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4期

60年后的谢罪

作者:冯启放






  台办主任对夏光鼎说:“柯市长在您突然发病时,指示医院要挑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抢救!”
  夏光鼎听了,热泪溢出了眼眶,感动地说:“我一介平民,竟惊动了市里领导,真过意不去。”
  柯市长握住夏光鼎的手说:“您老为我们市里作了这么大的贡献,我们这么做是应该的!”
  夏光鼎愧疚地把脸侧向一边说:“咳,本想捐一幅有价值的画给博物馆,赎回60年前犯下的罪行,了却我大半生的心愿,谁想事情办成这样,惭愧啊惭愧……”
  “60年前犯下的罪行?”“了却大半生的心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光鼎长叹一声后,用追悔莫及的口吻缓缓地讲述了发生在60年前的一件往事……
  1946年秋,夏光鼎在该市任国民党保安团长。为了阻挡解放军攻入城内,他下令放火焚烧城门的钟鼓楼。解放军前进的步伐没有挡住,可惜这幢清代同治年间修造的雕梁画栋的6层鼓楼烧了三天三夜后,成了一片灰烬。这可是该市的一处标志性古建筑啊!
  夏光鼎撤离到台湾后,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就痛心疾首,后悔自己当时做了一件有罪于家乡父老乡亲的错事。几十年里,他总在思索如何能弥补自己的过失。
  这次回老家探亲,他耳闻要建市博物馆,心想补过的机会来了,就寻思购一件年代久远、有艺术价值的国宝级文物捐给馆里。想不到好心想办好事却给办砸了,真是丢尽了老脸啊……
  柯市长听夏光鼎叙说完,不由为夏老先生一片赤诚之情感动。他立即掏出手机,让市公安局长火速赶到。
  公安局长一听,不敢怠慢,马上驱车赶了过来。简单问明情况后,公安局长问夏光鼎:“您购画时,问了卖画人的姓名和职业吗?”
  夏光鼎回答说:“他说他叫金月,是个体户。当时我也没细问,心想像这种卖文物的,谁会说实话呢!”
  “这倒是。”公安局长点点头,又问,“您注意到他的相貌特征了吗?他的身高、胖瘦、年龄、长相如何?有什么特别惹人注意的地方?”
  夏光鼎回忆了一阵,说:“年龄大概在30岁上下,中等个头,不胖不瘦,白白净净的。长相特别的地方……”他摇摇头,有些茫然,“博物馆三天后就要开馆了,当时急着购画,也没去注意这人。”停了半晌,惊喜道:“噢,对了,这年轻人蓄着披肩长发,穿着花衣服,不男不女的样子。”
  站在一边的肖馆长一听卖画人是披肩长发穿花衣服,眉头一皱。
  公安局长也摇摇头,说:“像这样的犯罪分子100万到了手,很可能会剪成短发或剃光头,再也不会穿花衣服了。”凭这些毫无价值的线索,要在一百多万人口的城市找到卖画人,犹如茫茫大海里捞针。况且,这卖画人还不一定是本地人。
  柯市长望着有些失望和无奈的公安局长,下达指令:“必须迅速组织精干警力,尽快将诈骗台胞的罪犯捉拿归案,为台胞排忧解难!”公安局长望着严肃的柯市长,不敢申辩困难,只能愁容满面的点头服从。
  
