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期
失踪的儿子
作者:汤 雄
自从黄秋艳奸情败露后,她对魏金昔的态度比以前更加温柔,更加体贴了。她不但以魏金昔一人双岗为名义,把他的工资翻了个倍,还不时赠衣送物给魏金昔,日常三餐夜宿,她也关照备至。面对老板娘无微不至的关怀,魏金昔自是瞎子吃馄饨——心中有数:老板娘这样做,无非是想封住自己的嘴。所以他的心中常为此大感不自在,好像自己反欠了人家什么似的。
转眼,八月中秋节到了。这天,老板娘早早叫魏金昔打了烊,天刚擦黑,黄秋艳便让魏金昔在店堂中摆开四方桌,端上月饼芋艿,放上美酒佳肴,还不无情调地点上了一支红蜡烛。她笑眯眯地对魏金昔说:“难得今天是中秋团圆节,我说什么也要和你这个大陆仔喝上几盅。”魏金昔心明如镜,他知道这不过是老板娘又一次对他采取封嘴的措施,他一边称谢不迭,一边只好硬起头皮与黄秋艳对酌了起来。
酒过三巡,黄秋艳竟眼泪汪汪地向他倒起了满腹的苦水,说来讲去无非是她如何寂寞与孤独,她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何以偷情的苦衷与无奈。魏金昔也表示了同情与理解,两人谈得十分知心融洽。红红的烛光下,黄秋艳好似雨打梨花,满目含春,显得楚楚动人。魏金昔望着面前风姿犹存的半老徐娘,心里也不时涌上一种孤男对怨女的怜惜之情,但是,好几次他都直言不讳地表示:他只不过是店中雇佣的一个打工仔,至于家中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他一概没看见、没听见。
可是,越说越苦恼的黄秋艳居然以酒浇愁,一连灌了自己几大杯,直把自己灌得目光游移,坐立不稳。她腰肢一扭,竟滑坐到了桌子下。魏金昔再不敢让她喝下去了,连忙上前把她从地下扶起来,黄秋艳人醉心不醉,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对魏金昔说道:“把、把我扶、扶到楼上去……”
魏金昔见状,手忙脚乱地将老板娘搀扶起来,他吃力地将娇情柔柔、目光迷离的黄秋艳扶上了楼,直扶进她的卧室里。他把她放倒在床上,正当魏金昔刚想直起身松口气的时候,突然,黄秋艳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直坐起来,张开双臂就圈住了魏金昔的头颈,紧接着一个火热热的亲吻堵住了他的嘴:“别走,大陆仔,留在我身边陪我、陪我……”
原来,老板娘酒量大着呢,她根本没有醉!
魏金昔大吃一惊,要想挣脱,却已迟了,一个成熟的女人所特有的诱惑,顿时使这个单身孤男浑身热血沸腾,血管贲张……
魏金昔正值壮年,却因贫穷,在10年前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跟着人家跑了,如今他是筷子夹骨头——光棍一条。现在,面前这女人虽说比自己大了5岁,但她漂亮而又多情,而且腰缠万贯,是个风流十足的富婆,这使偷渡来台湾后整日处于忐忑不安的魏金昔的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依靠与踏实的感觉。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就这样,黄秋艳与魏金昔火速地如胶似漆地粘合在一起了。
一边是魏金昔与黄秋艳如火如荼、情意缠绵地混在一起,一边是作为父亲的魏富仁正忙着往台湾赶,他要尽快回到台湾,去各地“靖庐”打听他儿子的下落……
三、分道扬镳
“靖庐”是个特别机构,它是设在台湾的专门收容大陆私渡入台人员的“处理中心”,当局给它们起了个“靖庐”的名字,使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它们是什么疗养院类的地方呢!
台湾当局在岛上一共设有三个“靖庐”,那几个紫竹村的大陆偷渡者就是从竹山县的那个“靖庐”中被遣送回去的。所以,魏富仁一回到台湾,就又马不停蹄地直奔其他两个“靖庐”,挨个打听问讯他的从没见过面的儿子,以至行色过于匆匆,连竹山家中的电话也没打一个,一心就记住查寻大陆入台的一个名叫魏金昔的人。
然而,令他最终仍落个深深遗憾的是,几天中,他访遍了岛上两家“靖庐”,都没找到让他牵心挂肚的儿子。更令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他的儿子正美美地躺在他的妻子的怀抱中!
