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墁錄》(宋)張舜民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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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畫墁錄》一卷,宋張舜民撰。舜民字芸叟,自號浮休居士,又號矴齋。邠州人,中進士第,為襄樂令,累官龍圖閣待制,知定州。坐元祐黨籍,謫商州,復集賢殿修撰卒。事蹟具宋史本傳。舜民工詩文,所著名《畫墁集》世久無傳,今已從永樂大典裒輯成編,别著於錄。又有《郴行錄》,為其貶郴州時所紀,亦僅存永樂大典中,均已採,附集末。是書乃所作筆記,亦以畫墁為名,中多載宋時,襍事於新唐書五代史,屢致不滿之詞。盖其意氣凌轢,一世有不屑隨聲附和者。至徐禧於永樂死事,朝廷贈卹之,典見於史冊甚詳,而舜民乃云:徐禧不知所歸人無道者。或云有人見之夏國,疑亦有之,是直以禧為屈節偷生,與史不合。舜民嘗從髙遵裕西征,喜談兵事,殆必因惡禧之失策,而故醜其詞。然殊不免於誣妄,其他載録亦頗渉瑣碎,而一時典故藉以考見者甚多。固小説家之未可盡廢者也。
◆畫墁録
吳岳碑,自首至座七段,明皇八分書,為黄巢所焚,摧剥僅可辨當時日書三字:“發三驛”,刻工亦然。徐常侍謫三山,過廟下徘徊旬日,察碑之興,功不可得。一田父進曰:“當時積土而立”。唯而去。
相國寺燒朱院。舊日有僧惠明,善庖炙,猪肉尤佳,一頓五觔。楊大年與之徃還,多率同舍具飱。一日大年曰:“爾為僧,逺近皆呼燒猪院,安乎?”惠明曰:“奈何?”大年曰:“不若呼燒朱院也。”都人亦自此改呼。
予嘗登大伾倉,窖仍存,各容數十萬,遍冒一山之上。李宻坐據敖倉,便謂得計,亦井蛙耳 !
郭祖微時與馮暉同里,閈相善也。椎埋無頼靡所不至,既而各竄赤籍。一日,有道士見之,問其能。曰:“吾業彫刺。”二人因令刺之,郭於項右作雀,左作榖粟。馮以臍作瓮,中作鴈數隻。戒曰:“爾曹各於項臍自愛,爾之雀銜榖,爾之鴈出瓮,乃亨顯之時也。”寒食,馮之婦得麻鞋數雙,宻藏之,將以作節。馮搜得之,蒱博,醉,歸卧門外。其婦勃然曰:“節到也,如何辦得?”馮徐捫腹曰:“休説辦不辦,且看瓮裏飛出鴈。”郭祖秉旄之後,雀榖稍近,登位之後,雀遂銜榖。馮秉旄,鴈自瓮中累累而出,世號郭威為郭雀兒。
馮繼業之父,朔方節度使衛王劉伯夀,少年不羈。其父曄尹京,每旦,父趨郡,隨馬而出,薄遊,偵伺父還,先入。其日課書史從容無闕。一旦,早至,白礬樓下天未明,獨坐茶坊中。有一老人繼入,就坐,因相問勞,共茶。老人曰:“少年能飲酒乎?”伯夀曰:“性不能飲酒。”老人曰:“少年不能飲,老夫自飲。可同登此樓乎?”伯夀欣然從之。既上閴,無一人,老人一舉已斗餘矣。熟視伯夀曰:“少年神清氣足,可以致神僊。然肩骨低一指,猶位躋三品,至耄年,文武雙全,子孫蕃衍。”乃授以丹術。元豐二年冬,予自蒲中之京師訪伯夀於嵩陽,是時年七十又四矣。同登峻極,行歩如飛。予與登封令龎元、常杜子春明,經奔,喘不及。伯壽顧而笑曰:“三年少乃爾耶?”袒露髀股示人,皆無肉皮褁骨,毛長數寸,扣之有聲,光彩爛然。足未歇,歌所為大曲,略數千言。響振山谷,累夕對榻,竟旦不眠,至元祐初方卒,無疾也。
國初,侯渉木,強人也,主銓事。雷德驤詣部求官。擬寕州司理參軍。曰:“官人未三十,不可典獄,以筆勾退。”均房之人,取山中枯木作膠,傳破布單,施虎徑中,木葉蔽之。虎踐履,着足不脱,則恐微,若奮厲,便能固半身。虎怒頓,剉不能去,就擒。既刲剥腸,皆斷。虎身臭,蚊蚋或集耳鼻中,雖盡力,無能去之,以至頓撲而死。開腹腸亦斷。俗云蚊子咬殺大蟲。《 本草》著:八月後,蠏與虎闘,而虎敗。蝟入虎耳,以此而死。非力不贍,知有所窮也。
臨潼縣驛前,有俚婦三子,皆售諸過客。二為正使,一為郎官。正使者,一田、一劉,郎官者,縣人田升卿也。田登第嫡父自陳,升卿大怒,聞公决杖。元祐中,升卿坐市,易錢不明,配流廣南,人謂無親之報也。
