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9期
呼唤人性化医学的回归
作者:何裕民
半分钟对话:心里装的全是不踏实
一位北京的患者因怀疑自己有糖尿病,便上某大医院看病,找到了这方面的权威求助,先后一共两次。他仔细回忆了当时的过程:第一次,那位权威接待了他10分钟左右,其中对话的时间大概30多秒,只是很简单地问了一些问题,然后在剩余的近10分钟时间里,该权威共填了23张化验单,最后关照他怎么怎么去做这些化验!什么时候再来找他。第二次,求诊时间大约12分钟,权威用了近10分钟看一张张的化验单,然后,花约1分半钟写了处方,开了4种药,又用半分多钟时间简单介绍了4种药的服用方法,整个治疗便结束了。两次总共对话不过10来句,而费用却近2000元(不含药费,仅为专家号加检测费)。很显然,这位医学权威所做的,以一般眼光来看,非常符合某些规程规范。医学就是科学,既然要做出明确的疾病诊断,就需要充足的“证据”,自然需要尖端诊疗技术,需要尽可能多地检测。这在许多人眼里,似乎非常合理,无可挑剔然而,我们总觉得,在这一过程中少了些什么,而这少了的,也许正是医学的核心内容;因为,至少这位求医者就感觉到不太满意,他拿着处方离开诊室,心里装的全是不踏实。
两月与两年之差:体现人性医学的本质
笔者门诊时曾亲历这么一个事例:一对中年夫妻前来求诊,丈夫是个晚期肝癌患者,来时神情沮丧,一言不发;妻子则啼哭不上,哽咽着说,他们刚刚挂了个名专家号,专家看了看他们带去的片子,说,最多两个月时间,任何治疗都没有意义了,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说完,拂拂手,示意他们退下。顿时,夫妇俩相拥痛哭,也许,这位专家并没有说错什么,从统计概率上说,晚期肝癌患者的生存期90%是在3个月以内,但在这种重视概率的科学性的同时,似乎又掩盖了什么,这个病人在病友的推荐下,找到了我们,通过中医药的零毒调治,病人又整整生活了两年。两年后,因意外刺激,盛怒之下引起消化道出血,诱发肝昏迷致死。求生是人的本能,对于那些有难治之症的患者,是默认事实、消极应对还是行所作为。或至少有所安慰,也正折射出医务工作者对人性的根本态度—如果因其必定要死就放弃治疗,那医学的任务就简单多了,因为谁都难免一死。但是,人之性,莫不喜生而惧死,莫不喜吉而恶凶。
我爱你:科学性之外的魔力在发挥作用
不久前,笔者与上海癌症俱乐部袁正平会长作为嘉宾应邀问赴济南,在山东教育电视台做健康类直播电视节目。进入直播大厅,一对中年夫妇认出了我们,连忙走上前来热情握手。原来,男的是位军医(内科大大),1995年因患肝癌行切除加介入治疗后,一度很好。1997年7月查出肝癌复发,被当地某医院判了“死刑”!彻底失望之余,赶赴上海癌症俱乐部求助,希冀有一线希望。下好,第二天我有个针对肿瘤患者的健康讲座,会长就介绍他俩占听听。当时,我讲别,患了癌症,别轻言放弃,亲人应多多地用心抚慰他,不妨多说一句“我爱你”。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俩就是用这种升华了的爱,同时结合中西医治疗,又一次走出了厄境、那位军医流着泪说,这些年,就是妻子的爱,帮助我挺了过来。在节目中,他们还讲述了许多他们夫妇之间的感人故事,令当时在座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及观众莫不动容。节目播出后效果奇好,反响很大 我想,这大概就是医学“科学性”之外的某种“魔力”在发挥作用吧!
