求。
  这不合情理啊,她是他明煤正娶的王妃,她有喜也是天大的喜事,为什么不能召告天下?莫非连太后也要瞒着?
  “你听我的话就是,日后你就会明白。”
  她沉默不语了。
  他总是这样,对她好这无庸置疑,可是他也有许多令她不解的地方,从成亲开始就是这样,都一年多了,他仍有事瞒着她。
  有许多事她都没能向他问清楚,比如他与西陵王府的关系,他和绍王、怀王的交情,为何对他们明是一套、暗是一套,面前背后判若两人,还有他对龚微如、尹容先和湄姬,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
  这些她都不解。
  每当她问些什么,他只会回她一句“时机未到”来搪塞她,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她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要隐瞒她有孕的喜事?为什么?
  怀着四个月的身孕,由于霍嬉游瘦弱,肚子一点也不明显,倒是秋老虎的威力常令她无招架的余力,每每只在屋里坐卧着,也能沁出一额的汗。
  她是个怕热的孕妇,碍于龙天曳的要求,又不能向有经验的花弄晚请教些什么,只得默默承受孕育小生命的种种不便和苦楚。
  幸而龙天曳对她更加爱惜和体贴了,他常会命慕容无瑕先将她和青青带出王府,而后出现与他们会合,四人一同出游,让她散心。
  他甚至在城外湖畔准备了一间舒适洁净的别馆,常与她在那里散步、赏山赏湖兼赏月赏野趣。他有时骑马载着她在山林间漫步,有时与她躺在湖畔前的草地上数天上的星星,完全放下一个王爷尊贵的身段,令她倍感温馨。
  “我有预感,你这胎将是个男孩。”他将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傲然地说:“他会是个威武漂亮的男孩子,也会是个骄傲的小王爷。”
  “如果是女孩呢?”她笑着问。
  “不会,一定是男孩。”他非常肯定的说。
  “如果是男孩子,长大之后就让他像我大哥那般去保家卫国,替皇上守着江山,好不好?”她趁机谏言,不厌其烦。
  “如果是女孩,难道要她像你大嫂那般不安于室吗?”他促狭地问,没有正面回答。
  “哎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连连顿足。
  “别想那么多,孩子生下来有他自己的人生,我们替他安排什么都没有用,到头来,他还是要走自己的路。”
  她多心的打了个寒颤。
  他是在说他自己吗?他原来已贵为王爷,可是却不服命运,偏偏要坐更高位,以至于和西陵王等不轨之士,一拍即合。
  “王爷,可是我相信人定胜天。”她话中有话,暗指自己可以扭转乾坤,令他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他笑了笑,“你怎么说就怎么对,你是孩子的娘,现在你最大,我不是王爷,只是你的夫君。”
  他温柔的吻住她的唇,把她满腹的话都吻掉了。
  她叹息一声,如果她心中的忧虑也可以这么轻易的就吻掉该有多好,是奢想吧……隔日深夜,绍王突然低调来访,只带着两名随从,他被龙天曳给请进书房,两人密商许久。
  霍嬉游急了,她不顾自己怀着身孕,线而走险地溜到书房外偷听。
  “皇上要到翠莲宫秋游,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绍王兴奋的道,即使书房只有两人,他仍谨慎小心,不忘压低声音。
  “西陵王都计划好了吗?”龙天曳淡漠地问。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绍王把计划讲述一遍,笃定地笑了笑,“王爷请放心,家父密谋已久,万无一失,况且有曾大人、何大人里应外合,天下就快是咱们的了。”
  龙天曳嘴角撇过一丝笑意,“西陵王当了皇帝之后,准备怎么答谢我?”
  绍王眯起眼,笑盈盈地道:“家父准备封王爷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曳王爵,享有与他相同的特权,并共同处理朝政,封地就是京师!”
  龙天曳愉快的笑了起来。
  “西陵王果然待本王不薄啊!居然将天子脚下的地方给了本王,本王没有看错人,西陵王确是可造之才,将相帝王的不二人眩”绍王奉承地道:“若非王爷的加入使我们如虎添翼,计划不会那么快成形,那些胆小的朝臣一听到王爷也站在家父这边,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对我西陵王府再也没有二心了。”
  龙天曳气定神闲地道:“我们在宫中已经有了许多内应,连皇上身边惟一的女人杜淑妃都是我们的人,这场仗能不赢吗?”
  绍王举起酒杯,“王爷说的是!来,预祝我们马到成功,一举取得天下!”
  接着是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万万不可!
  偷听的霍嬉游差点失声喊出来。
  杜淑妃是西陵王府收买的人……她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涔涔。
  她越听越着急、越听越心惊,他就快铸成永难弥补的大错了,难道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顾念她与她腹中的孩儿吗?
  如果他心中还有她与孩儿,他怎么会这么糊涂,明明将要犯下滔天大罪了,还尽想着日后的荣华富贵。
  这些事要是给皇上知道了,他只有死路一条,对于这件棘手的事,她左右为难。
  她是皇上派来的内好,理应将探得的情报告给皇上,可是若她真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明日断头台上就多了颗人头了。
  她亲耳听到,现在算是证据确凿,她的丈夫是个乱臣贼子,不但对朝廷不申心,对自己的亲兄长更是没有一点手足之情。
  知道了,但她又该如何是好?