鳳翔婦與黄冠通姦,即姙,不能决。在禁中四年,至英廟登極,赦到宣境,而婦生子。髪被面,齒滿口,余未之信。至岐下,取案文閲之,不謬。
許下西湖一州之冠,始沮洳,未廣自。宋公序開拓,遂瀰漫,菰蒲魚,稻采取不貲,於是以詩落成,人多稱美。西南水心有觀音堂,昔乃四門亭子,常有大蛇居之。民不敢近,其後,改置此像,蛇不復出。像乃慈聖光獻法容云。
寧州之南二十里,棗社鎮,以狄梁公兩為寧州刺史,民立祠,植棗。取兩束之義。今其民社前一日祭,謬為早云。
《本草》著:糯米為稻米累朝,釋畧,數千言無一字言堪為酒。正如白氏六帖録禽,遺大鵬也。
北人待南人,禮數皆約毫末。工伎皆自幽涿遣,發之帳前,人以為勞,樂列三百餘人,節奏訛舛,舞者更無囘旋,止於頓挫,伸縮手足而已。角抵以倒地為勝,不倒為負。兩人相持,終日欲倒,不可得。又物如小額通蔽其乳,脱■〈艹石〉裭露之,則兩手覆靣而走。深以為恥也。待客,則先湯後茶,揖則禮恭。今人唱喏,乃喏也,非揖也,北人得之。
永洛之役,一日喪馬七千匹。城下沙燼中,大小團茶可拾也。乃是將以買人頭者,有人能道。夜二更,城既陷,李舜舉以筆,摘略數千百字,以蠋蠟固之,付有司,上之實遺奏也。神宗得之,不勝悲涕累日。是時夏人雖入月城,而未偪左右,以馬御之,舜舉以鞭揮擊,不肯上馬,少頃,僵躪。人猶見之。李復上馬,將出門,失轡。或云靣上中箭,在瓮城内。然夜黒沸濤中,靣上中箭,恐非敵人也。獨徐禧不知所歸,人無道者,或云有還人見之夏國者,三五頗符合,疑亦有之。
熈寧中,郎中趙誠自富順監代還。過鳳翔,自言一任二年,裁兩次杖罪。元豐中,河中人劉勃自南京軍廵官代還,自言一任斷絞刑二百六十有竒,斬刑六十餘,釘咼二十七,此一院數也。紹聖二年冬,予至陜府三年七月,裁斷絞刑一。是年冬,移潭在任二年半,凡五服相犯,悉具言之可傷,生所未見也。子殺父,父殺子,各一。兄弟相殺,妻殺夫者,數人。
士人舉止不可不慎也。近見陜西一漕使,為當塗薦。終南太平宮道士張景先,既前席,與之並轎。同塗所在官吏迎送,漕使自轎中舉手揖,景先亦舉手。至咸陽,為一監官大詬。使人捽禠。波及漕使,竟無如之何,觀者快之。景先後主亳州太清宫,黄履守亳,每走,見執弟子禮,内寢饋食,再拜,問遺必百縑。憑陵郡官狎飲,無所不至。范彛叟來客,將賛名儀,石南一喏,而退觀者,又快之。
王詵為侍禁三班,院差監修主第。語同事曰:“吾軰受寒熱修成,不知誰家厮居此?”既而選尚主,不逾年身居之。政與劉羙打銀,楊景宗擔土事同。
黄巢入長安,苦王李之難,僖宗再狩。近轂之民争入攘寳貨,唯豳民取佛。至今,雖民家充滿,或銅或漆,其工緻精采,非今人之作也。環州有肅宗引駕佛坐像,崇丈餘,精彩照人,旁視可畏。土人云國初欲置之京,千人不能舉,每有軍事,則守臣致告。
唐宫城兩横街,今西京内是也。大明宫、太極殿、與宣政正衙相重。宣政後是第一横街,直紫宸殿。紫宸後延英,後第二横街,才是後殿。每朔望,宣政排仗,是日諸陵上食故不御。前殿即自東西上,閤門喚仗而入,謂之入閤。今東京内城,一重横街。文德殿正衙與大慶殿排行殿後,即是横街仗入,而無所屬。故未即喚仗。皇祐中,考求入門,故事謂之入門儀,以至策問,貢士久之不决。一日仁宗因閲長安圖,指内次第。翌日,喻執政始判,然初以謂入門,自是一儀也。
仁宗慶厯初,改錫慶院為太學。都下舉子稍稍居之,不過數十人。至暮出歸,不許宿,以火禁也。至嘉祐中,孫復、胡瑗領教事。乞弛太學火禁,准。小三舘祕閤令脱,有不戒,願以身任之。自爾諸生方敢宿留,四方學者稍稍臻集,然熈寧之初猶不上五百人,今乃千數人矣。
大禮,自中散大夫至逄直郎,一等支,賜元符。星變,自三省樞宻院,皆乞罷。
唐制,五品階不着緋,三品不着紫,今叅知政事宰臣,皆着緋也。
司馬温公云:“茶墨正相反。茶欲白,墨欲黒。茶欲新,墨欲陳。茶欲重,墨欲輕。如君子小人不同。至如喜乾而惡濕,襲之以囊,水之以色。皆君子所好玩,則同也。”
韓玉汝自言為太常博士。赴宴,比坐。一朝士素不識,聆其語,似齊人。坐間,序揖。後酒到,輙盡。時酒行無筭,盞空則酒來。不食頃,畧已數盃。意似醺酣。玉汝獨念隣坐,不敢不告,因戒其少節。片時再坐,將起滿,引任醉,無害。今萬一為臺司所紏。朝士怫然云:“同院是何言賢?不看殿上主人,奈何不喫,反不能堪。”因復曰:“殿上主人只為你一箇?”
