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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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豆豆和张桂翠作陪,张河林在宁海市郊区的一座度假村,秘密宴请钱行长。
随着事态的发展,他似乎感觉到自己掉入一个事先被人设计好了的陷阱,但根源在什么地方,他暂时还没有完全想明白。眼下最棘手的是尽快解决资金问题。根据与白富贵的合同,第二笔拨款的期限快到了,如果到时不能履行合同,后果非常严重;黄晓军的拨款至今没有消息,耿迪来电话告诉他,黄晓军公司目前也面临相当严重的资金周转困难,估计很难在短期内缓过来,就算到时候对“新维多”按违约起诉也好,扣押订金也好,这对他来讲根本是杯水车薪,难解当今的困境;何伟如果知道他目前所面临的这样一个糟糕的局面,万一提出结清工程款,那他简直就彻底完蛋了。他想过撤出盛京的项目,抽回部分资金,先暂时稳住当前的局势,但现在看来几乎不可能。因为白富贵即便同意他撤,可哪有钱退给他呢?说一千道一万,他当初根本就不应该相信黄晓军能够真心跟他合作。可事到如今,他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黄晓军也给过400万。惟一让他欣慰的是,钱行长和市里的有关领导对他有过的承诺。今天请钱行长来,他是志在必得。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取贷款尽快落实。他后悔自己前段时间忽略了这件事。自从吸上毒以后,他发现自己对事物的分析和判断力衰退了很多。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跟毒品沾上了。他曾经咬牙切齿地骂过豆豆,但他心里明白,这也不能完全怨她,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作为一个女人,豆豆对他千般柔情、百依百顺,从不提出任何要求,这就使得他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钱行长酒过半斤,即显出了好色的本性。他不时借着劝酒和说笑,对坐在他身边的张桂翠动手动脚。张桂翠心里牢记着张大哥的嘱咐,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得撑着,因为这关系到张大哥事业成败的大局。
“大哥,”张河林不失时机地把话题引到贷款的问题上,“我们的报告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快了吧,啊,别着急,老弟,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这个、这个,过两天我就去总行,帮你催催。放心吧老弟,我老钱办事向来是认真的。可你也知道,现在各方面的制度比以前完善严格多了,你总得容我几天吧?啊,哈……哈……”钱行长嘴上说着、乐着,放在桌下的手,却早已不安分地移到了张桂翠的大腿上了。
张河林陪着笑脸:“是、那是、那是……”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心里却愤然地骂着,我操你个老色鬼、王八蛋,我这儿大火都上房了,你还有心思玩女人!今晚我就让你玩个够。
张河林很快就“醉得”一塌糊涂了,他让豆豆扶他去洗手间,他刚一站起来,便“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房间里顿时弥漫着令人恶心的气味。
豆豆急忙扶他回房间休息去了。
最后,老钱醉醺醺地由张桂翠搀着,回到了房间……
深夜,一阵女人“呜呜”地啼哭,把老钱从睡梦中扰醒了。他睁眼发现衣衫凌乱的张桂翠,正坐在另一张床上……他隐约记起自己昨天晚上跟姑娘干过那种事,好像还是个处女。
见他醒来,张桂翠的哭声变得更加凄厉伤心。老钱急忙下床,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慌乱中,他抓起被单裹住自己:“别哭、别哭,可不敢再哭了。这大半夜的,让人听见,影响不好,快别哭了……”
张桂翠依旧我行我素,最后竟是号啕大哭起来……
老钱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了!“我操,大哥,你怎么能把她给办了?”张河林急赤白脸地责备老钱。
“嗨,我这不是喝多了嘛。我哪儿知道她还是个雏儿呀!你把她带来干吗呀,不就是喝酒玩吗?”老钱焦虑地申辩道,脸上布满了津津汗珠。
“没错,我带她出来是想慢慢来嘛。我跟她认识都快一年了,我都没弄上手,这丫头性子烈着呢,弄不好真要出事……”
“那你说怎么办吧?钱,她要多少,我给她……”老钱也有些急了。
“大哥,这不是钱的事。不信,你去问问,刚才我当着我女朋友的面,把两万现金塞在她手里,她连看都没看,全甩我脸上了。你看我这儿……”张河林指着自己脸上被钱打破的一个小伤口,“看见了吗?要不是豆豆和我死命拉着,那丫头早就跳海了!她死活要去公安局,告咱们强奸了她。我操,大哥,你以为我跟您闹着玩呢?我他妈张河林是那种人吗?我……”
门突然被撞开了,豆豆大惊失色地冲进来:“不好了,她、她,自杀了……”
啊!老钱顿时傻了。
张河林一把拨开豆豆,自己冲了出去。
张桂翠刚才趁豆豆没注意,一头撞在床头柜上……张河林急忙抱起已经昏迷的张桂翠,向停车场跑去。鲜血顺着张桂翠头部的伤口喷涌流出,张河林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热血浸透了……
