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被光骑走的马匹
作者:庄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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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湖的松林,黄昏时棕黄的
茅舍。
仿佛一位高明的画家,诗人将诗境进一步荡开,给那只美丽的“玻璃水杯”泼以浓重的色彩背景。此时的诗人似乎正在一座湖泊的边沿漫步,怀着某种隐隐的忧虑。但他漫步的这座湖泊的位置却有些不确定,既可以是那只玻璃水杯底部的,也可以是现实身边的,或者是在交相叠印着的,这里的歧义诗境,便显出了诗歌对散文的长处或特色。松林,自然象征着常绿,永生,随后的“黄昏时棕黄的茅舍”,则形成鲜明的色调对比,充满着无可奈何地消逝的味道。显然,这时刻令人担忧着风雨飘摇的“黄昏茅舍”,应是属于现代人的。
一艘船穿过
玻璃杯壁,撞击干涸的沙滩
远远地,是人的鸣叫?
这艘小船的轨迹,不仅是在松绿和棕黄的色块上,添了一道活跃画面的线条,亦是暗喻着诗人的努力划桨——因为这柄桨是属于诗的,所以,有了这童话似的情节——小船从“玻璃水杯”底部的莲花交融的湖上划出,毫不费力地穿过时间的“玻璃杯壁”,但却是撞向了“干涸的沙滩”。这里的“沙滩”,显然有着鲁迅先生绝望地冲刺的“无物之阵”的味道。沙滩,本是紧挨着湖水,并随时接受湖水的滋润,而现在,它竟毫无希望地干涸了,说明它与湖水之间已有了如何的隔绝。“沙滩”的“沙”字,还令人联想到失去信仰之后,人类社会一盘散沙的本质。但在这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固执的撞击中,诗人恍惚听到了远处“人的鸣叫”——人的生命回到古朴的原初,发出鸟儿一般的鸣叫——仿佛出现了某种曙光。
还是——
玻璃碎裂的呜咽?
总是有疑虑在追随着诗人,就像我们这个进入二十世纪以来的东方古国。对是否真切地听到了“人的鸣叫”,亦或仅仅是幻听,至少当下无法得到证明。而另一个更令人揪心的担忧,倒是诗人对玻璃杯壁的“穿过”,以及对干涸沙滩的“撞击”,有可能违背初衷地造成了“美丽的玻璃水杯”的碎裂——这是一种何等的困境,但并不仅仅属于诗人。
湖水终日絮语。
再看那些白色的昆虫
像水珠,像思念秋天的月牙,旋转着
升向杯口——
仿佛一首奏鸣曲的再现部,诗人又回到现实的情境,他听到了湖水终日的拍打,仿佛情人的絮语,向他要求着一个新的开始。生命之水还在,哺育着莲花和“采莲曲”的湖水仍然起伏着呼吸。诗篇起首的那些“白色的昆虫”,又和夏天一道旋转着飞来了,当然,它们不是重复,而是进入了一个更高,直径更大的螺旋。“像水珠”的飞溅,意味着生命之水的仍然满盈。“思念秋天的月牙”,不仅是对一个成熟和收获季节的期待,亦是隐喻要在一个湛蓝如洗的秋日的天空,重新拭亮一个古典的高度。飞溅的水珠是雪白的,思念秋天的月牙是银白的,它们在昆虫的“白色”意象中旋转着,“升向杯口”——诗人似乎又迫不及待地进入了玄思,就仿佛波德莱尔诗中的那有着巨翼的飞行王子信天翁,“一放到船板上/这些青天的王者,羞耻而笨拙。”因此,诗人总是向往着飞行,与这个沉沦的时代逆向地旋转,飞升,而且,由于一种来自哺育着“采莲曲”的湖水的起伏不息的信心,他们将和“白色的昆虫”一道飞出杯口——飞出时间之外,如同“被光骑走的马匹”,进入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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