祖宗朝,内臣出使,不得預職事,外事責軍令狀。
東水門外,覺照院。元祐末,予縁幹適彼與寺僧縱歩,道旁指一壙云:“此陶榖墳也。”墓門洞開,其間無一物。因諷寺僧為揜覆。僧曰:“屢掩屢開,不可曉。十餘年前有陶姓人作寒食,爾後不復來。”陶為人輕檢,嘗指其頭曰:“必戴貂蟬。”今則髑髏亦不復見矣。
錢若水暇日在家,延一術士,戒閽者不得進客。既而門外喧,争久之。呼問閽者,曰有一秀才,欲請謁辭,以有客不肯去。因命之進。則刺字書云,臨江軍進士王欽若。既入,無冠,頭巾皂,衫黄帶,雀躍,嘶聲而結喉,鄙狀可掬。錢意甚輕之。術士一見,不復顧,錢側坐向王咨嗟不已。少頃,王辭術士,不揖。錢褰衣從之。錢大駭,使人呼術者,詰之,乃曰斯人大富貴人也。名位夀考無不極,但無嗣。當以外姓為嗣。既卒,真廟俾其壻張環主祀。
李舜舉在官,省言行,有常神。宗嘗韙之。一日,謂曰:“爾飬取一子服事。”舜舉敬唯之。夕又喻旨,唯如前。近年又喻旨,舜舉謝曰:“臣唯有一子,待與陛下監税。”
張璞者,幽人。少屢盗貝丘。之役,應募坎窟,得官。後為正使,帶親御器械,涇原鈐轄、知鎮戎軍,被重疾,忽叩頭,乞三年,葬。畢死未幾。疾。已一日,脱殻如蟬,竟三年亦不葬,遂死。不歲餘,其子令發其墓,取金帶抵罪。世謂不葬之罪,最有徵驗。
王欽若罷相,出知杭州。人皆以詩送行,獨楊大年不作詩於上。前真宗遣近侍諭旨作詩,大年竟不作。
錢明逸每宿,戒必詰其謁者,曰是喫酒,是筵席。筵席客無數,一廵酒,一味食也。喫酒客不過三五人,酒數斗,甆盞一隻,青鹽數粒,席地而坐,終日不交一談,恐多酒氣也。不食,恐分酒地也。翌日,問其旨否,往往不知其志。不在味也,終日傾注,無涓滴揮灑,始可謂之酒徒。其視揖讓飲酒,如牢獄中。
蘇舜欽、石延年軰有名曰:鬼飲、了飲、囚飲、鼈飲、鶴飲。鬼飲者,夜不以燒燭。了飲者,飲次挽歌哭泣而飲。囚飲者,露頭圍坐。鼈飲者,以毛席自褁其身,伸頭出飲,畢復縮之。鶴飲者,一盃復,登樹下再飲耳。
慈恩與含元殿,正相直。其來以髙宗每天隂,則兩手心痛。知文德皇后常苦捧心之病,因鍼而差,遂造寺建塔,欲朝坐相向耳。始置十層,後减為七層。所以盧照隣詩云:十層碧瓦揺虚空,四十門開面靣風。夫髙宗知母之誠篤哉!而報母之恩,何其薄也 !
同州北境良輔鎮,即唐鄭魏公莊也。田邑極彫弊,不蔽風雨。嘉祐中,求唐賢之後,有道嚴者,中人驩然相率出城,看夜叉既至野,次見之,如人形狀,正如圖畫,髮朱皮,如螺蚌,腰著豹皮,禈觀者略數千人。常以大樹庇身,累日乃不復見。又瀧州吳山縣漢髙村,關中李氏所居。一日大雨,有物墮庭中,如馬臺狀,乃一皮幞頭也。垢膩寸餘,蛇蜴出入,臭聞十餘歩。李氏子欲焚之,長老曰不可。然雷鳴不去,在屋上丈餘。觀者不少。衆觀之少間,黒雲如墨下庭中,遂失去。
元豐中,詩獄興。凡舘舍諸人與子瞻和詩,罔不及。其後,劉貢父於僧寺閒話子瞻,乃造語。有一舉子與同里子弟相得甚懽。一日,同里不出,詢其家,云近出外縣。久之,復歸。詰其端,乃曰某不幸,典著賊贓,暫出囘避。一日,舉子不出,同里者詢其家,乃曰昨日為府中追去。未幾,復出。詰其由,曰某不幸,和著賊詩。子瞻亦不能喜慍。
古昷鳳翔府麟遊縣,每令長上事,必作招袚舞。其節奏與諸處不同。乃曰此唐九成宫夲。山縣無妓子,但止以手分書耳。
堯之治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歐陽文忠公序唐厯志,以無補於人倫。
翁肅,閩人,守江洲。昏耄。代者至,既交割,猶居右席,代者不校也。罷起,轉身復將入州宅,代者攬衣止之,曰:“這箇使不得 !”
張安道晩年病目,家厚資,南京庫帑不迨也。常閉目使人運籌,一筭差,必能擿之。庫物精麄,分毫不謬。
嘗見呂相簡與一隣縣官託買酒,云今為親將至,專致錢一千,託沽酒。又於後批,切不得令廳下人送來,納錢二百,煩雇一人擔來。
吾家舊畜鏡,傳為楊妃故物。徑尺許,厚七分,背文精古,有銘。其畧曰:“粉壁交映,珠簾對看,潜窺聖淑,麗則常端。”聖淑字名少空,有並后之象。明皇八月五日生也。始置誕節千秋,藩鎮進鏡,若紫絲承露囊,此幾是耶?
郭詎,性善謔,攻詞曲。以選人入市易務。不數年,至中行。元祐初,釐校市易,復以為承議郎。親知每見之,必詰問所因。郭詞喫不能答,作河傳詠甘草以見意。云:“大官無悶剛被傍,人競來相問,又難為捷便敷陳,且祗將甘草論,朴消大戟并銀粉,疏風緊,甘草閒相混,及至下來轉,殺他人爾,甘草有一分。
在京朝官,四年磨勘,元無著令,熈寧中審官變行之至今,以為常格。
狄武襄,西河書佐也。逋罪入京,竄名赤籍,以三班差使殿侍。出為清澗城指使。种世衡知城,范文正帥鄜延,科閲軍書至夜。分從者皆休,唯狄不懈,呼之即至,每供事,兩手如玉。种以此異之,授以兵法。然又延之於范公,遂成名。
北人信誓,兩界非時不得葺理城堞。李元則知雄州欲展城,無由因,作銀香爐,寘城北土地堂,一旦使人竊取之,遂大喧勃。蹤跡去來,辭連北疆,紛紜久之。因興工起,築今雄州城北是也。又建浮屠九層,躬率十縚,日修供具。不日,成之。既而下瞰幽級,如指諸掌。
熈寧中,余知寧州。襄樂縣排架閣,以周祖廣順中平兖州,慕容彦超露布,為祖潭州架閣以。建隆四年,求遺書詔為祖。
周世祖展汴京外郭,登朱雀門,使太祖走馬,以馬力盡處為城也。
郭祖受命討守真,駐師河中城下逾年。望氣言守真必破,城下有三天子氣。謂郭祖、柴世宗、太祖也。守真猶豫不决使,術者視家人,至子婦符氏,術者大咤曰:“母后相也。”守真曰:“吾婦乃爾,吾可知矣。”遂决。既嬰城無砲材,頗患之。居一日,河水自上浮木千百,皆砲材也。守真大喜,以為受命之符。其後,既破。郭祖以符氏納世宗,是為符后。
郭祖宿帥河中,逾年,常登蒲坂以望城中。其蒲之民為逆者,固守。乃失言曰:“城開之日,盡誅之幕府。”曰:“若然,恐愈固矣。”苐告之曰:“非守真者,餘皆免。”一日城開乃,即其地,為普救寺。
太祖微時,多游關中,雖甚窘乏,未嘗干投人。或周之,必擇而後納。有伯錢之餘,必有與人,人頗異之。長武城寺僧嚴者,常周之。往來無倦隂,異其骨氣,使工人貌之,今置神御,過者朝謁。其繪事夲褐衫青巾,據地六博,後易靴袍矣。
建隆初,春宴方就次,雨大作,樂舞失容。上色愠,范質乃言曰:“今歲二麥必倍収。”上喜,動色,命滿泛。入夜,方罷,莫不沾醉。
自唐末五代,每至,傳禪部下分擾剽刦,莫能禁止。謂之靖市。雖至王公,不免剽刦,太祖陳橋之變,即與衆誓約,不得驚動都人。入城之日,市不改肆,靈長之祐良以此乎 ?
