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亲近原典
作者:李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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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写道:“宁武子‘邦无道则愚’,智而为愚者也;颜子‘终日不违而愚’,睿而为愚者也。皆不得为真愚。今予遭有道而违于理,悖于事,故凡为愚者,莫我若也。”将自己与历史上的宁武子和颜子相提并论,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真愚”,因为当今是“邦有道”。实质上,作者是正话反说,隐含着多么深重的激愤和沉痛,是对当今现实的无情讥讽和嘲弄。
结尾一段:“溪虽莫利于世,而善鉴万类,清莹秀澈,锵鸣金石,能使愚者喜笑眷慕,乐而不能去也。予虽不合于俗,亦颇以文墨自慰,漱涤万物,牢笼百态,而无所避之。以愚辞歌愚溪,则茫然而不违,昏然而同归,超鸿蒙,混希夷,寂寥而莫我知也。于是作《八愚诗》,纪于溪石上。”这是直抒胸臆,表明作者的心志。尤其不可忽视的是:“予虽不合于俗,亦颇以文墨自慰,漱涤万物,牢笼百态,而无所避之。以愚辞歌愚溪,则茫然而不违,昏然而同归,超鸿蒙,混希夷,寂寥而莫我知也。”“寂寥而莫我知也”,让人联想到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这是一种精神的绝望和孤独。“寂寥”,寂寞,寥落。这是一种精神的痛苦,是一种失望甚至绝望后的沉寂。
三、按自己的奇思异想去读,读出自己的“发现”
真正的阅读是读者与文本对话,与作者的对话。亲近原典的过程就是和一个个大师亲近和沟通的过程,必须尊重作者,尊重文本。但是,尊重作者与文本,并不反对读者的再创造,作品的价值也需要读者的解读和创造。“我相信‘欣赏一首诗,就是再造一首诗’,各人各时各地的经验、学问和心性不同,对于某一首诗所见到的也自然不能一致。”(朱光潜《说“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作为读者,其生活阅历的差异,阅读经验的差异,审美趣味的差异,以及解读技能的差异,自然要造成对文本解读的发挥与诠释的差异。曹文轩教授提出,阅读文学作品,要“按照自己的心思去读,按照自己的自觉去读,按照自己的奇思异想去读”(《个性化的阅读》)。
归有光的《项脊轩志》是古代散文的名篇,以“情致”而取胜。我们在阅读时要注意领会其中的琐碎细节中所包含的细腻、深沉而复杂的情感。但是,我们一般的读者通常是将作者拔高了,以为归有光所表达的是一种永恒的人生情怀,是对于往事的怀念,对于生命的感慨,对于亲情的珍视。其实,作者所表现的不过是一个封建的士大夫的情怀,其中包含了浓郁的家族观念。
总体上说,文章主要是表现作者的“可喜”和“可悲”之情。先看作者之“可喜”。“可喜”是因为作者将南阁子经过一番改造,建成了自己的“项脊轩”。于是,作者“借书满架,偃仰高歌”,可以在这项脊轩里读书,而读书的目的恰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光宗耀祖,重振归氏家族,使归氏家族能够得以复兴,回归到钟鸣鼎食的鼎盛时期,甚至更加繁华。
再看作者之“可悲”。“迨至诸父异爨,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庭始为篱,已为墙,凡再变矣。”这不是写大家庭的热闹,而是形象描绘“诸父异爨”之后的杂乱。不该有门的地方有了很多的“小门”,不该有墙的地方到处都是墙,客人要穿过一个个厨房到另外的地方吃饭,家禽住在迎接客人的厅里堂,还有东家西家都喂了狗来相互“防范”。平整空阔的庭院被篱笆和围墙隔离得乱七八糟。这种种“反常”的情景中包含着的是大家庭败落之后的杂乱和凄凉,其中也暗含了作者的无限哀伤和凄楚,甚至还有自己无力振兴“归氏家族”的无奈和自责。
如果仅仅只从祖母、母亲和妻子的“死”来看,这是人生短促、生死无常的慨叹。但是,作者所要表现的不仅仅只是这些,因为母亲、祖母、妻子都是希望自己能够读书求仕,重振“归氏家族”的声威,而自己却让她们失望,所以“可悲”。祖母所关注的主要是“吾家读书久不效”,望归有光能够重振家业,他日也可像“太常公”夏昶一样在朝中做高官。妻子陪我读书,也不是着力表现夫妻之卿卿恩爱,而是她陪我,希望我能尽快博取功名,光耀门庭。(如果要着力表现夫妻恩爱,也应当从耳鬓厮磨、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角度去选材)幼年丧母,只能从奴婢口中得知母亲当年是如何关注儿辈的生活的,这固然是“可悲”的。但更让作者伤怀的是,现在家中悲惨情景,母亲是不能再亲眼目睹了,而作者也无力改变。
总之,归有光因为自己没有完成母亲、祖母、妻子的遗愿而“悲”。从本质上看,这“可悲”不过是封建士大夫对家族衰落破败的无助的慨叹和无可奈何的哀伤。更广泛地说,这“可悲”中所包含的是中国文化中的家族情结,如李密的《陈情表》,韩愈的《祭十二郎文》,袁枚的《祭妹文》中都隐含着这样的家族情结。
作者系重庆外国语学校语文高级教师
(责任编辑:古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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