医学人文关怀:传统的断裂
医学的端口连接着人的生命,医学的本质是一门“人”学,它关注的是在病痛中挣扎、最需要关怀和帮助的人。因而,医学被认为是最具人文精神传统的学科,医生是最富含人情味的职业、我国古代将医学称为“仁术”,医生被誉为“仁爱之上”。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认为,“医术是—切技术中最美和最高尚的”,并指出“医生应当具有优秀哲学家的一切品质:利他主义、热心、谦虚、冷静的判断……”古代医生由于缺乏有效的治疗和缓解病痛的手段,因此,他们在竭力为病人寻求治疗和缓解病痛措施的同时,更注重对病人的态度和行为方式,通过对病人的同情、关心、安慰等,给予病人情感的关照,早期的医院是慈善与博爱的体现,无论是中国唐代的“患坊”和苏东坡创办的“安乐病坊”,还是中世纪的“修道院医院”和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普通医院”,部以照顾和医治贫困病人为己任,无不充溢着人道主义的激情。
随着现代科学技术引入医学,使医疗服务中的技术因素大大的膨胀起来,而深藏于医疗服务过程中的人性特征却被相当程度地削弱了,医疗实践中的人文精神,比如正义、伦理、人道、自律、情感、爱心、责任也被淡化了,医生与病人之间那种人性接触几乎不见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那些冷冰冰的仪器设备。在一些医生看来,病人只是疾病的“载体”,医疗工作就是“看病”,而不是照顾活生生的人。
今天,如果你去一家综合医院的门诊部,仅仅看内科,你就会发现有心内科、呼吸科、消化科、内分泌科、风湿免疫科,等等。这样细密的分类在100年前绝对匪夷所思。医学的分工越来越细.研究的深度日益增加,但范围却日益缩小、:因为一个“腰痛”,我们要转遍妇科、肾科、泌尿科、骨科,要面对四个不同训练背景、不同主张的医生。一个病人,如果他身上有不同系统的毛病,这时,他去看病时只能一个科一个科地转着看。事实上,我们似乎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一个医生一个病人的时代了,情感因为失去往口的专注而趋于冷淡:
医学是“人”学:医生必须把病人作为一个整体来治疗
有哲人戏说:19世纪,上帝死了(指科学战胜了宗教);20世纪,人死了(指“人”被剥夺了精神、情感,只剩下了躯壳);其实,医字的结构内有一个“人”字,一撇是技术的医学,一捺是人文的医学。由于科技的发展,人文医学的这条腿在逐渐短缩,医学出现了不和谐。据调查:综合医院病人医疗过程中所遭遇的难题,有27%属于伦理问题;8%与法律有关,病人的医疗选择,受其教育程度、经济收入、生活方式、审美偏爱、道德传统、宗教信仰以及心理特殊癖好影响者则高达47.5%。动物和人都会患病,野生动物患病只有依靠身体的自然恢复力,人患病,不管能否治疗,都需要情感关怀。可见,我们不能以“科学的满足”来取代“人性的满足”。医生必须把病人作为一个整体来治疗,必须对医学作为“人”学的合理性和目的进行关注、人类对疾病征服的实践活动综合了科学性、艺术性,没有人文性的医学只可能是失败的医学。
病人是行医之本,人文是医生的灵魂。医生所面对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病人,而不是一架架没有生命的机器。工程师可以不带任何感情地说:这架机器不行了,报废吧!而病人却永远无法接受医生这么说。医生不仅需要技术,更需要感情投入;不仅需要提供技术服务,更需要提供艺术服务。医生应该把病人看成是与自己平等的人,去尊重病人,关心病人,与病人交朋友。病人的精神状态和情绪活动在相当程度上决定着他们的配合程度、治疗效果以及预后,肿瘤患者更是如此。在临床工作中,我们不断地与肿瘤患者谈心和沟通后,患者慢慢与我们成了朋友,这不仅增强了他们生活的信心和战胜疾病的勇气,并且能积极配合治疗,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治疗往往能够事半功倍。正如古罗马哲人曾经说过的:“医生给病人的,首先是心,然后才是药。”
医学是一门高尚的“人”学,在时代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期待着医学的高尚纯洁,我们呼唤希波克拉底的医学艺术和医学精髓能够重新再现。
(编辑 祝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