黑夜中,张河林驾车向医院狂奔驶去。他不时用手揩去迷蒙双眼的泪水……
耿迪和卞昆开车来到工地。只见白富贵上蹿下跳、指手划脚,忙得满头大汗。
当他发现表舅卞昆陪着合作方的耿副总来了时,便急忙跑了过来。
“哈……哈……不错、不错,有那么点大干社会主义的样子!”卞昆握着白富贵的手,居高临下地夸赞道。
耿迪一脸阴沉,同白富贵简单地握握手,独自向工地走去。卞昆和白富贵随后疾步跟了上去。耿迪今天上午接到豆豆从宁海打来的电话以后,心情一直不好。那个叫张桂翠的姑娘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他当然知道这是张河林玩的圈套,而且俗不可耐,档次极低。但他想不明白,居然还有人不为钱不为利,甘愿替张河林冒生死之险,帮他一起害人,尤其还是一个不满18岁的小姑娘。
“耿总,您今天来,有什么指示?”白富贵虚情假意地冲耿迪递上一支烟。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耿迪才是这场闹剧的真正导演。
耿迪摆摆手,表示不抽。
他今天约卞昆见面,主要是想跟卞昆谈谈下一步跟张河林打官司的有关问题。路过工地,顺便来看看。虽说白富贵只是一个冒牌的傀儡,但对工地的管理不但尽心尽责,且很有些章法。这一点,连黄晓军和邱建都感到很满意。
黄晓军委托的律师耿迪现在还不能见,但律师起草的有关文件他已经看过了。他觉得有必要跟卞昆通通气。现在看来,这场官司是打定、赢定了的。张河林就是把老钱逼得跳了大海,老钱也拿不出银行一分钱的贷款给他。
……
“迪哥,那下一步怎么办?”上车后,卞昆问身边的耿迪。
“现在关键是张河林如果一旦知道这一切都是黄晓军给他上的套,会不会狗急跳墙生出别的麻烦。抽空你还得跟你那位亲戚上上课,让他千万沉住气,别再把你抬出来。我明天去宁海,给张河林汇报工作,顺便跟他提二期拨款的事,你让你的亲戚从后天就开始,给我和张河林施加压力,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别让张河林缓过气儿来。你让他口气一定要硬,越气人越好,什么难听说什么,从气势上彻底打垮张河林!”
“好的,迪哥,您放心。我这几天就让他跟着我,寸步不离。”卞昆兴奋地说。
宁海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主任办公室。
张河林正在听取医务人员对张桂翠的病情汇报。根据医院的检查结果,张桂翠的颅骨有一道长达3厘米的骨折裂缝。目前病人昏迷不醒,除失血过多造成的失血性休克外,并伴有颅内出血的压迫症状。尽管经过几天的全力抢救,病人已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不排除日后可能留下的后遗症。严重的可以导致失忆或其他神经系统功能障碍,也就是说,张桂翠很可能从此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人。尽管这是比较糟糕的结果,但只要人不死,他就还不至于完全陷入绝望的境地。本想利用她给老钱的脖子上套上一副狗链,促使老钱尽快费心解决贷款的问题,可没想到张桂翠却把戏演过了头,这一副狗链差点把他张河林自己也套上了。他见到老钱的时候,老钱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他告诉老钱,张桂翠的事由他全权负责摆平。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老钱得设法尽快为他把贷款争取下来。他甚至暗示老钱,如果贷款问题解决不了,他很可能将无能为力再顾及这件事了。
张河林离开医院之前,来到病房看了看昏睡中张桂翠。一直陪伴着张桂翠的豆豆告诉她,张桂翠说胡话的时候,总提到“贷款”两个字。张河林的内心被片刻的内疚触动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无辜善良的小姑娘。他对豆豆讲,下午耿迪要来,他得赶回公司准备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这里就拜托豆豆尽心照料了。临走,他拿出一万块钱交给豆豆,说是以备急用。豆豆点点头收下了。
张河林走后,豆豆又回到了病房。她对这个可怜愚昧的小姑娘给予了深深的同情,并为她感到惋惜。她知道张桂翠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报答张河林的恩赐。由此她也联想到自己,更觉得她跟她是那么的相似。所不同的是,她是为了自己才出卖了肉身和灵魂,但她毕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而张桂翠却是为了一场与己毫不相干的拙劣骗局,不仅献出了女人一生最宝贵的纯洁,甚至几乎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呢?这两天她一直在反省自己经过的风雨历程。她承认自己是个寡廉鲜耻的坏女人,她在堕落中寻觅实现自己梦想的希望,在放荡中彻底地体验短暂疯狂的欢娱和冗长难耐的寂寞。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如果将来有一天她成功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她会为自己曾经的付出感到骄傲和自豪。在她的人生观里面,只有彻底的失败才是真正可耻和肮脏的。她认定自己是一个少有的、疯狂的、淫荡的而又充满激情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惜牺牲一个女人所拥有的一切。但是这一切必须得到超值的回报!