  第九章
  中秋夜,王府大宴宾客。
  奢淫铺张是龙天曳入秋以来的夸张作风,他经常宴请朝中大臣,酒池肉林的彻夜狂欢。
  霍嬉游百无聊赖的看着金樽上的虎豹花纹,手工精巧,栩栩如生,不知又是哪位王公大臣或富贾送的重礼。
  王爷宴客,她这个王妃不出现一下说不过去,可是近日她爱困成性,且穿再宽松的衣物也快遮不住日渐隆起的肚皮,更别说在这里听他们敬酒来、敬酒去,还得时时注意举止,不让人发现她怀有身孕。
  她瞒得好辛苦,王爷究竟要她瞒到什么时候啊?总不能告诉别人,她当了王妃之后就养尊处优的胖成这样吧?!“王爷,这是下官前月走访扬州带回来的丝绣,绫绸质地柔软,特别带来献给王妃。”
  龙天曳露出惊喜的神情,“吴大人太客气了,难得你对本工有这分心意,连到扬州都记挂着本王,真是窝心哪。”
  “王爷,下官的小婿在东城开了一间规模颇大的茶楼,有空的话,还请王爷、王妃赏脸。”另一名大臣不甘示弱地说。
  龙天曳微微一笑,“王大人的贤婿文采一流,如今开起茶馆想必也是温文雅士聚集之地,本王一定前去附庸风雅一番。”
  霍嬉游冷眼旁观,始终不发一语。
  这便是他的本事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那些利欲薰心又急于攀龙附凤的大臣都整治得服服帖帖。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今天的座上宾都是谋反的逆臣贼子,他们如此做,无非是想在西陵王篡夺的新朝谋求更高的权位,因此极尽所能的巴结龙天曳。
  自从她在书房外偷探得他与西陵王勾结谋反的计划,距今已半个月多了,这个秘密一直搁在她心中,没敢对旁人说起。
  皇上就快秋游了,日子越近,她就越心急,他们计划在皇上秋游时篡夺皇宫,宣布改朝换代,然后在秋游别馆刺杀皇上!
  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都被西陵王收买了,随时可以进行暗杀,一想到这个,她就呼吸困难,眼皮无故跳了起来。
  “青青,我不舒服,扶我进去休息好了……”她低声吩咐,正想向众宾客告退时,不意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传来,让她中止了起身的动作。
  龙天曳不悦的挑起剑眉,“是谁这么大胆吵闹,本王正在宴客不知道吗?”
  “属下立即去查!”
  可彭护卫还没走出大门,一群手持弓刀的御前羽林郎就冲了进来,团团将整座笙歌中的厅堂围祝“拿下罪臣龙曳!”为首的羽林郎大声道。
  此言一出,满堂哄然,大臣们都怕恐起来。
  “本王犯了什么罪?”龙天曳傲然地问。
  “龙天曳勾结朝中大臣,欺上犯乱,查证属实,奉皇上之旨前来捉人!”
  “王爷……”霍嬉游脑门轰地一响,脸上愀然变色,浑身颤抖不已,她的十指深陷掌肉,她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龙天曳冷冷的哼了声,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神情就像他平时那般狂傲张狂,一点也没有即将成为阶下囚的恐惧。
  一时间,王府风雨飘摇,龙天曳被带走了,那些大臣们为了自保也连忙逃窜,撇清与王府的关系。
  “小姐,现在怎么办?”青青急得团团转,偏偏慕容无瑕像没事人般的站着,连动也不动。
  “无瑕,你想个法子啊!”青青跺脚,气他的麻木不仁。
  “无法可想。”他冷静的说:“等消息。”
  “无瑕说得对,我们不可自乱阵脚,还是在王府等消息。”她召来彭护卫。“彭护卫,我记得东宫侍卫彭永健是你侄子,你立即到皇宫打听消息!”
  “属下道命!”
  他快马加鞭的去了,等的人在府里一夜未眠,倚门而盼。
  隔天清晨,彭护卫带着满身疲惫日来。
  “如何?王爷怎么样了?”
  彭护卫神情凝重地道:“请王妃保重身子,千万不要激动。”
  “你快说,我不激动。”
  “王爷已被关入京师天牢,罪证确凿,择日问斩。”
  霍嬉游蓦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小姐!”青青大叫。
  小姐……小姐……
  耳边,仿佛一直有人这样呼叫着她,可是她眼皮好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又或者,她不愿睁开,因为不愿面对现实。
  “怎么办?这个节骨眼儿小姐却昏倒了,要是我不快叫醒她去救王爷,她会恨死我的……”“你没看见王妃已经很憔悴了,难道不能让她好好睡一觉?”
  是慕容无瑕不以为然的声音。
  “王爷被关在天牢,随时会被问斩哪!没有时间了……”王爷在天牢……没有时间了……随时会被问斩……霍嬉游大叫一声,突地睁开眼睛,眼里满是浓浓的恐惧。
  “谢天谢地!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青青松了口气,连忙扶她坐起来。
  “我昏睡了多久?”她颤着声音问。
  “不很久,才三个时辰。”
  她深吸了一口气,罪该万死,龙天曳被囚,她却没用的昏倒过去,还一昏三个时辰——哦!不行,他在天牢里,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的只等消息,她现在是罪臣之妻,就算想进宫去见太后也会未必进得了,惟一的办法——“快!青青,叫人备轿,我要上将军府!”
  深潭不兴波,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安份一点呢?当皇帝的滋味具有那么好吗?