太祖北征,群公祖道於芳林園。既授綏,承旨。陶榖牽衣留戀,堅欲致拜。上再三避榖,曰:“且先受取兩拜。”囘來難為揖酌也。
太祖少親戎事,性樂藝文。即位未幾,召山人郭無為於崇政殿説書。至今講官銜,謂之崇政殿説書云。
太祖朝,進講為難。每遇疑義,必面加詰,難徃返久之。爾後累朝但端黙諦。聽得有商確,仁宗尤所耽味,日昃不倦。每及祖宗彛訓,及二典政實,必拱手上加肅敬。
神廟博渉多識,聞一該十,每發疑難,逈出衆人意表。故講官每以進講為難,退而相語曰:“今日又言行過也。”黄履見蘓子由,以手捫其腹曰:“予腹每趨講,未嘗不汗出也。”
太祖招軍,格不全。取長人要琵琶腿,車軸身,取多力。唐募軍有翹闗負石之格,取其關,持其末,五舉為合格。
太祖射,使搦折,弓弝絶,力斷弦踏。翻地靣射,倒箭垜。
王德用射訣,鋪前脚,坐後脚,兩手要停,不湏髙弝裡,絃外覷帖子。急拽,後手託弓梢。劉昌祚云:“某把弓,萬事皆忘。”是亦不可分其志也。
祖宗征河東,皆自土門還師。駐驛真定潭園,有兩朝行宫,歲謹繕完器甲,所儲至二十四庫。累有旨批排,二年裁畢四庫而已。潭園方廣六里,有畸亭榭,皆王氏父子所輯。宫後八角大亭,乃耶律德光造羓之所也。
神宗於崇政殿設二十四庫,以儲金帛。親製庫銘,其略曰:“昔在前朝,獫狁孔熾。嗟予小子其承(云云)。”諸分置作院。
河北設五都倉,講好髙麗,良以此也。然功未絶,而上賓。是天未欲燕薊之民歸中國乎 ?
階級條,太祖制也。若曰一階一級,全歸狀事之儀。至今樞司以匣蔵之也。
慶厯康定以前,朝士不披毛凉衫,公服重戴而已。冬月或披毛衫,而得寒疾。今則無問寒暑,雖六軍衛士,重戴披衫,與士大夫錯雜路衝,無别。雖曰凉衫,實熱衫也。
杜常昭,憲太后之族子也。神宗聞憲之門,有登甲科者,深喜之。有旨上殿。翌日喻執政曰:“杜常第四人及第。”郤一雙鬼眼,可提舉農田水利。太祖常謂陶榖一雙鬼眼。
太祖深鑒唐末五代,藩鎮跋扈,即位盡収諸鎮之兵,列之畿甸。節鎮惟置州事。以時更代至今,百四十年,四方無吠犬之警,可謂不世之功矣。或云陳希夷之策。
《唐書》:太宗在洛,登端門,見新進士綴行而出。喜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趙嘏詩云: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白頭。按太宗一朝,五放榜,每榜一名,安得綴行之士。又武元衡遇盗之事,是時裴晉公同行,並轡趨朝。史載氊帽雖傷不害,以馬逸得脱。考其時,乃六月下旬也。
仁宗深患七史,讀之不成。文嘉祐中,有詔重修,唯《唐書》卒業,所費緡錢十萬有竒。既進御。翌日,有《舊唐書》,不得毁久之。諭執政等云:“當時何不令歐陽修為之?”魏公對曰:“修分作帝紀表志。”既退語曰:“爾應其父病也。”
嘉祐末,余在太學,有傭書陳逵者,携一子,方孩饑凍,不可支,書亦不佳。或曰:“此陳彭年嫡孫也。其父彦博,守汀州,以贓敗,杖脊,流海島,遂至無頼。”時余方冠,未知彭年之為人,獨念祖為執政,而孫已若是耶。既而見劉貢父,盡得彭行事,所謂九尾野狐者,乃知天之報也不差。後逵困甚,與其弟歸,發彭年冡,取金帶分貨抵罪云。
王君貺,拜三司,二十有七歲矣。自爾居洛起第,至八十歲位至宣徽二府。盡其財力,終身而宅,不成子舍。早世唯有一孫。與其姪居之,不能充一隅。未完,亟壊富鄭公,亦起大第。無子。族子紹定居之。紹定,本始姑蘇人富家,又無子。
范祥領制,置觧鹽始抄法。初年課一百二十萬,末年一百六十五萬,以謂抄鹽法。止此可矣,或征而多取之,則法不弊。是以一百六十五萬不專,為以抄請鹽,兼為飛錢耳。今以百年之多移,致池州以為重載,易之為抄,則數幅紙耳。於是禁絶鹽法,邊置折,博務張官置吏,買到錢充折斛斗,糶客得錢不能置。逺必来買,抄是用。邊糴不匱,抄法通行。建至熈寧,邊事稍勤,用抄日増,元豐初年,賑饑亦用。自爾軍須國計,無所不資。商賈入京,價折於金部,歲出見錢三千萬,貫買抄,以摧見錢,不繼。抄法朘削,冶鹽水泠觧池,遂失所利。原天時人事,符會如此,良可歎息。
