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2期

化仇成亲

作者:唐银生






  几天后,她回家办辞职手续,同时带郭峰来到他堂叔家。郭峰的堂叔是个菜贩子,听了赵琼要他收留孩子的情况后,满脸阴云,赵琼出于人道给了他两千元,他才收下。
  赵琼的手续十多天后才办下来。临走前一天,为避免勾起痛苦的回忆,她决定将女儿的名字由陈婷改为赵婷。那天她从派出所改名回来,路过一家饮食摊时,见一个孩子偷食馒头被店主打破了头。她觉得这孩子挺眼熟,仔细一看,竟是郭峰!十几天不见,怎么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了?这时郭峰也认出了她,他猛扑上前抱住她的脚:“赵妈妈,我找了你好久啊!让我跟你走吧,我会听话的!”赵琼问他为什么要出来偷吃,小郭峰泣不成声,他说堂叔堂婶天天骂他,打他,不让他吃饭,堂哥还把他的新衣新鞋换走了,他是饿得难受才上街偷吃的。“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同情之心让赵琼泪流不止。她牵起孩子,带他买了一套新衣,又给他洗澡。赵琼的父母得知他是女儿情敌的儿子,一遍遍劝她少管闲事。赵琼说,我不但要管他,还要带他到惠州去生活。父母说,你是不是疯了?自己女儿都照顾不过来,还要操这份闲心?但父母最终未能说服赵琼。赵琼认为小郭峰是无辜的,人家没了父母本就不幸,如果再遭遗弃,这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吗?将心比心,善良的赵琼认定自己这样做没错。
  带着自己的女儿和情敌的儿子回到惠州,已是9月底。两个孩子都满了7岁,应该入学了。赵琼心急火燎地到附近的学校去求情,总算被一家小学收了。学校离酒店不到一公里,为了安全,赵琼买了一辆摩托,每天风雨无阻地接送。
  两个孩子同在一个班,赵婷比郭峰大两个月,郭峰叫她姐姐。开初赵婷对郭峰有点仇视,因为她知道,郭峰的妈妈很坏,是她害死了爸爸。后来在妈妈的教育下,赵婷不再仇视了,在家他们一起玩耍,在学校里,他们互帮互学,团结上进,俨然一对亲姐弟。
  孩子的事忙过后,赵琼又马不停蹄地接管酒店的工作。对她而言,这项工作无疑十分陌生,她放下老板的架子,虚心向员工请教。十几号员工目睹她对情敌的儿子如此宽容和呵护,早就被她的品德和爱心打动了。他们根据多年的经验,总结出一套科学的管理办法,供她参考,使她免走了许多弯路。短短两个月时间,赵琼就熟悉了酒店的管理工作。她既当老板也做员工,每天和大家一起吃,一起干,直到半年后那个男人的出现,她平静的生活才被打破。
  
