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1期
真的很忙吗
作者:积雪草
像那个喊狼来了的孩子,说得次数多了,老妈也开始不信了,因此常常打电话“骚扰”我。平常花点钱,她老人家会心疼,可是打电话却从不怕花钱,用她的话说,是为通讯事业做点贡献。逮不着我,就在电话那头数落,我不敢回言,怕岔开了话题,老妈一路顺藤摸瓜,还不知要绕到哪里去。于是佯装听得认真仔细,其实手里依旧不停地做着自己的事儿。
我真的那么忙吗?忙到没有时间回一趟家,忙到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听听老妈的电话?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生活在红尘中的人,哪一个又不是如工蚁一般忙忙碌碌,一刻不停地在城市里奔来奔去,陪上司应酬,和同事晚餐,和朋友喝茶,似乎哪一样都比陪父母说几句话来得重要,总觉得不能拂了别人的情面,总觉得父母是自己人,不会生气,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所以总是一推再推。
偶尔回一次父母家里,父母也必是十分隆重,仿佛是远道而来的客,杀鸡宰鱼,煎炒烹炸,十八般武艺和绝活统统亮开,忙得不亦乐乎。然后非常满足地看着我,没心没肺地大快朵颐,似乎我吃得越多,他们就越有成就感。看着我风卷残云之后,抹着嘴打着饱嗝逃之夭夭。当然借口还是那句老话:“妈,我还有事,哪天再回来看您。”
天啊,这哪里是回来看父母,简直就是鬼子进村,又吃又拿,然后心安理得地溜之大吉。可是父母并不恼,相反却用温暖的眼神和温柔的话语鼓励我。
当然,老妈偶尔也会犯点小错,有一次正忙得脚打后脑勺,老妈打电话来,要我回家一趟,说她有点不舒服,于是我良心发现,匆忙打车赶回家里。
老妈没想到我能回来得这么快,正端坐在床上啃苹果,大约是在得意自己小小计谋的得逞,所以脸上有很深的笑容。听见我的开门声,老妈立即卧在床上假装很难受的样子,可是脸上的笑容出卖了她,脸上残留的淡淡笑意,并不配合她现在的动作,所以被我一眼看穿。
我生气地对老妈嚷嚷:“您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您知不知道我很忙,还有很多事没做呢!”念老妈是初犯,所以只做了警告处分,下不为例。
老妈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低着头,嘟噜了半天才小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
我愣在那儿,—句话说不出来。
我看着老妈,忽然觉得眼睛酸涩难抑,喉咙发紧,我很难过。父母老了,他们的生活和愿望都很简单,他们只希望儿女们过得好,希望能常常和他们说几句,看他们一眼就心满意足了。而我又做了什么呢?手心向上,无度地索取,仿佛父母之爱取之不竭,甚至没有耐心静下心来听听他们想要说什么。
我的眼睛渐渐潮湿起来,低着头,不敢看老妈,临走时,仍然说了那句:“我还有事,有时间再来看您。”看来惯性思维真的很可怕,对父母说这句话已成了习惯,亏不亏心啊!在父母跟前,赖吃赖喝,耍赖到底,吃饱了喝足了就踪影全无,全不顾及他们的感受。
忽然有一天,老妈打电话来,说老爸住院了,吓了我一跳,放下电话匆忙赶到医院,原来老爸是在医院做阑尾切除手术。老爸看到我来,笑道,你那么忙,来干吗?我没事的。
我有点想哭的冲动,忙说,我不忙。看着老爸已经霜白的鬓角,一向持无神论的我,忽然觉得应该谢天谢地,幸好只是一场阑尾手术,如果子欲养而亲不在,那是怎样的境地?那是心灵深处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
这件事给了我深深的触动,父母爱儿女,爱得简单而厚重;而儿女爱父母,爱得潦草,总以为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
我真的是全世界最忙的那个人吗?当然不是。让我们在还来得及的时候,为父母做点事儿,哪怕是一件。我告诫自己,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多忙,都要拿出一点时间回家看看父母,或者给父母打个电话,报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