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刺刀要见红
· 客户经理有个单独房间不说,还有一张特别大的床,一个人在上面可以滚过来滚过去
· 但就凭这次民主生活会的组织和控制来判断,他完全可以做一个优秀的部门主管
· 任正非朴实和高屋建瓴的理论有很多,“不要脸”才能进步的理论,经常在我做事的时候在我耳旁响起
华为有民主生活会,很多人听起来肯定很新鲜,公司怎么搞得像政府机关一样。这就是华为,只要是好的东西,它就拿过来,而且改进得更完善、更彻底。
华为的民主生活会还是两个主题:批评与自我批评。其中,自我批评的成分又要多一些。因为,华为认为只有具备自我批判精神的人才能成长。华为有“不要脸”的理论。
华为的民主生活会可真开,每季度例会肯定要做一次自我批判,不是只在你的领导面前,而是在众多的同事面前。每个人都得过这道关,“不要脸”才会进步,华为通过民主生活会让你认识自己,让大家把缺点暴露在阳光下。所有人都把缺点暴露出来,你就很坦然了。
华为的民主生活会是要刺刀见红的,挠痒痒根本过不了关。对于中国人来说,批评自己相对还容易,当面批评别人就很难开口了(与背后说人坏话甚至污蔑完全不同)。这样一来,华为就要拿捏其中的分寸了。
华为觉得高层的承受力、理解力、包容力要比基层员工强,因此在高层开展互相批评的活动更不鲜见。高层的批评活动我没有参加过,我曾经担心这样激烈的形式会导致有人放一把火把公司给烧掉。2002年,我在杭州办事处亲自参加过自进华为以来唯一的一次以批评别人、揭露丑恶现象为主的民主生活会后,我就不再担心,甚至我为它的精彩而叫好了。
以下是那次民主生活会的片段。
(背景:办事处代表刘刚从其他部门刚刚调到杭州任代表,看到了存在的问题以及办事处内部存在的一些人事矛盾,于是在一次季度例会的进程中,安排了一整个晚上的民主生活会。那份纪要我没找到,如果把那份纪要公布出来,可以视为思想政治工作的经典作品。现在是根据我的回忆把其中的片段摘出来的)
刘:今天我们大家要好好地谈谈心,把你心中最想说的话给说出来,有问题不能藏着,暴露出来,我们反而容易解决。哪一个先讲。
(王利第一个上去)
王利:我觉得我们客户经理到前线拼命,可我们却得不到行政资源的支持,比如,我跑好几个本地网,却要不到车……
刘:你还没把要害的东西说出来,哪一个再上来?
何龙军:……(略)
刘:还是没讲到点子上,你下去,汤圣平你上来讲讲。你不是前段时间想离开公司吗?有什么想法谈谈!
汤:我有两点要谈。第一点,在分组的讨论会上我也说过,华为公司的激励机制出了问题。公司把老员工的内部股份全部1比1置换成期权,这样新员工无论如何努力也赶不上老员工,股权是华为的命脉,如果新员工不能获得激励,公司的动力也就不存在了。第二点,我觉得现在的考核和淘汰是面对基层员工的,中层干部却能安然无恙,我觉得无论责任在谁,中层干部都要站出来承担责任,你说这飞机掉了和民航局长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这就是导向。我就这么多。
刘:汤圣平,你说的还是官话,还是没有把内心话说出来,我帮你说,你和×××的矛盾我是知道的,我前两天和×××谈话,我说你这个人的缺点就是狭隘,不能包容人。张××辞职时也和我谈到这个问题,我觉得在这一方面×××是有问题的。
……
卜(产品经理):我觉得现在的客户经理对产品经理一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一部车,4、5个人,客户经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副驾驶上一坐,客气话都没一句,把我们这些老同志全部放在后面。本地网的宿舍也是,客户经理有个单独房间不说,还有一张特别大的床,一个人在上面可以滚过来滚过去,而我们这些产品经理呢,两个人睡一个小房间。
……
这次民主生活会办事处数十人上去发言,全都是谈对别人、对事物的意见和看法。事后,没有人觉得别人批评了自己,感觉很憋气;相反,每个人都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感觉特别痛快,此后,办事处的组织气氛得到了明显改善。我因为不久后就辞职了,所以对办事处代表刘刚了解不多,但就凭这次民主生活会的组织和控制来判断,他完全可以做一个优秀的部门主管。
我在想,为什么这种“刺刀见红”的批评会会取得如此好的效果:
(1) 有高层主持、控制、调节会议,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问题让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有过节,甚至“冤仇”,也不能抓你的小辫子。
(2) 不能让少数人批评,应该让所有的人都发发牢骚,这样问题既暴露了,也不像“文化大革命”中的多数人开个别人的批斗会。
(3) 话不说不明,如果能在“对事”的基础上来“对人”,彼此反而释然了,不打不成交就是这样的道理。
(4) 民主和沟通是华为的一种文化。
华为是知识分子聚集的地方,知识分子最大的弱点就是爱面子,人际关系的复杂性往往就来自于这些善意的或恶意的爱面子。华为这种“不要脸”的精神和行动,让员工把各自的主张和诉求通过组织的渠道有序地舒解出来,人际关系在人们没有猜忌和隐瞒的轻松气氛中得到了进一步地纯洁。
把事物暴露在阳光下,有了阳光,什么都温暖了。任正非朴实和高屋建瓴的理论有很多,“不要脸”才能进步的理论,经常在我做事的时候从我耳旁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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