会议室坐着张河林、耿迪、小姜,还有公司其他几个有关人员。耿迪简短地介绍了盛京工程的进展情况以后,又由小姜汇报了售楼部的销售近况。显然,张河林对于销售业绩如此不理想感到非常沮丧和不满。他问,为什么会出现销售停滞的局面?小姜解释,可能是由于剩下的户型不太理想以及后期广告没有跟上的缘故。正式开业以后,相信情况会很快好转。这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回答。张河林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今天主要是想和耿迪单独见面,在耿迪身上,他仍然寄予了相当大的希望。他相信,在这种时候,只要把话说到位,耿迪一定会跟他同舟共济,助他度过难关。
几分钟以后,张河林宣布散会。空空的会议室,剩下张河林和耿迪,气氛显得沉闷压抑。因为公司目前所面临的糟糕局面,只有他们俩心知肚明。“老耿呀,”张河林终于打破沉闷,开口说话了,“现在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太好。老钱的贷款,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要解决,有相当大的难度。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黄晓军那边,老兄能不能想尽一切办法说服他们履行协议。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做出适当的让步,甚至让他们进入咱们在盛京的项目,共同开发。你觉得有可能吗?”
耿迪摇摇头,语气充满了无奈,他说:“我能想的办法都想到了。黄晓军他们现在大笔的资金全部压在了盛京另外一个项目上。他还在打这边400万的主意呢。昨天我刚跟他通过电话,我告诉他,如果不继续履行跟宁海这边的协议,这400万怕是一分钱都别想拿回去了。他跟我急了,说实在不行,那就法庭上见……”
“什么?我他妈还没跟他提打官司呢,他倒来劲了?我操他妈,王八蛋!好你个黄晓军……”张河林的嗓门提高了八度,脸上的肌肉蹦蹦直跳。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讲完,”耿迪打断了张河林的吼叫,接着说,“我昨天去……”
耿迪手机铃响,打断了他的话。他接电话:“喂,你好……是我……唔,是白总,你讲……你听我说,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尽管放心,资金问题我们会解决的……什么?你听谁说的?……我……我……你先听我把话讲完,好不好?!我说过,你别急着催,我……”
张河林表情茫然地听着耿迪跟对方的通话。他知道白富贵那边的火山已经开始喷发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耿迪语气明显软化下来,他继续跟对方说,“我现在正在开会,您过一会儿再打来好不好?……一定、一定……”
耿迪关了手机。张河林问,姓白的怎么说?耿迪告诉张河林,白富贵的上家已经明确表示,如果到期不按合同支付第二笔费用,就让他停工。剩下的问题法庭上见!白富贵还说,如果事态真的要发展到了那一步,他为了保全自身,只能先起诉我们,同时寻找别的合作伙伴,而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和损失必须由我们承担……
张河林感到事态越发的严重了。
“还有一件事,”耿迪接着说,“黄晓军提出如果那400万不退还也可以,但必须由两家共同出面,邀请有关部门重新验收宁海项目的装修工程。就是上法庭,他们也会以这个理由解释他们不履行合同的原因。”
“重新验收?他凭什么?”张河林这会儿已经有些疲惫了,说话的嗓音也低缓了许多。
“明摆着的,找茬呗!”耿迪怏怏地回答。
张河林突然觉得浑身发痒、发冷,他知道是自己的毒瘾又犯了。
就在张河林点着毒品以后,耿迪起身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反锁上了。他暂时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张河林已经是个沉溺在白魔世界的废人了。耿迪在过道上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思考着张河林下一步可能还有的退路……
自从黄晓军把那张三百万的存单给了他以后,他更加急切地想尽快了结这场争斗,或者说是残杀。一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挥之不去的罪恶感,渐渐笼罩在了他的心灵深处。刚才当他看见张河林在绝望而又无奈的痛苦中,哆哆嗦嗦点燃那根装填高纯度海洛因的香烟时,他又一次体验到无法回避的良心谴责带给他的窒息。为了减轻自己良心所承受的负担,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张河林咎由自取,他命该如此……
当耿迪再次推门进去的时候,张河林已经神志不清,进入了浑然虚无的境界里了。耿迪搬来另一张沙发,将他的双腿放平,然后脱下自己的西服盖在他的身上,便转身离去了。
张河林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了。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西服,他猜到这是耿迪的。恢复了正常思维的他立刻又陷入了极度的烦躁和惶恐之中。他决定先跟老钱联系,可老钱的手机没有开机。再打耿迪的电话也没能接通。最后他和何伟取得了联系。他让何伟赶到公司来见他。他现在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手段,争取在最短时间摆脱这场危机,否则,随着时间的流失,他将越来越被动,最终失去挽回局势的希望。
