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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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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砌点冬菇铺在鲤鱼上,放在饭面清蒸,最为省事。但到拿了冬菇在手,才知道冬菇要需时方可以泡软取用,想拿别的配料取代,可家中又贮不齐全。 唯一的办法就是改蒸为煎,这就等于要多花时候了。情急之下,应该用慢火煎鱼的,但于彤调校的火路又不对了。一下把鱼放进滚热的油镂内,溅起的烫油,落在于彤的脸上手上,痛得她连镬铲也扔掉,忙用一只手背拭着脸,然后把另一只手拼命塞到嘴巴里辍吻着那被烫痛了的地方,以此为治疗的方法。 才抵住了痛,她便重新把掉在地上的镬铲拾起来,洗净了再煎。 一看,太迟了,那尾鲤鱼已经烧焦了一面,这一味菜要报销了。 于彤叹口气,心想:家庭主妇不是不伟大的。 样样职业都有专门人才,行行出状元。 早知会如此狼狈,为什么刚才要答应陶逸初为他烧晚饭呢? 这其中的原因倒是多元化的。 陶逸初很怕在跑马地地区跟于彤出外吃饭,只因太容易碰上医院里的熟人之故。 陶逸初的这个苦衷,其实是最能一针见血地伤害到于彤的感情的。 那见不得光、露不得面的关系,被直截了当、毫不留情地翻开来,很有点惨不忍睹。 已经不只一次,在出外吃饭的事上,于彤与陶逸初争执得面红耳赤,声嘶力竭,仪态无存。 彼此都很很很厌烦再在同一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回避,以后每逢有足够时间,陶逸初就会叫于彤在中环等他来接,开车到九龙新界,找些有风味的餐馆饭店来共度好时光。否则,陶逸初交带一句,要上公寓来吃饭,就表示他只得那一个半个小时的相聚时间,于彤只好唯命是从,尽力而为。 若从另一个较好的角度去看整件事,于彤就会引导自己想,亲手下厨为陶逸初烧饭,是一种家庭乐,是一个女人应该尝试享有的幸福与权利。 她记得自己跟陶逸初走在一起的初期,曾问他: “你的妻子有什么好处吸引着你?” 陶逸初只笑而不答,其后经不起她的苦缠,便说: “她能烧一手好菜,那个鱼云羹做得尤其棒。” 这句话叫于彤到今日都不能再吃鱼云羹,一看它端到饭桌上来,就有点口腔发酸,在下一分钟便要吐的感觉。 于是给陶逸初烧饭也就成了一种下意识地争宠的行动。 毕竟,二人在他们“家”中的烛光晚餐也有一定程度的吸引力,令于彤深深期盼与等待。 经历千辛和万苦,终于赶在陶逸初到达之前,把晚饭弄好了。 于彤才坐下来吁一口气,电话就响起来。 “我赶不及来吃饭了,明天吧,明天我们到郊外去。” 于彤以为自己的耳朵犯毛病,她是有那种耳水不平衡的毛病,会无端端的忽尔犯起来,就头晕身重,听不清楚声音,只想倒下来昏睡。 这感觉又开始滋扰了。 “什么?陶逸初,你说什么?”于彤不是在咆哮,但她的语气十分难听,这是肯定的。 “于彤彬,请别小题大做,我们今儿个的约会只不过是个饭局。饭是天天可以吃的,家里头有重要事,我必须回去看她。” “什么事?”于彤冷冷地问。 彼此僵着,没有话。 良久,谁也没有挂断电话,两军对峙,事必要坚持下去似。 陶逸初说: “我妻两星期前做了试管婴儿的手术,刚才她摇电话给我说,又见红了,失败了。她这已经是第三次的尝试,情绪很低落,故此……” 于彤轻轻的挂断了线。 那一桌的饭菜就空放着,整晚没有被碰触过。 于彤不是犯耳水不平衡的毛病,但她躺在床上,一直不能动弹。 她不是个不肯讲人情、不肯论道理的人。如果陶妻忽然病了,陶逸初赶回去看望,于彤是能接受的。 但,问题的症结是,陶妻不住地在做试管婴儿的手术,那就是说,他们夫妇俩还在挖空心思,竭尽所能地孕育属于他们的第二代。 这种冷静地思考、细致地计划、耐心地实行的行动,比较一个男人晚晚躺在一个女人身边,而忍不住诱惑,令她怀孕,更强而有力地表示当事人对彼此的看重、需要、关怀、亲密和不可分离。 陶逸初如此倾心倾情倾力倾志地去让自己的妻怀有他的骨肉。 这令于彤伤心愤慨得动弹不得。 整夜无眠,不在话下。 当那清脆而好听的“得、得”马蹄声响起来时,于彤才稍稍睡着。 把心神耽在睡乡里才那么几分钟,又似见陶逸初那俊朗不凡的身影在眼前闪动,把于彤吵醒了。 她忽然怒不可遏地坐起身来,伸出手扯开床头矮柜的抽屉,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昨晚被热油烫着之处,已起了个大水泡。 于彤伸手向抽屉一抓,把几包避孕丸紧紧握在手里,然后冲进浴室,把它们扔到抽水马桶之内。又因为避孕丸是外罩胶套的,竟浮在水面上,不肯消失。于彤火速挑了身边的一个大胶桶,装满水,使劲地倒进抽水马桶去。就因为冲力大,那几包劳什子的东西终于挣扎不过来,被扯进漩涡之中,再无法重见天日了。 于彤这才像打了一场仗般,疲累却又松弛地跌坐到地上去。 她记得自己就枕在抽水马桶上哭了很久。 那次是她自踏出社会工作以来,唯一一次以借口开小差,逗留在家休息了一个上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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