  她不懂,可是她必须去救他,因为他是她今生今世最爱的男子,她的夫君!
  龙天曳被囚入天牢的消息传开来,霍东潜在府里暴跳如雷,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妹妹,他更加气愤难当。
  “早就告诉过你他是反贼,你偏要爱上他,还怀了他的骨肉,现在你说怎么办?皇上已经找到他的罪证,要定他死罪了,恐怕连你也一起斩了!”
  “所以我才要请大哥救命。”霍嬉游一脸坚定。
  霍东潜烦躁的走来走去,“我救不了他的命。”
  就算他与皇上交情再好,他也不可能去求这个情,更何况他根本不想替那个大逆不道的臭小子求情,即使他是他的妹夫也一样!
  “大哥征战西域蛮夷那一年,主帅郭将军差点死在蛮将之手,多亏大哥智勇双全冲入敌营救人,且还扭转乾坤,将蛮夷打得溃不成军,从此蛮夷不敢来犯,我记得为此,先帝曾御赐大哥一块免死金牌。”
  霍东潜瞪大眼珠子,“你居然要我拿那块金牌去救那个臭小子?”
  “求大哥成全!”她跪了下来。
  “快起来!”花弄晚连忙将她扶起。她瞪着霍东潜,怒不可遏,“将军,要是有朝一日你命在旦夕,有人只要举手之劳便可以救你,但他却见死不救,我一定恨他恨到坟墓里去!”
  他闻言更加气愤,“你居然诅咒我有朝一日会命在旦夕?”
  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妹子,她们都站在龙天曳那边,这一切真是反了!
  “那是你的妹夫啊,难道你真要看嬉游守寡?”花弄晚叹口气,硬的不成来软的。“再说将军你循规蹈矩,一辈子也用不着那块金牌,何不拿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霍东潜寒着一张脸,紧蹙的眉心说明他的万般不情愿,可是面对嬉游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终究狠不下心来,她毕竟是他惟一的妹妹啊!
  他终于取出了免死金牌。
  “你自己进宫见皇上,我不陪你做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自少年从军开始,他对朝廷忠心耿耿,拿免死金牌救一个要联合外人篡龙氏江山的逆贼已经很不甘愿了,他才不愿经手这件事。
  “我陪你!”花弄晚立即自告奋勇。
  “花、弄、晚!”霍东潜的怒火燃烧到最高点,他一把抓住妻子,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你不许去!”她扬扬眉梢。“为什么?”
  啧,这个人好不讲道理,当了爹也没用,还不是那么独裁。
  “大哥,谢谢你!”霍嬉游感激得将令牌牢牢握在手里。“大嫂,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放心,我会小心照顾自己的。”
  有了免死金牌,她连轿子也不坐了,直接命马夫牵出一匹马,朝皇宫飞驰而去!
  掌灯时分,霍嬉游神经紧绷地进入两仪殿,虽然带着免死金牌,可是难保皇上认人不认金牌,不肯放了龙天曳。
  多么讽刺,当初她是皇上派在龙天曳身边的间谍,如今她却甘冒一死也要来救他,因为他已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如果皇上在震怒之下仍要将胞弟处斩,她就只好到永乐宫见太后了,相信事情闹得这么大,太后应该已经知晓了。
  “曳王妃求见!”
  太监通报的声音让她不安的心又猛地跳动了一下,她战战兢兢的进入庄严的宫殿,登时讶异的愣祝龙天曳居然好端端的站在殿前,虽然神情有点疲倦,但黑眸仍然雪亮有神、目光炯炯,衣着也很整齐,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哪里有半点死囚犯的狼狈样子?
  他不是、不是被囚在天牢吗?
  “王爷……”她头着声音,眸光又喜又忧的与他交缠便再也分不开,她想扑进他怀里哭个够。
  龙天曳微微一笑,提醒道:“王妃,还不给皇上行礼。”
  她如梦初醒,连忙行礼,“臣妾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请皇上原谅臣妾失态了。”
  “曳王妃请起。”龙天浪亲切地问:“王妃来见朕有什么事吗?”
  “臣妾……臣妾求皇上放了王爷!这是家兄的免死金牌,是先皇所御赐的,今日臣妾想保王爷安然无恙,还望皇上明察秋毫,再给王爷一次机会!”
  她再度跪下,已然红肿的双眼一想到龙天曳就要被斩首了,又盈满焦急的泪水。
  龙天曳又心疼又感动。
  这个傻丫头,为了救他连免死金牌都请出来了,要是他被斩首,她大概会陪着他一起死吧!
  “朕已经明察秋毫了。”龙天浪微笑道:“这一切都是龚微如的诡计,他深爱曳弟,又发觉了你怀有身孕,因爱妒成恨,所以捏造了那些假罪证来告发曳弟与朝臣共谋朕的江山,幸而他还没完全泯灭了天良,知道朕要将曳弟斩首后,不愿曳弟死,已招供了一切。”
  霍嬉游一时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原来是龚微如,一切都是他的计谋,这个男人,他的心也太狠了吧……“朕已经命人将龚微如押进了天牢,至于曳弟,朕赐你黄金十万两以作为补偿,原谅朕的一时糊涂,听信奸人谗言口。”
  “谢皇上。”龙天曳将妻子扶起,发现她竟已汗湿了整个手心。
  霍嬉游有如作梦般的和龙天曳一起回王府。当他知道她是怎么来皇宫的,一颗心顿时悬得老高。
  “你居然骑马去宫里?”他俊容有着明显的不悦。
  她可知这样有多危险?她身怀六甲还劳碌奔波,何况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骑术不怎么样,万一像上次那样被摔下马怎么办?
