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人格理想的热情颂歌

作者:孙 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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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涛的散文素以思想的密集、内涵的丰厚和风格的洒脱、豪健而为文坛瞩目。《巩乃斯的马》便是其代表作。
  《巩乃斯的马》,初看起来,似乎作者只是言马,但深入进去,却强烈感受到作者所写的巩乃斯的马,已然不是或不仅仅是“茫茫天地间的一种尤物”,而是以此作为创作主体深刻思考人类社会生存的历史与文化“语境”,抒发自己发自内心的对于生命的热爱,对于生活中“不朽的壮美”的称颂,对于极具现代意义的理想人格或人格理想的向往与崇敬!
  首先,作品开篇,作者便亮明自己的观点:“我一直对不爱马的人怀有一点偏见”,并且认为“有些了不起的人物以牛或骆驼自喻,就有点替他们惋惜”,缘由在于“他们一定是没见过真正的马”。紧接着作者开始叙写自己之所以不喜欢牛、骆驼以及毛驴而钟情于马的原因:牛“总是有点落后象征的意思”,“一副安贫知命的样子”;骆驼“却是沙漠的怪胎”, “为了适应严酷的环境,把自己改造得那么丑陋畸形”;至于毛驴, “难当大用”;此外,最主要的是“它们的特性和模样,都清清楚楚地写着人类对动物的征服,生命对强者的屈服,所以我不喜欢。它们不是作为人类朋友的形象出现的,而是俘虏,是仆役”。相比较之下,“那卧在盐车之下哀哀嘶鸣的骏马和诗人臧克家笔下的‘老马,”,虽然可悲,“但是不同”,“那可悲里含有一种不公,这一层含义在别的畜牲中是没有的……”从这里就初步可以看出作者写的不仅仅是马,而是在融入自己深沉、真挚感情和现代理念的同时,试图站在宇宙、生命的高度,深入思索和人有着同等尊严的世间一切生命的形式和存在的方式,并以此为背景,充分肯定了马作为人类的朋友和伙伴:其筋骨、血脉、气韵、精神所呈现的意义和价值。或者换句话说,作者正是通过对包括马在内的整个大自然及其与人类复杂对应关系的思考和探询,来感悟在当今时代背景下,尤其是在中国这样一个有着几千年来传统文化积淀的国度——关于如何建立一种更加文明的、更加健全的新人格精神的真谛。因此,作者在这里写的是马,但实际上写的是人,写的是生命,写的是世间生命应当存在、合理存在的方式,一句话,即是对作者所一直崇尚的一种全新的人格理想或理想人格的热情歌赞!这正是包括《巩乃斯的马》在内的周涛散文一以贯之的思想基调。那么,也正是出于对这样一种思想基调并由此形成周涛鲜明创作个性的追寻,作者在接下来的篇幅当中,便展开了对于马——巩乃斯的马,实际上也是对于人和生命的更进一步、更具体、更深入的思考与描写,而马在这其中俨然已成为了人、生命或某种人格理想/理想人格的象征,展现了它的全部诱人的魅力:
  例如,作者写一九七O年在那不正常的政治气候下精神上几遭摧毁的压抑,但正是骑下两匹先是轻快小跑而后大颠着狂奔起来的“喉咙里滚动着咴咴低鸣的骏马”,使作者“心情变得开朗、舒展,压抑消失,豪兴顿起”,尤其是“在空旷的雪野上打着唿哨乱喊,在颠簸的马背上感受自由的亲切和驾驭自己命运的能力,是何等的痛快舒畅啊!”因此,“马能给人以勇气,给人以幻想”,便成了巩乃斯的马给作者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再比如,作者写他在同样的年代,因为生活单调,心灵寂寞,于是观察马渐渐成了他的“一种艺术享受”“一个乐趣”。