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美德的热情颂歌
作者:张亚蜀 申玉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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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白日,这么凉爽、明朗、静谧,
你把天和地婚配成双。
露珠会为你今夜坠落而哭泣,
因为你注定要消亡。
芬芳的玫瑰,你红艳似怒,
使急性子观者也拭目凝望。
但你总植根于坟墓,
这注定你要消亡。
可爱的春天,你充满良辰和玫瑰,
你是一只匣,里边凝藏芳香。
我的音乐显示你也有终有尾,
世间一切都会死亡。
只有美好有德的灵魂
像焙干的木材永不变形,
纵然是整个世界化为灰烬,
它仍然长存、永生。
——乔治·赫伯特:《美德》
(李正栓 译,见《英美诗歌教程》,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英国玄学派诗人乔治·赫伯特(George Herbert,1593-1633)是一位宗教诗人,主要作品有宗教诗集《圣殿》(The Temple)。其中这首《美德》(Virtue)语调舒缓,文字浅显,但优美动人,蕴意深刻。它告诉我们一个基督教的信念:世间万物,无论怎样绮丽芬芳,总不免消亡,惟美好有德的灵魂永存。
《美德》以其清新淡雅的诗风,简洁生动的文笔,成为历代文家必选之作,其味犹如陈年佳酿,愈品愈香。下面我们逐节赏析。
“可爱的白日,这么凉爽、明朗、静谧,/你把天和地婚配成双。/ 露珠会为你今夜坠落而哭泣,/ 因为你注定要消亡。”在第一节开篇中,诗人歌颂了白日的可爱,凉爽、明朗、静谧,是天与地的婚床。白日是新的开始,预示着希望,婚姻的象征既暗指处子的纯洁又孕育着新生。多么富有光明和希冀的景象啊!然而黑夜终将来临,露珠已开始为白日的陨落而哭泣,昼与夜、明与暗、天与地以及存在与消亡的对比也于无形中展开。
第二节写道:“芬芳的玫瑰,你红艳似怒,/ 使急性子观者也拭目凝望。/ 但你总植根于坟墓,/ 这注定你要消亡。”诗人在这里首先赞美了盛开的玫瑰花,它的美丽惊艳慑人,连莽撞的路人也驻足观望,拭目以待。但紧接着指出芬芳的玫瑰植根于坟墓,注定要消亡。坟墓是死亡的象征。死亡孕育了生命,生命又注定要消亡,死死生生,生生死死,循环往复,以致无穷。它告诉我们生存和死亡相依相伴,密不可分,有生存就有死亡,这就是轮回,无法逃避。诗人也许想用芬芳艳丽的花朵象征火热的青春,创作的激情,然而岁月会洗刷所有粉饰,褪去一切铅华,死亡即是宿命。
前面写了骄人的白昼和怒放的玫瑰都将消亡,那么世间其他事物呢?第三节作出了总结:“可爱的春天,你充满良辰和玫瑰,/ 你是一只匣,里边凝藏芳香。/ 我的音乐显示你也有终有尾,/ 世间一切都会死亡。”可爱的春天犹如一个容器,盛满良辰和玫瑰,蕴藏着世间一切美好,然而它也逃不出“万物皆有尽”的自然规律,也会死亡。因为“我的音乐显示你也有终有尾”,所有的音乐都是有高有低,跌宕起伏,有始有终的,再华美的乐章也有结尾。诗人在此得出结论:“世间一切都会死亡。” 诗歌到这里仿佛可以结束了,有了完整的阐述、铺垫、展开和结论。然而,本诗的题目“美德”体现在哪里呢?
诗人在最后一节点出了主题:“只有美好有德的灵魂 / 像焙干的木材永不变形,/ 纵然是整个世界化为灰烬,/ 它仍然长存、永生。”这句诗引用了《圣经》中《新约·彼得后书》的寓言,到了最后审判日,一场大火会将一切烧毁,世界上的万物都会消失殆尽。但诗人认为美好有德的灵魂会永存不灭,即使世界末日的大火也无可奈何。赫伯特把美好有德的灵魂比作焙干的木材,颇具玄学派特色,很有创造性。灵魂怎能和木头相比呢?精神和物质又怎能相提并论?美好有德的灵魂让人肃然起敬,而木头只给人带来冰冷、生硬的感觉。但细细品味,竟是那样妥帖、契合。焙干的木材是最好的木料,坚韧、淳厚、永不变形,比喻美好有德的灵魂经过岁月的累积,生活的历练,历久弥坚,散发出恒久的光彩。诗人带着藐视一切的神气,将虔诚的心灵与整个世界相比,整个世界最后会化为灰烬,而美好有德的灵魂仍然长存、永生。如果说前三个诗节颂扬了大自然的美丽,哀悼了世上一切美好事物的最终凋亡,那么,最后一个诗节诗人将前三节的结论完全推翻,由死到生,从自然的美升华到灵魂的美,从物质美的灭亡到精神美的永生,达到全诗高潮。
这首诗的语言直白,重复性强,但蕴意丰富且层层递进,最后达到高潮。前三节说明可爱的白日会被黑夜替代,芬芳的玫瑰终会凋谢,蕴藏一切美好的春天也会随季节的交替而逝去,揭示和印证了“万物皆有尽”的自然规律,好像与主题背道而驰。然而,最后一节说明世间万物都会消亡,惟有美好有德的灵魂长存。结构简单重复。除最后一节外,每个诗节前后形成对比,前边歌颂美好,后面宣布死亡。每个诗节的结尾用叠句重复“死亡”,提醒我们“万物皆有尽”。而最后一节不再进行“死亡”的重复,推出“生存”。立意突兀,有力拔山河之势。
全诗的主题思想是万物皆有尽,美德独长存。诗人用白日、玫瑰、春天和干木这四个意象烘托了主题,告诉我们万物总有轮回,繁华归于平淡,和谐归于沉寂,九九归一,惟美德长存。
从整体看来,《美德》的语言直白平易,意象清晰明了,结构简单重复。然而,看似简单的四个诗节每节都有矛盾,最后一节又与前三节形成矛盾,外弛而内张。通过诗节之间相互印照,相互参考,通过创造性的重复、对比表现深刻的蕴意:生与死,灭亡与重生,物质与精神。作者对人生的思考尽在其中。复杂的思想内容在诗人简单的表达中层层展现。
简单中蕴藏复杂,复杂的简单是赫伯特的抒情诗特点,也是其公认的艺术特色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