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5期

席梦思床垫

作者：路轲瑜

　　这天下午，吉成在县城卖完１５０斤山芋后，回家时经过“永发家具店”，看见有人用充气机为一个黄色包囊充气，不多久，包囊鼓了起来，跟摆在一旁的席梦思一般长短宽厚。他想这人想冒充席梦思赚黑钱，缺德！正要走，一个胖头圆脑大腹的人笑眯眯地对他说：“小兄弟，没见过这玩意吧，这叫充气床垫，轻巧方便，柔软舒适，价格便宜，只卖１００块钱，是席梦思的四分之一。这叫花四分之一钞票买全部席梦思的享受。而且这是‘米老鼠’牌，国家驰名商标。”吉成联想到他爸患风寒腰，睡硬板床常哼哼，如能睡上这床垫，一定很舒服。胖子还补充说：“这种床垫呀，保暖性能特好，冬天不铺被褥照样暖烘烘的。”吉成的心弦被拨动了，问道：“非得１００块，不能少？”胖老板犹豫一下说：“行，少１０块，不能再少了。”吉成想了想又问：“假如质量出问题怎么办？”胖老板马上说：“只要不是买主人为损坏，三个月内包换。”吉成没再说什么，掏出钱数给胖老板，胖老板马上给床垫放了气，拆叠起来递给吉成，笑着说：“小兄弟你运气真好，就剩这么一床被你碰上了，‘米老鼠’和你有缘，你们家肯定有唐老鸭。”
　　吉成一到家就将充气床垫放到他爸的床上，用自行车打气筒给床垫充了气，他告诉他爸这是充气床垫，腰痛病人睡上可舒服哩。晚上，他爸睡上去感觉果然柔软无比，十分受用。可睡到半夜，他爸忽然咋呼起来：“哎呀，床垫坏了！”吉成从梦中惊醒，来到他爸床前，只见床垫瘪得像烂藕叶。他让爸起来，爸却起不来，说腰痛得像针扎。他使出全身力气将爸抱到自己床上，然后给床垫打气。打好气自己先睡上试试，睡着睡着，床垫不知不觉又瘪了下去。他不由骂道：“他妈的，破床垫，骗人！”当即起来，气鼓鼓地将床垫掀到地上。
　　第二天上午８点多钟，吉成来到县城“永发家具店”，店里没有顾客，胖老板在捧杯喝茶，吉成拿着充气床垫冲着胖老板说：“你卖的什么‘米老鼠’？什么名牌？屁！老鼠屎一泡，退货！”说完将床垫扔到地上。胖老板马上赔笑脸：“小兄弟，怎么回事？慢慢说。”吉成手指床垫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看，漏气，两个小时就漏光，把我爸的风寒腰病闹重了！”胖老板放下茶杯检查床垫，翻来覆去看几遭，然后对吉成说：“小兄弟，这床垫气嘴坏了，是你充气时不小心弄坏的，不属质量问题，不能退货。”吉成火冒三丈：“我就充两回气，这气嘴儿是纸糊的？”胖老板反驳：“不，再好的东西，如果不小心都有损坏的可能。”吉成气得眼歪嘴斜：“我怎么把气嘴弄坏了？”说着从地上抱起床垫，找到气嘴儿，拿给胖老板看：“你看仔细了，这气嘴儿不破不裂，我把哪儿弄坏了？”胖老板不屑地说：“这可不凭你说的。”吉成想了想说：“这样吧，不要退了，换个质量好的吧。”胖老板直摇头：“没法换，店里就剩这一个。”吉成终于火山爆发了，指着胖老板鼻子大声吼道：“你成心坑我是不是？告诉你，这破床垫我换定了，五天后我来拿新‘米老鼠’，如不给，看我怎么治你这假老鼠，咱们乡下人灭鼠办法就是多，不信，等着瞧！”
　　中午，吉成回到家，见他爸腰痛还未起床，就赶紧做午饭，吃完送他爸去村诊所做针灸，自己赶下地给麦田施肥。黄昏时分，邻居孙二婶领个陌生塌鼻男人来到田里，问他家那只养了六年的看门老鸭卖不卖？吉成问塌鼻男人买老鸭干什么，他说是代老板买的，老板父亲一个月前因胃癌做手术一直恢复不了元气，医生让老板买老鸭给父亲煨汤吃。吉成问他老板是干什么的，他说老板在县城开“永发家具店”，他是该店购销员。“永发家具店？”吉成怕耳朵听错了，又问：“就是那个卖‘米老鼠’牌充气床垫的家具店？”塌鼻男人说：“对，就是这个家具店，可那个‘米老鼠’充气床垫是冒牌货，是一家三无小作坊生产的，老板图便宜偏要进，现在积压在家没人要，小作坊倒闭了又退不了货。”吉成无意中得知“米老鼠”充气床垫的底细，强忍愤怒对塌鼻男人说：“我家的看门老鸭养了六年，没２０块钱一斤不卖。”塌鼻男人爽快地说：“只要是六年老鸭，２０元就２０元。”吉成让他在这儿等着，他回去捉了老鸭就来。
