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时间、空间与经验的诗化

作者:伍方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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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个人以为,黎启天最有拓展潜力和感染力的作品,是《打铁匠的眼睛红了》《一棵树进入城市》《从四楼到二楼》《守候》《我不知道他们为何眼含热泪》等表现生存和生命的无助的诗作,诗人把视野转向更底层的空间和人群。在不少人眼里,这往往是一个卑贱、野蛮、贫穷、逼仄的世界。然而,这却是一个最真实的世界,是今天最被忽视却又最需要关注的空间。但这个巨大而无力的空间已被压扁,并在被挤压和相互挤压中失去了自己的形状:
  
  他用尽了浑身的力量
  让一块块铁明确了身份
  却打造不出生活的形状
  
  就像一颗颗真诚的心灵
  无论怎样张开温暖的双臂
  也总会有一些铁一样的
  坚硬的冰冷的相遇
  ——《打铁匠的眼睛红了》
  
  这个空间不乏温暖,却总遭遇坚冰,因此人们已习惯对应得的一切感激涕零,诗人所追问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何眼含热泪”正是这一现实的写照,可惜的是,在它背后更多的是冷漠而不是热泪。在这里,我无意把现实简单化,也无意把艺术简单化。相反,我肯定黎启天的这部分在艺术上相较而言并不圆熟的作品,正是有感于他并不太长、并不多产的创作履历背后的可贵积累,和如前所述的不断的自我超越的潜力,同时我也高度欣赏其他诗人倾向各异的艺术探索。生存经验的开放和艺术传达的多元,本来就是我们来之不易的基本共识。只是以所在的地点或空间、以所处的历史关口或时间而言,此时此地,我对表达“底层”或“草根”的具有民间叙事倾向(不是被权力化符号化的所谓“民间”)的作品,有更多的个人偏爱,正如我认为在当下的中国,铸造民间社会或民间化的公共空间是当务之急,而为被压扁的底层空间寻找释放的孔道或发展的支撑,又尤为重要。值得欣慰的是,在东莞,在广东,在全国,这种探索和努力正在持续地、多元地展开,并且值得我们关注和期待。
  作为一个多少有点专业背景的读者,我从时空经验(包括“空间的时间化” 和“时间的空间化”)的角度对黎启天诗作的解读,当然还难免带有我对文学史(包括诗歌史)以至思想史的理解上的偏见。我认为在我们的创作和思考中,“历史”或“时间”已成为一种惯性和重压,它背后潜藏的是形形色色的因果律与必然律的决定论;对“空间”的发现和开拓,有助于我们转换视野,面对“现实”,在多元的背景上寻找和创造各种可能性;而自觉的转换和主动的创造,却离不开我们清醒的历史意识或对历史保持的警觉与反省。作为一个来自“底层”的写诗者或诗人,尽管黎启天在艺术创作的视野和气魄、质量和数量上均需作较大的提升,但他目前的诗作表明,他在族群意识、语言敏感、生存经验,尤其是历史感和现实感的锤炼等方面,确实已具备作为一个底层诗人的难得品质。在我看来,黎启天从一个被“历史” 和“时间”纠缠的诗人,借助对生存经验的诗化审视和想象塑造,完成了艺术范式从“空间的时间化”向“时间的空间化”的转换。这可以算当前文学时空意识演变尤其是走向“时间的空间化”的一个有意味的个案。
  庞德把诗人比做“种族的触角”(the an-tennae of the race),我想,这个触角,既是种族的和人类的,也是时间的和历史的,更是空间的和现实的。我相信当代中国的诗人们,不管身处何种空间何种位置,都能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成为这样的“触角”。
  
  ①米歇尔·福柯:《不同空间的正文与上下文》,《后现代性与地理学的政治》,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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