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21期

打电话的农民工

作者：游　睿

　　工地的旁边有一个工棚，工棚不远处有一个公用电话亭，由一个老大爷专门负责收费。每天晚上下班之后，总有些满身尘垢的农民工到这里打电话。
　　有个农民工叫刘一友，个子不高，二十多岁的样子，每次有人打电话，他都屁颠屁颠地跟着跑来。等别人拿出电话号码之后，他总是抢着帮人家拨，有时别人不愿意让他帮忙，但他还是执意要帮着拨。因为这样，一些要打电话的农民工干脆不打电话或者到其他地方打电话，这让负责收费的老大爷很反感他。
　　让老大爷反感刘一友的，还不仅仅是他抢着帮人拨电话。平日里，只要一有空，刘一友就会来到公用电话亭。有人要打电话，他就抢着拨；如果没人打电话，他也会拿起电话拨号码。但每次拨了电话之后，就立刻将电话挂掉，然后转过身告诉老大爷：“对不起，忘记号码了。”说完就转身跑回工地。
　　很多次老大爷直言不讳地对他说：“你那么喜欢拨电话，怎么就没见你真正打过一次电话？如果你不打电话，请你走远些。”
　　但不管老大爷怎么说，刘一友照样来。夜深了，没有人打电话了，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工棚。
　　时间一晃，就临近春节了。每逢佳节倍思亲，春节前给家里打电话的人自然多了，因此电话亭也忙碌起来。但不管多忙碌，刘一友都会出现在电话亭旁主动帮人拨电话。因为刘一友的搅和，看电话的老大爷觉得自己的生意受到了影响，终于有一天，老大爷生气地对刘一友说：“以前你在这里搅和也就算了，春节这几天你如果再来碰一下电话，不管你打不打电话你都必须给钱，不然你就给我滚远些！”
　　听说要收钱，刘一友愣了一下，然后低着头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看电话的老大爷轻松了许多。尽管一有人打电话刘一友还站在旁边，但他却不敢像以往那样抢着帮人拨号码。有几回他想替人拨号，但都被老大爷一声“给钱”给吆喝住了。
　　大年三十这天，公用电话亭的生意一直很好，从早到晚都有人在不停地打电话。老大爷发现，爱管闲事的刘一友一整天都没来。没来最好，免得他瞎搅和。老大爷想。
　　正当老大爷这么想着的时候，刘一友又来到了电话亭旁，他眼圈有点红。这时候刚好没有人打电话，刘一友拿起电话像往常一样拨了一个号码，然后迅速挂掉。
　　“做什么？你又来了，要给钱的！”老大爷生气地吼道。
　　“我给钱。”刘一友低声说。他看了看老大爷绷紧的脸又说，“我真的想打个电话，只打1分钟，能少收点钱吗？”
　　“一分钱也不能少！要打就打，不打就给我走开！”老大爷厉声说。
　　“我打。”刘一友说着，慢腾腾地拨了个号码。这是刘一友第一次真正打电话。通话之后，刘一友像放鞭炮似的说：“娘，我是一友呀！春节好！我今年回不去了，工头不给我们发工钱呢。您自己要保重身体，我很好……”说到这里刘一友“啪”地一下挂了电话，然后他哽咽着对老大爷说：“完了，59秒。”
　　“算你还有点孝心。我看看你打的是哪里？”老大爷正准备翻阅电话号码的时候，电话响了。老大爷接起电话，几句话之后，老大爷惊奇地问刘一友：“你刚才打错了？”
　　刘一友反复揉搓着手里一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片刻之后才不好意思地说：“没，其实我是乱拨了一个号码。我们家乡穷，整个村里都没有一部电话呢。我只是想娘，想家……”不待说完，刘一友将那张纸币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此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喂，你回来！”老大爷的声音突然温和起来，“孩子，到我家一起吃顿年夜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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