他喜欢看一群马,看一个马的家族在夏牧场上游移,“首领就是那里面一眼就望得出的种公马,它是马群的灵魂”。在这里,作者运用极精确、传神的笔墨,写马的“无与伦比的强壮和美丽”的外形,写马的毛色与披散着垂地的长鬃,“流泻着力与威严”的气质,如同“燃烧着火焰般的光彩”的美丽,也写马的作为首领的地位“是由强者在竞争中确立”的尊严。总之,作者从马的世界里找到了“奔驰的诗韵,油画般的辽阔草原,夕阳落照中兀立于荒原的群雕,大规模转场时铺散在山坡上的好文章”。特别是“毡房里悠长喑哑的长歌在烈马苍凉的嘶鸣中展开,醉酒的青年哈萨克在群犬的追逐中纵马狂奔”,这一切使他“蓦然感受到生活不朽的壮美和那时潜藏在我们心里的共同忧郁”。正如作者所说:“巩乃斯的马,给了我一个多么完整的世界!”以至于直到今天听到马蹄踏过大地,还会在屋子里坐卧不宁,听到铜号般高亢、鹰啼般苍凉的马嘶,就会热血陡涌,热泪盈眶,“大有战士出征走上古战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慨”。这显然是作者通过对马的深层审视和审美观照所表达的对于一种富有生气、富有活力的现代生活和理想人格的希冀!
  文章最精彩的部分还是接近结尾的段落,即作品中对于巩乃斯草原夏日迅疾猛烈的暴雨和暴雨中最壮阔的马群场面的描写——那气势,那情境,那场面,不仅令在场的作者“发愣”“发痴”“发呆”,而且也令读过这篇作品的广大读者读到这里时不由会产生和作者同样激动的感受,而周涛正是通过这令人称绝的描写,对马也即理想人格作了高屋建瓴且别具深意的概括:“马就是这样,它奔放有力却不让人畏惧,毫无凶暴之相;它优美柔顺却不任人随意欺凌,并不懦弱,我说它是进取精神的象征,是崇高感情的化身,是力与美的巧妙结合……”所以,读者从此中所获得的,我想不仅是美的遐想和力的鼓舞,更多的还是某种对于人生、对于生命的启示和彻悟。
  当然,作为一篇好的散文或一位优秀的散文家,在创作中仪有深刻、深邃的思想是远远不够的,这也就是说,这其中还要有创作者真挚、优美的感情的充盈与投入,以及在此基础上与创作者感情构成互为表里关系的个性化语言、文辞乃至文笔的创造与挥洒。而在这方面,周涛表现得同样很出色。周涛是一位军人,同时又是一位多年生活、牛长在西部的诗人,诗人的气质,军人的背景,环境的深刻影响,使他在感情的历练和审美的创造上往往追求大美和壮美,向往粗犷、真率、博大和深沉,因此在他的这篇散文以及其他的作品当中,像奔驰的骏马,飞翔的苍鹰,荒寒的冰川,粗粝的山水,就成为了他审美视野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形象,因为正是通过这种形象,他最能够把自己真挚、优美的感情融入进去,同时又最能够激发出他飘飘八荒的丰富的想象和联想,所以我们读周涛的散文往往瞬忽间便能够被其所击中并引起心灵震颤,恐怕正是在于他作品中这种真挚感情的奔泻。除此之外,周涛散文中的语言乃至文笔也是充分个性化的,不仅带有其极为强烈的个人情感色彩,线条清晰,棱角分明,从中体现着创作者从其艺术视野望出去或捕捉到的一种独特的美、难得的美,而且这个中间其用笔之豪放、大胆,词汇之绚烂、变幻,表达之精确、传神以及运作这些词语的感觉之灵动、敏锐,恰是和他在散文中所一直追求的思想的密集、见解的独到、洞察的深刻和作为散文家的“心灵(感情)的真实”,正好是相对应的,而这些也恰恰彰显了周涛散文的独特个性,无形中亦丰富了其散文的艺术价值和审美含量,让人过目难忘。附:
  巩乃斯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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