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错误》的一种美丽揣想

作者:沈坤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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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读郑愁予的短诗《错误》,《教师教学用书》上写得很实,说“这首诗描写了一个女子等候归人的心情变化过程”,又说它“继承的是中国古代宫怨和闺怨一类诗歌的传统,只是将这一主题用现代语言表现出来了”。
  对此,笔者总是不解,时至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郑愁予为什么还要写这样的“闺怨”诗?是否有别的深意乃至隐喻?翻翻相关资料,原来此诗本还有后记,说明写的是“母亲的等待”,不是写“妻盼夫归”而是写“母盼子归”。似乎有了更实的答案,却不免有些失落,或许离开文本去求作者的预设,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教学《错误》时,总有不少教师让学生讨论这样的问题:造成错误的是谁?同学们的讨论虽不乏精彩,但局限于字面意义上的理解,总让人觉得也是一种“美丽的错误”:“你”误把“我”当做归人,抑或“我”误以为“你”应该把“我”当做归人,等等,都是日常生活范畴的理解,似乎不是读诗,对于这首现代味极浓的艺术诗作作如此习俗化的理解,则更显得有些可笑!
  是否该还有其他多种读解?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莱特嘛!于是,自以为得意地揣想,《错误》这首诗的主题词或者关键词不是“错误”,而是“等待”。
  等待中的容颜或喜或悲,也即似莲花的或开或落,而“悲”与“落”似乎是等待的基本状态,这也是人生的基本状态,所以第二节续以多种意象渲染之:春风不来,柳絮不飞,青石板不响的江南,与枯藤、老树、昏鸦的境地何异?身处暮色中的狭窄小街一隅,其孤独、寂寞与身处荒漠有什么不同?然而,快要窒息的心再孤寂,再无聊,还是会有所期盼,等待着什么,“达达的马蹄”是信使,本应给人带来等待的希望,到了眼前却被告知只是“过客”,希望又一次落空了,明天还会有“达达的马蹄”吗?希望中等待,等待中失望,失望后无望地等待,这是人类生存的某种内容?
  所以,“你的心在等待”,“你”这个等待者也是心灵的漂泊者,“你”苦苦追随、深深思慕的却是始终了无踪影的,“你”只是一个心灵的流浪者。
  而“我”是“过客”,或许是朝着“家”的方向走,但流浪中等待的家在哪儿?流浪的尽头在哪儿?
  “你”和“我”,两个流浪汉!
  “你”“我”都在寻找归依与希望,却只能了无希望而又执著地等待着希望——这不是贝克特的荒诞剧《等待戈多》吗?
  《等待戈多》一共两幕,第一幕与第二幕几乎一样:近郊,小道,枯树,土墩,两个肮脏的流浪汉,在黄昏时分等待着一位名叫戈多的人,但他们不晓得戈多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等待戈多。在等待的过程中,两个流浪汉无休止地脱靴子,玩帽子,吃萝卜,抢骨头,空谈闲扯,上吊寻开心,反映的是人生孤独、无聊。后来,充当戈多信使的一个小孩来说,戈多今天不来了,明天晚上准来,但第二天又重复几乎相同的故事……
  戈多是谁或者说代表了什么,作者自己也说:要是知道就在作品中写出来了。有人说是上帝,有人说是巴尔扎克笔下的一个人物,有人说是当时的一位自行车赛手,有人说象征着希望……
  一九五三年,贝克特因上演荒诞剧《等待戈多》而广为人知,后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同是一九五三年,自称他的诗“完全没有吸取古典诗歌遗产”,实际上深受西方现代派影响的郑愁予发表了《错误》,却从来没有被充分地理解过。
  《错误》是东方版的《等待戈多》,抑或是《等待戈多》的诗化?
  以上仅是笔者一厢情愿的揣想,即使错误,但愿也是个“美丽的错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