这天半夜时分,在结束了几天的疲劳奔走之后,魏富仁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回到了家中。当他熟门熟路地开锁启门上到二楼时,那令他血脉贲张、目眦欲裂的一幕便正好全部被他收入了眼底!
“臭婊子!他是谁?”魏富仁劈胸从床上抓住了魏金昔,像头狮子似的咆哮了起来。
“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特意请来的。”没想到一边的黄秋艳居然不慌不忙表白道。事到如今,黄秋艳只好推车撞壁,豁出去了。
“我要上法院去告你们!”魏富仁气急败坏地推开魏金昔,找出一架照相机,手忙脚乱地对着那对男女一阵乱拍。
黄秋艳望着这一切不但没躲避,反而伸出手,把魏金昔紧紧地揽在怀中:“拍吧拍吧,反正你告也罢,不告也罢,我们这个家早就该散了!”
“天哪!”魏富仁五内俱焚,痛苦至极,不由仰天一声长啸,跌坐在地下。
因为魏金昔是偷渡入台,他早就改换了姓名、籍贯。黄秋艳要和魏富仁分手,又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因此魏富仁身心俱瘁,万念皆灰,唯一的选择就是与黄秋艳离婚,还多少可以留住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故而没过多久,魏富仁就与黄秋艳根据“婚前财产各归所有,婚后财产各人一半”的法律规定,平静地离婚了。
离婚后的魏富仁不顾自己已是花甲之年的人,带那笔钱悲怆地离开了台湾,再度返回大陆,回到自己的故乡紫竹村。上次他回家乡时,已心有所动,打算在故乡投资,开一家点心店,没想到现在因妻子去世和儿子失踪,如今黄秋艳弃他而去,自己孤身回乡,这促使他叶落归根之念更加坚定起来。他执意要等待儿子归来。
而留在台湾的黄秋艳与魏金昔即干脆去政府部门办了结婚登记手续,成了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
在他俩前去登记结婚前,魏金昔以私渡入台结婚为名,向当地移民机构自首,毕竟黄秋艳是地道的台湾土著,所以办这点小事对她来说并不难,她很快花钱雇当地律师,以人道主义关怀为借口,确立婚姻有效,使魏金昔的身份变得合法化。
看到这里,除了本故事的两个当事人仍蒙在鼓中外,读者诸君想必都已经看出来了。不错,这是一个荒唐但又真实的故事:儿子居然娶了后妈当妻子;嫡亲父子居然相见不相识!事实确也如此,长达半个世纪的岁月,这让从没见过儿子一面的父亲,怎可能认出面前这个凛凛七尺的大男子,而且还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亲儿子?
四、破镜难圆
且说魏富仁老汉怀着悲愤的心情回到大陆故乡后,即在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如愿以偿,他把自己的那笔巨款全部投入到再生产中,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命名为江台食品公司的加工企业,专产有着台湾和大陆风味的点心销售。
魏富仁毕竟有着十几年的经营经验,而且有着一手堪称秘技的制作各色点心的手艺,所以,多年过去,江台食品公司的点心卖得红红火火,生意蒸蒸日上。由于他毕竟年纪大了,所以他再没婚娶,只是领养了两个伙计为干儿子,帮助他全心全意地经营家业,一边在苦苦地打听着失踪儿子的下落。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即将跨进21世纪的时候,一双不速之客自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那两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黄秋艳和那个与他有着夺妻之恨的亲生儿子魏金昔!
原来,由于“台独”分子的捣乱,台湾近年的财政金融问题十分严重,已经成为未来发展过程中严重的阻碍,台湾有可能随时面临金融危机的打击。随着大批台商前往大陆投资开发,黄秋艳的那家“江南点心店”的生意也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了。于是夫妻俩商量,必须改弦易辙,另谋出路,决定事不宜迟,迁移大陆,去大陆这块政治稳定、台资经济发展态势良好的土地去投资兴业。至于去大陆哪个地方投资?谙熟家乡情况的魏金昔想也没想,就认定了还是先回自己已阔别了十多年的江南紫竹村。回首当初偷渡入台的险恶经历,他真想享用一下衣锦还乡、娇妻作伴的人生乐趣!
就这样,夫妻俩变卖了家中所有的财产,跨过海峡,来到了物华天宝的江南水乡,并且就在武夷山风景区里开办了一家点心店,而且店名仍沿用台湾的“江南点心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