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20期

飞走的“宝马”

作者:李宗儒






  邓吉属玩车一族,虽驾技高超,却无自己的坐骑,玩车靠借,原因是经济基础疲软。好在他人缘不赖,玩时总能借得车来。当然啦,有车的人都是惜车如命,好车岂肯轻易出手,所以邓吉玩的车最高不过“桑塔纳”。尽管没有名车风光,倒也能满足车瘾,为此他还有理论——咱这是人玩车。名车酷,但那叫车玩人。
  这天,女友小霞告之,同意他周末来家。登门拜见未来的丈母娘!这可是恋爱史上的里程碑,必须精心对待。为博得老太太的好感,邓吉除购买了见面礼外,不忘借车自驾前往。周末车忙,只借到一辆红“夏利”。邓吉想,总比骑车或打车去体面,反正老年人不懂车,说是开车来的,也就上档次了。
  小霞家住老城区的一条窄胡同里,汽车进不去。上午十一点,邓吉开车到了胡同口。小霞闻讯迎出来,见是“夏利”,就嘟起小嘴:“玩车族,你该不是把车顶的出租帽藏起来了吧?”面对女友的讥语,邓吉早备了台词:“知道为何开‘夏利’?”小霞摇头:“为何?”邓吉故作神秘;“‘霞’‘夏’谐音,是专为你图个吉利。实话说,今天就是有‘桑塔纳’,咱还不开呢!”小霞被恭维乐了:“亏你想得出来,甭耍贫嘴了,赶紧停车去,我妈早等着呢。”
  胡同附近有家大酒店,门前广场专为用餐停车。小霞凭着街邻的面子,请求临时停下车。酒店值勤保安点头,指定“夏利”停到南侧墙角,不得妨碍餐客放车。
  这时广场并没几辆车,“夏利”却受气般钻进犄角旮旯。邓吉还没来得及熄火,就听后面响起急刹车声,一辆八成新的“宝马”车挡住了自己退路。
  邓吉忙下车笑道:“我说老兄,你的车是不是太贴了些?”
  开“宝马”的是个秃顶中年汉子,一身抢眼的名牌包装还带位靓女,爱答不理地说:“贴?贴‘夏利’,那算是给你面子。”
  邓吉收起笑脸:“面子你自个留着裹大葱吃吧,咱只要你留点道儿,一会儿我好倒车走。”
  秃汉尖酸道:“这么宽的地方走不了,你的驾照是怎么混的?”
  邓吉瞄了瞄方位,车后余地不足一米,再高的驾技也倒腾不出来,看来这人成心欺负“夏利”,于是便忍气说道:“师傅,不是别的,我是担心倒车不小心碰了你的‘宝马’。”
  秃汉神气道:“呵呵,我以为你不识名车呢!”
  邓吉有点火:“名车也不能这么乱停!”
  秃汉笑:“告诉你,‘宝马’就这么停,要不你也开‘宝马’呀!”
  “你——”平时嘴刁舌利的邓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酒店保安赶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斥责邓吉:“我说你这人,不用餐让你停车,已经够意思了,怎么还挑酒店客人的毛病?”
  这真是有理无钱说不清,邓吉气急嚷道:“好吧,我不要你的意思,也不在这里停了,你叫他让道,我马上开走。”
  秃汉冷笑:“让道?没这习惯。”
  邓吉火了:“不让我就撞!看咱们谁心疼?”
  秃汉露出流氓腔:“心疼?后娘养的才心疼呢!有本事你就敞开了撞,王八蛋不敢撞!”
  邓吉红了眼:“你看我敢不敢撞——”
  小霞一把拉住要去开车的邓吉,斥道:“看你英雄的!你是看我妈还是赌气撞车来了?要这样你就回去吧,永远别进我的家门。”
  这时,秃汉身边的女郎也劝道:“小师傅,我们简单吃点就走,下午还要跟外商谈生意,误不了你的。”
  秃汉见邓吉没了脾气,满足地笑了:“我记住你的车牌号了,‘宝马’伤了就找你算账。”
  望着秃汉携妞夹包进了酒店,邓吉直挫后槽牙。自打玩车以来,何时这般窝囊过?而且还当着女友的面!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铁青着脸掏出手机,按下一溜号码。
  小霞以为他要叫人打架,就生气道:“你今天要是打架,咱俩就告吹。”邓吉笑道:“瞧你说的,打架是犯傻,咱能干那活儿?”“那你打电话干啥?”“我找本族的一号玩主——虎子。”“虎子是干什么的?”“虎子是交警队的,他老子是——”
  正说着,电话通了。邓吉委屈地说了堵车的事。
  虎子问:“他是干什么的?咋这么牛逼?”
  邓吉说:“鬼知道他是哪溜子的,不就仗着开辆破‘宝马’呗!”
  虎子道:“好吧,你就在饭店前别动,我立马过去。”
  工夫不大,一辆崭新锃亮的“奔驰”500箭似的驶近饭店。车停门开,虎子下来。邓吉惊喜道:“哥们儿,哪儿弄的‘大奔’?”
  虎子道:“这你甭管,破‘宝马’呢?”
  “在那儿——”邓吉指了指秃汉的车。
