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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浮生的一场玫瑰梦:多丽丝·莱辛

作者:张夕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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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丽丝•莱辛,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女得主多丽丝•莱辛,1919年10月22日出生于伊朗,原姓泰勒。父母是英国人。已逾耄耋之年的莱辛有着丰富的人生经历——5岁时全家迁往罗得西亚,此后20余年家境贫困;15岁(又有说是12—13岁)时因眼疾辍学,在家自修;16岁开始工作,先后当过电话接线员、保姆、速记员等等;曾两次结婚并离异,共有3个孩子。
  主要作品:《青草在歌唱》(1950),五部曲《暴力的孩子们》——《玛莎•奎斯特》(1952),《良缘》(1954),《风暴的余波》(1958),《被陆地围住的》(1965),《四门之城》(1969),《金色笔记》(1962)。
  
  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当岁月穿透柔软的肩胛,成长为安全的生命,女孩发丝浓密,眼神明亮。
  洛丽塔也有长大成为女人的那一天。
  假使耄耋之年的多丽丝•莱辛未获诺贝尔文学奖垂青,《金色笔记》大概会被很多人遗漏、遗忘,安放在时间的角落里。这本厚厚的笔迹,在尊贵的诺贝尔奖提醒人们时,重新获得光照,正因其潜在的遗忘才显得格外可惜。要踏踏实实看完这样一本书并不容易,需要时间和安逸,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的内心轻叹着甚至于惊讶、害怕,只因莱辛早在四十年前所刻画出的那位自由女性安娜何以如老友般似曾相识,她是每一个女人,她是我自己。《金色笔记》写作于1962年,洋洋700多页的铅字奠定了莱辛在西方乃至今日世界文坛的地位,也是她所被公认的代表作。在文学形式上亦颇有用心的莱辛,其叙述方式已经脱离出现代主义文学所一味强调的意识流,全书不细分章节,而是一个女性主角贯穿的完整故事,由五本笔记构成。该故事被莱辛题为《自由女性》,女主角就是安娜。小说中的人名具有象征意味,就像玛莎•奎斯特的姓(Quest )意为“追求”,而安娜名字中的“弗里曼”(Freeman )意思是“自由人”。全书以名为“自由女性”的第三人称中篇叙述为框架,讲述安娜及其女友莫莉的生活和事业,每两节之间夹有一连串所谓的“笔记集”,其内容取自安娜的四个笔记本(即黑色,红色,黄色和蓝色四本),如此反复四次,在最后一节“自由女性”之前还插入了一个独立的“金色笔记”部分。 故事整体来看似乎是相互连贯的,但莱辛将其分离为五个部分,又在每部分之间依次插入黑、红、黄、蓝四种笔记。每一个部分每一种色彩讲述着不同画面下安娜作为女性的生存体验,细腻而丰富,兼具向内与向外的力量;虽然此书是安娜的“成长笔记”,但其内容也涉及殖民主义、种族主义,甚至共产主义与男女间的爱情。由于文学形式的别出一格,《金色笔记》(另中译本名为《女性的危机》),没有我们传统意义上的具体情节脉络与线索,因此难以像其他小说复述其“故事梗概”。在这部作品里,莱辛打破了普遍的、也是她以往所惯于采用的按时间顺序的叙事写作法,而是尝试从人性、女性存在出发,以数个不同的角度和侧面——多彩多色——来表现女主人公安娜•弗里曼•沃尔夫的生活。 很多人因而计较着这本书的形式,作者本人也曾骄傲地称其为“突破形式的尝试”。小说像一个容器,里面由女性主角巨量而细腻的生活与情感碎片所构成,虽然零散似乎无骨,却有一气呵成之感,直令人读下去到迫不得已终于看完才想找一片宽敞的林间深呼吸。