  她笑了笑,脸容疲倦但神情满足,“没事的,王爷不必担心,这匹马很温驯,再说我也没感觉任何不适……哎哟……”他连忙抱住她,“怎么了?你怎么了?”
  她痛苦得站不住,顷刻间已沁出一背冷汗。“我……我肚子好痛……”他脸色一凛,飞快将她送进房中,命人速请来大夫。
  大夫来了,青青也闻讯而来,看见霍嬉游痛苦的躺在床上,她急得不得了。
  “王妃动了胎气,要卧床休息,七天七夜不得下床走动,每日按时服一帖安胎药即可保住胎儿性命,现在先服下一颗定气丹,好让王妃舒服点。”
  大夫诊断后,青青连忙跟着去抓药煎药。
  婢女们都退开了,屋里静悄悄的,只剩这对历劫归来的夫妻相视凝望,彼此都觉依恋无限。
  “嬉游,这日我死里逃生,多亏有你。”
  明知他皇兄不可能斩他的头,可是她那样拼命、那样不计一切的神情和冲动,还是叫他无比动容。
  今生今世,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再也没有遗憾了。
  “是皇上英明,让龚微如加害你的奸计不能得逞。”
  “小丫头,你老是替皇上讲话,不怕我吃醋吗?”他笑着问她。
  她但笑不语。
  接下来的几天,霍嬉游遵照大夫的指示不能下床,龙天曳就寸步不离的在她身边陪伴她,不但亲自喂她阳药,还读许多野史小说给她听,让她一点也不觉无聊。
  第七天,绍王来访。
  屏风后,她清楚看见绍王嘴角的笑意,大为担心他此行专程前来是别有用心。
  “王爷,还是差人打发绍王走吧,王府刚风平浪静,别再招惹事端了。”她压低了声音,就盼他能听她忠言。
  他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一抹诡异之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若不拿他自己当引子,奸狡的敌人又怎会那么轻易上当呢?
  他大步走了出去,笑盈盈的迎向久候多时的绍王。
  “小王该死!竟送了那样一个贱人给王爷,害王爷承受无妄的牢狱之灾。”绍王一见他出来便立刻请罪。
  此计是他们西陵王府试验龙天曳的最后一计,虽然他们早已合议要共谋江山,可是人心隔肚皮,终究还是有所猜忌,于是出此下策,要龚微如诬陷龙天曳,看皇上是否真会定龙天曳的罪,以此证明皇上与龙天曳真是水火不容。
  龙天曳目光一沉,“本王差点被皇上杀头,岂是你一句该死就化解得了的?”
  “小王知道!”绍王惶恐地说:“当王爷被关在大牢时,我们都十分忧心不安,原已集结了许多力量要救王爷出牢,幸好龚微如那贱人即时醒悟,没有铸成大错。”
  龙天曳冷哼了声,“这下西陵王对本王再也没有怀疑了吧?”
  “当然、当然。”绍王附耳过去。“计划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就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站在屏风后的霍嬉游差点昏厥过去。
  原以为经历这一场劫难,两人可以平安相守,没想到他却还是一心一意要走向不归路。
  她紧紧揪着胸口衣襟,无力的感觉再一次向她袭来。
  秋老虎肆虐已久,久不见雨水洗礼的京城,这日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大雨连绵,从早上一直下到了黄昏,仍没有停歇的迹象。
  晚膳时分,霍嬉游见鸡肉肥美,她自己孕吐没有胃口,便夹了只鸡腿到龙天曳碗里。
  可谁知他忽然将饭碗摔在地上,目光一狞,凶恶地道:“本王要吃什么不会自己动手吗?你这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整天在本王面前晃,笨拙又多事,看得人心烦,滚回将军府去,等生完孩子再来见本王!”
  她愣然的看着他发标,她是一片好意啊,为什么他……他要这样凶?
  “看什么看?本王最讨厌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扬声吩咐,“无瑕,把王妃送回将军府,冬莲,请湄姬过来陪本王一道吃饭,叫她打扮得漂亮些,本王不想再看到另一个丑女人!”
  青青鼓着腮帮子,气愤得想杀人。
  “是……是……”小丫环诚惶诚恐的去了。
  回到房里,青青帮着收拾包袱,霍嬉游不发一语,委屈的泪水一颗颗落在衣襟上。
  “王爷太过分了,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责骂小姐你,枉费小姐你对他情深义重,现在你有孕在身,他却要召那个狐狸精陪他作乐,真是没有人性!”
  “青青,不要再说了。”她擦干了眼泪,故作坚强的对慕容无瑕道:“走吧,无瑕,麻烦你送我们回将军府,我也很久没见宇儿了,正好可以见见他,以免他忘了我这个姑姑。”
  一路上气氛凝重,三人都沉默不言,马车里死气沉沉。霍嬉游一直垂着眼眸,神情恍惚,青青则是被马车的节奏晃得睡着了。
  当马车停了下来,她们两人走下马车,这才发现她们并不是身在将军府,而是在湖畔的别馆前。
  霍嬉游如梦初醒。“为什么送我们来这里?”