有唐茶品,以昜羡為上。供建溪北苑,未著也。貞元中,常衮為建州刺史,始蒸焙而研之,謂研膏茶。其後,稍為餅様。其中故謂之一串,陸羽所烹,惟是草茗爾。迨至夲朝,建溪獨盛,採焙製作,前世所未有也。士大夫珍尚鑒别,亦過古先。丁晉公為福建轉運使,始製為鳳團。後又為龍團。貢不過四十餅,專擬上供。雖近臣之家,徒聞之,而未嘗見也。天聖中又為小團,其品迥加於大團,賜兩府,然止於一觔,唯上大齊宿,八人兩府。共賜小團一餅,縷之以金,八人折歸,以侈非常之賜。親知瞻玩,賡唱以詩。故歐陽永叔有《龍茶小録》。或以大團問者,輒方刲寸,以供佛供仙家廟已而。奉親并待客,享子弟之用。熈寧末,神宗有旨,建州製密雲龍,其品又加於小團矣。然宻雲之出,則二團少粗,以不能兩好也。予元祐中詳定殿試,是年秋,為制舉考第官,各蒙賜三餅。然親知誅責,殆將不勝。宣仁一日嘆曰:“指揮建州今後更不許造宻雲龍,亦不要團茶,揀好茶喫了。生得甚好意?”智熙寧中,蘇子容使遼,姚麟為副。曰:“盍載些小團茶乎?”子容曰:“此乃上供之物,儔敢與北人?”未幾,有貴公子使遼,廣貯團茶,自爾北人非團茶不納也,非小團不貴也。彼以二團易蕃羅一疋,此以一羅酬四團,少不滿,則形言語近。有貴貂處邊,以大團為常供。宻雲為好茶。
嘉祐末,得石經二段於洛陽城。乃蔡邕隷書論語文,無甚異,唯求之歟。抑與之歟。
古今事有符合者,韓信破齊歴下,田横烹酈生,耿弇破,張歩殺伏隆。曹丕甄后,周世宗符后。死諸葛走生仲逹,死姚崇算生張説。張德輿捃裴晉公與皇祐中,言者摘王德用,夏人殺楊挺與孫臏斬龎涓皆同。
魏嚴,唐魏鄭公裔孫也。曾拜國子四門助教。熙寧末,予過其門,見嚴年可六十,許語言成理,出鄭公畫像,乃近年筆,多為俗人書題。唐之譜牒詔誥,無一存者。乃曰為官員持去,盡矣。唯有周特登城縣帖判狀輩數種有免。車牛狀縣判云:魏公唐室勲賢,名傳青史,既是簮纓之後,難與百姓雷同,其車牛特免,今之縣令敢爾乎?
凢自岷州趨宕州,沿水而行。稍下,行夫山中,入棧路。或百十歩,復出。略崖■〈山上僉下〉崟,不可乗騎,必歩至。臨江寨,得白江至階州,湏七八日。其所經,皆使傳所不可行。宕之山水,秀絶,天下無有也。臨江之上,一處當大山中,西望雪山,日晃如銀,其高無際,出衆山上。居人曰:“此雪山佛居也。”有獅子,人常見之,非西域雪山。是蜀,所記無憂。城東北,望隴山,積雪如玉也。
嘉祐初,仁宗寢疾,藥未驗。間召草澤,始用鍼自腦後刺入,鍼方出,開眼曰:“好惺惺。”翌日,聖體良已自爾。以其穴目為惺惺穴,鍼經初無此名,或曰即風府也。
熈寧以前,凡郊祀。大駕還内,至朱雀門外,忽有緑衣人出道,蹯跚潦倒如醉狀,乗輿為之少抳。謂之天子避酒客,及門,兩扇遽闔。門内抗聲曰:“從南來者是何人?”門外應曰是趙家第幾朝天子。又曰:“是也不是?”應曰:“是。”開門,乗輿乃進。謂之勘箭。此近司門符節之制,然踏襲鄙俗至是,果命罷之。
涇州東,長武城在城濼,最為控扼要害之地。唐太宗親征薛舉,嘗駐蹕,門樓十二間,御榻在其下。或云柱上有太宗題字,尚在也。北阻涇水,即高墌二城,樓堞堅完。
厯日,後宫宿相屬相聨,夲是一甲子,以真廟後年五十九,嫌於數窮,遂演之為一百二十歲,然竟以是年登遐。
前漢京師有太廟,曰原廟。顔師古以原為重,謂京城已有廟,而又立,為重。至引原蠶之原,大抵漢陵,皆作原,京城在渭涘,故謂之原廟。
陶隱居不詳北藥,時有詆謬,多為唐人所質,人固有不知,無足恠也。
新唐書以淺水原懐中冡,為渾瑊平凉,會明,所殺戰士歛死者。平凉離淺水原三百里,無容以數千人,遷至三百里,謬甚矣。懐中冡,乃太宗征薛舉戰士也。亦有馬處。是時天下剙建十昭仁寺,宜禄縣乃其一處,為其中當戰地也。蜀人吳縝有新書,紏繆至十二卷。
《考工記》之文,可謂乆矣。或以為周公之文,然乎。亦必三代之文,漢諸儒不及矣。
禹貢曰砥柱析城,至於王屋,峽府三門是也。絶河流若岩墻。然鑿為三門河。經其中東洋,如小城狀,即析城也。禹廟在西潬,有寺。下望砥柱上百歩,屹然中流,高數百丈尺。銘勒其上,但取稍平處,或險處互布,昌一峯之間,其字方可尺餘。魏公撰文正字,薛純稷之子也。每欲印榻,伺天氣清明,先維舟砥下,下梯而陞上,數日不可竟。俯視洪流,足酸目眩,用是難得真本。元符中,大水懐三門,一夕寺廟皆失,略無孑遺,銘亦失數十字。
