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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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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未定,贺敬生已经笑盈盈地走过来,对我说:“你看你,今朝赶着走过来,竟忘了戴这套翡翠首饰呢,我这就给你拿来,今儿个晚上用得着了。” 真是造物弄人,夫复何言? 一时间脑筋转不过来,我实在无法再想到一个较好的藉口,把敬生的好意回绝,而不令他失望。 于是,只好遵他嘱咐戴上了那套玻璃翡翠首饰。 老实说,这以后,我连正眼也不敢望聂淑君。 寿筵摆设在本埠的一流大酒店。 排在礼堂前迎宾的贺氏家族,女的一色中国褂裙,男的,除敬生穿长衫马褂外,儿子女婿都穿西洋礼服,十分的够气派,直看得住在那酒店的洋客人睁大眼睛,蔚为奇观。 到贺的客人,非富则贵。 政府高官与政坛显要,被邀请赴宴的不少,都由上官怀文负责招呼。 这些二姑爷的同道中人,其实有半数以上是贺敬生的客户。 在香江干活,不论你是那一个行头的人,都有关注股票地产等金融投资的必要,否则,如何力敌高涨的物价以及眼高于顶的人群? 股票经纪固然要靠客户的佣金作为收入,同样,立志投资者,也得仗赖经纪花心血代策代行。股票市场瞬息万变,不是局中人,企图一边干老本行,一边兼顾炒股,必死无疑。 贺敬生的投资眼光,在金融界有神射手之誉。近年几乎百发百中,连八七年全球股票大灾难,他似有预感地早早替客户出货,听他静静告诉我,自己还狠狠地抛了一个空,可见他功力之一斑。 大手买卖的客户,如本埠的其他企业钜子,户口开在贺敬生旗下的股票行,佣金当然可观。 至于说,这起政坛官场上的达官贵人,其实只不过是中产阶级,能有多少经济实力投资股票呢?纵使是一百几十万,在贺敬生的众多客户中,还是属于蚊型户口而已。 率直点说,是客户求助于敬生才真。 敬生就有个好处,他的专业操守十分了得,除非不答应替客户全权打理户口,一经他首肯,处理亿元户口与小户,都以同样心力关注,无彼此之分。 就因为他的这个名声,更使那些希望在正职以外捞一点投资好处的人们,以能得贺敬生打理股票户口为荣为慰。 贺敬生在所谓达官贵人跟前的地位,因此非同凡响。 他倒是半句夸辞也不曾有过。 反是聂淑君有意无意地在人前胡乱说话:“贺敏不是对怀文没有贡献的,携了贺敬生掌珠出席督宪府园游会,声势总能慑人。一个高位两个人争,彼此同等学历表现的话,望望后头的背景始作抉择,也是有的呢!” 话说得出口,入得人耳,所引起的任何良莠变化,当事人都得负责。 我看上官怀文对这对岳父母,一直以来,还是相当尊敬,真算是贺家二小姐的福份。 贺家这个姑爷倒是个有才学才干的人,家族中,真正以平等之体对待我的,也要数他第一。 他每逢公干到英国去,一定跟我联络一声,看有什么要带给贺杰的。 杰儿每次在电话里头,都给我说: “二姐夫带我到唐人街泉章居去吃了一顿晚饭,还问了我一些功课上的问题。” 或者说:“二姐夫给我带了个好球拍作礼物,又带我去看了一出舞台剧。” 对于这些,我嘴里不便说什么,心里却是感激的。 如果我有女儿,嫁给上官怀文这般才学心地的人,也真是太快慰了。 因而,我老希望贺敏能好好珍惜这段婚姻。她说到底是敬生的亲骨肉。 贺智因是未婚,在寿宴上并没有穿裙褂,一袭特别订来的华伦天奴晚装。红色的上衣,配淡淡的灰纱裙子,娇俏大方,兼而有之。颈项上挂了一条宝滋华哲的蓝宝钻石链,没有我的胸针与手镯抢眼,但必然有她的拥趸。 奇怪不奇怪,拥有如此优美条件的女子,竟然年至三十,仍无人问津。 我曾问敬生,为什么爱我?他似是说笑地答:“因为你需要我爱。” 这是很深的一层哲理。像贺智,太有才有势有貌,摆在人前就是一副自给自足的模样。男人不能充当护花使者,成为救美的英雄,兴趣自是索然。 我的而且确相信敬生的话,女人越本事越条件上乘,在男人心目中越减分。 时代再进步,还是一样的男女不平等。 夫妇二人的本事学识,若然等级齐量,对男方固然是一种压力。对女方呢,也必起不良的化学作用。 为什么? 道理至为简单。 人与人之间相处得来,因为互相迁就。彼此礼让对方,除了个人修养之外,免不了牵涉到利害关系上头。谁有能力关照谁多一点,谁又需要依傍谁多一些,在足以构成迁就的客观条件。之所以伙记多要迁就老板,无非是这番苦衷。 一旦自己照应自己的能力充足,谁还要侍候别人的面色意向活下去?长年累月的委屈,必定磨损感情。 有相当条件的男士,身边多的是燕瘦环肥,任君选择,何必胡乱接受挑战,自招考验? 看到贺智在寿宴上分明的艳光四射,楚楚动人,其实就更觉她孤单寂寞。 一只美丽的蝴蝶,展翅高飞,无如一群营营役役,克勤克俭的蚂蚁,爬行在土地之上,互相照顾与呼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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