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0期
魂归故里
作者：吴帮国
一
陈慧芳刚走到大院门口，门卫赵大爷就叫住了她：“陈老师，有你的信。”“信？哪来的信？”赵大爷笑着说：“好地方，台湾来的！”
“台湾来的？”陈慧芳听了一喜，“真的台湾来信了？”赵大爷从抽屉里把一封信递给她说：“这还有假？你看，还是你父亲寄来的呢！”
陈慧芳接过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江宁市一经路28号陈慧芳女儿收。“赵大爷，谢谢你！”陈慧芳一阵喜悦之后，拆开信边看边往家里走去。信里是这样写的：
慧芳女儿：你好！
没想到那年我离开大陆来台湾，一来就是几十年。几十年来亲人不能见面，去信也如同石沉大海，不知道是你没收到还是不愿意回我的信，后来我干脆也不写了。现在有多少两岸的亲人团聚了，可我却望眼欲穿。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望你收信后无论如何也要回信，要不我死不瞑目。
你爸：陈一文
“陈一文？”陈慧芳看后才知道这是一封投递错了的信，让她空高兴一场。她原以为真是自己父亲从台湾来信了，哪知是同名同姓。她猜想这一经路28号几十年前一定住过一位叫陈慧芳的人，以前的棚屋全拆了，老住户也搬走了，现在的一经路28号是一个小区大院。
从信中看，陈慧芳知道陈一文回家心切，想到这，她同丈夫商量，立即按信封上的地址给台湾的陈一文回了信，讲明了收信的巧合，并答应一定帮他寻找真正的女儿陈慧芳。
岂知，信发出不久，陈慧芳很快就收到陈一文寄来的一封快件。她拆开一看，更是傻了眼。信是这样写的：
慧芳：我的好女儿：
收到你的来信，我心里豁然一亮，不知有多高兴！可看完信后，心中又十分难受。没想到，你今天竟然不认我这个老父亲了，还借口收信是个巧合。
慧芳，你虽然不是我亲生，可你爹在临死之前把你托付给我，我一直就把你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一走就杳无音信。其实，我也是吃了兵粮身不由己啊！我无时不在思念着你，思念着自己的故乡啊！
慧芳，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在台湾是孤寡一人，弃武经商后，开了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岂知台湾商界尔虞我诈，我因为没有经验上了别人的当，店铺不久便倒闭了，我也破了产。
我年事已高，疾病缠身，现在我急切想回到大陆，回到你的身边，以安享晚年。没想到的是，你来信居然说你不是我的女儿，这真叫我走投无路。不管如何，认也好不认也罢，我决定本月28日乘香港至江宁的航班回来，望你能看在你死去父亲的分上来机场接我。
你爸：陈一文
看罢此信，陈慧芳大吃一惊。原来这是一位落难的台胞，他此时此刻急切要回大陆的心情她完全可以理解。陈慧芳意识到，假如自己再次推辞，将关系到一位渴望回大陆的老台胞的生命，怎么办？这时离28日只有三天了，陈慧芳心急如焚。她想，如果自己的父亲健在的话，不也是这样望眼欲穿吗？……想到这，她只好同丈夫商量，决定来个假戏真唱，以真的女儿陈慧芳的身份先把他接进自己的家，给老人一个安慰，再慢慢替他寻找真正的女儿，以此了却一位离乡数十年的台胞的心愿。
二
当月28日，一架波音747客机缓缓降落在江宁机场。
因为陈慧芳不认识那位老人，只好用纸写了“陈一文”三个大字，举在胸前。不一会，只见一位老人拎着行李来到了陈慧芳的面前，久久地凝视着她，嘴里喃喃念道：“慧芳，你就是慧芳……”
陈慧芳心想这位老人就是她要接的陈一文了，立即笑道：“爸，我是慧芳啊！”
“是啊是啊！这么多年了，爸老得都认不出来了。这位是……”
“这是你女婿。”
“哦，好好好，咱们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
陈慧芳把陈一文接回家后，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他住。陈一文从包里拿出一叠钱递给陈慧芳，说：“慧芳，你爸没本事，小店倒闭后我就进了养老院，这次能回来，还是众多亲朋好友凑的钱。这点美金，你就拿着吧！”
陈慧芳说啥也不肯收，说：“爸，我们家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你看，如今家里啥也不缺，这些钱你就留着自己花吧！”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陈慧芳想，作为女儿如再推让，老人会产生别的想法，于是她只好暂且收下，等找到了他真正的女儿再说。
陈一文回江宁后，精神好多了，身体也比以前好多了。每天一个人这儿走走，那里看看，日子过得清闲舒适。