何伟来了。一进门就问,张桂翠怎么了?这几天宁海市为了张桂翠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各种传说满市流传。就连他姐夫都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河林告诉他,张桂翠是因为喝酒喝多了,自己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的,当时他就在现场。至于别人怎么说,那都是谣言,根本不用理会。今天叫何伟来,是想让何伟的姐夫给市银行的有关领导打个招呼,尽快办理贷款的事宜。张河林告诉何伟,如果短期内贷款不到位,盛京的项目他就只好放弃。这样一来,眼看就要吃到嘴里的这碗肥肉只好让别人端走了。而且先期投入进去的资金一时半会儿肯定撤不出来,那欠他的工程款也就只好拖着了。何伟一时还不明白,短短几天的时间,情况怎么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他有些怀疑张河林的话到底是不是事实。因为就在几天前,张河林还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盛京的项目百分之百的没有问题。
“老弟,实话告诉你吧……”张河林决定把部分事实的真相告诉何伟,让他明白,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两个蚂蚱,只有同心协力一起向前蹦,才有可能跳出火坑。他说:“我也没想到‘新维多’连预订金都付了,可到这个时候他们说没钱了。400万啦!你说,这帮王八蛋不是毁我吗。这400万,他们连一分钱也别他妈想要回去。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们投到盛京的4000万怎么办?如果拿不出剩下的一半,对方肯定要跟我们打官司,到时候想撤都不一定能撤出来!”
“大哥,这事您怎么不早告诉我呀?”何伟有些着急了。
“我怎么会想到已经打了400万订金的事还会出问题呢?”
“那能不能用盛京的项目申请贷款?”
“不行,前期资金不全部到位,银行根本不会受理贷款申请。”
“那怎么办?”
“现在只能是孤注一掷了。你尽快找姐夫想办法,让他无论如何压银行,或者从市里其他企业弄到这笔资金,只要付清盛京的这笔钱,我们马上就可以用项目申请贷款,这盘棋就算是走活了!”
送走何伟以后,张河林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耿迪在宁海期间,张桂翠的病情有了迅速的好转。但老钱那里一直没有消息。在耿迪的劝说下,张河林彻底放弃了利用“张桂翠事件”要挟老钱的打算,因为那样做毫无意义。他现在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何伟姐夫的身上,把所有的仇恨都算在了黄晓军的头上。他发誓,即使他再次破产,他也要豁出身家性命,白道黑道双管齐下,与黄晓军同归于尽……耿迪劝他暂时不能太冲动,因为毕竟还有一线希望。白富贵那边他回到盛京后,再尽量做做工作,争取延迟白富贵对这边的起诉和避免采取过激的行动。至于黄晓军拒绝履行合同,要求重新验收装修工程的这件事,只要张河林不主动出击,闹上法庭,估计黄晓军暂时还不会提出撤回那400万订金的要求。这样一来,张河林可以抽出很大的精力,尽快解决贷款和处理公寓开业以后的有关物业管理方面的业务。另外,耿迪主动提出,为了减少他不必要的麻烦,让豆豆和薛佳灵把张桂翠带回盛京,做进一步的治疗,张河林也不必再为此事分心了。
张河林的思绪在一团乱麻中仿佛找到了耿迪为他理出的头绪。他开始意识到,目前的混乱局面只能由耿迪替他出面周旋了。事已至此,避开风头再做打算也许不失为一个良策。况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思维能力已经承受不起这些倒霉透顶的事情的打击和折腾了。他紧紧握着耿迪的手,有些哽咽地说:“老兄,盛京的事就全权委托给你了。拜托、拜托……”耿迪竟是也动了感情,表情庄严,且语重心长地承诺道:“你放心吧,我会尽全力控制住局面的。还有,有机会你得把那玩意儿戒了。要不然……”耿迪的话讲到这里时,张河林开始流泪了。他的心情开始有了一些好转,也许耿迪能够帮他度过这次难关。他在心里默默地乞求老天保佑他和他的一切。然而此时此刻,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耿迪阴险毒辣的步步紧逼和推波助澜,他所有的退路都已经被完全、彻底地堵死了。他的末日即将来临!
耿迪离开宁海的前一天晚上,秘密地和老钱见了一面。对于耿迪的坦荡和仗义,老钱万分感激。他说自己万万没有料到张河林居然玩出这么混账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耿迪让老钱尽管放心,张桂翠由他安排接回盛京继续治疗,保证将来不会再有任何麻烦……老钱“扑通”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地要给耿迪磕头。耿迪急忙将老钱扶起,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诚恳、仗义地说:“老哥,您千万别这样。我也是实在看不过去了,才出手帮您这把!”
