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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劳长兴把高定北带大,视作亲生,这个儿子也就成了她在高家的掌权力量之一,自然要把高定北放在高氏企业内实习,将来才会用得着。

  劳长兴不是不知道高镇东与高耀南是什么料子,他们与高掌西的矛盾又在哪里,她觉得这些复杂的牵丝拉藤式的人际关系,正好利用来巩固自己的势力,让高定北混水摸鱼。

  很奇怪,高定北对于劳长兴有种莫可名言的亲切和敬爱。因为他自小丧母,在大家庭中,实在谁都没有打算把他悉心照顾好。直至劳长兴把他收容起来,把户口过到大房名下,他才可以得到庇护。故而,他没有考虑劳长兴爱护他的动机,他只记牢了这位母亲的功劳,于是一般很听她的话。

  原本劳长兴也想过将高定北栽培成政坛上的一枚棋子,在后过渡期以至于主权回归之后,有一度直达天廷的阶梯。这点心意,她与丈夫是没有分别的。

  而且如果高定北能成功取代高镇东,于政坛上成为有分量的人物,无疑是为长房撑了很硬的腰。

  可惜,劳长兴一跟高定北交谈,就知道不可以利用他从政。因为高定北天真,从政会带来乱子,利用他的幼稚从商,反而可以为自己找到利益。

  不说别的,当他们母子俩闲谈时事时,就看得出高定北的政治智慧到什么程度。

  劳长兴问他:

  “九五年的立法局选举,你会不会考虑参选?”

  “谋定而后动吧。”

  “对极了。如果你当选,你的根本策略原则是什么?”

  劳长兴摇摇头,并不赞同:“与其说克林顿失信于民在后,倒不如说他妄下诺言于前。当他面对真正的时局,大权在握之际,他才深切体会到全部追随民意去实施各种政制,他的声望会比现在更低,因为很多人民的单方面意愿是不能实行的,一实行就会出现某些危机。”

  高定北还想跟他母亲争辩些什么,可是劳长兴阻止了他,说:

  “算了,政客要把手腕耍得出神入化,不是你这个年纪与阅历可以做得来的,你先听你父亲的安排,好好的在高氏企业工作,搞出个头绪来再说。在高氏,凡事听命于你父亲,向掌西求教,对两位兄长尊重。”

  劳长兴稍停,把身子偏向前,很郑重地对儿子说:

  “定北,千万记着,不要怕,遇到有什么难缠的问题发生了,你回来给我说,我自会替你想办法,毋庸担心。”

  劳长兴这最后几句说话,才是画龙点睛之笔。

  总的一句话,是提醒高定北,谁在给他撑腰,谁又会有办法为他排难解纷。她要高定北开始认定自己的主人,其实只有一个。

  最高级的道行不是贬抑旁边其他的人来抬高自己,而是要臣服自己的人认清楚,自己才是最有能力保护他及让他获得利益的。劳长兴毕竟是大家族出身的,她的头脑与手段,于此可见一斑。

  她不是不知道在现阶段的高定北,还是相当幼嫩,但,环视高家,劳长兴没有别的选择,她是非抓紧这个幼儿,加以培育与利用不可。

  每个大家族都是一个小社会的缩影,适者生存之外,还有弱肉强食,要称王称帝的话,只有强化自己的条件。

  劳长兴知道一天未曾盖棺,这场仗都要打下去。

  她不要输给其他两房小妾与她们的子女。

  当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刘雪琴与吴芷洋也是如此想。

  于是高家之内,人人都是口和心不和,对彼此都存着戒备。

  事实上,哪一个大家族之内,不是分分钟的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为自己的生存与利益斗个你死我活?

  真正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而只能人人有泪不轻弹。

  这才是强者之风。

  高掌西当然是其中之一。

  如果要伤心的话,怕她的眼泪要有一箩。

  众所周知,高掌西与庄钰华的结合,是城内有名的政治婚姻。高崇清固然要女儿嫁进名门去,希望结合庄经世的力量,在商政两方面都加强援引。

  庄经世是战后在广东一带从事商贸而发达的,这证明一点,他跟中国大陆的关系早就已经建立起来,而且非常密切。

  从前高崇清羡慕他岳文劳伯鸿封爵,现在他却盼望能像庄经世般,一早就得到几个中国授予的荣衔。

  自己背着那英国CBE的街头,老揣测是不是反成以后加官晋爵的障碍。

  其中一个积极地巩固社会地位,以祈在九七之后依然闪耀生辉的方法,就是攀关系,加强手上的筹码。

  把女儿许配给庄经世的嫡室长于庄钰华是最深得高崇清的心的。

  庄钰华外表也是昂藏六尺的男子汉,跟高掌西站在一起配成一对,可说是珠联壁合的。

  高掌西在决定下嫁庄钰华时,大部分是来自父母的压力,小部分也由于庄钰华当时把他的本性掩饰得很好,显露外头的一切条件也实在棒,这就叫高掌西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加以顽抗。

  高崇清对她说:

  “掌西,皇室的婚姻不比寻常百姓家,口含银匙而生者,需要为这个高贵的身分付出一定的代价,尽本分与责任。”

  伍芷洋也对女儿说:

  “多艰难你才在高家有今日的地位,让我吐一口龌龊气,我们何必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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