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美丽如花
作者：张文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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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写花的散文，唐敏《女孩子的花》和李天芳《种一片太阳花》呈现出迥然不同的艺术风貌，前者俏丽妩媚，而又玄妙幽远；后者清新流畅，却又意味深长，耐人咀嚼。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两篇作品都写得精巧细致，美丽如花，乃散文中的精品，值得再三把玩琢磨。下面试分别赏析之。
摇曳多姿的《女孩子的花》
大自然最美的物象应该是花了，而人世间最亮丽的风景当属女孩子，两个最美结合在一起，会是怎样一幅赏心悦目让人怦然心动的图画?！
本文一开始就营造了一个诗情画意的浪漫氛围，人们司空见惯的水仙花经作者拟人化的一喻，竟幻化成了一对夫妻的形象象征，充满了神奇的浪漫色彩。这样的奇情异彩会一下子吸引读者的目光，引起阅读的兴味；可是突兀地，作者却又一下子将刚刚写着的水仙花放掉，笔墨转到刚结婚的夫妻身上，亲密的两人世界，轻松悠然，可是妻子突然想要一个孩子了，并不由自主地将水仙花视为自己孩子的象征，还在心底里暗暗作了一个注：“如果开金盏的花，我将有一个儿子；如果开百叶的花，我会有一个女儿。”可是她更希望开出金盏的花，也就是想得到一个儿子。
好文章就是这么从容自如，顾盼生辉，明明是想说男孩子、女孩子的话题，进而讲男人、女人的事儿，却扯到花上，扯到暗暗做的一个占卜。文章由此而显得起伏迷离，如一个女子眼波流转、风情万种；花与孩子（确切说女孩子）结合得那么密切，水乳交融，天衣无缝。写花的目的当然在男人、女人。她写男女之别，男女之爱，别致独特，发人所未发，令人耳目一新。而在比较之中清楚表达的是男人的主动男人的坚强男人的宽厚大度，却在潜台词里显露着的是女人的被动女人的无奈女人的悲哀，顾此不失彼，声东而击西，作者别样的情怀，长袖善舞的才华技巧，显露无遗。骨子里那份对女人的怜爱需要读者细加品味，否则也许会让它漏掉。
其实整篇作品都是言在此意在彼地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女孩子女人们。开百叶的花时时处处映衬比照着女孩子们，看花开的过程好像是在关注一个女子的命运，既迫切又担忧，既爱又怕，真的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对女性命运的担忧在作品结尾达到极致。那倒在蜡烛上被烧掉一半的水仙花多像为了爱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女人，不过这种浪漫又是多么样地残酷，让人悚然一惊，心弦为之一颤：女人就是这样去爱，用生命去爱，全身心地投入。
“在世上可以做许多错事，但绝不能做伤害女孩子的事”，这也算是卒章显志吧，却并不让人感觉生硬，而是如画龙点睛般地醒目。
清新靓丽内蕴丰厚的《种一片太阳花》
如果用人的特点喻文，则好作品如同美女。这美女当然不是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人，而是既有美丽的外表，又有沉甸甸的内涵，两者水乳交融地结合在一起，有智慧有灵性有韵味，于是才能神采飞扬，风情万种，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好文章也一样，既要有蕴藉丰厚的内容，也要有轻松美妙的形式，两者缺一不可。
《种一片太阳花》就是这样的一篇美文。
读起来感觉轻松、轻快、轻灵，在一开始甚至有些轻浅。作者先说自己是一个爱花却不会养花之人。原因是小时候所居之地花不用养而自奔放，即使是成年以后生长的北方，也因为与山川田野相邻而不乏夏花秋叶。接下来笔锋一转，进了机关，却一下子与泥土绝了缘，更不用说草青花艳了。于是大家开始想办法在青砖铺地的院子里开花坛种花。行文至此，清晰流畅，一无阻遏，颇显平淡无奇。但太阳花却是要呼之欲出了。铺垫做好了，只等这位“主人公”上场。
