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8期
也谈“大漠孤烟直”
作者:余妙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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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彬先生在《名作欣赏》二三年第二期上发表的《“大漠孤烟直”之我见》,对王维诗《使至塞上》里“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孤烟”提出了独到的见解,认为这“孤烟”既不是《唐诗鉴赏辞典》及《中国古代名句辞典》(均为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中所指的“狼烟”,也不是有的杂志上所说的“大漠里的旋风”。笔者也赞同此观点,但对于杨先生认为这“孤烟”是指“炊烟”的观点不敢苟同。
杨先生认为“诗人把它写成孤烟,实际上指的是炊烟而不是‘烟’的数量,这就更突出了‘烟’,使诗的意境更显美丽而苍凉”。我们认为恰恰相反,如果是炊烟的话,诗就更显不出大漠那种荒无人烟的“苍凉”意境了!试想想,在大漠中行走到人困马乏的时候,如果看到那小小的村落(大漠里到底有没有村落,也值得商榷。杨先生说他“从太原乘飞机到兰州,看到过大漠,大漠里偶尔也有村落,只不过是村落稀少”,但那是现代的大漠,毕竟不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王维所处的那个时代的大漠了!)哪怕是“三五家或七八家的小村落”上空飘荡着的炊烟,那心底的感觉该多么踏实、温馨!这种富于田园牧歌般生活气息的诗意,又何来“苍凉”之感呢?况且这若有若无时隐时现的炊烟,从三五户或七八户人家的屋顶升起连成一片,只能增添大漠黄昏中的一抹朦胧,很难给人以“直”的苍劲有力的雄壮之感!更无法与“长河落日圆”的雄浑意境协调!此其一。
其二,杨先生认为诗中是“实指而不实写。这是诗人们常用的一种手法,和万绿丛中一点红相似。万绿丛中不可能只是‘一点红’,只写‘一点红’,是为了突出‘红’”。据此,杨先生认为:“大漠孤烟直”里的“孤烟”,“可能是”农家屋顶升起的三五处或七八处的炊烟,而诗人把它写成“孤烟”,实际指的是炊烟而又不写“烟”的数量,更突出了“烟”。但笔者认为,杨先生的解释显得勉强,这里的“孤烟”与“一点红”是不能类比的。万绿丛中一点红当然不可能是一朵红花,但是却写出了很真切的视觉感受,是就绿与红的相对面积而言的,在绿涛中有一小片红花,俯瞰的效果就是一点红。色彩分外艳丽鲜明,绿得铺张,红得出色,是一种对比强烈的映衬效果。而炊烟呢?缥缥缈缈,缕缕丝丝,朦朦胧胧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无法给人以“孤烟直”的感觉。
那么,这“孤烟”到底是什么呢?我们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受朝廷排挤的诗人,被派往边塞慰问边将。经过长途跋涉,他们走过居延属国(“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一路上想到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残酷倾轧,加上连日来的车马劳顿,使诗人的身心都疲惫不堪,觉得此时此身如风中飘忽的蓬草、飞入“胡天”的北雁一样没有依托(“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终于在黄昏时刻走出了边塞,眼前展现的是一望无际荒无人烟的大漠。这大漠经过白天的风沙肆虐已是一片沉寂。于是,人困马乏的诗人和他的随从就在黄河边上饮马歇息。他们架起了帐篷,在帐篷前点燃了一堆篝火,随从们围坐在篝火旁边啃肉、喝酒以解饥消困。诗人悄悄离开了人群,孤伫黄河边,看着横贯荒寂大漠的黄河,听着滔滔的水流声,更感飘零孤独。就在这时,黄河上空忽然云翳远去,浮出一轮落日,火红、浑圆、绚丽,向大漠撒下了一片橘红,荒寂的大漠霎时为之一新,仕宦失意的诗人苍凉的心也为之一振,流过丝丝暖意,蓦然回首,那篝火堆上正升起一柱浓烟,在这无风的大漠旷野中直冲云霄!这苍凉、这雄浑、这壮美震撼了诗人,那被怨愤压抑已久,慷慨报国,一展抱负的激情终于从心底复苏了!于是诗人奋然提笔,写下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千古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