何伟深夜被姐夫召唤到家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姐夫在电话里的语气感觉到情况不妙。果然,一见面,姐夫就问他知不知道张河林吸毒的事。他支支吾吾几句,本想回避这个问题,没想到姐夫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打得他顿时两眼金星乱冒,“怎么了,姐夫?”何伟惊恐万状地望着姐夫。“你呀,简直是混球。你知不知道,张河林差点把我都给毁了?”姐夫气得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姐夫告诉他,省纪委转下来一封群众来信。信中反映本市个别主要领导利用职权,不遗余力地帮助本市一个吸毒成瘾、流氓成性、残害少女的房地产开发商集资贷款,并且暗中指使自己的亲戚承接该开发商的工程项目……官商勾结,沆瀣一气,严重败坏了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当中的形象……省委有关领导勒令尽快查清此事,并报上级有关部门。
“小弟,你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沾上那玩意儿?”姐夫问。
“哥,我没有!真的,我不会骗您的。”何伟胆怯地回答。对这位姐夫,何伟服得五体投地。要没有姐夫,也就没有他何伟的今天。何伟是家里的老小,年幼时双亲早故,他上面有三个姐姐,是姐姐们把他带大的。姐夫是三姐的丈夫,也是姐夫们当中最有出息的一个。这些年来,何伟从一个一文不值的街头小混混,摇身一变成了宁海市最年轻的百万富翁之一,全靠姐夫明里暗里对他的照应。尽管姐夫的年龄只大他八九岁,但在他的心中,却有着父辈一般的权威和形象。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压在张河林那里近千万的工程款。如果姐夫拒绝帮助张河林解决贷款,那他的工程款何时才能要回来呢?
“姐夫,可是我、我,他还有工程款没跟我结清呢。您看……”
“你呀,简直是糊涂。他现在还欠你多少钱?”姐夫的语气渐渐缓和了下来。
“八百多万。本来我还想再接他在盛京的项目,所以我答应过他,工程款可以往后拖一段时间再说。我怎么会想到情况一下全变了呢……”
姐夫在屋里慢慢地来回踱步。何伟知道,凭着姐夫的地位、权势和聪明过人的智慧,帮他铲平这件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庆幸自己没有跟张河林一样染上毒品,这和平时姐夫不时对他的敲打有很大的关系。至于吃喝玩乐,姐夫似乎并不是太在意。但是毒品,绝对不能沾!这句话,姐夫给他讲过不下几百遍。所以,在何伟的潜意识里,对毒品的诱惑已经有了一道比较坚固的抵御防线。每当看见张河林吸毒以后那种飘飘欲仙、神经兮兮的滑稽样,他除了觉得好笑,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他也掌握了一个规律,每次只要是张河林吸完粉以后,什么事都好说好商量,特别的大气和豪爽。他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故而在这次的装修工程中,获得了不菲的盈利。姐夫终于停了下来,说:“张桂翠的事是怎么回事呀,你知道吗?”
“可、可能、可能是喝酒喝醉了吧?姐夫,我、我真的不是太清楚……”何伟又开始紧张了。他担心姐夫误以为这件事跟他有关系,又招来一顿臭骂。
不料姐夫“哼”了一声,说:“喝酒喝醉了不假,但不是她,是别人。更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你听着,从现在起,不准你再跟张河林单独来往,更不准跟他出去胡作非为,欺负女人;他欠你的工程款,既然你已经答应他暂缓一段时间,就暂时先别跟他急着往回要。我听说他还有好些房没卖出去呢,所以你不用怕。再就是过几天,你去一趟盛京,见一个人。记住,你自己开车去。去见谁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但有一条,这件事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了吗?”
何伟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说:“姐夫,您放心,我听您的……”
“你先坐下,我还没说完呢,”姐夫转身,自己也坐下了,接着又说,“小弟,现在局势很复杂。好多人都盯着咱们这个家,还有我这个位子呢。所以你平时在外面一定要低调做人。尤其是在生活上,要吃要喝要玩,只要有钱,走远一点好不好。别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告诉你,过段时间公安机关要开展全国性的严打。中央这次是下了狠心的,尤其是官匪勾结的恶势力。你说,万一你那帮狐朋狗友有人惹了祸事,再把你牵扯进来,咱们这个家还保得住吗?你别看你平时在外面吆五喝六、摇头晃脑的没人敢招你,老百姓可有人给你记着呢。咱们家能有今天不容易,你可别得意忘形找不着自己了。我告诉你吧,这一次张桂翠的事,要不是有人处理得早、处理得妙,把人证物证都弄走了,钱行长这会儿早就进了大狱了。”
何伟张目结舌地盯着姐夫,有些茫然了。
“我这个官算什么呀?比我横比我大的多了,要赶上时候,杀头掉脑袋、摘乌纱、进大狱有的是。你知道吗,这次写信告我的人不是一般的工作报复,要不是这些年我做人谨慎小心,工作上搞出了一些成绩,省里领导对我另眼相看,哼,这一封信就够我恶心好几年的。好了,你先回去吧。这几天最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听见了吗?”