  四、指点卖画人
  
  夏光鼎提到卖画人是披肩长发穿花衣服时,肖馆长心中当时“咯噔”一动,心想,卖画人没准是他!但唯恐有误,再说他与那人又是铁哥们,故当场没吭声。
  这天晚上,肖馆长心急火燎般来到了市群艺馆搞美术的唐晓苏家中。进门后不等落座,就急切地问:“兄弟,你用唐伯虎的一幅假画要价100万,卖给了一位台胞?”
  唐晓苏一听脸色突变,支支吾吾:“肖哥,你,你怎么知道此事?”见情况证实了,肖馆长来了火,气呼呼地往沙发上一坐,恼怒地说:“我怎么清楚?你那幅假画已在博物馆新馆落成庆典上展出了,柯市长都看了,我当馆长的能不清楚?”
  “什么?”唐晓苏顿时傻了眼,“这,这老头竟花100万购画赠给博物馆,他脑子有病啊!”
  肖馆长于是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了唐晓苏,讲完后埋怨他不该贪图钱财将假画充真品卖人。
  “咳!想不到这老头是将这画赠给博物馆,早知这样,莫说是100万,就是1000万我也不敢冒这个险!”停了片刻,唐晓苏又说:“卖假画是不应该,但若将唐伯虎的真迹卖给台湾老头,假如他带出大陆,岂不是我的罪过?”
  肖馆长阴沉着脸,半晌才冷冷地说:“你不要强词夺理啰嗦这么多。事到如今,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三条路:一是用唐伯虎的真画去换回博物馆的那幅假画:二是退回那100万;第三就是绝路,等公安局逮捕你,判你个十年八年!”
  三条路都不是唐晓苏愿走的。他烦恼地在肖馆长面前踱步,思考一阵后才垂头丧气地说:“肖哥,我同你说实话,退回那100万行不通,我已经订购了一套商品房,预付了30万。进号子我更怕。用真画换假画倒是条路,但不知市里会不会处分我?”。
  肖馆长沉吟了一下:“我想,只要能以真换假,求得夏老的宽容,到时候我再找柯市长说说情,估计问题不大。”
  临离去时,肖馆长没忘叮嘱唐晓苏赶紧去理发店将长发剪了,也不要再穿花衣服。如在换画前让公安局抓走,性质就不一样了。
  第二天早饭后,肖馆长领着唐晓苏来到了医院。夏光鼎乍一眼见到肖馆长身后那个披长发穿汗衫的人,还没认出他,待认出是卖画人时,顿时火冒三丈,“呼”地站起来,怒喝道:“你这混蛋,骗得我好惨啊!”正要过来揪他,肖馆长赶紧劝道:“夏老,别激动,他是来向您赔罪的!”
  夏光鼎见唐晓苏手中握着一束报纸包裹的画卷,明白了“赔罪”的意思,才稍稍消了气。
  唐晓苏态度诚恳地说:“夏老,对不起,我不知您购画是赠博物馆的,因此将一幅赝品卖给了您。我现在将一幅真品换回我那幅画,行吗?”
  夏光鼎鼻孔里“哼”了一声,嘲讽道:“这回该不是假货吧!”
  唐晓苏斩钉截铁般表态:“现在当场可请肖馆长鉴别,也可请老馆长来。这画如是假的,你可以马上叫柯市长下令公安局抓我!”说着,解开报纸,将泛黄的画卷在病床上缓缓展开。
  一看此画,不仅夏光鼎勃然大怒,连肖馆长也生了气。原来眼前不是唐伯虎的画,而是清代八大山人朱耷的《水木清华图》。肖馆长动怒了,大声质问唐晓苏:“我一心想救你,你怎么能这样!”
  唐晓苏讷讷地对夏光鼎解释道:“夏老,我实在是没有唐伯虎的真迹。我唯一只有这幅八大山人的真迹。八大山人的画尽管价值不如唐伯虎的画,但也是艺术珍品。原来收了您100万,您说退回多少,我一定退回。”
  夏光鼎把手一挥,无半点商量余地,态度强硬地说:“八大山人的画我不要,我只要早于唐伯虎年代的绘画大师的精品,我要给市博物馆留下一件镇馆之宝。不然的话,我就请柯市长派人去抓你小子!”说着,起身就撵唐晓苏走。肖馆长无奈,也只得尴尬地离去。
  
  五、有趣的正剧
  
  从医院出来,两人很是沮丧,许久没说话。临分手时,肖馆长突然问道:“博物馆里那幅画是你临摹的吧?”唐晓苏自然地点点头。肖馆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意味深长地扔下一句话:“兄弟,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啦!”说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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