  虎子二话没说,开动“大奔”,横身一堵。这样,“宝马”左有酒店门边的石狮子,右有毗邻停车场的楼墙,前有“夏利”出不去,后有“大奔”倒不了,要想走,除非安上螺旋桨变成“飞马”。
  邓吉见此,乐得一蹦老高:“这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虎子捅了他一拳:“别‘其人’‘其道’的了,赶紧找个自行车,队上还有事呢。”
  小霞从家里推来个旧自行车。
  虎子嘱道:“你小子就好好孝敬丈母娘吧!我啥时回来,你再走。”
  邓吉道:“废话!你不来,我咋走?”
  虎子跨上自行车,“吱吱呀呀”地骑走了。
  拜见了丈母娘,吃罢午饭,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小霞就提议玩会儿麻将。老太太是牌迷,立即欢眉笑眼地张罗起来。按说初次登门,不宜久留,可要等虎子,邓吉只好凑手上桌。玩牌时间过得快,四圈打完,过了两个钟头,仍不见虎子,只好接着打。
  邓吉人在牌场,心系车场。想那“宝马”女郎曾说,饭后还要跟外商谈生意,此时已是午后3时,不知秃汉该当如何?开始还觉得意,“大奔”堵“宝马”,顿解屈辱之气,可随着时间推移,邓吉愈感不安起来。想那秃汉,财大蛮横,“宝马”被堵久了,会不会狗急跳墙,对“大奔”大打出手?
  直到天擦黑,院里才响起破自行车的声音。早已急得火上房的邓吉,连忙起身告辞。在去停车场的路上,邓吉一边埋怨虎子去得太久,一边道出对“大奔”的担心。虎子道:“量他秃驴没那个胆!”话虽这么说,可虎子脚步却带了风。
  酒店门前已亮起霓虹灯,广场也停满了就餐的车辆。他俩来到广场南边一看,不禁愣住了。“夏利”、“大奔”呆在原地,中间的“宝马”却蒸发了,只丢下狭小的一方空地。
  “宝马”到底是怎么走的呢?邓吉和虎子虽是玩车族,却也琢磨不出。莫非动了“大奔”?他俩借着霓虹灯光细查,结果是,“大奔”车轮纹丝未动,黑镜般的车体,连个手指印也没有。“大奔”没动,莫非“宝马”长了翅膀?
  正当他们疑惑难解时,酒店保安走了过来:“我的天老爷,你这个‘大奔’的主儿可算露面了!”虎子明知故问:“怎么啦?”保安道:“还怎么啦?你差点没把‘宝马’车主急死!”
  原来,秃汉吃完午饭出来,见车后有辆“大奔”,并没在意,就坐到车里与女郎调情。等了好大一阵儿,别的车陆续都走了,后面的“大奔”依然堵着不动,秃汉开始着急,下午要跟外商谈生意,再耽误下去哪成。于是去问保安,打听“大奔”司机。保安说不知道。秃汉急了眼,骂保安失职,令他马上找来堵车的司机。保安飞快地跑进酒店,遍寻各层厅间,也没找到“大奔”主儿。秃汉怒不可遏,直奔经理室,拍着桌子叫嚣投诉,要酒店承担堵车造成的生意损失。酒店经理见过世面,他一面好言安抚秃汉,一面向保安询问有关情况。
  经理陪着秃汉来到停车场,“扑哧”一声笑了。秃汉问,笑啥?经理说,给你找到包赔损失的人了。秃汉问,谁?经理指着“大奔”说,就是它的主儿。秃汉说:“大奔”乱停是保安的失职。经理说,这哪里是乱停,分明是故意堵你车道,肯定是你得罪的“夏利”叫来了“大奔”。经理继续说,“大奔”堵车使横,别说保安,就是我在场也阻挡不住。秃汉问,为何?经理一指“大奔”的车牌说没见警字头还是0001,谁惹得起这车主儿?秃汉打了蔫。经理又说,你呀,也别做梦找“大奔”司机,他是不会露面的。不过我敢断定,这人就在我的酒店里,而且此时正隔窗看着这里,若你胆敢动一下“大奔”,立马会招灾惹祸,吃罪不起。秃汉成了瘪皮球,脑门渗出细汗,讨教道:那我该咋办?经理说,好办,你该干什么先坐出租车去,回头等“大奔”走了再来开你的车。秃汉苦着脸摇头,我还要开车去接外商,没有“宝马”哪成。经理说,那我就没辙了。秃汉咧嘴都快哭了。这时身旁的女郎说,“大奔”动不得,石头狮子还不能挪吗?秃汉大喜:对呀,只要把一侧的石头狮子挪开,“宝马”就可以突出围困。酒店经理却极力反对,石狮千斤不好挪,再说动了难以复位,秃汉说,这没关系,我雇人挪狮子,完后再付你500元复位费。
  就这样,秃汉打电话叫来十几个起重工人,带来绳索、撬扛、千斤顶等家什。工人喊着号子挪走石狮后,又抬起“宝马”转了个90度。至此秃汉才携女郎登车而去。
  听完保安的叙说,又见石狮底座果然是新浇注的水泥,他俩会心地笑了。
  “任务完成,我还车去。”虎子驾驶“大奔”先走了。
  邓吉也启动“夏利”回家。刚一倒车,就听“吱、吱——”两声泄气的尖啸,车体软软地落了下去。他急忙下车,见后轮瘪了,轮辙上有几块锋利的玻璃碎片,气得跺脚骂道:“妈的,准是秃贼报复使的坏!”(责编:龙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