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3期

梦断神农架

作者:瘦 马






  在神农架原始森林东南方向三十多公里处,有一个百十户人家的山村,村子四周峰高坡陡,溪谷幽深,据说三国时期张飞的儿子张苞曾在这里屯兵数年,因此村子取名“小当阳”。它是距离神农架最近的村落。
  小当阳村里有个青年农民叫胡玉桂,父母双亡,无兄无弟,因为好吃懒做,家境十分贫寒,快30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今年春天,舅舅带他到汉口一个建筑工地打工时,认识了一个秭归的打工妹郗美珍,一来二去有了感情,很快便发生了关系。两人私下一商量,来了个不辞而别,一起回到了小当阳。
  胡玉桂有了妻子,守着老婆热炕头,更不愿出去流汗卖力,天天想着发财的捷径。这天晚上,电视里播出一部新闻纪实片子《中国神农架野人考察报告》,胡玉桂看着看着,心里一亮,突发奇想,伸手关了电视,转身使劲摇醒刚刚入睡的郗美珍,激动地说:“美珍快醒醒,咱们就要发财了!”
  “啊?……发什么财?”
  “你听没听说过,神农架里有野人?”
  “野人?听说过。怎么了?”
  胡玉桂俯下身子,凑近郗美珍,显得很神秘地对她道:“刚才电视上说,现在全世界都在研究野人,可就是捉不住。你想,神农架就在咱们附近,如果咱们捉个野人,别说活的,就是死的,卖给老外,少说也得给个几十万元吧?”
  郗美珍“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问胡玉桂:“那大熊猫是国宝,野人能不是国宝?捉野人卖野人犯法吗?”
  胡玉桂想了一下,说道:“如果咱能捉住个野人,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就算捐献给国家,也是立了大功,国家一定得奖励咱,奖金少不了呀!”
  郗美珍被胡玉桂的话撩拨得睡意顿消,索性穿上了衣裳,又问胡玉桂:“不知道神农架到底有没有野人?”
  “有,肯定有。”胡玉桂显得十分自信。他向郗美珍讲述了一段他爷爷在世时亲身经历的往事——
  那还是“大跃进”的1958年冬天。一天清晨,莽莽苍苍的神农架老林里陡然燃起一股山火,火借风势,一直烧了两天两夜,如果不是一场暴雨将山火浇灭,还不知烧到何年何月。事后,上面派来一个调查组了解大火的起因,胡玉桂爷爷说了句:“弄不好是野人烤火引起的。”
  野人?一句话提醒了调查组,他们分析了一阵,也认为可能是野人烤火取暖时失控引起了山火,于是便让胡玉桂爷爷当向导,去神农架探个究竟。当地的老百姓出于好奇,也跟着调查组上了神农架。
  当人们进入神农架腹地的林区时发现,曾几何时,这里还是古木参天,林涛奔涌,眼下却是一派焦枯,一片凄凉……难道这场浩劫的罪魁祸首真是野人吗?
  大家分头在灰烬中搜索着、寻觅着,忽听有人喊叫起来:“大家快来看呀!”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小伙子从一个山洞中拉出一具状如猩猩的动物尸体。
  胡玉桂爷爷就在山洞附近,第一个跑到了跟前,呵呵笑道:“我说是野人吧?不信你们仔细瞧瞧!”
  “这就是野人?”大家都围了上来,一睹为快。但见这个被称作野人的动物,浑身长着棕色的毛发,手像带刺的藤条,脚板子很长,足有一尺以上,眼窝深凹,眼珠子凸出眼眶,令人感到狰狞可怖……一个戴眼镜的地区干部对大家说道:“一定是这个野人烤火取暖时,不慎引着了山林,为了躲避凶猛的大火,又跑进了山洞,结果被烟熏窒息而死。”
  胡玉桂刚讲到这里,郗美珍便急迫地抢问道:“后来呢?那个死野人弄到哪里去了?”
  胡玉桂接着告诉她:听他爷爷说,当时调查组有人提议将死野人弄回去,送到县里或市里展览。还有几个社员也愿意把死野人抬回去,叫人们看个稀罕儿。可是那个戴眼镜的地区干部却不让,他说目前政治工作第一,大炼钢铁是全国最大的政治,哪还有闲心让人们欣赏这个玩艺儿?都是这个可恨的家伙,让国家白白损失掉那么大一片森林资源,如果是现代人所为,非枪毙了不可!他和另一个调查组的人员,将那个死野人抬起来扔进了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涧……
  听了胡玉桂的讲述,郗美珍也对神农架里有野人这一事实深信不疑。同样急于发财的她,十分赞成丈夫的主意,但是有些顾虑,怕到时候迷失了方向,走不出那莽莽老林;还怕一旦吃完干粮,会饿死在山里……
  胡玉桂立马给妻子撑腰壮胆:“放心吧老婆,我的手表上带有指南针,不会迷失方向。眼下正是夏天,也不怕挨冷受冻。吃的东西更不用担心,光那山珍野果就吃不完!”