  “王爷吩咐。”慕容无瑕答的简单。
  她顿时破涕为笑,她就知道他不会对她那么残忍。他行事诡异,这日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了?她与青青进屋稍作休息,桌上已经备了热汤佳肴,刚才她在王府没有吃什么,现在刚好填饱肚子。
  月儿高升的时候,龙天曳来了,倚门而望的她立即迎上去,牢牢的握住他的大手。
  “王爷,你为什么借故对臣妾发脾气,要臣妾离开王府?”她冰雪聪明,略微一想,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别问这么多,这里十分隐密,没有人知晓,你好好在这里住下,青青和无瑕会陪着你。”
  “那么你呢?你要去哪里?”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我也在这里陪你。”
  他说到做到,真的陪了她整整三日。
  他们过了三天悠闲日子,龙天曳若无其事的与她吟诗作画,还兴致勃勃的想孩子的名字。
  日子表面上这般平静,却越叫人觉得暗地里波涛汹涌。
  算算日子,皇上秋游的时间快到了,莫非他真想趁皇上秋游之际行叛?
  她很清楚她大哥的忠耿脾气,他的免死金牌不可能再借她第二次,如果他再有个什么差池,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要如何再将他从阎罗王手中救回来呢?
  “嬉游,在想什么?”
  龙天曳走近窗口,从身后圈住她不复纤细的腰,满足的轻抚她的肚皮,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骨血,不久小人儿就会出世,再不久,就会开口叫他爹了。
  想不到他一世邪名,却会在她这个女红妆密密织起的深情里落网,再也不想浪迹天涯。
  她依偎着他,柔声道:“我在想,我们在湖畔的日子多么惬意,我想一辈子和你住在这里,不要再管世事的纷纷扰扰。”
  “傻气。”他笑了笑。“快喝了这碗宁胎茶,这是太后知道你的喜讯后,特别吩咐大医给你准备的补茶。”
  她依言喝下,续道:“龙天曳,听说江南的风光最为宜人,等我生下孩子之后,我想到江南走走。”
  “现在说这些都言之过早了。总之你安心的待在这里,就算听到什么事,也装作没听到,见到什么事,也不要理会,你只要好好照顾腹中的胎儿就行了。”
  她笑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准备待在这儿了吗?”
  忽然,她身子一阵软,竟然站不祝
  他像是早有预谋,不慌不忙的将她抱到床上,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心中感到十分恐惧。
  “王爷,你给臣妾喝了什么?你……你要去哪里?”
  他轻轻替她盖上被子。“我是迫不得已的,你好好休息,青青和无瑕会照顾你,等我的好消息。”“王爷,不要——不要去……”他没有回头,毅然决然的走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枕巾,她还是没能劝住他,这一别,他们还能再相见吗?
  第十章
  霍嬉游在极不甘愿的情况下,陷入昏睡。
  她仿佛可以感觉腹中胎儿的动静,又一直听到无奈的叹息与跺脚声,那应该是青青吧,那丫头又怎么了?
  她浑浑噩噩的,只觉浑身虚软无力,并不觉得难过。
  “王爷……王爷……”
  她伸手想抓他的衣袍,可惜没捉着,他像一阵烟一样,恍惚间,在门角消失不见,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心头大震,痛楚的唤了一声,哀求道:“王爷别走——”一只细细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又急又心疼的呼唤传至她耳中,“小姐啊,你快醒来吧,王爷是给你吃了什么药,害你变成这样?”
  “青青,别胡说八道,王爷不会害王妃。”慕容无瑕不悦地道。
  “可是小姐气息这样弱……”
  “如果我没估算错误的话,王妃再一个时辰就会醒来了,你稍安勿躁。”
  青青完全不能谅解。“这个王爷也真是的,明知道小姐怀了孩子,却还胡乱给她吃药,万一又动了胎气怎么办?”
  “你放心,王爷给王妃喝的药汁不会危害胎儿。”
  “你呀,就是站在你的王爷那边,那你何必还来招惹我?干脆再去和你的王爷在一起好了。”青青无理取闹地说。
  “不可理喻。”他懒得理她,径自走出门外。
  青青的声音回荡着,一个时辰过后,霍嬉游的意识渐渐清醒,四肢的气力也逐渐聚回。
  “青青……王爷……王爷呢?”
  “王爷已经走了。”她不敢说的还有一件大事,这件大事整个京城沸扬蔓延,看来天下快大乱了。
  “无瑕……无瑕呢?”她支撑着起身。
  “属下在。”慕容无瑕走过来,心中有数王妃将要问什么。
  “带我!去见王爷。”一想到龙天曳离开这里之后将会有什么所作所为,她的一颗心就忍不住的紧缩再紧缩。
  “王爷没对属下交代行踪。”
  她虚弱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他最信任的人是你,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皇上秋游的日子就是这几天,她隐约知道龙天曳离开这里要去做什么,可是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承认那恐怖的事实。
  “属下真的不知,请王妃恕罪。”他仍坚持这个说法。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就老实告诉小姐吧!”青青实在受不了了,一古脑地说:“王爷联合西陵王府及多位朝臣在宫中造反,皇上下令,百姓闭锁家门,之前将军已经一马当先斩杀了绍王,还誓言要除尽乱党,恐怕现在将军已经和王爷在两仪殿里对决了!”
  “什么?!”
