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大美无形

作者：张　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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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有大美，大美美在无疆无形，美在难以名状。文学创作的大美，是古今中外的作家们毕其一生心血而欲达到的境界。读罢尹全生的小小说《海葬》（获1992年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一种荡气回肠的大美扑面而来，这一大美，除了通过作品撼人心魄的环境描写、波澜起伏的情节设计、精美生动的语言表述可以感觉到之外，更多的是因为鸽子爷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
　　鸽子爷的真——至真无言。作者在塑造鸽子爷形象时，采用了欲扬先抑的手法，先给我们展现出一个让人讨厌的老渔夫形象。他自私，“十九年了，他还从没想到鸽子是会飞的。鸽子要是飞了，日子还叫什么日子”；他阴险，为了拆散鸽子与阿根，他精心策划了一场阴谋，诱骗阿根到深海；他固执，面对情投意合的阿根和鸽子，他一意孤行；他凶残，威逼阿根就范失败后，竟然要让阿根葬身鱼腹。然而，在我们讨厌老渔夫的同时，又不由得要静下心来冷静面对他。鸽子爷是人，是凡人，他不是高大全的英雄。凡人就会有缺陷，凡人就会犯错误。作者把鸽子爷放在一个典型的环境中加以刻画：他是风里来浪里去的渔民，豪爽、粗犷、鲁莽是他本真的个性；鸽子是他的命根子，不希望他人抢走鸽子是他本真的私心；他一手把鸽子拉扯大，希冀鸽子未来生活幸福是他本真的愿望。作者在短小的篇幅里面，寥寥数语向我们展现出鸽子爷艰辛、苍凉的生活背景和人生阅历，让我们在讨厌他的自私、阴险、固执和凶残的同时，又对其予以深刻的理解。于是，一个实实在在、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渔夫形象，力透纸背，卓然而立于我们的面前。
　　鸽子爷的善——上善若水。作者对鸽子爷的描写完全采用白描的手法，鸽子爷的形象既朦胧又具体。说其朦胧是因为我们没有看清他的肖像，作者似乎有意不去描写他的肖像，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于；说其具体是因为作品对鸽子爷善良的描写详细。鸽子爷本是一个鳏夫，五十岁那年，意外捡到鸽子，“捡来了鸽子就没了鳏夫的孤独，却也捡来了数不清的艰辛。他用老渔夫多咸味儿的血汗养育他的心肝。为了鸽子少一声啼哭多一个笑脸加一件新衣，他曾被雷电的金鞭抽下大海，曾被黑鲨的尾鳍砍断肋骨……”字里行间，我们读出了鸽子爷哺育抚养鸽子的艰辛，读出了鸽子爷为了他的鸽子甚至可以舍命。如果他当初不捡这个女婴呢？其实他有一百个理由不捡，因为他是一个鳏夫，因为他家没有女人，因为他不会带孩子，因为他要常出海，因为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如果他不捡，他就可以免去日后无数的辛劳。然而，他捡了，他不仅捡了鸽子，而且还把鸽子当作心肝儿来对待，在付出无数的艰辛的同时，“通风透亮的日子总荡漾着苍老的欢笑”。
　　如果不是心怀大善，老渔夫怎么会有如此之举！
　　小说对鸽子爷大善的刻画仅到此就足以让我们扼腕了，但是，作者却丝毫没有满足之意，他非要一步步把鸽子爷推向无限风光的顶峰。为此，作者全神贯注调度肖像、动作、语言等描写手段，让鸽子爷大善的形象凛然傲立于风口浪尖之上。
　　暴风、骤雨、惊雷、怒电，桅杆断、船板裂、船沉、人翻，一场灭顶之灾，正向五人袭来。两个救生圈，一个给鸽子，另一个被阿根递向鸽子爷。但是，鸽子爷“牛眼圆瞪”，“牛眼套住了阿根，青筋布满了额头”，“猛然，救生圈套到了阿根脖子上；猛然，鸽子爷的声音盖住了风暴雷霆：‘狗崽子啊！你要好好待我的鸽子呀——’”，“三双枯手一同抹去两张嫩脸上的泪，三双枯手一同把两个跪着的人掀进了暴虐的大海，再大喊一声：‘回去吧！孩子——’”“我的鸽子，有甜甜蜜蜜的日子啦！”在这里，作者没有向我们展示鸽子爷的心理变化，但“情动于衷而行于外”，我们通过作者简洁、生动、形象的神态和言行描写，看到了鸽子爷至高无上的大善。阿根是抢走他的鸽子的仇人啊，然而，生死关头，他毅然决然把生的希望“递给”了阿根，因为阿根是鸽子的所爱，鸽子又是他老渔夫的所爱；因为阿根能给鸽子幸福；因为阿根比自己年轻……
　　谁说求生是人的第一本能？谁说溺水之人首先想到的是自救？对于一个心怀大善的人，他既可以包容忤己的仇人，又可以向他人出让生的希望。《海葬》的作者，就是为我们塑造了这样一个上善若水的老人。
　　大真必有大美，大善必有大美。《海葬》向我们展示鸽子爷至真至善人性的最终目的，是要我们深刻体会人性本初之大美，这一大美无疆无形，这一大美难以名状。掩卷沉思，心海却如作品中的大海一样波涛汹涌，刚毅锐利，舒眉朗目的鸽子爷正踏着浪尖儿款款走来。
　　作者系山东城市建设职业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吕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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