遼歲使正旦生辰,馳至京,見畢,宻賜大使一千五百兩,副使一千三百兩,中金也。南使至北帳殿前,見畢,亦宻賜羊羓十枚,毗黎邦十頭,毗黎邦,大鼠也。彼中上供佛善麋物,如猪。猯若以一臠置十觔肉鼎,即時麋爛。臣下不敢畜,唯以賜南使。紹聖初,備員北使,亦蒙此賜。余得之,即縱諸田。遼傳大駭,亟求不見,乃曰奈何以此縱之。唯上意禮厚南使,方有一枚。夲國歲課,其方更無租徭,惟此採捕十數,以擬上供。一則以待南使也,如帳前問之,某等皆被責,今已四散。収捕因辭以不殺,無用自爾。直至還界,無日不及之嗟惜也。其貴重如此。
劉綜知開封府。一日,奏事畢,真廟延之,從容曰:“卿與中宫近屬,已擬卿差遣,當知否?”綜變色,作秦音,啟陛下:“臣夲是河中府人,出於孤寒,不曽有親戚在宫中。”未幾,出知廬州。
顔師古註,前漢蹴踘以韋為之,中實以物,蹴踏為戲,樂若於氣毬。中用物如何,勝踢古人,亦有謬作。
唐家二百八十餘年,河决二榖。洛城歲為患。攘天津,浸宫闕,墊城郭不已。本朝無五年不河决,而榖洛之患殊稀。洛中耆舊言,伊洛水六十年一泛濫,為祥害。自祥符至熈寧中,自福善坡以北,率被昏墊,公私蕩没,富公晏夫人尚無恙也。倉卒以浴桶濟之,而沉水退死者衆多,婦人簮珥皆失多,有脱腕之苦。城下惟福善坡不及,城外惟長夏門不及。洛中故有語云:“長夏門外有莊福,善坡頭有宅平。”日但知以其形勢耳。至此乃知水讖不茍云。
唐印文如絲髮,今印文如筯。開封府三司印文,尤麄猶,且歲易,以此可見事之繁簡也。
唐京省,入伏假三日一。開印公卿近郭皆有園池。以至樊杜,數十里間泉石占勝,布滿川陸,至今基地尚在。省寺皆有山池曲江,各置船舫,以擬歲時遊賞。諸司唯司農寺山池為最,船惟户部為最,所以文字鄙却,舟御户部船也。
建中貞元間,藩鎮至京師,多於旗亭合樂。郭汾陽纒頭,綵率千匹,教坊梨園小兒所勞,各以千計。元豐中,劉伯夀謝事,後以議樂,召至京城,已事得請,薄有霑賚,與唐沈丁竦皆期,望日閲於樊樓。凡京籍者,率造焉,未幾,种諤自鄜延陳邉事。到闕一日,期集於樊服,紫花織成袍,令束帶。劉沈皆葛巾鶴氅,都人觀者頗塞。是日,諤揮散亦數千人,神宗宻令黄門窺之,既而諤辭。上舉貞元故事勉以,渾郭功名。
希夷先生陳摶,後唐長興中進士也。既而棄科,舉之武當山。又止房陵九室洞林丹乳錬氣,年已七十餘,華隂葺雲臺廢觀居之。祖宗三廟皆召見,問以河東征伐,摶不答,師出果無功。居數年,見太宗曰:“今可以。”遂克。又告以其皇景命策藩侯,而今之夲鎮所補治道甚多,知人貴賤休咎,今有《人倫風鑑》行於世,後人集先生之言以為書也。
熈寧中,有一朝士,齊人,知定平縣。韓子華宣撫,經由恠其縣印漫汗,因取觀之。宰公遽前曰:“此即錐故,非是夲縣鑄造。子華曰,何為?宰因隂指其題刻曰:太平興國二年,少府以此知之。子華顧幕府,曰:縣故正,無有是也。
夲朝草聖,少得人知名者蘇舜元。舜元之書,不迨。舜欽筆,簡而意足。其子澥元。豐中為江東提舉上殿。神宗問,頗収卿父書否?對曰臣私家有之。上曰可進来。澥元退。迫走。親知裒,得數帖上。一閲,命内侍輩取之,乃舜元書也。上鑒之,精妙類如此。
河中范鼎臣,潘佐外孫也。有才,辯髙,識能道南朝故事。予之尊外祖母温楊渉之外孫也。予兄初遊學,温夫人無恙,年八十餘,耳目聰明,日視針指。每道唐室故事,歴歴可聽。或見予兄服皂衫紗帽,謂曰汝為舉子,安得為此?下人之服,當為白紵襴繋裏織帶也。或命飲宴,燕則以琴自隨。此汝外祖出入體也。必有蒼頭負荷,今胡不然。脱或侵夜廂廵防衛,至所居。頗如是乎。予兄曰:今不鎮了。已是幸事 、
李元則再守長沙,裁供備庫副使也。至今湖南兵政財用,農田學校,詢之莫非。其事湖湘之地,下田藝稻榖,髙田水力不及,一委之蓁莽。元則一日出,令曰,將來。並納粟米稈草。湖湘之農夫以為患。且未知粟米稈草為何物也。或曰惟襄州有之,可搆致也。湘民皆往襄州,每一斗一束至湘中,為錢一千,自爾誓以田藝粟。至今湖南無荒,田粟米妙天下焉。稈草,湖北就南湖致,粟米馬秣茭也。
嘉祐以前,惟提點刑獄不得赴妓樂。熈寧以後,監司率禁,至屬官亦同。唯聖節一日,許赴州郡,大排筵,於便寢别設留倡徒,用小樂,號呼逹旦。或詠東野三月晦詩云:共君今夜不湏睡,未到曉鐘猶是春。又詠中秋詩云:莫辭終夕有,動是隔年期。
