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身体穿越黑暗现场寻找灵魂的出口

作者:庄伟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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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具体的历史情境和时代语境中,在给定的莫测的命运中,我们不得不承认鲁迅文字里的残酷、硬朗与尖锐,就像一片黑色、一片毫不柔和甚而令人郁闷的黑色。正如鲁迅特别喜欢珂勒惠支的版画和木刻,不仅仅只是认同这位女性艺术家作品突显的反抗主题,而是木刻版画中那简洁凝练的线条、黑白分明的色调,恰恰与鲁迅作品的色彩、语调等有着内在的感应和默契。这些正好适合鲁迅的心理需要,于是,“在这一体裁中,他天才地注入了自己当时内心的暗淡”⑧。当希望的门一旦关合,心房里就只有黑暗留守,“啊,连太阳都变黑了”。历史无处不在,生活假冒各种真理,以致人性在荒诞和黑暗的现场变得令人不可思议,变成一出出令人恐惧的悲剧。面对如此强大的黑暗,终究是它在制造一切,并在特定的年代留下了令人深感不可抑制的绝望。这是鲁迅的绝望,是中国式的绝望。或者说,这也是复仇者独特的身体纹章,是那些底层弱者的悲剧结局。于是,鲁迅的文字总让人感觉在咒骂外界的丑陋肮脏时,慢慢地转向鞭笞自己,并从中体验到历史最本质的绝望:那是在太阳未升与升之间,面对荒野颓败绝望的颤抖的老妇人,那是坚决不宽容不施舍乞讨者的“我”,那是带着时间的重负和创伤挣扎的过客,那是直刺天空的枯枣树……
  鲁迅以自己的勇气在文字中面对一个个血淋淋的真实或故事,敢于直面和正视那个外在的黑暗、人类灵魂的黑暗,并提醒我们记住历史,看到人的身体最真切的创痛,乃是人性最深重的创痛,因而必然要引起灵魂的震撼,必然要驱使自己穿越黑暗的现场去寻找通往灵魂的最佳出口。
  是的,鲁迅是伟大的,但他不仅仅只是大众勇士、革命斗士的伟大,更有着来自于黑暗的伟大。今天,当我们把回首的目光转向那一片浓得令人绝望的“黑色”,我们发现,鲁迅一方面揭示出生存的幽暗与生命的荒诞,一方面依然抱持着人文主义的充沛激情。这是他对个体生命的自我体验及对文学的艺术自觉。如果不是对生命和存在进行极具幽深的尖端体验,就难以诞生出《野草》这样瑰丽深邃的文学文本,这些连同他的生命哲学和传达意图,无不显示了鲁迅的深刻和彻底,也因此才能为中国现代性提供了一个十分难得的深度取向。
  二〇〇六年夏日写于国立华侨大学华文学院
  ①④ 孙玉石:《孤军奋战者的精神世界》,《文学报》,2003年3月20日。
  ② 庄伟杰:《别致的世界•后记》,时代出版社,2004年版,第302页。
  ③ 《鲁迅全集》卷4,第456页。
  ⑤ 郜元宝:《鲁迅精读》,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66页。
  ⑥ 陈漱渝:《鲁迅与肢体文化》,《粤海风》,2003年第5期。
  ⑦⑧ 李欧梵:《铁屋中的呐喊》,岳麓书社,1999年版,第111、9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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