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异度空间

作者:梁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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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中在《雨声说些什么》中引起的寄托的情怀,不止于亲情,不止于爱情,俨然是他所感受到的一种弥漫于天地的哀愁。“楼上”这个有限的空间,因诗的形式与内容的弹性被逐步地扩大。灯下的人望着楼上的灯,楼上的灯问窗外的树,窗外的树问巷口的车,巷口的车问远方的路,远方的路问上游的桥,上游的桥问小时的伞,小时的伞问湿了的鞋,湿了的鞋问乱叫的蛙,乱叫的蛙问四周的雾,四周的雾问楼上的灯,楼上的灯问灯下的人,循环接通,由“楼上的灯”→“窗外的树”→“巷口的车”→“远方的路”→“上游的桥”→“小时的伞”→“湿了的鞋”→“乱叫的蛙”→“四周的雾”→“楼上的灯”→“灯下的人”。“灯”的意象使楼内明亮生动,楼外雨夜顿发生机,由“灯”这个中心意象派生出若干次要意象,呈现出向外扩展的意象群,视觉、听觉和触觉意象纷呈,有限的空间立即与无限的空间接通,“灯”频频出现在余光中的诗中,它常常是诗人不屈意志与永恒拔河的象征。在此,“灯”不但是永远的陪伴,而且是清醒的象征,是划破暗夜的指南。这首诗在章法上采取了首尾圆合法,诗用回旋结构,开始用“一夜的雨声说些什么呢?”开头,中间用空间展延的手段扩展其丰富,最后又重返起点,以问始,也以问终。当然,这样的起点和终点并不处在同一水平面上,其间已有发展和变化,且主要得力于空间展延(其中也有时间的扩展)的巧妙运用。
  这首诗写于一九八六年九月,其时诗人已五十八岁。听雨的感受,丰富得不得了,不仅已成为人对自然的诗化感受,而且成为诗人对人生的哲理感悟,一夜不停的夜雨,像往事来临,带着稍许的温暖与稍许的忧郁,和一种不愿表达的怀旧之情。《雨声说些什么》更是成年心境对少年意兴的追怀,是少年意兴对成年心境的照亮。听雨伴随着一个完整的人生过程,不同的听雨感受,正是不同的生命体验境界,像这样的诗歌,不仅是艺术,而且是生命哲学的一种表达。听雨,最能体现出中国诗人那一份天然的敏感,“是山在雨里/或是雨在山里/一座小亭子怎么说得清?/听!/森森矗立,林荫的深处/一声鸟/把四壁空山啭成了一句偈”(《山雨》)。诗人余光中的听雨感受,已经具有一种“参”的理趣。清人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说:“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这话穿透了诗海中那无边的雨丝,抉发出“词心”,即中国诗人面对宇宙自然所感悟到的生命意识。当在听雨中融合、渗透了某种人生体验时,雨中愁绪就带有很大的概括性、弥漫性。雨所引起的愁不见得跟具体的一时一地一人一事相关联,而是无头无绪无始无终无来由,可以说是生命或实存的乡愁,蕴藉着有关宇(空间)、宙(时间)与个人生命的无限遐思。
  从内容的层面——诗情成分,领略构成余光中诗歌世界各种要素,其诗歌世界呈现出一个多元化的空间。余光中是一个立体的生命,他能进入多种诗境,因为他有多种生命境界,诗歌主题的变奏反映出诗人创作主题的丰富和深刻性。但在余光中的诗歌理想中,诗是一种艺术,这就是说,拥有了丰富的诗的内涵还并非诗的终结,而如何完美地表现这些内涵,将捕捉到的情思诗艺化,才是诗人更重要的责任。“对一首诗来讲,如何传达诗美体验和传达什么诗美体验至少同等重要。诗是以形式为基础的文体。离开形式,诗便会立即消失。”例如乡愁,这个古老的主题到了余光中这里,却获得了现代的崭新光彩,究其缘由,和诗歌的言说方式的自出机杼大有关系。因此,要想真正把握住余光中诗歌现象的本质,我们的批评就必须进入到诗艺体系的层面。
  
  ①孙绍振:《论诗的想象》,《审美价值结构与情感逻辑》,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35页。
  ②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下册,朱光潜译,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4页。
  ③吴晟:《中国意象诗探索》,中山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55页。
  ④余光中:《连环妙计——略论中国古典诗的时空结构》,《连环妙计》,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19页。
  ⑤吕进:《中国现代诗学》,重庆出版社,1997年版,第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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