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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之旅的精神守望——读蔡逸君小说《蓝色的马》
作者:王 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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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是苦闷的象征”(厨川白村语)。这一论断看似简单化,但它的确在某种程度上道出了文艺创作的本质,即文艺创作的精神性特征。它决定了文艺创作不同于物质生产的机械化,而是经由创作主体的创造,在反映生活风貌的同时,总伴随着作家自我的苦苦求索。正因为如此,郁达夫才写出了《沉沦》,郭沫若写出了《漂流三部曲》,施蜇存写出了《梅雨之夕》等富于个性与追求的作品。台湾新生代作家蔡逸君的小说《蓝色的马》(载《名作欣赏》2003年第11期)又是对厨川白村论断的一种诠释。它以一名公务员乘列车的经历及遐思为线索,向读者展示了一个近乎童话般的世界,在生活的具象与艺术的幻象间游弋,看似平常,实则于奇崛中见功力。它娓娓道出了人生之旅的困惑、无奈及精神守望。
小说主人公森作为一名上班族,正是我们每一位城市上班族中的一员。他得每天去挤拥挤的火车,去面对无数熟悉又陌生的眼光的挑剔。他劳累、无奈,只得在无尽的烦恼中驰骋自己的梦想。当一位穿蓝色丝绸裙的温柔女子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不免会想入非非,生发出奇妙的想象,他渴望摆脱枯燥的环境。他在列车上遭受的种种责难均可看作一种现实生活中的压力,“那匹蓝色的马”则是这种压抑的“愿望(改装的)实现”(弗洛伊德语)。在这里,列车既象征着现代生活的节奏,又隐喻出日常生活的单调、乏味。而“蓝色的马”则象征着新的生活契机,但它若隐若现,正是一种“苦闷的象征”。作家在小说中反复强调森的陌生感及他渴盼的“蓝色的马”,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从而将现实生活中的无奈与幻想中的诗意追求紧密连结在一起,给读者的二度创作留下了大量的想象空间。
哲学家基尔凯戈尔认为:“恐惧是自由的可能”。小说主人公森俨然一个边缘人,面对陌生女人、列车员,他畏怯,面对他们的责难,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当他走下站台,就显得更加孤立无助。“这一切都在证明,自己是多么大的一个谬误呢,多了一个或者少了一个他根本就不会有人关心,火车还是依照正常的节拍前进。只有像自己这样的糊涂虫才以为马会嘲笑,以为马有能耐颠覆世界……”这里渲染出森的绝望感。而当另一个穿蓝丝绸短裙的女子持票上车时,他又跟了上去,登上了列车。在无钱付车票的情况下,那名陌生女子居然替他付了。在与陌生女子的交往中,他找到了第三种陌生感:女子错将他认成了与她有过感情纠葛的另一名男人。这种被误解的痛苦,更多的则是对生存的迷茫感。当他再度登上列车时,连自己的公文包甚至连名字都记不清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一切都需要招领,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小说凸现了快节奏的生活表面潜隐的道德危机、法律危机。
值得注意的是,小说用了一千多字的篇幅描写森的游乐场之行。这是个梦境,陌生而又熟悉。游乐场全被小丑控制着,二十四小时开放。他想坐的旋转木马被游人砸乱,游乐场一片狼藉,他只得失望地离开,再次踏上了流浪的旅程。这也许正是台湾当代社会现状的一个缩影。在这里,小丑们在民主的幌子下上演着暴力的游戏,暗示出台湾社会严重的信仰危机。
“文学是对多样性、可能性、复杂性和困难性最完整而精确的陈述。”(来昂内尔·特里森)《蓝色的马》在有限的篇幅里,对当今社会人们普通的精神焦虑予以象征性的抒写。它对家园的呼唤,对美好人生的渴望具有了普遍的文化意义。因此,《蓝色的马》在对现实生活反省的层面上挖掘出了深刻的哲理意蕴。
此外,《蓝色的马》在艺术形式上也颇具特色。它虽然同施蜇存的《梅雨之夕》一样,写男人遭遇女人的故事,侧重对主人公的心理分析,反映出都市人的精神苦闷,但它又有着自己独特的艺术结构。它采取了一线串珠的结构,即由主人公的乘车经历将陌生女人的故事、游乐场事件等串连起来,故事中套故事,以故事推动小说主人公心理的变化,折射出现实世界的万象。最后,小说以火车瘫痪在黑暗中,主人公森微笑着走出死气沉沉的列车结束故事,给读者以浑然天成的感觉。如此说来,《蓝色的马》是一篇成功的“心理现实主义”(茅盾语)作品,它描述了一种“主观”的现实,以此观照后工业化时代人们的生存状况,可谓切中要害,发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