趙韓王,兩京起第,外門皆柴荆,不設正寢,(闕)三間小廳,事堂中位七間左右,分子舍三間。南北各七位,與堂相差。每位東西廡鑿二井,後園亭榭制作雄麗,見之使人竦然。廳事有倚子一隻,様制古朴,保坐分列,自韓王安排,至今不易。太祖幸洛,初見柴荆,既而觀堂筵,以及後圃,哂之曰:此老子終是不純。堂中猶有雷,時酒如膠漆,以水參之,芳烈倍常,飲之皆醉。初,河南府歲課,修内木植。或不前俾,有司督按,乃曰為趙普修宅買木所分。既而有旨,修趙普宅了上供。
長安啟夏門裏道東南亭子,今楊六郎園子。即退之所謂符讀書城南處也。樊川花(闕)所居焦詠府竹園,皆韓公别業也。少東白序,都官撣金臺軍别業,老杜所詠處也。
王世則,長沙人,冠歲辭親,入南嶽讀書。其父遺之一千,居數年,還家,寧親,既而出二千,封識如故,明年,狀元及第。
西京留臺李建中,博雅多藝,其子宗魯,善相人。一年春,榜之京師,命擇壻。行次任村,逆旅,方就食。有丈夫荷布囊從驅驢,亦就食於逆旅。宗魯一見,前揖寒温,延之共案。詢其所,自曰:今春不第,將還洛也。宗魯不復之京師,與之同歸洛中。其父詰之曰:今既得貴壻,可復囘矣。此人生不出選調,死封真王。於是壻之。乃張堯封也。實生温成皇后,天聖中登進士第,終亳州軍事推官,後封清河郡王。
司馬温公與龎元魯,俱為張存龍圖壻。張夫人賢惠,龎潁公帥太原,温公從辟,是年三十餘,未有子。龎公與劉夫人欲有所置,劉發之,張欣然莫逆。未幾,得之凡歲幾朝。温公未嘗盼睞,龎劉知之,必以主母在嫌。一日,召張夫人賞花,温公不出,食已具,是婢靚粧,就書院供茶。温公怫然曰:這下人,今日院君不在宅,爾出來此,作甚麽?明日,潁公幕府白司馬院丞,却有祖風,謂相如卓氏也。縣君孫兆曰:司馬院丞可惜不會彈琴,却會鼈厮趯。聞者大笑。
栁三變既以調忤仁廟,吏部不放,改官。三變不能堪,詣政府。晏公曰:賢俊作曲子麽?三變曰:秪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雖作曲子,不曽道“緑線慵拈,伴伊坐桞。”遂退。
唐笏短厚不屈今,徃徃見之。王欽臣所執是也。西京任諤所守,任圜笏也。賈種民所守,賈耽笏也。以其短厚,故可以擊人。今人之笏,雖有段秀實,亦無能為也。
房陵有獵人,射雉,冠一境,矢無虛發。嘗遇猿,凡七十有餘,發皆不中,猿乃舉手長揖而去,因棄弓矢,不復獵。
神宗自隷明川郡王即位,熈寧初陞潁川為順昌,久知其軍謬,遂陞許州為潁昌府。
季布為河東太守。帝曰河東,吾股肱郡也,即今之河中府。以言宻隣王室,股肱相。須今人守太原。謝上表,皆引股肱,踈矣。嘉祐治平間,有中官杜浙者,好與舉子同遊,學文談,不悉是非,然居楊州,凡答親舊書,若此事甚大,必曰兹務孔洪,如此甚多。蘇子瞻過維揚,蘇子容為守,杜在座,子容少怠,杜遽曰:相公何故溘然?其後子瞻與同會,問典客曰為誰對,曰杜供奉。子瞻曰:今日直不敢睡,直是怕那溘然。
貝丘之役,凡六十日,而城下。田京為河北提刑廨舍,在貝州,方出城而難作。其室就乳,一家分散,區民家,遺其乳子而去。事定,還舊居,凝塵滿室,地上猶有被蓐,覺有物動,視之,乳子在焉。目精炯,如以口左右掠乳,収而鞠之。今河南李籲妻是也。有子登高科,至今無恙。
新唐書最可哂,唐有天下二百八十年,姦臣亦多矣,所載者才九人,可盡信乎?汾
陽王足掌有黒子,一日使渾咸寧洗足。咸寧捧玩久之。王曰何也?對曰瑊也,足亦有之。王使跣而視之,哂曰:不迨吾謂渾中夀也。
或薦王逈於荆公,介甫唯唯,既而曰:奈竒俊何客?不喻或哂曰此介甫諧也。王逈字子高,有遇仙事,六麽云竒倚俊,王家郎也。
予嘗於渾氏見德宗所賜詔書,金鉞雜詔,數命其二奉天詔也,一曰今賜卿劔,一口上至天下,至泉將軍裁之。一曰今賜卿筆一管,空名補牒一千紙,有立功將士可隨大小書給,不必中覆。如有急令,馬希倩奏來。朕今與卿訣矣。鉞樂鐸無栢,金綵尚存。畫像少年袁生也。與蒲中(闕)水異侍立,綵抱胡湏人,袁日,善射。郝將軍渾咸寧,少給事汾陽,未嘗憚勞。汾陽在軍中,咸寧席未下夜中酒。溺器必温。汾陽問之,對曰:向峽以請寢。汾陽念之曰:此可教也,遂授以兵法。
唐髙祖武德初,鑄開通錢,仰篆隷八分體,十文重一兩,為開通元寳,亦曰開元通寳。背有眉,乃大復竇后指甲痕也。進様時,悞以甲承之,其銅劑後人皆不能法。今獨隷體錢行於世,八分與篆體錢,皆不復見矣。開元之讖,已見武德年寳。
丞相領京兆,辟張先都官通判。一日張議事府中,再三未答,晏公作色,操楚語曰:“本為辟賢,會賢會道,無物似情濃,今日却來此事公事!”
