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谭高参指点迷津



  “谭先生来啦。”陈妈手里捧着碎瓷片,起身打着招呼,“请坐,请坐。”

  李经世抬起头来,把烟头往烟缸里一揿,勉强应酬着:“老谭,坐,坐沙。”

  谭炳坤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来,为了缓和室内的气氛,他打趣道:“李太太,有道是桂林山水甲天下,那可是神仙过日子的地方呀!”

  谁知,这句话倒凑了孩子们的兴,三个孩子一齐嚷嚷道:“妈妈,妈妈,快领我们到神仙那里去!”

  “遣开!谴开!”李太太停止了哭泣,揩着泪眼,朝楼下喊道,“陈妈———”

  “来了。”刚才送碎茶杯片下楼的陈妈,端着一杯茶走进来,搁在谭炳坤旁边的茶几上,说,“谭先生,请用茶。”

  “谢谢。”谭炳坤欠了欠身道。

  李太太吩咐陈妈,说:“陈妈,你把伢们带去洗脚,让他们早点睡觉。”

  陈妈把孩子们领走,李太太忧心忡忡地对谭炳坤说:“谭先生,你今日来得正好。你是我们老李的高参,往日,他见了你的话就当圣旨。你说说,我能不走吗?或是还有别的什么法子?”

  “我的话一文不值。白总司令的话才是真正的圣旨!”谭炳坤显出副一筹莫展的样子说,“他如今开口要你去桂林,我敢瞎参谋?”

  “么样,你都晓得了?”李经世开口问道。

  “刚才进门的时候,听你的副官说的。”谭炳坤道,“不过,在昨晚的宴会上,我就看出点名堂来了。”

  “真的?”李太太面露惊疑的神色,说,“连我还是今日中午才晓得的哩。”

  “这只怪你太不细心。昨晚宴会开始时,老李的气色还不错。可等到送走白老总再回大厅时,老李的情绪便突然变坏了。这显然不是醉酒引起的。经世兄,是这样吗?”

  “他妈的!”李经世愤然骂道,“他这明明是不相信我,把我的家属挟持到桂林做人质!”

  “白……白老总的心……真……真毒呀!”李太太又抽泣起来。

  “唉,经世兄,你也太性急了。中午通知夫人,晚上就搬家。”

  “你不晓得!白老总亲自威逼。你看,刚才又派来军人、军车,我哪有半点回旋余地!”李经世黯然神伤地说。

  “这么看来,白长官给的官也不好做呵。”谭炳坤转而安慰李太太道,“听经世一说,你不走是不行的了。不过,等你带着孩子们到了桂林,白老总要考虑的军、政大事多如牛毛,再说,他自己也有家庭,不能不考虑自己如何安身立命。因此,也就管不了你那么多啦。届时,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想到哪里,寻个空子开溜就是。”

  “这……还是谭先生点子多。”李太太立刻停止了抽泣。

  谭炳坤继续说:“所以,这个家不能不搬,也不可搬得过于彻底。破的、旧的、生活上必需的搬些去。一来,搬家的声势造起来了,免得白长宫疑心生暗鬼;二来,到了桂林也不必再花钱添置生活用品了,待到金蝉脱壳时,也免得可惜丢了好东西。”

  “好,好!”李太太马上道,“那套红木家具就不叫装车啦。”

  李经世忙说:“你快去和副官讲讲,叫他们尽量少装东西去桂林。我还有些紧要事情,想同谭先生谈谈。”

  李太太一走,李经世便邀谭炳坤到客厅旁边的一间书房就坐。他把门关严后说:“炳坤,不瞒你说,昨晚宴会后,我几乎彻夜未眠。最近我也看出,白老总表面上虽然摆出一副扼守武汉,背水一战的态势,而暗地里却令他的桂系部队向武汉收缩,准备随时随地兔脱。看来,武汉是维持不了好久啦。”

  “不……不见得吧?”谭炳坤故意引而不发,“不过,假如武汉真的失守了,那么,广西又能维持好久呢?”

  “天晓得!”李经世蹙起眉头说,“我想,广西是桂系经营数十年的地方,总可以比武汉拖得长一些吧。眼下的情况,只能跟你走棋一样,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