作为主体部分的“自由女性”由四个章节构成,分别带出主人公安娜私藏的四本笔记本:黑色笔记本记述作家本人的情况,红色笔记本讲述和政治有关的一切,黄色笔记本上的故事则依据作者和好友的亲身经历,虽经过转述后的改名换姓,以及对自己和所有情人、友人、孩子关系的重新整合,但依然可以清晰分辨出仅属于安娜的细节;蓝色笔记本,就像是一本随性日记,且因其随意,所以常常模糊地和另外几本失去区别性。如果把这种结构方式看做是一种对女性精神的“分区”,那么可以说,这些不同颜色属性的笔记本就是形象而直观的“分裂”,精神分裂——这不是横路敬二的前戏,而是一位体会生活深处的女性作家试图隐藏自我的存在,思省、改写所谓的自由生活的证据。
  就像是寄居在一具躯壳内的衍生的人格,安娜和莫莉以及……“金色笔记”一节,大概表明了她们作为有区分的个体,而从几近疯狂的共享体验中获得了某种新的完整性以及一些新的不知名的力量。她们俩分别从对方得到灵感,确定了自己下一部作品的题目,并决心“继续斗争下去”。在最后一节“自由女性”中,安娜和莫莉照例地又在厨房会面。随着类似情节的出现,直到小说收场,她们却也只能设想出一些妥协的、权宜的做法:莫莉准备和一名“积极”的生意人结婚;她的儿子决定继承资本家父亲的产业,以财产为手段做些有益的事;安娜拟去夜校为少年犯人授课,并参加工党。对于这些,她们自己也持讥讽、怀疑的态度。这是对那节“金色笔记”畅想曲所揭示的希望的某种“冷处理”。很显然,安娜们的难题和危机都没有得到最后的解决。
  《金色笔记》初读起来是非常艰涩难懂的,而几乎不分行的形式更增加了其阅读和理解上的困难性。但,那些闪现在字里行间的、几乎类似于自问自答的结论往往是充满了智慧、却因其诚实而过于冷静的观点,其中很多即使从今天的立场来看,她这样写也是非常超前而准确的。读者会惊讶地发现,无论是女性对性高潮的态度、还是对儿子的态度,在半个世纪中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多丽丝•莱辛实在是个太过于洞察一切的稍年长女人,她那些准确击打到点子上的句子太多了,完全没有给予任何实用性的建议,甚至也没有虚妄的自我安慰。而这些,也许恰恰正是让我也感到害怕的一点。
  也许执迷于感性的情感题材是女性小说的特质,或者说这是女性角色作为构思者和创造者的一种必然性;多丽丝•莱辛正是把这样的一种特殊的性别结构放进了各种现存的具体社会情境中,尤其是她有过切身经验的种族隔离的非洲和一袭红色的苏维埃背景之下。例如她在笔记里这样写,自己加入共产党,“其原因就在于左派是这个镇上唯一具有道德力量的人,只有他们理所当然地把种族隔离看做洪水猛兽”,而尽管如此,“在我身上始终存在着双重人格:共产党员的人格和安娜自己的人格”。莱辛作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和坚强性格的女性,实在令人刮目相看。相信她会对遥远的中国有所好奇和莫名好感,事实上这也是许多西方女权主义分子的共同态度,因为在《金色笔记》成书的年代,东方古国的阶级话语吞并了性别话语,无论男女,全民共同被一种宏伟的事业所牵引,所谓的“两性平权”几乎到了连身形、性别特征都被遮盖模糊掉的地步。由此或者可理解,中国人对莱辛的接受何以滞后那么久。
  少女长成女人,女人变成少妇,少妇成为母亲、祖母……
  金色浮生流光溢彩,女性的成长轨迹中却永远有着玫瑰色的战争,感谢多丽丝•莱辛,感谢她赋予尘世的完美。
  
  
  张夕远,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美术学专业美术教育方向2007级硕士研究生。现为首都师范大学《中国女性文化》杂志编辑,参与高教出版社《艺术学》与《艺术思潮》的编写。自由撰稿人,在美术同盟、《散文百家》《新艺术》等文媒发表《纯艺术与菠菜》《中国前卫美术的返航》等文艺、美术批评。 在《新民晚报》电影评论库等文媒上发表《断背山》《色•戒》《投名状》相关影评多篇。中华书局插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