陶隱居註《本草》:蒲萄,北人多肥健,諒食此物。却不知有羊肉麵也。
張耆四十二男子,馮行已,兒息二十二人。或傳耆開窻直厩舍,先以馬合,縱婢隔觀之,從而為之罔,不成孕行已。每五更,以湯沃其下部,日出方罷,無他術。
仁宗廟,有侯傑者,踏弩六石,拜官。世謂侯之六石。元豐團教太保長却,為陳留弩,踏六石者,不數也。七石以上,方着籍。弓平射一石七斗,為應格。建中靖國,予為定州,各散保州兵士,射三石七斗,取舍從容矣。循州如人五七斗者。
予嘗行瀧外百家鎮温湯,即哥舒别業也。寺有小碣石,色藍者大。中十四年,崇信孫梁記著。
天祐元年,渭州空同山寺所藏李茂貞牒。天祐十年,河東不禀,朱梁正朔所不得,行不為正統,朱梁系唐史氏之識淺矣。
元祐末,宣仁聖烈太后上賓遼人,遣使弔祭。遼使囘至滑州,死。刳其中央,以頭内孔中植其足,又取葉數百,披掐遍體,以疏别造轂車,方能行。次年春,予被差,報謝入蕃,見其轍路深尺餘,此蕃國貴人禮也。賤者則燔之以歸,耶律之羓尚矣。
李譯諫議知鳳翔,卒有。蝴蝶之祥,自殯所,以至府宇蔽映,無下足處。府官尊卑,接武不相辨,揮拂不開,踐踏成泥,其大者如扇,喪行逾日,方散。至今岐人能言之。
丁晉公南遷,過潭州雲山海會寺,供僧致獼猴無數,滿山谷林木皆折,不可致詰也。
西域之蕃,處中國以至夏契丹交馳罔,不在鄰郭,今青唐是也。貨到,每十槖駞税一,如是積六十年,寳貨不貲,唯真珠翡翠以櫃金玉,犀象埋之土中。元豐末年,官軍下青唐,皆為兵將所有,縣官十不一二。王瞻以馬駝真珠,每線長六尺,象犀輩為麄重,棄之不取也。中塗有旨,捜檢凡戰兵所挾,投之黃河。唯環慶一官,露兩袒大語曰:“我殺人得之,有死而已。”吏不敢問。王瞻在房陵,賣金皆佛臂,脆金不精,土人不售。一日出一手,斷之納諸煎器,鼓槖久之,既出,金在掌而手完如,故瞻匠大駭,而至今呼瞻為歌利王。
彭汝礪,饒州人,治平狀元,熈寧中為江西運判,妻寗氏。適有曽氏子監洪州鹽米倉,卒於官。其妻飬明宋氏有色,彭意欲納之,而方服未暇也。後十二年,竟如初志。宋氏有姿色,彭委順不暇,或曰宋氏中間曽歸一朝官,而彭不知。紹聖中,彭典九江,病革將逝,命索筆人,以為必有偈頌,乃曰:“宿世寃家,五年夫婦,從今而徃,不打這鼔。”投筆而逝。
長安今府宇,即唐尚書省也。府院即吏部也。府録廳前石幢,即郎官題名石也。張長史書序,筆畫整楷,如張君作字,詭恠顛倒,不可名狀。至為楷法,整若軍陣,乃為能事之極,無所不可。
波唐善詞曲,始為楚州職官。胡知州楷差打蝗蟲,唐方少年負氣,不堪其後,作蝗蟲三疊,且曰不是這下輩無禮,都縁是我自家遭逄。楷大怒,科其帶禁軍隨行,坐贓三十年。至熈寧,魏公劄子特旨,改官辟充大名府簽判。作霜飛葉云,願早作歸来計之語。介甫大怒,矢言曰:“誰教你及河大决!”曹村凡豫事者,皆獲免,其惟唐衝替久之。王廣淵以鄉閭之素,辟渭州簽判,作雨中花云:“有誰念我如今霜鬢,逺赴邉堠。”廣淵聞之,亦怒責歌者。唐欝不自安,竟卒於官。先自曲初成,識者曰:“唐不歸矣。”以其有身在碧雲西畔,情隨隴水東流之語,已而果然。
元祐末,宇文昌齡命稱聘契丹皇城。使張璪价焉。張頺齡樞府難其行,璪哀請故,事死於北。朝廷恩數甚渥,北方棺銀裝校三百兩。既行,璪飲冷食生,無忌。昌齡戒之,不納。既至遼境,益甚。昌齡頗患之。禁從者無供。璪怒罵不足,果病。噤不納粥藥,至十許日,一行人病之,既而三病,三愈竟不復。命登對進前,上面哂之,退語近臣曰張:“璪生還,奈何詣政堂?”諸公大笑。昌齡直,被他害殺。每夜使人防視,若有些好惡,只是自家不了。至其家,婦孫睥睨,阿翁剗地,又却來也。
文德殿祖廟儀,鸞司於蕭屏上,以皮條繫一牌,上刻行室二字,余曰天子正衙,而謂之行室社絃。大卿囘此,有司之失也。命作銜。在所同行,曰夲事見他社出自法云。凡自外詔京者,官既降,告付閤門劄萬,夲官必曰可依,條交割夲職。公事乗逓馬發來,赴闕子在都司,以此白宰相。凡州縣監司行遣文字,當著依條令劄坐聖旨,是(闕)口(闕)。猶曰依條,恐非也。宰執唯唯,即持指揮去。二字不期。歲久,復着所謂,官抑不如曹抑也。
韓魏公慶厯初,自副樞出知陽州,至使,相凡十四年。
開元禮不著兇禮,以為預兇事。凡朝廷大故,倉卒裁處,絶無所考。據柳子言之詳矣。唐定邉事三十年,國史無一字言之。以諱國惡,傳燈録不着,二祖償償宿債此,皆切要因縁,俗學所諱。
熈寧中,蕭注上殿,神宗曰:“臣僚中孰貴?”注曰:“文彦博。”又問其次,曰:“王安石。”上曰何謂?注曰:“牛形人,任重而道逺。”上面之既退,語近侍曰:“兼注衍。”
許相文節張公,嘉祐中長憲臺言,事無所避。一日神宗慰之曰:“卿孤寒,凡言照管。”公再拜對曰:“臣非孤寒,陛下乃孤寒。”上曰:“何也?”曰:“臣家有妻孥,外有親戚友,陛下惟中宫二人而已。豈非孤寒?”上罷,入内。光憲覺上色不怡,進早膳,躊躇。光憲啟問上,以公語道之。光憲揮灑,上亦隨睷,自爾立賢之意遂决。
州東王文公寢疾,真廟屢訪醫者視之,仍不得,輙歸。如是半年。一日王氏以訃聞,而醫者語人曰:“半年厮繫絆,與一服藥,且大家厮離。”
前輩雖介胄士,有執一不移之節。有裴鎮崇班者,晉公之後。監華州赤水鎮酒,段少連領漕事,廵過督其職事。命去幞頭,既而曰:“且與幞頭,以待再求點檢。”裴曰:“此幞頭是受官日朝廷所命之服,運判既命去之,不敢擅裹,須候朝廷指揮。”自爾露頭治事,凡出入見賔客,以至迎送,露頭穿執者三年。朝廷亦聞之有旨,段少連不合去,命官巾幞罰食,裴即日復冠,人方之貢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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