种什么样的花呢?人们选择了太阳花，原因是它的品格：不娇不雅，泼辣好养。正像人们期望的，种下去的太阳花热热闹闹地开放了，而且经夏复历秋，花开不衰，自始至终蓬蓬勃勃，花团锦簇，繁盛热烈。即使是炎炎烈日，别的花都偃旗息鼓了，它也毫不畏缩，依旧红红火火，而且“阳光愈是炽热，它开得愈加热情，愈加兴盛”。不起眼的太阳花已显出它的独异超凡之处了，开始引起了人们关注的兴趣。——如果文章至此结束，让人看出了太阳花不娇不媚的性情气质，让人感觉它强劲的生命活力，让人们喜欢它，歌颂它赞美它，也不失为一篇独立成章的散文。但多么平淡啊，多么没意味啊，多么皮毛多么表象——可也许无心的人就会止步于此，就此满足了。
有心的人的开掘却刚刚开始。他就要从别人浅尝辄止的地方起步，从别人习以为常的地方发掘出新意，深入进去，透视其灵魂、其精神。原来在太阳花繁盛热烈开不败的背后有一个科学有序的组织，在这个组织里面，花花各负其责，各尽其职，不遗余力尽心尽意地完成自己的使命以后，便默默悄悄地退居幕后，为新开的花让出最佳成长的位置，自己则为太阳花家族的未来积聚能量，创造生命，继往开来。难怪太阳花的世界会是如此的生生不息、兴旺发达！——作者发现了太阳花令人惊异的世界，它的独一无二的个性，它的开亦乐，枯亦荣的品质，它的善于合作的集体主义精神，给读者心灵上以启迪，并让人思索。至此，太阳花的形象已经高大起来，作品也上升到一个新的精神高度。
好的作品应该有一种提升人类精神与品性的作用，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受到感染，得到熏陶，从而使人性更完美，境界更阔大，使命感更强，而所有这些都是水乳交融在美的形象中的，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受到教益，这便是文学作品的魅力。美丽的太阳花不是让人感到一种惊讶，甚至是一种震撼，不自觉地思考个人、集体，新老交替，牺牲奉献等等有关人类自身前途命运的大命题?！
本文笔墨从容轻巧，没有浓得化不开的道理思想，就那么简简单单清清爽爽，如一位浅吟低唱的少女，清新淡雅，自然可爱，无丝毫雕琢痕迹，却又仪态万方，韵味悠长。
附：
女 孩 子 的 花
□唐敏
相传水仙花是由一对夫妻变化而来的。丈夫名叫金盏，妻子名叫百叶。因此水仙花的花朵有两种，单瓣的叫金盏，重瓣的叫百叶。
百叶的花瓣有四重，两重白色的大花瓣中夹着两重黄色的短花瓣。看过去既单纯又复杂，像闽南善于沉默的女子，半低着头，眼睛向下看的。悲也默默，喜也默默。
金盏由六片白色的花瓣组成一个盘子，上面放一只黄花瓣团成的酒盏。这花看去一目了然，确有男子干脆简单的热情。特别是酒盏形的花蕊，使人想到死后还不忘饮酒的男人的豪情。
要是他们在变成花朵之前还没有结成夫妻，百叶的花一定是纯白的，金盏也不会有洁白的托盘。世间再也没有像水仙花这样体现夫妻互相渗透的花朵了吧?常常想象金盏喝醉了酒来亲昵他的妻子百叶，把酒气染在百叶身上，使她的花朵里有了黄色的短花瓣。百叶生气的时候，金盏端着酒杯，想喝而不敢，低声下气过来讨好百叶。这样的时候，水仙花散发出极其甜蜜的香味，是人间夫妻和谐的芬芳，弥漫在迎接新年的家庭里。
刚刚结婚，有没有孩子无所谓。只要有一个人出差，另一个就想方设法跟了去。炉子灭掉、大门一锁，无论到多么没意思的地方也是有趣的。到了有朋友的地方就尽兴地热闹几天，留下愉快的记忆。没有负担的生活，在大地上溜来逛去，被称做“游击队之歌”。每到一地，就去看风景，钻小巷走大街，袭击眼睛看得到的风味小吃。
可是，突然地、非常地想要得到惟一的“独生子女”。
冬天来临的时候，开始养育水仙花了。
从那刻起，把水仙花看做是自己孩子的象征了。
像抽签那样，在一堆价格最高的花球里选了一个。
如果开金盏的花，我将有一个儿子；
如果开百叶的花，我会有一个女儿。
用小刀剖开花球，精心雕刻叶茎。一共有六个花苞。看着包在叶膜里像胖乎乎婴儿般的花蕾，心里好紧张。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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