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6期

多一只美丽的眼睛

作者：融　融

　　热衷于野外摄影的一个朋友曾经在南方的高速公路上和我比赛数老鹰，无论天上飞的还是停在树枝上的，只要是老鹰，谁先发现记一分，数满十分为赢者，赢一只一美金，看错了扣一分。当时我想，他开车，目光凝视前方，我干坐，可以环顾四周，怎么比得过我？果然，第一只老鹰在车右面的树丛里，是我发现的。不一会儿，他看到了车左面停在电线杆上的老鹰，我们打平。我想，他的优势在左面，不在天上也看不清右面，我能赢他。正这么想着，目光从左面移上天，却被他抢先发现了飞翔的老鹰，输了一分。我只有两只眼睛，不能一只看左一只看右，只能一面一面看过来，如果每一面看一秒钟，看得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还是有两秒钟的空档，给他先下手的机会。但是，他在开车，怎么可能百发百中? 我想自己还能赢回来。有一次，我们俩同时看见一只老鹰，他居然高姿态把分数送给我，好像不忍心让我输得太惨。后来，我发现了一只墨西哥的国鹰，脸上红扑扑好像涂了胭脂一样，比其他老鹰漂亮，被加了一分。结果，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每盘都是他赢。我无话可说，只好掏钱包如数付出。
　　半年以后，我访问一个朋友，在她家门口的玻璃窗旁，看到了几只飞翔的蜂鸟，紫色的脖子，绿色的身体。她吃惊地说，搬来这么久，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小巧玲珑的小鸟与我们同住，你比我们多长了一只眼睛。后来，在另一个朋友的院子里，我看到了金顶红脖子黑白身体的啄木鸟，正在大树上找虫吃。这位朋友也十分吃惊，说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啄木鸟，竟然还上门来访问。我把数老鹰的故事告诉他们，那时我比他们还要吃惊。第三只眼睛来自心灵，来自对自然的热爱、敏感和默契。
　　世界到底有多美？我们根本说不清。有的为我们的视力所及，有的要用工具来开拓视野。即使在视线之内，因为忙于生计或者从小没有走出家门接触自然的习惯，我们变得视而不见。当我们匆匆赶路时，看不见脚边的野花和蝴蝶，走在河流边，看不见水中的鱼儿和乌龟；当我们坐在草地上，害怕受到蜜蜂的伤害，总是离得远一点。树上传来鸟儿的歌声，我们想不到抬头看它一眼，不管它有多动听的歌喉和最多彩的羽毛。燕子到屋檐下建巢筑窝繁殖后代，我们讨厌它们的排泄物弄脏了屋子，想把它们赶走。
　　我在窗前的写字台上写了将近十年，直到最近才发现纸片一样飞来飞去的白蝴蝶有多么单纯和美丽。脑袋那么小却有一对大眼睛。视线一旦停在它的身上，如同看到了婚礼上的新娘一样。你看她站在粉红的花朵上，长长的白裙饱满下垂，裙边绣着米黄色的曲线，苗条的体型，亭亭玉立，雍容高贵。花蕊在蝴蝶的抚摸中渐渐张开, 让她进入体内。这时,她像婴儿吮吸奶汁一样尽情畅饮，忘乎所以。蝴蝶总是成双成对，只要有耐心，那一半早晚要来和她相会。然后，欢乐地你追我赶，相引相吸。微风给它们伴奏，阳光给它们祝福，红花绿叶好像啦啦队一样为他们鼓掌喝彩。
　　每每感动于身边的美丽, 就想到数老鹰的游戏。那几元美金付了我的学费, 真是太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