  霍嬉游闻讯,眼前一阵发黑,面色一片惨白,撕心裂肺,心头无比绞痛。
  一个是她的亲大哥,一个是她夫君,这两个人的交锋对峙,无论死伤的是谁,都将是她最大的痛苦。
  “我要……我要去阻止悲剧的发生……”她下了床,努力克服有如乱麻一般的情绪,虽然她头还有点晕,但精神已经渐渐恢复,能够思考了。
  她大哥征战沙场多年,龙天曳哪是他的对手?只有她出面才可以阻止她大哥在一怒之下杀了他。
  “王爷交代过,王妃不可离开这里半步。”慕容无瑕尽忠职守,立即向前阻拦。
  他虽不知王爷为何要这么做,但他的责任是把王妃给看好,其余的都不在他要管的范围内。
  “我非去不可!”
  今天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挡她离开,就算要她死在这里,她的魂魄也要飞去皇宫见龙天曳!
  “王妃如果执意要走,那就恕属下无礼了。”
  他出手想点霍嬉游的穴道,想不到她却咚地一声骤然跪下,把青青和向来冷漠的慕容无瑕都吓坏了。
  “小姐,不要这样!快起来,快起来啊!”青青也跟着跪下去,哪有主子跪奴才的道理,她急得飘出了眼泪。
  “如果无瑕今天不答应让我走,我就长跪不起!”她一脸决绝之色。
  她知道自己的武艺不如慕容无瑕,绝不可能打赢他再走,更何况她现在身怀六甲,更加没有胜算,惟有苦向计可以让她达成目的。
  “小姐你这是何苦,你现在去皇宫多么危险,王爷一身是胆,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本来还在乱嚷嚷着的青青,突然又站在龙天曳那边了。
  青青的话却令霍嬉游敏感地冷汗涔涔。
  如果他真的平安归来,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胜利取得皇位、入主宫廷了?
  不!不要!她不要享那些不切实际的荣华富贵,她只要求眼前,只要他平平安安回来就够了,其他的她都不要!
  她直视着慕容无瑕,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无瑕,请你不要阻挡我,我再不赶去,王爷就快铸成大错了!”
  大眼里,两行清泪潸然落下,慕容无瑕怔住了。
  慕容无瑕策马载着霍嬉游回到京城,城里一片混乱,百姓都深锁着大门,连老天都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天际毫无晓色,深灰的云层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慕容无瑕保护着她匆匆而行,直闯皇宫。
  宫道里都是霍家军的人马,看来她大哥是吃了秤坨铁了心,要一举巢灭反贼,动用了五旗军令,皇宫里至少有万名侍卫在奔走。
  这样盛大的阵仗,西陵王怎么可能是对手?
  而龙天曳不知天高地厚和西陵王勾结,又怎能全身而退?
  霍嬉游打了个寒颤,步履更急,完全无视于自身的安全,心中拼命祈祷,但愿皇上平安无事,惟有如此,事情才有转圈的余地……“来人!取下霍东潜的首级,本王重重有赏!”西陵王咬牙切齿地喊,他的儿子绍王已死在霍东潜手下,他非要报这个大仇不可!
  他原是来抢黄袍加身,一圆皇帝梦,没想到原本应该在秋游别馆中的龙天浪居然出现在宫殿之中,更让他惊疑不定的是,霍家军竟也同时出现保护皇帝,令他措手不及。
  幸而龙天曳早已替他收买了宫中一半的侍卫,就算霍东潜再威猛过人,他也有恃无恐,皇位他是坐定了!
  “取下西陵王的首级,朕也重重有赏。”龙天浪不疾不徐地说,但精锐的眸中寒光四迸,他忍让这个皇叔已经很久了,事到如今,他没必要再尊他为长辈。
  “龙天浪,你死期已到,竟还敢想要本王的命?”西陵王狂妄的大笑起来。“只要你乖乖地脱下龙袍,把玉玺交出来,或许本王念在叔侄一场,可以让你死得痛快。”
  “谢谢皇叔的好意,朕还不想死得太痛快。”龙天浪勾起一丝饶富兴味的笑意。“倒是皇叔你,朕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
  “那就看看谁的本事强!”西陵王对龙天曳使了使眼色,那些被他们收买的侍卫可以动手了,最好在最短的时间内擒住龙天浪,他要挟天子以令天下!
  可龙天曳不动如山,像是看不懂西陵王的暗示。
  怀王对龙天曳附耳过去,牙齿打颤地道,“王爷,我爹请你下令捉人……”他兄长一死,他就方寸大乱,目前情势又和当初他们设想的完全不同,他不禁胆怯了起来。
  这谋反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呀!
  龙天曳照样动都不动,冷笑着说:“皇叔,就算你今天真篡得了皇位,有这样扶不起的阿斗儿子,日后无人才可立太子,也是个隐忧哪。”
  西陵王一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天曳眉一挑,悠闲的道:“意思很明白,很抱歉,恐怕要让皇叔你失望了,本王不能跟随着你叛变,你请自便吧。”
  西陵王眼珠子睁突出来,“你你耍我?”
  莫非他一直以来的亲近都是假的?可是上回他以龚微如事件设计他,他千真万确差点被皇上斩首,难道这也是预谋?
  “想通了吗?”他冷笑连连。“姜是老的辣,皇叔果然比你那些不成材的儿子聪明多了,一点就通。”
  “龙天曳!你如此卑鄙耍弄本王,本王要你纳命来!”