不过，这些日子可忙坏了陈慧芳。自从她这个不是父亲的父亲从台湾回来以后，她每天除了跑菜市场，尽量给老人家做些可口的好吃的，有时间她还要悄悄地跑派出所居委会，为他寻找真正的女儿陈慧芳。
这天，她刚回到家，推门一看，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她喊了几声“爸”没人答应，走进房间一看，发现老人的行李也不见了。
陈慧芳匆匆跑下楼，找到门卫赵大爷，问：“大伯，你见我爸他上哪儿了吗？”
“哎哟，你可回来了！我正要告诉你，你爸被一个女人带走了！”赵大爷着急地说。
“被一个女人带走了？没说去哪儿吗？”
“没有，我只听她管你爸叫爸爸。嗐！现在有的人为了发财，削尖脑袋地和台湾来的人攀亲戚，前不久青山宾馆的一位台胞不就让冒充的女儿骗走了上千美金吗？哎，不是听说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吗？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女儿呢？”
陈慧芳说：“唉！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并不是他真正的女儿，只是与他女儿同名。我已经同派出所取得了联系，为他寻找女儿。”
“他不是你的父亲，你还对他那么好？”
“唉！你不知道，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接着，陈慧芳就把陈一文的情况和前因后果向赵大爷说了一遍。赵大爷听后连夸陈慧芳是好人。
陈慧芳担心地想，那个把陈一文接走的人是不是他真的女儿陈慧芳呢？如是那也罢了，如不是，要是让坏人钻了空子，那事情就糟了，因为她知道陈一文身上分文没有……想到这，陈慧芳有些担心了，好事办成了坏事。于是，她立即去派出所报了案。
一连数天，不见音信，陈慧芳心急如焚，四处托人打听寻找，也不见老人的下落。
三
这天，陈慧芳为寻找陈一文来到一个靠市郊的小区，刚到大门口，忽见大门外面犹豫地站着一个人，手里拎着一个旅行袋。陈慧芳仔细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天天在找的陈一文。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慧芳高兴地上前喊道：“爸，你怎么在这里呀？你让我找得好苦哇！”
陈一文一见是她，半天不知说什么好，瞬间眼睛湿润了……在陈慧芳的再三追问下，他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那天，陈一文一个人在家，突然门外闯进一个人来，劈头就问：“请问你是不是陈一文先生？”
陈一文觉得奇怪：“我是陈一文，请问你是……”
“我是你女儿陈慧芳啊！”
“什么？你是我女儿陈慧芳？”陈一文一下弄糊涂了，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女儿？他嗫嚅着说：“我……我只有一个女儿。”
“对，你是只有一个女儿，可你那个真正的女儿陈慧芳是我呀！”
“是你？”陈一文一脸狐疑。
“对，是我。我是真的，她是假的。”那女人看着他认真地说，“怎么，你不相信？”
陈一文想了想说：“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我的女儿呢？”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走之前给我留下的那张照片？”那女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递给陈一文。
这时陈一文也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发黄的照片，两张照片一模一样，正是陈一文同陈慧芳的合影。
直到这时，陈一文才相信眼前的女人是自己真正的女儿陈慧芳。
那女人拉着她说：“爸，还犹豫什么？快跟我回去吧！”
“要走，咱也要等人家回来，打声招呼再走哇！这些日子来，人家可没亏待咱，就像是亲女儿一样啊！”
“爹，你别喝了迷魂药，上了她的当！如今有些人利用台胞寻亲心切，绞尽脑汁攀亲戚，等你身上的油水榨干了，她就不认你了！这样的事本市也发生过，咱们还是快走吧！等她回来了，那不是更尴尬吗？”陈一文想想也是，那女人又说：“行李在哪里？”“在、在橱柜里……”那女人二话不说，拎起旅行包拉着陈一文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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