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斗杀西门庆(节选)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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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二爷上楼了,踩了三档楼梯,眼光漫过楼板,朝楼上一望,赶快朝楼梯上一伏。要上就上啦,为何先朝楼上望?武松这个人不粗鲁,他听何九说过了,楼上不止西门庆一个人,有头二十个人陪着他哩。我同西门庆也没有会过,头二十个人之中,究竟哪个是西门庆?如就这么拎口刀跑上去,楼上马上就要乱了,看我杀来,溜的溜,逃的逃,真奸夫西门庆也会逃掉。我把旁人抓住当西门庆,把他杀掉了,他死得冤枉,我抵命也冤枉。所以武松先朝楼上望下子,先要看准了,究竟哪一个是西门庆。我上楼只杀西门庆,与旁人无关,免得杀错了。就刚才这一望,有了六成数了。楼上坐了三桌人,在武松估量:正当中这一桌首座的这个,估计是西门庆。武松同西门庆虽没有会过,听乔郓哥说的,他是一个少年美男子,很漂亮,又是此地的首富。楼上头二十个人,只有这一个脸盘子漂亮,他的衣服也穿得最华丽,其余人穿得平常。就这样武松仍不敢上去,他趴在楼梯口听他们说话,听他们的称呼就有数了。武二爷就趴在楼梯上,眼睛偷看着,耳朵还静听他们的谈话。
  楼上的情形,武松是看过了,你们听者还不晓得。我趁这个时间,先把楼上交代一下:楼上三间,坐东朝西门边一排都是短窗隔,全开着。南边这一间,有板壁隔着,有一道六角门进去,门头上有两个字:“静轩”。里头是一间雅座,起座整齐,挡的条幅字画。这个雅座专为顾客吃过酒,要谈什么秘密话,可以到雅座里来谈,看看字画,也能醒醒酒,只有外头两间坐客。北边是屋山尖,东边是楼梯口。武松这一刻就趴在楼梯上。北边山尖上有一长方式的窗子,窗子开着。这个窗子好高大,窗子一大,墙头也显得矮了。就在墙头外口,有张飞来椅子,左右两边有铁勾搭,墙洞里钉着铁拳头。如有人坐在窗口透透风,窗背后飞来椅也能靠靠。如在正面朝下望,椅背挡着,可以保险跌不下去。就在这两间里,通连坐了三桌人,人数共计十九个。西门庆坐在当中,首席首座,脸朝南,脊背迎北。西门庆的右边,就是檐口的短窗子,左边就是楼梯。西门庆两手伏在桌边上,就望着桌子当中。所以武松猜得一点不错。武松非等他们开口谈话,听他们的称呼才有数。
  今日西门庆在酒楼上做甚?他专门为请客。他请的不是旁的客,请的全是打手……
  就在这时,西边坐的这两桌上,十六个兄弟中有一个人来事了。这个小伙子不大,年纪轻得很,今年才十六岁。他初入打行,跟这些打手在一起,不过才十五天。为首的大爷才教了他一着拳路子,是七星拳。他不过才摆了个七星拳的架子,还没有能化开来用哩,就趣糟了,满街满巷只听他讲七星拳。人们看到他并不理他,晓得他是个麻木果子,没有谈头。他还要抓住人谈:“老大哥,你可晓得,我同某人某人他们在一起,拜过弟兄的!”“好啊!你有这些兄弟们,没有谁敢得罪你的。听说大爷有拳棒功夫,你可以同他学学啦。”“我现在学了一着七星拳。”说着就把架子摆起来了。见一个,他就说一个,所以满街满巷闹七星。衣服穿得不丑,样子并不好看。相貌也不丑,翘鼻子吊眼睛的,坐在席上这个鬼相难看呢:头着,眼睛半睁半闭,鼻子翘着,嘴抿着,牙齿咬着,左手叉着腰,右手大拇指翘翘的。摆这种鬼相做甚?他以为打手都要有这个鬼样子,才显得狠哩!这就叫满瓶不动半瓶摇。 他忽然站起身,过来同西门庆说话了。人犯嫌,说话的声调都是犯嫌的。他嘴里的话说得大大的:“啊,大官人啊,今日把我们哥儿兄弟约来打什么角儿啊?”“师爷,所怕的是武松。”“武松是何许人也?我不闻其名,大概是无名鼠辈!”这个畜生不是我嘴坏骂他,他说武松是鼠辈,在我看他才是鼠辈呢。不患人不知,单怕不知人。你既不晓得人,人也就不晓得你了。“师爷,不可小看此人,他去岁在景阳冈精拳捕虎,三拳两脚打死过大虫的!”“哦,我当哪个武松,原来就是打虎的武松。大官人不要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家的锐气,他打虎,旁人不晓得,兄弟我尽知。因景阳冈老虎得风寒病了,后来又转成疟疾,老虎倒有个把月不吃了,三根筋绊了个头,本来要死了,就剩一口气了。该因武松走局,几拳几脚打死了。他就是不打,老虎也是要死的。这是他走红运哎!人们都以为他打虎了不得了。打病老虎有什么了不起?就是兄弟我也能打!大官人放心,他不能来。他就是来,也要打听打听,有我们兄弟们在这里他敢来么?他不来则已;他如来,就凭兄弟我跳出来,一着七星拳,就能把他甩出去了。”他忍心害理地说大话。
  武松趴在楼梯上,越听越来气:你说旁的大话还犹自可,你说我打的是病老虎,你看见了?你发高烧说胡话糟蹋人!你这个七星拳厉害哩,有你在我不敢来?我不上楼则已,我如上楼倒要领教领教你的七星拳,单看你的七星拳有多狠。武松这一刻有了目标了,坐在当中的这个人,肯定是西门庆了。刚才这个小伙嘴里称呼大官人长,大官人短,不是西门庆是谁呢?
  (原载《扬州说书选》,中国曲艺出版社,1981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