　　不一会，吉成提着捆了腿的老鸭，还带一杆秤回来，说：“我称过了，不多不少整５斤，你再称称。”塌鼻男人接过一称，果然是５斤，付了一百元钞票提着鸭走了。
　　第二天上午，吉成外出买化肥，他爸坐在门口晒太阳。忽见一个塌鼻男人骑着摩托车来到他家门前停下，从车上取下一只鸭子来。这时，他家那只养了六年的老黑鸭从门前塘边的鸭群里冲了出来，扬着脖颈，张开双翅，呱呱叫着，凶猛地扑向塌鼻男人，塌鼻男人吓得连连后退。吉成爸赶紧喝斥鸭子：“嗬，嗬，死大黑，凶个屁，呆塘边去！”老黑鸭马上收翅缩脖，掉头走回塘边。这时，那个塌鼻男人才问：“这里是吉成家吗？”吉成爸点头说是。塌鼻男人气鼓鼓地说：“吉成是……骗子，昨天他用假老鸭骗了我１００块钱。”他昨晚把买来的老鸭拿到菜场让人宰杀，杀鸭人说老鸭应该秃嘴秃爪，越秃越老。这鸭子肯定养没到一年，老板责令他前来退货。他说着放下手中的鸭子，那鸭子呱呱欢叫着跑进门前塘边的鸭群里。吉成爸心里明白了，想了想说：“吉成不在家，等他回来问清了，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我们一定换老鸭给你。”塌鼻男人不耐烦地说：“谁有工夫在这儿等！”接着眼珠一转，对吉成爸说：“刚才那只扑我的鸭一定是六年老鸭，换上它就是了！”说罢就去塘边捉鸭。那只老黑鸭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毫不畏惧地迎上去，凶猛地用嘴啄他手脚，还飞起来啄他的脸。塌鼻男人弄得狼狈不堪，对吉成爸嚷了句：“算你们厉害，下午再来跟你们算账！”就怒气冲天地骑上摩托车走了。
　　塌鼻男人走后不久，吉成回来了，他爸劈头就问：“你昨天卖鸭子给一个塌鼻子的城里人了？”吉成点头称是。他爸又问：“你有没有欺骗人家？”吉成直言不讳地说：“骗了，他要买我们家那只六年的看门老鸭，我给他今年生的小鸭。”他爸不由怒起，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吉成笑道：“我这是以牙还牙。”然后说起买充气床垫的事。“他拿假‘米老鼠’骗我，我拿假唐老鸭骗他，他骗我９０元，我骗他１００元，多１０块钱算我来回进城的跑路费，现在我们两清了。”他爸勃然大怒，斥道：“你怎么能这样做，他骗我们是他的错，我们不能跟着错，有句古话叫‘要正人先正己’，如果世上的人都像你这样以牙还牙，以错还错，这世界不乱成一锅粥？”接着不容置疑地说：“去，把大黑捉了，我和你一起给人家送去，也要回咱的９０块钱。”
　　中午，吉成骑自行车带着他爸来到县城“永发家具店”，胖老板正在和塌鼻男人说话。吉成爸提着鸭歉意地说：“我们是来给你送老鸭的，昨天我这个不懂事的儿子骗了你们，真对不起。这只老鸭可是我们家养了六年的看门鸭。”胖老板看看吉成，又望望吉成爸，自语道：“怎么会是你们，真巧！”吉成没好气地说：“我们是冤家路窄！”他爸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塌鼻男人连忙过来察看，老鸭见到他似乎见到仇人，马上愤怒地用嘴啄他，他连连后退，边退边说：“这是真老鸭，这是真老鸭！”胖老板愧疚地说：“我对不起你们，我前天以冒牌‘米老鼠’充气床垫骗了你们，我向你们赔不是。我决定给你们赔偿一床正宗‘米老鼠’牌席梦思。”吉成爸连忙推辞：“赔席梦思我们受不起，你就把９０块钱退给我们吧！”胖老板说：“９０块钱要退，席梦思也要赔，‘米老鼠’和‘唐老鸭’都讲情义。”说着掏出９０块钱给吉成爸。吉成爸收了钱，拽着儿子骑上自行车走了。
　　当他俩回到村里时，远远望见有一辆小汽车停在他家门口，那个塌鼻男人正从车上卸下席梦思。门前塘里的鸭群呱呱欢叫，像是欢迎“米老鼠”的到来。
　　（责编：文讲 图：张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