  西陵王披头散发,状极恐怖。
  “我的命太大,恐怕你要不起,更何况我们三兄弟血脉相连,我又怎么能背弃自己的亲手足呢?”
  龙天曳毫无笑意的笑了笑,冷冽的声音里透着对西陵王的藐视。
  西陵王横眉竖目,状欲发狂!
  他恨!恨极了!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向来与皇帝水火不容的龙天曳会假意投靠他,如此一来,那些所谓已经被收买的侍卫和朝臣也是假的了。
  他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哪!
  可是,为何龙天曳会突然变成皇帝的人?
  “想不透?”龙天浪双目含威,神情反倒淡然。“朕这个精密的计谋已经筹划了三年,就是为了对付皇叔你。”
  他拥有一个天子最不凡的特质,心中越是震怒,面容越是平和,真正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皇叔,自从三年前你派人入宫暗杀朕,曳弟正巧在朕的行宫之内替朕挡了那一剑开始,朕就将计就计,将行刺朕的罪名推到曳弟身上,并将他驱离皇城,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模糊世人的焦点,让天下人都误以为朕与曳弟水火不容,就连老谋深算的皇叔你,也上当了。”
  “该死!该死!”西陵王失控地咆哮,一脸老脸涨得通红变形,他的皇帝梦碎了、破了,再也回不了了。
  龙天曳落井下石地道:“皇叔,你那个刚刚才英年早逝的好儿子绍王,故意派龚微如密告作为试验,我皇兄也是将计就计,定我杀头死罪,如此一来,你们对我便更没有疑虑了。”
  “你们——”西陵王指着龙天曳,颤抖的手指,仿似风中凋叶,神情恍然大悟,“几度到本王王府夜探的刺客也是你!”
  “没错。”龙天曳毫不否认。“你大肆捉拿刺客,又岂料得到刺客就是与你密谋造反的我呢!”
  “你喜欢湄姬是不争的事实吧?她说你夜夜都要她……”怀王嘿嘿好笑两声,“湄姬现在在我们手上,如果你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不配得到本王的爱。”龙天曳撇起的嘴角扩深,“夜夜和她欢好的是王府里的侍卫,我让侍卫吃了迷魂散,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胸大无脑的湄姬根本不曾察觉。”
  两仪殿前的霍嬉游听得目瞪口呆,她全没料到事实竟是如此,她的夫君不是逆臣,还和皇上一起策谋了这出好戏……虽然一时之间她难以消化这个大逆转,不过……感谢老天爷,太好了,他没事,他没有事,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必为他的安危担忧了。
  她喜极而泣,没留意到自身的安全。
  有人趁乱向她偷袭,顷刻间,她已经落在一名男子手里,慕容无瑕慢了一步。
  “统统不许动!”
  怀王的长剑抵住她的颈子,他得意的扬起冷笑,觉得自己从没这么聪明、敏锐、眼尖过。
  霍嬉游对他来说太有利用价值了,非但是霍东潜的亲妹子,还是龙天曳那个混蛋的妻子,现在还身怀六甲,他就不信他们不受制于他。
  “该死的东西!放开她!”霍东潜雷吼。
  龙天曳倒是不发一语,他沉凝的傲视着怀王,他若有不智举动,他会要了他的命。
  龙天浪扬声道:“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以曳王妃的性命为重。”
  他自然知道霍嬉游对他兄弟的重要性,就算今天要放了这些反贼来换取她的性命,他也认了。“算你们识相!”怀王押着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现在全部的人把兵器丢掉!”
  龙天浪剑眉高挑,“依他所言。”
  兵器一一被抛掷出来,西陵王也趁势靠到儿子身边,虽然他的皇帝梦暂时破灭了,可是只要保住老命,他相信他还是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怀王眉头舒展,信心全回来了。
  “你们全部不许跟来,否则她的性命不保,要是谁敢不听,我就先在她这回滚滚的肚皮上划一刀,哈哈哈……啊!你、你这个贱……贱人……”满殿的男人,都惊讶的看着那名出手的小女人。
  谁都想不到,那娇小圆润的孕妇,她袖中竟藏着一把匕首,就在怀王得意忘形之际,她反手快捷无比的朝他胸口插去。
  一支银色飞镖随后补进怀王的太阳穴,叫他从此不能再口出秽言。
  发镖之人是慕容无瑕,补偿他适才没有尽到保护之责,让王妃受惊了。
  “来人,将西陵王等反贼拿下!”
  龙天浪一声令下,侍卫团团将西陵王等人包围祝霍嬉游双腿一软,软绵绵的跪了下去,龙天曳奔过去抱住了她,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抚平她心中的惊吓。
  “别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安抚着她,将她颤抖的身子更加搂紧了些。
  她的牙齿还在打颤呢,怎会不怕呢!