“姐夫,知道了。我听您的!”何伟毕恭毕敬地应承着。
姐夫其实是非常疼爱他这个小舅子的。在姐夫的眼里,这位小舅子虽说是调皮了一些,但为人机敏,办事厚道,看重亲情,也能吃苦受累,尤其是对他这个当姐夫的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尊敬备至。
从姐夫家出来以后,何伟突然想起张河林让他帮着找几个东北道上的“朋友”,说最近他可能要用一用。可今天听了姐夫的一顿说教,他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这件事还能不能办。其实在何伟的心里,不管怎么说,张河林对他还真是不错的。尤其是这一次的工程,他何伟是吃饱喝足了的。何伟没有马上发动汽车,他坐在车里苦苦地思索着。终于,他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他告诉对方,有个朋友最近要“搬家”,想请几个帮手……对方问,“家”是哪里的?他说是盛京的。对方又问往哪儿搬?他咬咬牙,说,“老家(弄死)。”对方犹豫了一下,接着又说,盛京最近交通不太方便,道不好走,所以费用得高一些。何伟说,这没问题……打完电话以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脑子里却又想起了姐夫的那句话:咱们家能有今天不容易……于是他告诫自己,这是他最后一次管他妈的这种闲事!
“漂亮极了!”黄晓军眼里放光,神采飞扬。“迪哥,不是我黄晓军拍您的马屁,我简直没想到您能把活儿做到这一步。用句文词儿——绝妙透顶!哈……哈……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乐了!”
黄晓军和耿迪在夜总会的包间,喝着XO人头马,谈笑风生。
“实话告诉你吧,”耿迪喝了一口酒,“张河林握着我的手哭的时候,我都差点儿掉泪了。操,我又一想,我这他妈不是猫哭耗子吗,干嘛呢?就又把眼泪生给压回去了。”
哈……哈……
“不过,晓军,”耿迪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张河林现在活吞了你的心都有,你得当心一点。张河林到最后发现自己一贫如洗、众叛亲离的时候,肯定要干出些事儿来。当然,他一旦都明白了,肯定也不会放过我。他可说了,黑白两道,双管齐下!”
黄晓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也想到了,而且也就是再过十来天的事儿。那你说怎么办?”
耿迪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不知道黄晓军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问题是明摆着的,事到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躲起来,要么先下手,他估计自己目前还不会被张河林识破。真要是等张河林明白了,要“吃”的也就不是黄晓军,而是他耿迪了。要是站在张河林的立场上看,他耿迪就是十恶不赦的叛徒、奸细、内贼了,比黄晓军更可恶可恨、更该死……
“迪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黄晓军咬咬牙,像是下了决心。
“我再想想吧。不过最近咱们都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黄晓军点点头。
“另外,老钱过几天要来盛京,这老东西想看看张桂翠。说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觉得呢?”耿迪换了一个话题。
“我看就算了。还是我们替他慢慢解吧。这小丫头中张河林的毒太深,恐怕一时半会儿改造不过来。咱们还是让老钱念着咱们这份情吧。你说呢?”黄晓军当然明白,将来如果一旦吞并了宁海的项目,老钱是个很用得着的人。
耿迪表示同意黄晓军的意见。还有一件事让耿迪觉得有些蹊跷,那就是最近邱建似乎对他有些敬而远之。从宁海回来这几天,他几次邀请邱建一起聚聚,都被婉言谢绝了。他委实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问黄晓军,得到的答复是因为邱建最近太累,郝大姐那边事情太多太复杂。自从邱建接手那个项目以后,几乎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就连黄晓军自己也好几天没跟他照面了。平时也基本上都是靠电话联系。黄晓军的解释并没有真正打消耿迪内心的疑虑。
白富贵在办公室召开了一个由律师和财务人员参加的务虚会。卞昆作为法律顾问和项目总监列席参加了会议。
卞昆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黄晓军在这个项目上的总代理。这个主意是黄晓军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他知道既然不得不跟张河林摊牌,那站出来摊牌的人最好不是他黄晓军本人。因为他同时要开始以“新维多”法人代表的身份对宁海市的项目进行起诉,理由是张河林公司没有保证工程质量,造成客户频频投诉;同时违反当初双方共同达成的有关物业管理合作意向协议条款,没有按时完成有关的前期筹备工作,造成“新维多”前期投入的400万巨款至今没有产生任何效益。为此,“新维多”决定退出与该公司的合作,依法收回前期投资,并保留因对方违反协议而给“新维多”带来经济损失提出进一步索赔的权利……