  郗美珍被说得铁了心,于是两人连夜准备行装,决定次日一早就走。胡玉桂从床下找出那杆自制的猎枪,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对正在和面烙饼的郗美珍道:“干粮别弄多少,够路上吃就行。”说罢忽然想到妻子爱听收音机,深山老林里特寂寞,便又装上在汉口打工时给她买的那台袖珍收音机,并换上两节新电池……
  次日天还没大亮,两人从村中悄悄出发了。一路上,他们根本无心观赏平时少见的山光水色,只顾匆匆赶路,饥了啃块干粮,渴了就喝捧山泉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到达神农架,坚决捉个活野人!
  当他们到达神农架林区的边缘时,正是日落山头、百鸟归巢的傍晚时分,二人已是相当疲惫,胡玉桂决定在此过夜。他们从树林里抱出一堆干树叶来,摊在一块平地上,再罩上一块塑料布,干粮袋子当枕头,一张别致的“席梦思”转眼而成。经过一整天长途跋涉的夫妻二人往上面一躺,打开收音机,听着流行歌曲,双双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光景,惬意极了。
  当晚,胡玉桂搂着郗美珍,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果真捕获了一个野人,捆着野人双手往回走。半路上野人突然逃跑,胡玉桂只好开枪将野人打死,和郗美珍抬着回来。但没走多远,郗美珍累得抬不动了,于是便按照她的主意,将野人的毛皮剥下带了回来。不久,他们上汉口将野人毛皮卖给了一个台湾人,买主当即给了他们50万元人民币,还说如果是活的,最少给100万元……胡玉桂醒来时心还在怦怦跳,他恨不得马上就飞到神农架野人身边。
  拂晓时分,两人开始向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进发。他们在林中走了四天,到了第五天上午,山势越来越陡峭,森林越来越茂密,山路也越来越狭窄、险峻。这时,郗美珍上衣口袋里一直响着的袖珍收音机,突然间没了信号,成了哑巴,山林里蓦然变得死一般寂静,静得瘆人。
  郗美珍有些胆怯了,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擦着满脸汗珠子后悔起来。胡玉桂只得停下脚步,再次给她壮胆:“我估计咱们现在已经到了神农架的腹地,说不定附近就有野人出没。放心吧,咱们有枪你怕什么呢?”
  郗美珍听后,不知从哪儿来了勇气,站起说:“走!”跟着丈夫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程,本来称不上路的路也没有了,越走越难走,郗美珍累得要死,提出休息,胡玉桂也觉得难以支持,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忽然刮来一阵山风,林间霎时起了大雾,云雾缭绕,能见度一下降低,空气也变得凉飕飕的。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怖感再次向郗美珍袭来,就连胡玉桂也不免毛骨悚然。
  “玉桂……”郗美珍吓得紧紧搂住丈夫道,“咱们还是回去吧,我真害怕……”话还没有说完,又一阵带响的山风呼啸而来,胡玉桂本能地扭头一看,只见旁边灌木丛后窜出一个庞然大物,眨眼到了他的面前。这个家伙体形高大,脸短嘴尖,手长腿壮,遍体密生棕毛,长发披肩,一双放着绿光的圆眼,似笑非笑地瞪着他身后的郗美珍,并发出无法形容的怪叫声……
  野人!胡玉桂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急忙推开郗美珍站了起来,但此时要从肩上摘下猎枪射击已来不及,胡玉桂正想使个扫堂腿把野人弄翻,不想对方出手很快,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胡玉桂“哎呀”一声,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趁胡玉桂立足未稳,野人又举起一双毛拳,连珠炮似的向他的后心猛击,胡玉桂一个嘴啃泥趴在地上,疼得大喊:“美珍快上!用石头砸……”一语未了,后背又被野人的大脚片子狠狠跺了几脚,很快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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