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胸中笔墨 尺幅寰宇
作者：伯 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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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中叶， 海上画坛迎来了第二个鼎盛时期，涌现出一大批画坛中坚。唐云自然是佼佼者且建树颇丰的领军人物。
唐云（1910-1993)，学名侠尘，号药城､药尘､药翁､老药､大石､大石翁。浙江杭州人。自一九三八年迁居上海，先后在新华艺术专科学校､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任教，后弃教职专事创作，期间曾多次举办个人画展或参加联合画展。一九四九年后供职于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上海中国画院。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上海美协副主席､中国画研究院院务委员､西泠印社理事､上海市文管会委员､上海中国画院画师和代院长､名誉院长。擅花鸟､山水，偶作人物。花鸟取法八大､冬心､新罗诸家，山水自元四家入手，兼涉明代沈石田､清代石涛。所作不受描绘对象枝节上的束缚，善于抓住特点大胆落墨，细心收拾，笔墨上能融北派的厚重与南派的超逸于一炉，清丽洒脱，生动有致。是海派继吴昌硕､黄宾虹之后，与陆俨少并驾齐驱的中国画大师。
中国绘画很注重社会功能，其传统宗旨是“兴教化，助人伦”。从传统道德文化走出来的唐云，其绘画也离不开这一宗旨，以“药”字入名，即是他绘画宗旨的体现。唐云曾说:“我所绘之花草，有许多都是药材，像荷花､菊花､梅花､竹子､芦根､万年青､石榴､枇杷等等。我希望自己的画如这些药草一样，也能给人一点疗效或滋养。身体疲乏了，看了画就起一点振奋作用;情绪低落了，看了画心胸就变得开朗一些;精神懈怠了，画能给人一点调节作用……总之，看了画能获得一点益处，哪怕是一点点作用，让人们的精神生活丰富一些，积极一些，也是好的。这就是我取名‘老药’､‘药翁’的寓意。”可见，唐云是以极为平常的心态进行艺术创作的。
他常是一杯入肚，精神倍增;两杯下去，灵感悠至;三杯过后，技痒难挠。于是攘臂搦管，腕走龙蛇，气力相合，心手相应，笔过形显，形具神全。正值作品即成，观者动容之时，他却停下笔来，点燃烟斗，端坐画幅前反复审视､再三斟酌，或再作精心晕染，或束之高阁，或将它揉成一团，弃之不惜。那情景似是和自己过不去，实则是这位“药师”在为这些将给人们带去“福音”的药草，进行极严格的筛!和炮制。
受地域环境､文化心理及个性影响，中国绘画形成了海派与京派的南北分流。海派绘画多温情､妩媚，重神韵，富于阴柔之美;京派绘画多雄奇､刚正，崇骨气，富有阳刚之美。唐云生长于余杭，有成于海上，但他的性格中没有江南书生的文弱气息，而更多的是燕赵男儿的英风侠骨。他胸怀豁达，生性豪放，为人仗义，处世耿直，所以形成了特殊的艺术风貌。他既有以情驱笔､舒展风云的气度，又有秀润华滋､蕴藉含蓄的审美品格。从而将海派之神韵､京派之风骨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刚柔相济､雄秀两兼，实厚而不极滞､沉雄而去其霸悍的艺术风格。唐云创作能达到“明物象之源”，一草一木､一鸟一虫，都细心观察，探求特定的情景中特定的表达形式。他笔下的枇杷与小鸟，墨竹与山雀，芭蕉与螳螂，冬瓜与小鸟､八哥､青蛙､高洁的水仙，朴实的松树等等，不只生动真实，而且有浓郁的诗情画意。简练的笔致､渗化的水墨，把小鸡的形体和茸茸的嫩毛，勾画得楚楚动人，如能闻到“啁啁”的叫声。他笔下的墨竹，往往是从动劲中出姿媚，纵横处见洒落，在那有着泥土气息和浓郁的野趣中透露出几分灵动之气。
唐云艺术中的飘逸之气，不是远离尘世的寂寞，而是雄伟粗犷的巨响，是“墨激长松十万株”的动人气概。皓月当空､万籁无声，极一时之乐，酒后写大幅长松，是何等非凡的气度。每当作画，他都感到“胸中浩然之气勃勃从十指间出也，任凭天地之大，缩之尺幅之间，可与识者共赏”。因而，唐云的艺术旷达而无霸气，没有名不凡的傲气，使人感到它的可亲､可近，源于生活又长驻于生活。唐云以画白荷见长，故有“唐荷花”之雅称。花瓣呈三角形或四角形，只用淡墨勾出，花蕊和瓣边浅施粉黄，表达出素雅高洁､平稳而静谧的旷达风姿。
唐云题画诗中有一句“老来不觉聪明减”，“聪明减”就是他艺术中的灵动飘逸之气渐渐地被浑厚所代替，由轻灵走向老辣。风格的转变，很难有一条截然分界线，总是飘逸中有浑厚，浑厚中有飘逸。唐云画中浑厚风韵的出现，应该表现在画向日葵的时候。以向日葵入画的，在西方有印象派的开创者莫奈和后期印象派画家凡·高，中国则有林风眠和唐云。且不论西方画家，林风眠和唐云画的向日葵题目都是《朵朵葵花向太阳》，林风眠画在前，唐云画在后，都是主题性绘画，有着“向太阳”的政治寓意。林氏作品讲究色彩，取得墨彩意融的艺术效果，属静态。唐氏笔下的向日葵则是郁气勃发､磊落大方，色彩的对比也特别强烈，金光灿灿的花瓣､紫褐色的花盘､墨绿色的叶子，和他以往的单纯明净的用色相比，已明显地表现出浑厚来。这一变化使唐云的艺术走向新的阶段。进入晚年，他的艺术就彻底走向浑厚质朴了。以枯笔焦墨替代用墨的滋润，以滞笔替代运笔的疾徐变化，以厚重替代轻盈，富诗意于写实之中。
乐观､热情是唐云艺术的主调。不管是清新飘逸，还是浑厚拙朴，其情绪总是乐观热情，给人以充满信心之感。这种热情不仅从《石榴图》《映日荷花》《蕉花双雀》《清泉石上流》这类作品中表现出来，而且在水墨兰竹中，也似乎使人听到淅沥雨声，闻到淡淡清香，感受到生命的跳动与呼唤。唐云的绘画不是冷漠的，而是热情的;不是消极的，而是进取的。他画水有声，画竹有风，画山有灵，画人有情。
如今，唐云艺术馆已坐落在西湖之滨，唐云又回到杭州。他是以一代花鸟画大家､海派艺术大师之尊去拥抱西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