  四
  
  这个人就是郭昌如。
  半年前,当他得知杨小梅死亡后,惊恐地逃到广州,后又躲到广西北海的一个小镇上,隐姓埋名为一家餐馆打工。起初他一听到警车响就心惊胆战,一段时间后,心情才平静下来。他又恨又悔,恨的是陈经民那无耻之徒害得他这么惨,悔的是自己一时鲁莽犯下了杀人之罪。他最担心的是儿子郭峰,娘死爹不在,此时不知道流浪何方?
  为尽快结束这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他决定投案自首。他想老这样躲躲藏藏也不是办法,不如大大方方站出来接受法律的处置,这样或许能见上儿子一面。他悄悄向惠州警方一个朋友打了电话,说他愿意回去自首。那个朋友问他什么事,他说半年前赣南酒店那个杨小梅是我砍死的。朋友大笑,告诉他杨小梅被吹只是受了轻伤,她是在医院自缢身亡的,死前还写了遗书,说是无脸再见到丈夫和儿子,要他们保重。“真是这样吗?那我没罪了?”郭昌如再三追问,那位朋友肯定地说,他是这个案子的经办者,错不了。
  半信半疑的郭昌如立即启程赶往江西老家,他从几个亲戚处得知,警方并没有上门找他。他身上背了大半年的杀人犯的十字架总算甩落了,一身轻松地去寻找儿子。堂弟告诉他,郭峰在我家生活了几天,不习惯,吵着要走,后来便让陈经民的老婆赵琼带到惠州去了。郭昌如很是奇怪:赵琼怎么会带走情敌的儿子呢?他找到赵琼的母亲,证实确有其事,不过赵琼的母亲也告诉了他孩子在堂叔家受虐待的事,她说我女儿忍辱带走你的儿子,完全是出于她无私的母爱。郭昌如听了感动不已。
  赶到惠州,走近那家熟悉的酒店时,郭昌如没有马上进去,他在对面的一家超市悄悄地观察。中午时分,一个女人骑了摩托在店前停住。车后坐着两个孩子,他一眼就看出那个男孩子就是他的儿子郭峰。下车后,女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进酒店。不久,女人端出饭菜,同孩子们一道吃起来。不时传出开朗的笑声,他们过得好开心。郭昌如看呆了,不知道怎样过去同他们打招呼。
  等他们快要吃完了,他终于鼓起勇气走过去。他喊了一声“郭峰”,郭峰吃惊地看着他,半晌,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爸爸来了。他顾不得放下筷子,几步冲上前拉住郭昌如的手又撕又打:“爸爸呀,你为什么不要我了?要不是赵妈妈收留我,我不被饿死也会被人打死啊!”目睹这让人心酸的场景,赵琼也忍不住抹眼泪。她把郭峰拉到身边,告诉他不要怪爸爸。随后,赵琼吩咐员工给郭昌如准备饭菜,自己又送两个孩子去学校。
  赵琼关爱孩子的点点滴滴,店里的员工全跟郭昌如说了。所以,当赵琼回到酒店时,郭昌如不顾一切地跪在了她的面前!“小赵,你我都是受害者,你完全有理由恨我们一家,就像我恨陈经民那样!然而,你却不顾世俗的眼光收留仇家的儿子,并给他浓浓的母爱,这份敬意我真是难以表达啊!”赵琼赶紧上前扶起他,说:“我丈夫害得你家破人亡,我这样做也算是为他赎回一些罪过吧!”
  两颗陌生的心,就在这互谅互让的理解和感激中相识了,沟通了。赵琼知道郭昌如是酒店难得的人才,建议他继续来店干活。郭昌如原想带儿子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但让赵琼的诚意感动了。他又成了酒店的掌勺人。他的出色厨艺,他的尽职尽责,他的宽厚热情,都让赵琼感到他应该是这家酒店的男主人。但她不便开口,她只能把那份爱悄悄倾洒在他们父子平凡而琐碎的生活里。郭昌如也感受到了这份真情,他一直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去表白。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终于,在他们相处一周年后,郭昌如把求爱的日子定在了赵琼30岁生日的那天。
  赵琼的生日正是今年春天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中午过后,打工仔郭昌如就为女老板赵琼的生日宴忙开了。几个小时后,生日宴开始。参加这次宴会的还有赵琼的女儿赵婷和郭昌如的儿子郭峰。郭昌如领两个孩子唱完《生日歌》,随即双手捧出一朵鲜艳的红玫瑰。“琼,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让我冒昧地表白:我爱你!”接过花,赵琼禁不住泪雨纷纷:“昌如,你的这句话,我可是等了好久啊!”郭昌如听了,有力的大手旋即将她搂进怀里:“想不到命运会如此安排,我们父子一辈子都会感激你!”
  两个孩子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一对仇家因为一份爱心而冰释前嫌走到一起,这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多见。赵琼以她朴素而崇高的母爱酿造的佳话,已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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