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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那么,是真要董植康先生下令,才能有商量之余地?”

  丁逊君按住心头怒火,如果她初出茅庐,老早回应对方一句:“就算抬董劲一出来,我丁逊君给你的答覆还是一样!”

  然,行起江湖多年,逊君太明白集团老板的脾气,他要真正卖谁的人情,绝对可以置情理于不顾,下属的尊严更算不了一回事!

  这就是高级打工仔的悲哀!

  经验告诉丁逊君,尽量压住心头怒火,调校语气,这不是给对方面子,而是让自己预留一条后路。

  于是丁逊君说:“就算董植康先生交代下来的功夫,也得要兼顾各个客户的利益,并不能厚此薄彼!”

  “丁小姐,话不能如此说,伟诚才给董先生帮了一个忙,把手制的世界一流名车劳拔坚尼,打了个可观折扣,迅速运至香港,赶在情人节前交货!礼尚往来,益丰给我们一点方便,也不为过!”

  认真狗口长不出象牙!

  大少爷买几百万一辆的名车,再打个折扣,赚钱的仍然是伟诚车行,凭什么顾客要报答他?

  更离谱的是公子哥儿买他的私人玩具,跟堂堂公众持有的上市公司正经生意,怎么拉得上关系?就算实情如是,也别肆无忌惮地说出口来,教人下不了台。

  丁逊君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倒抽一口冷气,逊君回敬一句:“我希望董先生会得公私分明!”

  丁逊君不是不知道后患肯定是有的了,只视乎董植康如何处理!

  对于口含银匙而生,又学艺不精的年青太子,无人会寄予厚望。

  果然,翌晨,在高级职员的每周早餐例会上,董植康刻意地坐到丁逊君身旁去,看得出来,要借助这个半公半私的聚会,谈一些不适宜在议程内列明讨论的公事。

  “伟诚车行的展期不能顺延三天?”

  董植康一边吃火腿鸡蛋,一边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

  一般的一心二用,你说他故意制造不经意的轻松气氛呢,还是不把丁逊君放在眼内?诠释是悉从尊便!

  丁逊君先就禁不住有一点点的不高兴。

  “展期大半年前已经决定!”

  “没有任何补救办法?”

  “伟诚延迟开始展览便成!”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伟诚船期有误,由他牺牲三天展期,比较要别个客户无端端受牵连,更合理!”

  “排在伟诚之后的是个什么展览?”董植康显然并不放松,很志在必得。

  “伤残人士手工艺品展览!”

  “主办者是政府还是慈善机构?”

  丁逊君在心内长叹一声,董植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是官方呢,也还要忍让三分,反正九七未至,港府还有权势,若然是慈善机构,就大可请他们让路了!

  多么可惜,主办者偏是后者。

  “跟慈善机构的头头商议一下,请他们明白益丰要先顾生意,出钱的客户永远声音响亮!”

  丁逊君固然无辞以对,董植康亦已转换话题,跟别的同事闲聊着昨天股市情况。这表示他已经对此事作了总结,无须再分辩下去。

  坐在丁逊君对面的汤明轩,一直留心着二人的对话。他分明地趁各人言谈间出了个空隙,就给丁逊君说:“现今香港有钱人与穷人一样难做,群众心理怪异,把疾恶如仇的心态转变为疾富如仇,谁个够本钱移民,够资格在任何地方大展拳脚就好象犯众憎的!真没道理!”

  众人听进耳里,齐齐称是。

  “故而,”汤明轩继续踏入正题:“千万嘱你的手下,别把迁就伟诚车行跑车展览,而轰走伤残人士手工艺展览一事泄透出去。否则,一顶见高拜见低踩的大帽子扣下来,你的公关部如何招香港人的架?”

  丁逊君的眼光温柔而感动地望住了汤明轩,她自然明白他葫芦里头卖什么药!

  董植康面色分明有变,开始泛现一点点的左右为难。

  汤明轩乘胜追击:“主席那儿,也别让他听闻此事。他未必怕舆论无理取闹,只是老人家有点迷信,那天才嘱我给博仁医院让步,照足他们要求的建议善款清付。他的理论很怪,说无谓为了小数目跟医院斤斤计较,免得将来有一天躺进医院去时会不好过!”

  众人闻言大笑。丁逊君慌忙插嘴:“主席不会由跑车与伤残人士联想起交通意外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

  汤明轩向丁逊君笑笑,差点没挤眉弄眼。

  彼此心照不宣,这场仗也许要打赢了!

  很多时,局外人一两句似是无心的提点,尤胜局中人争辩个面红耳热!

  就这样,当天上午,袁绮湘就告诉丁逊君,伟诚车行撤销了改期的要求,自动平白缴多展期场租,车展却延迟三天才举行!

  知难而退,难自何来?分明是董植康自动回绝了对方所致!

  丁逊君按动对讲机找汤明轩,说:“可否请你午膳,多谢你今早的帮忙?”

  “路见不平,不图厚赏。由我作东道好不好?”

  谁掏腰包不要紧,午饭是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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