卞昆明白黄晓军在这种时候把他推到前台的用意。黄晓军是在避免和张河林正面交锋。现在看来,与张河林的这场官司必胜无疑。他深知黄晓军说话办事的信誉度远在张河林之上,再加上耿迪的斡旋、运筹,他相信,这次只要搞垮了张河林,他所能得到的回报绝对不会低于他已有的期望值。他佩服黄晓军的奸诈和精明,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黄晓军充分利用各方面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击垮了对手,自己不但皮毛未损,反而更加健壮强大。卞昆暗自庆幸当初被张河林赶下了“贼船”。一想到自己将在法庭上同张河林针锋相对地唇枪舌战,就有一种报当初被张河林欺骗玩弄的一箭之仇的快感。律师起草的起诉书不但他自己看了,他还让跟法律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检查官舅舅也看了。舅舅给了一个评价:“黄晓军请来的这个律师不仅具有相当高的房地产业方面的专业知识,而且极其刁钻敏锐。看来,这个官司黄晓军赢定了……”
耿迪一边开车一边在电话里把盛京发生的情况“如实”地一一向张河林做汇报。他绝望地表示,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但因为对方态度实在太强硬,完全拒绝了他提出的庭外和解的要求,法院已经正式同时受理了白富贵和黄晓军两家公司对张河林的起诉。他还告诉张河林,他现在才知道,白富贵的上家公司是以卞昆为首的一帮人开的。而且现在两家已经达成了谅解,决定联合起来,共同对宁海方面的公司提出起诉。还有,在黄晓军的那份起诉书中还提到了张河林谎报公司财务状况,骗取“新维多”的信任,以此达到非法集资的目的,完全属于欺诈行为……耿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耳机里传来“啪”的一声巨响,接着电话就断了。他知道,张河林一定是将电话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耿迪赶到酒店,见到了精神极度萎靡的钱行长。老钱耷拉着脑袋,神情憔悴,看上去老了很多。他一见耿迪,最关心的就是张桂翠的情况。他告诉耿迪,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吃过一顿踏实饭,睡过一场安稳觉,连电视新闻都不敢看。问题越想越多,后果越想越怕。万一事情败露,别说他自己丢人现眼进大狱,就连家里人也都得跟着受牵连。他的两个闺女都在宁海上学,其中岁数大的,跟张桂翠年龄相近。如果他要出事,她们以后还怎么做人……“老弟,老哥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张桂翠的事就拜托了!”老钱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信封,交给耿迪,“这里是三万块钱,再多的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
耿迪把信封塞回老钱的手里,又被老钱硬推回来,他再塞回去,老钱又推回来……
“老哥,您要是这样,这事儿我还就不管了!”耿迪的脸阴沉得都能拧出水来了。
老钱:“这、这……”
“老哥,您听我把话讲完,”耿迪把钱放进了老钱的手包,又将拉锁拉上,然后接着说,“我耿迪向来不为钱帮朋友。我帮您,是因为我能帮,您值得我帮!我耿迪向来说话算话,这件事到了我这儿就算到头了。您还信不过我?实话跟您说吧,张桂翠已经认我做她的干爹了。她的伤势一旦好转出院,我就安排她去我女朋友的公司上班,月薪两千块。她说了,对你老钱她永远也不想再提了。至于张河林,他现在跟我一样,可能还不如我呢。现在盛京好几家公司都在起诉他,说不好听,明儿他就有可能变成一个穷光蛋。你我都帮不了他。就算哪天他想咬你,拉你一起下水,证据呢?人呢?这种事,女人不告,谁他妈管得着?您就放心吧。还有,您可别以为我耿迪帮您是有什么企图。我一不用您的贷款,二不需要您的照顾,我在盛京发我的财,您在宁海当您的官儿,咱们碰在一起就是一个缘分!大哥,我的话说明白了吗?”
老钱早已经是感激涕零、泣不成声了。耿迪从洗手间里拿出一块毛巾递给老钱,万分诚恳地说:“大哥,您就听我的。您踏踏实实回去接着当您的行长,该干嘛还干嘛。要说句不好听的,以后谁要是跟您这儿提这件事,您就告丫诽谤罪。您看到时候,张桂翠会不会站出来帮丫说话!”
老钱抬起头,悲喜交加、感慨万千地想说什么,但他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此刻耿迪在他的眼里,比亲儿子还亲。过去都说这小子特仗义,能耐巨大,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跟张河林那个小王八蛋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他开始意识到,此时自己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任何感恩戴德的话都是多余的。于是他站起来,握着耿迪的手,说:“耿老弟,大哥再求你一件事!今儿你哪儿也别去了。就在酒店好好陪哥哥喝几杯!”
