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读《鱼篓令》兼谈诗歌中的地名

作者:柏 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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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历史底蕴(因为鱼是我们的民族魂),也有当代悲慨。在此让我们来看看这条鱼的命运吧:此诗前四句充满悬念和紧张,诗人屏息注视着这几只鱼儿短暂的一生,“他们墨绿的心脏”,“这宇宙核心的寂静”,而这至美的生命终将被“向下”的宿命所折断,接下来的六行便是证明,鱼儿无论顺流或逆流终难逃必然之厄运,它注定了“向下”。“向下”也是一语双关,既指鱼儿的悲剧,也指中华民族的悲剧。这不仅是鱼的宿命也是我们的宿命。因此全诗由“鱼”开始到“我”结束(中间经过的这些地名也染着悲凉的颜色),“鱼”和“我”在诗中互为指认,化二为一,形成了生命或宿命的互文关系,同时也共同获得了一个现代启示,那便是传统在宿命中死去。
  前面从“鱼篓令”三个字谈到该诗的古意翻新。而诗中的“小翠,悟空!”当更是古意翻新的神来之笔,需要特别指出。而结尾几句,场景直接切人当代生活,诗人“坐在十七层楼的阳台/闷头饮酒,不时起身,揪心着千里之外的/这场死活,对住在隔壁的刽子手却浑然不知”。初读此诗时,我认为应删去“对住在隔壁的刽子手却浑然不知”,因鱼的故事已经结束,只需点出诗人的揪心着这场死活就可收束全篇了。此时余音已满,“鱼”与“我”已经合一,诗人的立场也已公开。但经过反复阅读之后,仍感到最后一句不能删。因着了此句,意思又有一个小转折,更添复杂性,层次也更微妙丰富,而且更具现代感。同时这最后一句还彻底化解了“鱼篓令”这纯粹的古意,使得古意翻新在此浑然圆足,天衣无缝。
  另外此诗读来速度匀贴均衡、不急不慢,这主要得力于诗中一连串的地名调度运用得当,这些地名在诗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们具有层层递进的音乐性,它们和鱼儿一起“向下”,“再向下”,并引领了整首诗的进程,有一贯流注之感。诗人也正是通过这些辗转反侧、纲举目张的地名及朝代,追踪了鱼或生命的意义。最后说一点,此诗多用跨行法,破了常用的诗行在句末停顿起落的节奏。而这一节奏变化,正好避免了朗读时的单调与沉闷。
  ① 清少纳言:《枕草子》,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年版,周作人译。
  ② Julia Kristeva,The Revolution in Poetic Language,trans.Margaret Waller,New York:Columbia UP,1984,P60。
  附:
  
  鱼篓令 陈先发
  
  那几只小鱼儿,死了么?去年夏天在色曲
  雪山融解的溪水中,红色的身子一动不动。
  我俯身向下,轻唤:“小翠,悟空!”他们墨绿的心脏
  几近透明地猛跳了两下。哦,这宇宙核心的寂静。
  如果顺流,经炉霍县,道孚县,在瓦多乡境内
  遇上雅砻江,再经德巫,木里,盐源,拐个大弯
  在攀枝花附近汇入长江。他们的红色将消失。
  如果逆流,经色达,泥朵,从达日县直接跃进黄河
  中间阻隔的巴颜喀拉群峰,需要飞越
  夏日浓荫将掩护这场秘密的飞行。如果向下
  穿过淤泥中的清朝,明朝,抵达沙砾下的唐宋
  再向下,只能举着骨头加速,过魏晋,汉和秦
  回到赤裸裸哭泣的半坡之顶。向下吧,鱼儿
  悲悯的方向总是垂直向下。我坐在十七楼的阳台
  闷头饮酒,不时起身,揪心着千里之外的
  这场死活。对住在隔壁的刽子手却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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