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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来了(2)


  “不是要罚你,这是你自己的安全,要当心的呀!”“那你罚不罚?”

  他也不说到底要将我怎么样,微微一笑,将我的什么证都还给了我,还了以后并没有再掏出笔来写字。他的笔掉了?没有罚单好写了?

  “以后要当心哦!”警察说。

  大概是可以走了,在全车的狼没有后悔之前赶快走。

  这一场吓之后,我不认识方向了,不知道要怎么走。四周没有什么行人,我只有再跑上去问警察:“现在我要去南京东路四段,要怎么走?”

  警察指了一条大路要我走,我腿软软的跑去开车,头也不太敢回。

  那一次之后,我得到了一个证明:狼的牙齿虽然很白,而且来去如风,可是它们不一定撕咬人。黄卡其布做的那种除了颜色吓人之外,其实是不错的。

  “小姐你讲这种话实在很不公平,我们受警察的气不是一天了,凭你一次的接触,怎么说他们是讲理的?交通警察只有我们计程车最明白——”

  “你不犯规他会抓你?”

  “抓是没有错,抓的时候就没有商量了。”

  “你自己被抓的时候是不是也死样怪气的呢?”“倒楣啦!给他罚还会好脸色给他看?”

  其实,跟计程车司机先生们说话是十二分有趣的,他们在某方面识人多,见到的社会现象也广,长长的路程一路说话,往往下车时都成了朋友,我喜欢跟他们接触。

  当我的白马进医院去住院看内科的时候,我偶尔也会坐计程车。这一回因为讲到警察,彼此不大谈得拢,最后的结论是警察只有一个讲理的,就是那天晚上被我碰到的那一个。司机说他相信我没有说不老实的话。

  可是,如果那天晚上他罚了我,难道便是不讲理的吗?“你不要太大意哦!我那天开车,有一个斑马线上的人要过不过的,我给他搞得烦了,开过去也没压死他,警察竟然跑上来罚我钱,还抓我去上课,班都不能上了。”

  女友阿珠长得比我美,汽车比我大,居然也被交通警察收去了,没有放她。活该,人又不是饺子皮,怎么能去压的?太大胆了。应该多上几堂课再放出来。

  “什么活该?你怎么跟警察那么好?”

  我嘻嘻的笑,觉得台北市的人相当有趣。阿珠的先生是交通记者,自己太太被罚,居然救不出来,真好。说来说去,不觉开车已经快一个月了。

  一般来说,我的行车路线是固定的,由家中上阳明山,由阳明山回父母家,平日有事在学校,周末回来省视父母请安,便是此次回台对生活的安排,并不乱跑。

  当然,我一向也只会走民权东路、圆山、士林那几条路,别的就不大会。

  听说外双溪自强隧道内有时候会有奇幻的影像出现。例如说明明看见一个小孩躺在隧道地上,开车的人停车探看,就不见了。又说有一个漂亮的小姐招手要上车,上了车过完隧道也消失了。当然,这都是计程车司机先生们说出来娱乐我的事情。

  自从知道这些故事之后,我便想改道了,有次下山回家特意开过隧道,经过大直,转松江路回去。

  隧道里没有小孩和女人,什么都没有。还好。

  松江路上车水马龙,很多地方不许左转,等到有一条大街可以左转时,红灯又亮了,红灯亮了我正好从窗口买一串玉兰花。

  红灯灭了,绿灯亮得好清爽,我便一打方向盘,转了过去。奇怪,台北市怎么居然有的地方一排同时挂着五个红绿灯的,不嫌多吗?眼花撩乱的有什么好。

  转过去了,警哨划破长空,我本能的煞了车,眼前居然是一个警察在挥手。我连忙回头去看,身后没有车跟上来,心里有些孤单。不好了,难道是我吗?

  买了路边的玉兰花有什么错?又不是警察家的。

  “请问是吹我吗?有什么事?”我打开车窗来问。

  警察叫我靠边停,许多路人开始看我,路边不远就是一个洗车站,我假装并没有什么脸红,假装自己是心血来潮要去洗车,慢慢的停下来了。

  那个警察咬住哨子的牙齿又是雪亮的,不过不太尖。“没有看左转灯,抢先转道。驾照借看一下。”

  他说这句话,正好应了钟晓阳的小说名字——“停车暂借问”,以前总要念错的书名,这一回脑子里一顺就出来了。警察来了,居然有闲联想到晓阳身上去,自己竟是笑出来了,一面笑一面下车,这回是罚定了。

  “你要罚我罗,对不对?”

  “驾照呢?”

  我双手递上去,那串花拍一下落到地上去了。

  我蹲下去捡花,站起来的时候风刮过来了,脸上的红潮也就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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