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隐含的女性话语与性别诉求
作者:颜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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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根据这一线索,我们再来细读就会不断有新的发现,全诗内容也顿时灵动鲜活起来。从文化原型与习见的性别观念打量,“老江湖”与“店小二”具有隐喻的功能,分别隐喻男与女。正像卞之琳后来因恋爱失败而写作小说《山山水水》疗伤一样,书名“含有山水相隔又相接的矛盾统一意味”,“山”和“水”又隐喻男和女,所以小说的主线是“一对青年男女的悲欢离合”。卞之琳羞涩、矜持、内敛的独特气质,加上两人性格特征和其他因素,使得现实恋爱中的诗人恋爱之路曲折反复,两人的关系总在风雨中飘摇,难以抓住,考验期显得相当漫长。这一切,自然影响到诗人的抒情方式,即此类情诗抒情模式因不断自蚀而女性化。另外补充的是,“老江湖”在闯荡江湖之前,很可能是从不谙世事、幻想闯荡江湖的“店小二”起步的,一个小人物原先由不甘平淡、不甘做一个“店小二”而跃入江湖开始寻梦之旅,在经过动荡、传奇为基调的江湖生涯后,再回到原点重归平淡。——这似乎有一种卞之琳预感出的“命定感”。即使面对自己的初次恋爱,诗人这方面的悲欢体验也甚于常人,心情跑过了年龄,在喜悦中不断咀嚼着惆怅、无可奈何的宿命感。
“老江湖”一般暗含男性身份,“店小二”作为女性身份的符号象征比较自然。在此基础上,我们不难看出其中还潜藏着双重性别意味:一是“我”男性身份的保留与持续,二是由“老江湖”而“店小二”,男性身份向女性身份进行过一次互换。前者意味着“老江湖”“我”厌倦了江湖生涯,不愿去闯荡江湖,愿意隐姓埋名,像所有武侠故事一样,对红尘有爱的拥抱是通过退隐江湖来实现的,即退居为“店小二”角色而陪伴着另一个女性化的“店小二”。后者则相反,通过性别身份的互换,希望“隐含读者”理解男性的心理负载,懂得他对“她”的情感分量,以便增强“她”对自己的同情之了解。显然,后者通过这一转换,更加强烈地改写抒情话语的性别特征。
由此回溯上去,对“失眠”的理解,也似乎有了更具体的内容。虽然“我”是三十个失眠者之一,但每个人失眠的理由是大相径庭的。不同疾病隐喻的失眠者与进入睡梦中的酣睡者不同,也无法交流、对话与倾诉;同时不同的失眠者之间因失眠原因不一,也很难对话沟通,唯一可能倾诉的是私生活圈子的隐含读者,即诗人最初设定的女友这一身份,这是解读的关键之所在。对于素以“冷血动物”自嘲,并“更怕公开我的私人感情”③的卞之琳而言,其情感结构类似一枚坚果的内核,需要层层解密之后才裸露出来。譬如,到底是心满意足地从“老江湖”安心做“店小二”呢,还是无可奈何地做了“店小二”?这一情感判断显然需要隐含的女性读者作出评断,旁人自然只能胡乱猜测,虽然诗中也有暗示。三个同厢客留下了肉身,灵肉已分离,而“我”在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时,灵魂是否也已远逝?
另外,《睡车》把关于爱情的梦的呓语,搬到了“睡车”这一公共空间中进行,而不是自己失眠的卧房。这一策略似乎想给人造成一种解读的错觉,但如果剥茧抽丝的话,仍然能剥去它的外壳。事实上,像《断章》这样的诗,也难以摆脱作为情诗解读的嫌疑。④
结束语
《睡车》因与颇具爱情私密性的《装饰集》相连,使得它的性别意识出现分化,在不乏男性话语的空间中,隐含的女性话语与性别诉求也有迹可辨。事实上,诗人的性别立场及其意识,并不总是落在千篇一律的窠臼里,而是根据读者、内容、题材不断调适,成为一种丰富、错杂的存在。
作者系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责任编辑:赵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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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卞之琳:《雕虫纪历•自序》,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6页-第7页。
②卞之琳:《人尚性灵,诗通神韵:追忆周煦良》,《新文学史料》,1990年第2期。
③卞之琳:《雕虫纪历•自序》,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页-第3页。
② 参见江弱水编:《〈断章〉取义》,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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