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21期
８公斤爱心
作者：王熙章
曙光中学是一所希望中学，窝在一座大山里，来这里读书的多是山里的穷孩子。学校设有食堂，虽然价格低廉，但对于那些贫困的山区孩子来说，依然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他们大多从家里带一点咸萝卜，就着苞米饭胡乱吃一通。
15岁的梦凡就是咸萝卜就着苞米饭长大的孩子。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他的身子极其虚弱，看似风一吹就倒的样子。5年前，梦凡的父母离了婚，娘跟一个名叫黄大贵的建筑老板去了城里，再也没有回来。父亲体弱多病，从此梦凡便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这天，梦凡正蹲在食堂外墙根处胡乱拨拉苞米饭，一个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的女人打他眼前一晃而过，梦凡一眼认出她便是总务处的秦姐。秦姐四十多岁，梦凡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学校的教师们都亲切地叫她“秦姐”。梦凡曾亲眼见她与“拐”走她母亲的黄大贵在一起。在梦凡幼小的心灵中，凡是与黄大贵有关系的都不是好东西。梦凡正想扭过头不理她，不料“啪”的一声，从秦姐的腋下掉下来一个黑色皮包。梦凡拾起来，想要追上去还给她，又一想，她在总务处工作，不是很有钱吗？有钱人掉个包又算得了什么？先看看是啥东西再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包里竟是一叠厚厚的百元大钞。梦凡的心都快蹦出来了！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呀！梦凡猛地想到了他的父亲，那个老实憨厚却又多病的庄稼人，又想到了他那咸萝卜就着苞米饭的日子，牙一咬，便夹着那包飞一样地跑了。
回家时，父亲正佝偻着腰在灶间忙着煮猪食。他一见儿子急冲冲地赶回来，吃了一惊，问他：“下午不用上学了？”梦凡将包往父亲怀中一送，兴奋地说：“爸，我们发财了，再也不用上学了！”
看着那些钱，少说也有几万元，父亲一下子吓得脸上变了颜色。父亲听儿子说了捡包的经过，他拉过梦凡，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孩子，虽然咱家穷，但穷得清清白白。你知道你现在读书的学校为啥叫希望学校吗？那里凝聚着五湖四海的好心人一点一滴的爱心啊！咱山里穷，可天下那么多好心人关注着咱山里，让你们有机会读书，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没良心的事儿来呢？”
父亲一席话，说得梦凡涕泪交流。父亲拉着梦凡回到学校去找秦姐，没想到秦姐竟然因这事儿住进了医院。原来包里那钱是希望工程最近拨给学校改建危房的3万元钱。包不见了，秦姐心里一急就病倒了。
见梦凡将钱送了回来，秦姐流下了眼泪，秦姐说：“梦凡，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你恨你娘，恨那个黄大贵，也恨天下所有的有钱人。但是，你终于还是把钱还回来了。梦凡，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天下还是好人多。”梦凡抬起头，鼓足勇气问：“秦老师，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那个黄大贵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提到这个事儿，秦姐的眼眶竟然一下子湿润了，她说，“梦凡，我跟黄大贵的关系，暂时还不想说。我只能替他向你道歉，好吗？”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梦凡认定她肯定是黄大贵的什么人，鼻孔里“哼”了哼，“砰”的一声带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想到梦凡拾包迟迟才来交还的事儿，让校长知道了。校长将他叫了去，狠狠地训了一顿，还说要开除他的学籍。梦凡认定这事儿跟秦姐有关，再见秦姐时，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的光。从此以后，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这一天，梦凡又蹲在食堂墙角处吃饭，秦姐走到他的身旁，将一叠菜票递给他说：“梦凡，拿着吧，去打一点儿菜。”话刚说完，梦凡一巴掌将那些菜票打落在地，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我不要你们这些有钱人的臭钱，猫哭耗子假慈悲！”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久，希望工程搞起了“一加一”助学活动。梦凡作为学校的特困对象，也得到了一个好心人的资助。梦凡每个月可得到那人按时寄来的100元生活费，从此他加入了打菜者的行列，脸色也一天天地红润起来。
一天，梦凡又在食堂碰见了秦姐。秦姐也在打菜的队伍中，奇怪的是她的饭盒中仅仅只有一点儿萝卜冬瓜。一个老师问她：“怎么啦，这几天没胃口？”秦姐笑笑说：“减肥呗。”社会上正流行一股减肥风，连秦姐这么瘦弱的身子还减肥，梦凡真是不理解，在心中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他认为这些有钱人不过是闭着眼睛赶时髦，那是自己害自己。过后细心观察，秦姐还真的顿顿素菜，脸色像纸一样苍白，谁见了都不理解。
梦凡没心思想太多的事情，每月100元的生活补助费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享受了。有一天，学校组织了一次体重测量，从测量秤上下来，梦凡激动得红着脸大声嚷着说：“我长了，长了8公斤哪！”看到他那兴奋的样子，围观的师生们都开心地笑了。
不久，学校的“一加一，面对面”活动开始了。梦凡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着那个一直默默资助他的好心人的出现。梦凡想对他（她）说：“叔叔（阿姨），知道吗，由于您的爱心，我长了，长了8公斤。”可是，直到活动到达尾声，其他的贫困孩子已跟资助他们的叔叔阿姨拥抱告别了，他心中的那个“好心人”却一直没有出现。梦凡失落地跑到教务处去查询，教务主任无可奈何地告诉他：“对不起，你的‘好心人’生病了，不能前来，他也不让我们告诉你他的名字。”
夜里，梦凡搜出来一大摞书纸，细心地折起了纸船。父亲曾告诉他，纸船是祝福船，可替人消灾免难。第二天，他将折了一个通宵的纸船，用一个画了一颗红心的纸盒装了，送到教务处。梦凡对教务主任说：“我那位‘好心人’生病了，请把这些祝福船捎给他，捎去我深深的祝福。”
看着那成百上千的纸船，教务主任的眼眶湿润了。轻飘飘的纸船，却饱含着一个少年沉甸甸的爱心啊！教务主任问他：“梦凡，真的想见到你的‘好心人’吗？去吧，她可是为你而生病的啊！”
在教务主任的带引下，在乡中心卫生院，梦凡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但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那人竟是秦姐！秦姐躺在一张洁白的病床上，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身子显得十分虚弱。梦凡喃喃地问她：“秦老师，怎么是你？”秦姐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说：“我只是替一个人减轻罪孽。”梦凡听不懂，教务主任却懂了，他说：“秦老师，安心养病吧，我相信梦凡会理解你的。”
梦凡走出医院大门，教务主任告诉他，黄大贵是秦姐的前夫。自从那年梦凡的娘进城打工，去了黄大贵的建筑队，黄大贵看上了她，便执意与秦姐离了婚。秦姐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啊！梦凡还得知，秦姐的工资很低，每个月就三百多元。梦凡忽然明白秦姐减肥的原因了，她是在牙缝里节食帮助自己长身子啊！
想到这里，梦凡扭头又奔回医院，跪倒在秦姐的床前，泪流满面地对她说：“秦老师，知道吗，有了您的爱心，我长了8公斤。您给了我8公斤爱心啊！往后，您就是我的娘——我的亲娘。秦老师，您答应吗？”
（责编：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