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7期
替父赎罪
作者：彭霖山
一、祸从天降
周小涛刚刚进入高三，家中突然遭遇重大变故，他不得不辍学了。
这场家庭变故对于周小涛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他父亲是个屠夫，性格粗鲁，脾气暴烈，那天酒后与一位姓辛的税务官为几十元的税款闹翻了脸。争吵中，失去理智的他竟猛地抡起一条板凳朝对方当头劈去，辛税务官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在血泊之中，当场身亡。
杀人偿命，自古皆然。作为杀人犯的儿子，周小涛怎能不感到羞耻呢？人前人后，他再也抬不起头来！
一个月以后，这桩抗税杀人案开庭判决了。他父亲被判死刑，缓期一年执行，并要赔偿受害者家属１０万元。他父亲表示服判，没有上诉。
判决以后，周小涛去探了一次监。父亲拉着儿子的手流下了悔恨的泪水，颤声叮嘱道：“孩子，爹千不该、万不该犯下这桩滔天大罪，可现在有钱也难买后悔药了。唯一赎罪的机会是除了爹在狱中好好改造外，还要拜托你尽量关照辛税务官的家属，那１０万元赔偿款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人家。”
周小涛遵从父亲的叮嘱，寻出数额不多的存折，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又通过亲戚朋友东挪西借，好不容易凑齐了６万元钱，通过法官转交给了辛税务官的家属。可还缺４万元啊，该怎么办呢？
周小涛家中一夜间折腾得山穷水尽。母亲急火攻心突发脑溢血，送医院抢救无效，终于撒手西归。
父亲入狱，母亲身亡，昔日一个温馨的家庭，就剩下儿子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面对这接踵而来的天灾人祸，年少的周小涛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尽管已经家贫如洗，但拖欠受害者家中的那４万元赔偿款还得要照付。法院执行庭的法警已经上门几次了，并告诉周小涛说，辛税务官的妻子因患风湿性心脏病长年服药，女儿还在念书，家庭并不宽裕。自从辛税务官遇害后，他的妻子病情加重，一直住院，付给她家的那６万元赔偿款，前不久动手术便花得差不多了。家中就像一口烧红了的锅，等着下料哩！
如此看来，还真应了一句俗语：流泪眼偏逢流泪眼，断肠人还遇断肠人。父亲酒后的这一冲动，毁的是两个温馨的家庭啊！周小涛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悲伤也好，痛苦也罢，但这人生之路还得要继续走下去，这账还得要还！
怎么还？
打工去！打工还账，替父赎罪。
周小涛打定主意，说走就走。反正已是家徒四壁，身边没半个亲人，无所顾虑了。
临行前，他很想去受害者辛税务官家中看望一下。可又担心人家一时难以接受他这个凶手的儿子，只好给对方留下一封替父亲忏悔的信，托请法警转交，然后才去与自己的姑妈告别。
姑妈为兄长家中遭遇的家破人亡变故同样沉浸在悲痛之中，可她偏偏将这一切不幸归咎于辛税务官，面对前来与她告别的侄子，怨恨连声，骂不绝口：“千刀万剐的狗税务官，害得我兄长家破人亡……”
周小涛忙说：“姑妈，你别埋怨人家，千错万错都是爹的错，他现在在大牢里每天都在痛苦忏悔哩！”
姑妈固执地摇头：“不，都是这狗税务官害了你家，姑妈要替你家报仇雪恨！”
周小涛大吃一惊，急忙劝阻道：“姑妈，你千万别这样胡思乱想。爹已经犯法坐牢了，你可不能也步他后尘啊！凡事都要遵纪守法，千万不要胡来！”
姑妈鼻孔里哼了声：“你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
周小涛在姑妈家歇宿了一晚，翌日便踏上了去沿海城市打工的列车。
二、柳林救美
半个月后，周小涛终于在沿海城市郊外一家工厂落脚了。尽管活很累，但工资待遇还不错。他干得很愉快，自己暗暗算了一下，只需两年时间便可以还清辛税务官家的那４万元欠款。当他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除留下自己的生活费外，其余都寄给了家乡的法院执行庭，通过法警转给辛税务官的家属。寄完钱，他感到全身轻松了不少。
