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诗全编

海 子 著; 西 川 编
〖第四编 太阳·七部书(1986—1988)〗
太 阳·土地篇 >>
(7月。夏。)
第七章 巨 石

诸神岩石的家乡
河流流淌
有何指望
问众神,我己堕落,有何指望
肉体像一只被众神追杀的
载满凶手的船只,有何指望
圣地有何指望
众神岩石的家乡

众神沉默 沉闷
而啜饮
在水
在河流
背负我肉体和罪过的万物之水上
众神沉默 沉闷啜饮

众神沉默
在我的星辰
在我的村庄沉闷啜饮
在这如泣如诉的地方
 (有玉的国
 有猪的家)
巨石的众神,巨石巨石
能否拯救我们
(猪圈和肉体)
拯救这些陷于财富和欲望的五彩斑斑的锦鸡吧
岩石巨大的岩石
救救孩子
救救我们
巨大的岩石、岩石

岩石 不准求食和繁殖
只准死亡 只准死亡的焚烧 岩石!回答我!

岩石吼叫 岩石歌唱

歌唱然后死亡

一只灵魂的手 伸出岩石 不准求食与繁殖
一只灵魂的手众人痛苦的狮子
焚烧北方最后一次焚烧

岩石狂叫 岩石歌唱 岩石自言自语

(群岛上,死亡梦见的岩石
死亡梦见的太阳和平原的岩石)
岩石 从黑暗中诞生 大家裸露身体 露齿狂笑

远远哭泣的太阳的脊背
头颅抬起,又在海面上沉沦
太阳的光芒、太阳全身的果树、岩石!

岩石吼叫! 岩石歌唱
“如果我死亡
 我将明亮
 我将鲜花怒放”
大地痛苦叫着向天空飞去


火焰舔着我 红色裸体舔着我
棵体的羊群围着我 大片裸露的红色狮子舔着我
我——这广阔的天堂 头颅轰然炸开
惊悸的大地 痛苦地叫着 向天空飞去
在这狮子和婴儿看护的睡眠的岩石上

惊悸的大地 痛苦地叫着 向天空飞去
一只头颅焚毁大地的公牛
大地黄金的森林中怀孕在哭泣
河流长存的暮雪焚烧大地果园

大地痛苦的诗!
大地痛苦尖叫向天空飞去
夜晚焚烧土地与河流 梦境辉煌

天空的红色裸体 高高举起我
一次次来到花朵
太阳!
让岩石吼叫让岩石疯狂歌唱
饥饿无比的太阳 琴 采满嘴唇 潮湿的花朵
饥饿无比的太阳、天空的红色裸体、高举着我

饥饿无比的太阳
双手捧着万物归宿

太阳用完了我
太阳用完了野兽和人

岩石的花朵
孤独的处女
返回洞穴和夜晚
岩石的花朵
孤独的处女
露出群山
的麦和肢体!

在岩石上
我真正做到了死亡
在岩石上
我真正地
坐下
大地无限伸展
双手摆动
啜饮万物的河流

岩石吼叫 岩石歌唱
(群岛上死亡梦见的岩石在天空上焚烧
太阳的焚烧茫然的大地居民的焚烧)

填满野兽和人的太阳
太阳!

焚烧万物的河岸 悬在空中

焚烧万物的岩石 歌唱的彩色的岩石 狂叫的岩石 悬在天空

焚挠万物的河岸在于我们内心黑暗的焚烧

——一块岩石 愤怒而野蛮 头颅焚烧
  悬在半空
我们悬在空中,双目失明,吃梨和歌唱

焚烧万物的河岸 悬在天空——我们内心万物的黑 暗
  焚烧

敦煌在这块万物的岩石上
填满了野兽和人
的太阳

敦烂在我们做梦的地方
只有玉米与百合闪烁
人生在世。
玉米却归于食欲
百合虽然开放,却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