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张小娴作品集 > 荷包里的单人床 > | 上一页 下一页 |
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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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顺风。”我祝福他。 “小心开车,雾很大。”他叮嘱我。 他在汽车喷出的烟雾里离我愈来愈远。 今夜的雾很大,西环最后一间屋隐没在雾中,我在阳台上遥望你住的单位,什么也看不到,我只知道,你大概在那个地方。 我并不稀罕你的爱,我关起屋里所有的窗帘,把你关在外面。 我伏在抱枕上饮泣,我住的地方,距离你住的地方只有一千公尺,开车只要五分钟,走路要三十分钟,但是只要站在阳台上,我就能看到你屋里的灯光,是天涯,还是咫尺?凌晨四点钟,政文回来了。 “肚子很饿,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他问我。 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前天吃剩的白饭。火腿和鸡蛋是钟点女佣买的。 我用火腿、鸡蛋、葱花和两茶匙的虾酱炒了一碗饭给他。 “好香。”他说。 他把那碗饭吃光。 “很好吃,想不到加了虾酱的炒饭是那么好吃的。” 他的嘴角还黏着一粒饭。 “我想搬出去住。”我跟他说。 “什么?”他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把那只碗拿到厨房里洗。 “我无法再留在你身边。”我告诉他。 “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他站在厨房外面问我。 我站在洗碗盆前面的一扇窗看着你住的地方。 “他是什么人?” “我没有跟其他男人一起。” “那是为什么?”他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应该怎样回答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我爱一个男人,就不能给另一个男人抱,纵使我爱的男人并不爱我,我仍然要忠于自己的感觉。 他哀哀地望着我。 “让我冷静一下好吗?”我恳求他。 他沮丧地走进睡房。 我在厨房里坐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 政文再次站在厨房外面,穿上昨天的那一套西装。 “我要出去。”他说。 “哦。”我应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搬出去?”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我,他一定很恨我,惠绚说得对,他是一个输不起的人,为了避免输,他宁愿首先放弃。 “明天。”我低着头说。 “你会后悔的。”他说。 他出去了,晚上也没有再回来。 一夜之间,我从一个别人以为很幸福的女人,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我站在阳台上直到天亮,雨不停地下着,我已经看不见你的那一扇窗。 那个早上,我离开薄扶林道,搬到布艺店的阁楼。 阁楼只有百多呎,孤灯下,我睡在沙发上,那盆樱草又长出新叶了,但是这一扇窗,再看不到星星。 我告诉惠绚我离开了政文,走的时候,只带走那一座电暖炉和几件衣服。 “你看你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她跑来阁楼找我。 我没有后悔,离开政文,是一种解脱,我曾经以为他是陪我走到世界尽头的人,原来他不是。 “你本来住差不多两千呎的地方。”惠绚说。 我倚着抱枕说:“可惜这扇窗看不到星星。” “你太任性了。” 惠绚看到我在马德里买的那块手烧瓷砖。我把它带在身边。 “就是为了他?他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我知道,不用告诉我。” “你是不是在做梦?”惠绚没好气地问我。 “你就当我在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吧,而这个梦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夜里,孤灯下,我提笔写信给你。 云生: 这一扇窗,再看不到星星。 星星好像很拥挤,实际的距离却很遥远。 天文学家说,星星的拥挤度等于在欧洲大陆放三只蜜蜂。 为什么是三只而不是两只?如果是两只,会不会简单得多?苏盈虽然不知道是否还可以把抱枕送给你,我还是缝了第二个抱枕。我把信藏在抱枕里,这个抱枕是用白色格子布造的,配上三颗西梅色的钮扣。 那天晚上,徐铭石突然来到阁楼,把我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问我。 “我出走。” “出走?” “从一段消逝了的爱情逃出来。” “什么时候发生的?” “你去了青岛的那一天。” “杨政文没有来找你吗?” “他不会的,他不会原谅我。” “这里怎么可以住?”他怜惜地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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