“成,没问题!”耿迪乐呵呵地答应了。
黄晓军和邱建在办公室完成了对张河林公司起诉书补充件的最后审定。
“就这么着吧!明天让庞律师再辛苦一趟。法院这次可替咱们做了一回主。人民法院帮人民。这话今天讲起来特别的顺口!”邱建站起来,绷直了身体,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
黄晓军乐了,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在俄罗斯的时候,有一次一个俄罗斯的二倒爷让我帮他上一批咱们浙江的皮货。我说没问题,先交20%的订金。这哥们儿二话没说,当场就把订金和货单拍到我的桌上了。我一看,那傻瓜要的东西还都挺邪。可我一想,反正交了订金,办呗。嘿,等货到了,这哥们儿人却不见了。我有些犯晕了,这货总不能老压在手里吧。季节一过,那就死定了。最后一想,出吧。他妈的,我赔着本儿刚把货盘出去,丫就来了,带了一帮人……得,到了我还成了‘骗子’。订金一分不少全退,另外还赔了那帮混蛋八百美金。我说我他妈到法院告你们丫的!你猜人怎么说?”
“说什么?”邱建笑眯眯地问。
“那王八蛋说,‘你去告、你去告,你别忘了,这里是俄罗斯。俄罗斯的法官为俄罗斯……’后来我才知道,我赔本儿盘出去的货,也落在丫手里了!妈的,你说这帮人多孙子!”
夜深了。张河林躺在床上抽吸白粉。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六次抽粉了。这段时间,他的毒瘾急剧加大。他害怕回到那个令他心烦意乱、深恶痛绝的现实中去。这些天耿迪从盛京打来的告急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满是谎言和诬告的文件源源不断地传真到他办公桌上。他不知道耿迪在盛京请了一个什么狗屁笨蛋律师,官司越打越被动。还有狗日的卞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竟栽到了他的手里。他几次电话找卞昆,希望他能看在旧日的情分上,别把事情做得太绝,没想到卞昆在电话里回敬道,就是因为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才这么做的。气得他破口大骂卞昆不得好死。结果对方还没等他骂完一句,就关机了。还有何伟这个小王八蛋,现在连电话都不接。豆豆也没有了音信。张桂翠也不知道被耿迪藏到哪里去了……他越想越烦、越想越气、越想越恨!他恨不得用枪把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牲王八蛋一个个全给杀了,用刀把一个个都给剁了……
由于张河林在公司喜怒无常和神魂颠倒的狂乱,加上员工们都已经知道公司到了濒临破产倒闭的边缘,大家人心惶惶、涣散如沙,纷纷忙着寻找退路。就连几个副总也开始为自己的前途四处奔波,另谋生路了。张河林昔日看似辉煌的大厦,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时至今日,张河林惊叹自己身边竟没有一个真正可以依赖的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众叛亲离吧。张河林现在最怕又最希望的就是耿迪的电话,尽管每次他都会控制不住地暴烈叫骂或摔掉电话,但他相信,到现在,他也只有耿迪一个人可以依靠了。
第二天中午,何伟介绍来的东北人找到了张河林。两个人密谈了将近一个下午。张河林从保险柜里拿出五万元的现金交给来人。双方约定,十五天之内把事办成。事成以后,再付剩下的十万。
“放心吧大哥,就照您说的,先让姓黄的搬了家,再收拾姓卞的那小子。保证天衣无缝,万无一失!”来人淡淡缓慢地说道,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你叫什么来着?”张河林一下记不起来了。
“您叫我‘特驴’就得。”
“好吧,特驴,我看你也是实在人。废话就不多说了。办完事,你们就派人来拿钱走人。今后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这是规矩。您放心吧!”
“好吧,你可以走了!”
何伟根据姐夫的旨意,自己连夜开车悄悄地进了盛京。为了掩人耳目,他选择了一家最普通的星级宾馆住下了。他这次来盛京的主要目的只有一个,与张河林公司的二号人物耿迪见面。关于这次秘密约会,姐夫给何伟定了三个原则:第一,充分尊重、听取耿总的意见;第二,谦逊谨慎地小心说话;第三,不要当面承诺任何事情,也不要在盛京往回给我打电话。至于谈什么、怎么谈,姐夫只是说,到时候他自然就明白了。根据各种迹象表明,何伟猜测到姐夫可能早就跟耿总,或者是耿总周围的朋友有过接触。当他得知与张河林合作的盛京“新维多”公司提出重新验收他的工程并转告姐夫时,姐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忧。只是笑了笑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需不需要重新验收也不是谁单方面说了算的事。何伟现在最担心的是张河林拖欠自己八百多万的工程款何时才能回到自己账上。他不明白为什么姐夫对这么大一笔欠款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淡漠。就算将来法院判决,以物抵押,或者拍卖归还,毕竟也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况且张河林到底负债、亏损了多少,现在谁也说不清。何伟曾经见过耿迪,但也只是点头之交。在他的印象里,耿迪属于那种比较豪爽,容易接近的人。张河林曾经在他的面前夸过耿迪,说此人在盛京城也算有一号,属于黑白两道都给面子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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