这天黄昏周小涛下班后，穿过工厂后面的那片柳林地，准备去附近的小河里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就在这时，他发现一辆越野吉普陷在柳林中的那段烂泥坑里，“呼哧”“呼哧”的怎么也爬不上来。周小涛当即跑步上前，准备帮助推车。岂料还没等他跑近，只见车上的司机惊慌失措地跳下车来撒腿就跑。
周小涛一愣，马上觉察到其中必有隐情。于是快步上前，一把拉开吉普车门，果然见后座躺着一位五花大绑的少女，嘴巴上封着胶布，兀自在拼命挣扎。
周小涛见状，什么都明白了。他上车三下两下迅速解开了少女身上的绑绳，撕下嘴上的胶布，少女顿时“哇”地嚎啕出声。
通过少女的哭诉，周小涛才了解了个大概：原来这少女是被人以外出打工诱骗，落入一个人贩子集团。这会正被这集团的一个成员开车送进深山老林去“培训”，然后转卖国外，幸好遇上周小涛才得以获救。
周小涛顾不上再详细盘问，急忙拉着少女到附近派出所报了案。
公安部门抓住这条重大线索，迅速展开侦察，撒下天罗地网，很快摧毁了这个人贩子集团，所有成员全部落入法网。
当周小涛将第三个月的工资寄回家乡法院时，顺便给姑妈家也挂了个长途电话。然而，接电话的却是表姐，她在电话那头抽泣着告诉表弟：“我妈被逮捕入狱了……”
“啊！”周小涛仿佛头顶响了颗炸弹，急忙问道，“姑妈究竟干了啥违法的事？”
表姐哽咽着回答：“我妈为了替你家报仇，她……她勾结人贩子将辛税务官的女儿……拐卖到外地去了……”
“天哪！”周小涛不禁顿足叫苦，想不到自己的姑妈竟如此胡来，真是个十足的法盲！
停了片刻，周小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那辛税务官的女儿现在有了下落吗？”
表姐说：“听说在你打工那个城市郊外的柳林里，被一个打工仔救下来了。”
“怎么竟然是这样巧合的结局？”周小涛惊得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鼻子一酸，泪水沿着双颊无声地淌落下来。
三、以德报怨
连着几天，周小涛就像害了一场大病成天无精打采，长吁短叹。厂里的同事都关心地询问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他只是摇摇头，苦笑一下。
是啊，有谁能化解自己心中的块垒呢？
父亲失手打死了辛税务官，儿子却无意间搭救了受害者的女儿，受害者的女儿偏偏又牵出了恩人的姑妈……是偶然？是巧合？是报应？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半个月之后，那位遇救的少女——辛税务官的女儿，在当地派出所所长和厂长的陪同下，将一面写有“见义勇为”四个大字的锦旗送进了车间，递到了周小涛的手上。
双眸饱含忧愁的少女一见周小涛的面，便激动地扑上前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嘴里连连喊着：“恩人，你是我辛小梅的大恩人呀！”
周小涛满脸涨得通红，嘴巴张了几下，没有吭出声来。他真想从心底痛苦地吼出一声：“我不是你的恩人，我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的儿子啊！”
可是，他没有这个勇气，只是嗫嚅着低声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家？”
“家？我没有家了。父亲死了，母亲在医院听说我被拐卖后，含恨离开了人间。我高二没念完便辍学了，现在成了孤苦伶仃的人了！”辛小梅泣不成声。此情此景，就像有一把刀子在捅周小涛的心。他猛然痛苦地吼出了一声：“让不幸的往事都过去吧，我们要结束过去，开辟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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