  虽然她练就一身武艺,可是出手杀人这还是第一次。
  在出手的那一刹那,她吓得心都快跳出胸口,可是她知道,若她没有下手的勇气,皇上密谋了三年的心血将成泡影,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计划功亏一篑,成为千古罪人。
  “王爷,替我取回来,那是你送给我的匕首……”她娇弱的说。
  “勇敢无畏,真不愧为本王的王妃!”他称赞她,真心以她为傲。
  她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谢王……王爷。”
  下一秒,她却在他怀中昏倒了。
  春暖花开,粉蝶纷飞,王府多了婴孩的笑声、哭声,原本沉寂又有点诡谲的王府,也跟着充满了暖意,过去故意铺陈出来的奢华再也不复见,整座宅邸流动的是一股温暖的气息。
  “来,婕儿,舅舅抱抱。”
  霍东潜从妹妹手中接过刚满月的小娃儿,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像水晶一样剔透可人,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生怕碰坏了这位小郡主。
  “大哥,你抱得她很不舒服,还是我来吧。”
  霍嬉游伸手就要接回女儿,没想到霍东潜死不松手,把小女娃搂得紧紧。
  他不悦地道:“你以为大哥我没做过爹?不会抱小娃儿吗?宇儿已经两岁多了,也没见他给我抱坏过,你紧张个什么劲?”
  她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大哥,既然你这么喜欢女儿,何不叫大嫂再生一个呢?依大嫂的花容月貌,你们的女儿也一定可爱极了。”
  龙天曳的预感没有成功,她没替他生下威武的男孩,而是生了个漂亮灵透的女儿。
  小小女娃有双生动灵活的大眼、挺直端整的好看鼻梁,还有一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嘴,人见人爱,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自从她出生之后,非但王府热闹非凡,连皇宫也增添不少色彩,太后对外孙女宠溺有加,三天两头便宣她进宫逗弄,她那酷爱戏点鸳鸯的皇帝大伯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开始替她寻觅可以婚配的对象——当然只限于那些三、四岁的朝臣之子啦。
  “我也知道。”霍东潜撇撇唇,“可是她不生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可以自己生吗?”
  霍嬉游了然于胸,微微一笑。
  “想来大嫂还在记恨当时你休了她之事,所以故意惩罚你,不再替你生孩子。”
  他哼地一声,不置可下口。“你们女人啊,就是小心眼。”
  “男人不也一样?”她逮到机会,立即进言道:“大哥,你就别再和皇上闹别扭了。”
  自从西陵王被捕之后,霍东潜反而震怒跳脚。
  原来一切是皇上的计谋,而他竟被蒙在鼓里,还傻傻的一片愚忠,同意把嬉游嫁给龙天曳,当他的“监视人”,一直要她为朝廷尽忠、查出龙天曳的谋反罪证,他真是蠢得可以啊!
  或许是恼羞成怒吧,他坚持辞官,不再做什么护城将军了。
  皇上当然死都不会答应他的要求,还搞微服出巡这招,与他来个避不见面,借以躲避他辞官的奏撸“皇上拿你的性命开玩笑,我绝不会原谅他!”
  龙天曳与西陵王等人周旋,卧底身份十分危险,皇上竟还要自己妹子嫁给他,万一给西陵王他们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嬉游身为龙天曳的妻子,岂不第一个遭殃?
  “唉,大哥,这次皇上是过分了点,可是他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若给西陵王那奢淫的狗贼当了皇帝,百姓就要过苦日子了。”
  霍东潜哼了哼,“他可以用别的方法,不必出此下策嘛。”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西陵王贵为皇叔,身份尊贵,皇上不能对他轻举妄动,只能密谋智取,不能直捣黄龙,这点你要体谅皇上埃”“说得好!”龙天曳笑着踱入房内。“我的王妃,你真的长大了,见解也不凡了。”
  “婕儿抱好,我走了。”一见来人,霍东潜立即把心爱的小龙捷还给妹妹,闷着头就要走。
  现在龙氏兄弟在他心目中是一丘之貉,他一个都不想理。
  “大舅子请留步,一同喝杯酒如何?”龙天曳挡住他的去路,一脸热忱笑意。
  “我很忙,心领了。”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见状,龙天曳耸耸肩,对妻子道:“你大哥还是不喜欢我。”
  其实他天生狂放,和霍东潜的将相本色格格不入,因此过去没有交集,现在因为他皇兄的关系,更加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还在克服他心里那根刺。”她微笑道。“我猜想大哥最在意的是,与他情同兄弟的皇上居然将这个计谋告诉你而不告诉他,他嫉妒极了,所以直到现在还心理不平衡。”
  “真是如此?”他大笑起来。
  原来成熟的男人也有使小性子的时候啊,他得写封信告诉他皇兄才是,想想如何安抚他这位可爱的大舅子。
  “你呢?难道你不在乎吗?”她微笑反问。
  他笑意不减,“在乎什么?”
  她心无城府地说:“不在乎我是皇上派在你身边的间谍埃”想来皇上是为了让计划更显逼真,才安排她嫁给他,在人前做个不受宠爱的王妃,以取信于西陵王。
  他瞪着她,两道剑眉挑得老高。
  她是皇上派来的间谍?
  他一直以为是他母后心急浪荡成性的他迟迟未娶妻,所以命他皇兄指了这门亲事,他也不置可否,欣然同意,没想到——他的眉毛由高耸变为紧蹙,古怪的神情充份说明了他的“无知”。
  “你……你不知道?”她润润唇,小心翼翼地问。
  哦,老天,他果然不知道!
  她好像讲了不该讲的话了,她还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皇上会告诉他哩。
  由他的表情看来,现在他跟她大哥大概再也不会话不投机了,他们有个同仇敌忾的人——皇上。
  这个皇上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微服出宫正逍遥的他,短时间之内大概是不会自找死路的回京了。
  —本书完—
  全文完
  

创建时间:2008-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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